这些天,除了特别护士偶尔来看看她以外,其余的时间她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度过,不是翻翻杂志,就是看着窗外呆坐一下午。
运气好,她可以在大晴天时晒晒太阳;运气不好、下雨天时,她就只能抱着一丝期待,盼望能看见雨过天晴后出现的绚烂彩虹。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没那么孤单。
她想,她应该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亲戚,或者她根本就是一个孤儿;袁芷仪天马行空地猜测着。
住在医院这段时间里,没有半个人来探望她,三餐还是那位胡涂的特别护士帮她准备,就连那个「疑似她老公」的男人也没再出现过。
她从特别护士那儿得知,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她老公。
老公?
呵!这名词还真是陌生。
其实她不太相信他们真的是夫妻,要不然就是他们的感情很不好;袁芷仪二选一地猜测着,否则哪有老婆住院,老公仅来医院探望过一次。
这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感情不好,而且非常不好,搞不好还是貌合神离的那种。
唉——
她从喜好谈论八卦的护士们那儿听说,她老公是龙岩集团的总经理。
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但由那些护士们欣羡的口气推测,她老公应该还满有钱。
唉!
虽然叹气会让人短命,但袁芷仪就是忍不住再叹了口气,因为她真的什么都记不得。
就连她的枕边人她也一并忘得一干二净。
袁芷仪终于可以出院了,虽然是踏向未知的旅程,但她总觉得比被关在医院里来得好。
龙腾空没来接袁芷仪出院,但是她并不会失望,毕竟他们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他躲着她应该算是正常的。
车子在她心思神游时停了下来。
眼前的建筑物让她眼睛为之一亮,但她心中也同时升起一股陌生感。
在她住院的那一段时间,除了一个对她不甚友善的小叔来看过她之外,小翠、王妈都来看过她,但她对这些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不记得身边所有的人,而身边所有的人似乎也不太愿意记得她。
想到自己处于这种既尴尬又无奈的处境,一道雾气便蒙上她那双水亮大眼,但她却坚强地不许它们流出来。
她要学着坚强不是吗?
如果她真是那么讨人厌的女人,她何不趁着自己忘记所有的前尘往事而努力地改变自己,赢得大家对她的欢心?
她相信她以后的处境绝对不是掉掉眼泪就能解决的。
她微扯嘴角,缓缓地绽放出一抹令人目眩神迷的灿烂笑容。
但她的美只有晕黄的月儿与满天星斗才有幸见着吗?
不!
还有那倚在窗台窥视着她的龙腾空。
她好奇地对上那双深邃的眼。
「太太,快进来啊!外头风大,容易着凉的。」小翠站在深红色巴洛克风格的木门外,对袁芷仪友善地招招手,催促着她。
袁芷仪对小翠笑了笑,加快脚步想跟上他们。
这应该算是个好的开始吧?
至少还有一个人不至于太讨厌她,而且那个人是她的老公耶!
袁芷仪正在心底偷偷自我安慰着,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倏地一个踏空,小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使得本来平衡感就已经很不好的自己失去重心,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往后倾,硬生生跌坐在青绿色的草地上。
「啊——」袁芷仪失声尖叫出来,往下跌落的重力加速度让她的心漏跳好几拍,双眼同时对上闻声转过头来的龙翔云。
她疼得将五官皱成一团、眉头打十多个结、左手揉揉疼痛的臀部,懊恼地指责着自己的不小心。
「哈哈——原来你不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嘛,根本就是智力退化。」龙翔云居高临下望着她,并捧着肚皮放声大笑。
他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爽快的心情,毕竟认识这女人那么久,她永远是一副趾高气昂、对人颐指气使的样子,像一只下巴长在头顶上的骄傲孔雀。
看她现在一副可怜兮兮,像落难小狗似的模样,他实在想拿台V8拍下来。
真可惜没有留下这精采的画面。
袁芷仪抿了抿娇嫩的双唇,委屈地从草地上爬起来,可不敢奢望眼前这个存心看她好戏的小叔会伸手拉她一把。
毅然站起身,她拍掉沾满手的嫩绿色小草,挺直腰杆,故意回避龙翔云的眼神,对他的嘲笑与暗讽不发一语,默默地走进屋里。
她可不想让人看笑话!
袁芷仪跟着小翠进到「她的房间」。
为什么说是「她的房间」呢?
在旁敲侧击下,小翠的回答应证了她的臆测。
她和「她老公」果然感情很不好,所以长年以来都是分房睡,自然「他们的房间」就逐渐变成「她的房间」。
小翠的回答让她松口气,因为她不必在白天被这一家子的人冷嘲热讽后,晚上还得应付那个她丝毫无印象的丈夫。
打开房门后,袁芷仪的嘴一直无法合上。
因为她简直是生活在一座城堡中嘛!
脚底下踩的是鹅毛制的鹅黄色地毯,轻轻柔柔的触感让她舍不得移动步伐。
天花板上挂的是巴洛克风格的水晶吊灯,柔柔的灯光让人误以为自己真是中古欧洲的公主。
左手边的大床四周还挂着粉色纱罩,丝缎般的薄被让人爱不释手。
再仔细一瞧,木制的梳妆台、书柜、衣柜上全刻着精致细腻的花纹,活像是中古欧洲宫廷的摆设,若不是她现在非常清醒,她还真以为自己回到过去了呢!
袁芷仪走向那透着月光的落地窗,推开玻璃门;跃入她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无垠无涯的夜空,和被密密麻麻的星儿点缀着的苍穹。
凉爽的夜风,毫无阻碍地袭上袁芷仪瘦弱的身子。
她防御似的以双手环着胸,眼眶再度布满水气。
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但她就是直觉自己不属于这里。
也不知在阳台站立多久,外头似乎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心想大家都消失了吗?
她侧耳倾听房外的动静,却发现没有任何声响,依旧冷冷清清的。
抬头望了望垂吊在壁上古色古香的摆钟,时针正指着八点的位置,而袁芷仪的肚子也在摆钟响起整点报时的声响时咕噜咕噜叫起来。
好饿喔!难道这家人都不用吃饭的啊?袁芷仪在心里想着。
她还是无法将他们当成一家人,但不是她不想,而是这家人个个都筑起一道心墙,不愿让人跨越,神秘兮兮的。
算了!
他们不想吃饭是他们的事,她可不想饿着自己的肚子。
她走进更衣间,打算换件轻便的衣裳,自力救济到楼下的厨房找点东西吃。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想在她的衣柜里找到一件轻便的T恤、牛仔裤,居然比登天还要难。
袁芷仪呆呆地望着眼前一整个衣柜的套装、小礼服、晚礼服,还有几件透明的性感睡衣。
袁芷仪狐疑地从衣架上拎起一件火红色性感的薄纱睡衣,伸直了手,让那件薄如蝉翼,布料少得可怜的睡衣缓缓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她摇了摇头、深锁眉心,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衣服。
天啊!
袁芷仪顺手将那件惹火的性感睡衣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眼不见为净。
花了几十分钟左翻右找,她最后泄气的往地上一坐,纳闷想找件平常人穿的衣服怎么这么难啊?
袁芷仪低头看看身上那套白色棉质运动衣。
这是她住院两个礼拜以来,唯一的一套衣服。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忍耐点,将就着穿吧!」
她打算明天再跟小翠借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