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此乃首战的人选,还请过目。”一旁的随从送上奏章。
被尊称为盟主的男子肤色稍嫌黝黑,五官是粗犷之俊,却不够秀美,他接过写满人名与封号的折子,掩目一一浏览。
“莽汉吴刚对上白面阎罗方绍志,真是绝佳组合。”盟主微笑,合上折子。
这时,不远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来。
领头者是宋齐,虽然一脸恭敬,却难掩眸底的厌憎,他拱手作揖,朝亭内的红衣男子颔首。“李盟主,大会锣鼓已经响彻整座鹿城,众人齐聚在楼门外,就等着您出来主持大局。”
李盟主笑容大开,喜形于色,缓慢的起身。“让鹿城城主来催请,本主真是过意不去。”
“好说,谁不知道李盟主是当今气霸群雄的英雄人物,在下不过是区区一位守城之人,哪能和李盟主相提并论?”宋齐面无表情的恭维着。
宋齐一席话又将李姓男子捧上天,他笑容未歇,“此话倒是不假,宋城主真是不吝赞美。”
“在下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宋齐的脸庞飞快闪过一丝自厌,心想,穷尽天下,敢如此厚颜无耻、骄矜傲慢的人,首当李洛斐为是。
李盟主双手负在身后,缓缓的挪动脚步。“不耽误大会时辰,就请宋城主领路吧!”
宋齐低应一声,转身,让李盟主走在自己右斜方,默默不语的领着众人走出青埂楼,一路来到楼门外的广场。
比武台在数日之前已经高高架起,台下尽是江湖俊士,而台上摆放着一张鹿形大椅。
“李盟主,请。”宋齐轻声说道,将李洛斐送上代表地位斐然的高座。
李盟主一派风光的坐上大位,瞬间,鼓噪的会场安静下来,众人畏惧的视线全投向鹿椅上的红衣男子。
“诸位愿意赏光,莅临武林大会,李某很是感激,还望上来比武台上挑战的各位好手可要多加留情,别伤了武林和气。”
李盟主袖袍一挥,众人立时鼓掌叫好,形势之烈,犹如天子出巡。
“盟主毋需谦虚,大伙就是冲着您的面子也得来这里走一遭。”台下有人如此附和。
李盟主笑道,“李某承诸位之情,担任武林盟主的位置已经有三年之久,这次武林大会还盼有哪位高人能够出面,好接替在下的位置。”
“好!”台下又是一阵吆喝,响彻云霄。
宋齐在一旁冷冷望着,心底尽是不屑和鄙夷。
城外,与鹿城相隔几里的穹谷镇。
这里近山,层峦密迭,云雾蒙蒙。
林记饭馆外面,几名身形瘦弱的乞儿丢下要饭的活儿不干,全都挨成一团,兴奋的围着一位席地而坐的白发老头。
走近一听,原来是穷极无聊的说书人正在给这群乞儿说故事,最主要就是胡扯瞎扯,上至江湖轶事,下至风流人物的来路背景。
“话说当今圣上乃是一介草莽出身,一代枭雄带领各路好汉推翻暴虐前朝,这已是众所皆知的英雄事迹。”老翁抚过白色长须,温吞的说:“不过关于圣皇登基前的风流韵事却很少有人提及,今日我就来说说这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好哇!”不知几时,乞儿之间硬是挤进一张明眸皓齿的笑脸。
她鼓掌称好,兴奋无比的巧笑倩兮和光润玉颜,让一旁的乞儿看傻了眼。
老翁先是愣了愣,旋即想起近日来举辨的武林大会,极为自然的将这名少女和这场盛会联想在一块。
八成是哪个门派初出江湖的女弟子走散,小姑娘不碍事,继续说故事去。
老翁顺顺喉咙,又沉吟,“欸,话说英雄身边往往是美人如云,咱们的圣上当初在江湖之上也是赫赫有名的风流才子。”
“喔?那又什么样的故事?”少女双掌支腮,水眸闪烁如星,兴致勃勃的追问。
“当初,若不是名噪一时,让人称许为艳牡丹的李曼助他一臂之力,恐怕咱们今天的年号可不会称之天莽。”
“李曼又是什么样的人物?”
老翁一脸慈蔼,笑呵呵的开口,“说起李曼,在我年轻时候,那可真是天下第一美人,她艳压群芳,就是站在百花里,恐怕那些花儿也要相形失色。”
“真的有这么美呀……”少女听得入神,凭借着自己乏善可陈的想象力,在脑海里揣摩起李曼的天仙姿容。
“李曼貌若瑶池仙子不说,更是琴棋书画样样擅长,文韬武略皆是精通,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可谓是……哎呀!”蓦然,赞叹未完的当头,老翁哀叫一声,倒落下来。
不远处,有人仰天大声询问,“咦?我的刀呢?”
众人鼓噪声四起,个个面面相觑,寻头看尾的帮忙查看。
“别找了,大侠,你的刀……在这儿……”须臾,老翁薄弱衰微的嗓音在混乱之中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那把弯形长刀正劈在老翁的肩头上,刀锋浅浅陷入肩肉,并未见骨,但是老翁的意识依然清晰,想来应该只是皮肉之伤。
“喝!”惊讶声此起彼落,怕惹是生非的乞儿们吓得一哄而散,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冷冷清清。
热闹一散,只有几名古道热肠的侠士上前查看。
少女意犹未尽,依然捧腮蹲在原地,似乎盼着老翁再开口说故事。
都怪那支不长眼的刀,哪里不砍,偏偏要砍这个说故事的老翁,分明是不想让他继续往下说……
忽地,少女讶异的轻喊一声,朝身后的林记饭馆张望了下,想起什么似的,一溜烟跳起身,冲进人来人往的林记饭馆。
饭馆里,无视旁人的侧目,一名俊美的红衣男子好整以暇的斟酒啜饮,视线对上气呼呼的少女,朱红唇瓣轻抿而笑,一派闲适惬意。
“你……师叔,你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种伤害老弱的事?他说故事也犯着你了吗?”释心澄怎么想都想不透,为什么李洛斐要这样做?
“他说的故事,我不爱听。”李洛斐淡淡说道。
“不爱听就让老翁换别的说,何必要害得他见血?”她皱起小脸,明明动手的人是他,愧疚心虚的人却是她,谁让他们俩现在是“同伙”。“当初说好要跟你一起上鹿城,师叔明明就答应过我,往后不会随便动手滥害无辜,你怎么能不守承诺?”
李洛斐撩开半垂的发丝,拍拍身侧的空位,示意她过来坐下。“不守承诺?说好在饭馆里静静等我取物回来的姑娘,竟然有这个脸责怪我?”
无形之中,两人缓缓的培养起默契和依赖,释心澄对李洛斐的排斥恐惧已经随着日夜相处、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一点一滴慢慢消失。
想起自己因为一时无聊,跑到饭馆外面听那老翁说故事,她小脸翻红,乖巧的挨近他身旁坐下。
到底是个单纯无心机的小姑娘,身边没有自小依赖惯了的师父可以倚靠,自然而然移情到他这个恶人身上,不但对他没了戒心,甚至越来越信任他,越来越依赖他。
以为过了一段时日便会对她心生厌烦,孰料漫漫路途上两人相依,他逐渐习惯了她的依赖,总是下意识的惦记着这个小姑娘,也想过将她扔下不管,但是到最后还是会回到榻边,凝视她纯真睡颜,直到天明……
究竟是谁在依赖谁?是谁离不开谁?
“师叔,你说要去取的物呢?”她左顾右盼,茫然寻觅。
“心澄,你听故事听得昏头了,是不是?我取的物不正在我的背上。”收起散飞的思绪,他在她的茶碗里斟满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