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斐侧过身子,单臂举高了长剑,指向脸色骤变的李盟主。
“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今日是你祖上沾光,才能活着站在这里看见这把翡翠神剑。”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李盟主双脚一软,表面上依然力图镇定。
“你问我是谁?”美丽绝伦的李洛斐又是微微一笑,美目浮上一波波杀意。
“十年前消失在昭艳阁的人,你说,我还会是谁?”
须臾,抽气声四起。
江湖相传,十年前,双邪在昭艳阁杀遍上门挑战的武林高手,此后,双邪失去所有的踪迹,再也无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直到这几年,武林大会上又出现双邪的踪影。
“胡说八道!”李盟主气愤的大声喝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李洛斐……”
“对,你说的对极了。”李洛斐勾起一抹佞笑,眼眸逐渐狂乱。
霎时,众人骇然。
只见比武台上,两道高大人影错身飞过,李盟主苦守难攻,频频吞败,李洛斐剑法利落,剑气凌厉,步步如云,飘忽不定。
头一次遇见难以预测的敌手,李盟主彻底慌了,身手也跟着迟钝,慢了下来。
李洛斐冷笑一声,举剑刺去。
刹那间,血柱喷飞。
李洛斐像是突然忆起什么,匆匆瞥向台下。
释心澄站在人群之中,忽然迎上李洛斐投来的目光,她不知所以,只是怔怔对望,望进彼此的眼底,也望进彼此的心底。
当看见腥浓的血液溅在他绝美的面容上,又看见他冷残的佞笑时,她不禁捂住嘴巴,作势干呕。
第5章(2)
李洛斐眼神复杂,立即脱下身上的大红外袍,朝着释心澄站立的方向投掷而去。
释心澄再度抬起头,只看见一件血红色的外袍漫天飞落下来,伴随一阵熟悉的香气,然后外袍蒙住了她的脸、她的身……她眼前的世界俱是一幕鲜红。
紧接着,她听见惊叫声此起彼落,以及远处传来一阵嘶吼声,身旁的众人开始起了骚动。
她迟疑了好久,才颤抖着小手将盖在身上的红袍掀开,目光茫然张望,遍寻不着李洛斐的身影。
比武台上,李盟主面如枯槁,胸窝处可见大量血迹,双膝跪倒在地,一脸难以置信的抚着胸口,嘴角淌下鲜血,挣扎片刻,最终倒落在血泊之中,断气死去。
树倒猢狲散,众人争相走避,眼下这场比武大会已经无人主持秩序,闹哄哄的,像是一场闹剧。
她心头一悸,双手紧紧抱住朱红色外袍,浑身不住打着寒颤,脚心发凉,不由自主的直直往后退去。
“心澄,你想去哪儿?不是说好会一直等着我?”
她猛然抬起小脸,意外看见李洛斐伫立在自己身后,那把沾了血的翡翠神剑背在他的背上,依稀可闻到腥臭的血味。
“你……你杀人了……”虽然早已知道他是个冷血无情的魔头,但这还是她头一遭亲眼看见他动手杀人,竟然是这般血腥残酷。
“这个人假冒我的身分长达三年之久,还打着李洛斐的名义干下无数坏事,难道我不应该杀他?”
李洛斐见她面色苍白,探出手,抚过她冰凉的脸颊。
“你别碰我。”她蓦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拨开他的大掌。“你明明答应过我,只伤人,不杀人,结果全是在骗我。”
他美目半掩,将眸中尚未退尽的杀意藏起,微微笑道,“我是伤了他,但没打算杀他,是他自己冲着我的剑奔过来。”
“你又在骗我,分明是你杀了他,就像在酒楼那样,你也杀了那群人。”她心生惶恐,频频后退,不敢与他靠得太近。“我不跟你走了……我不想跟你走。”
倏地,李洛斐沉下脸。“你走与不走由我决定,你只能跟着我。”
“我不要跟你走了,我要去找师父……”
“我说过,你只能跟着我,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洛斐,十年不见,你几时改了性子,当起小丫头的奶娘?”笑弥勒笑嘻嘻的开起玩笑,丝毫不畏惧李洛斐的冷目相对。
李洛斐不搭理笑弥勒,看着释心澄眼中有泪,他的心异常难受,一如方才看见她在底下,眼睁睁望着他杀人,他忽然心生动摇,甚至有了片刻的迟疑。
这是为什么?他不禁自问。
他杀人只看心情好坏,从来不忌讳什么,更不曾为了谁而感到手软,独独对她,这个出自佛寺深院的无知娃娃,竟然影响他这么深。
难道这就是释断尘将徒弟托付给他的原因?
沉默半晌,李洛斐忽然放柔了嗓音,“好,全是我的不对,往后路途上,我不杀人就是。”
释心澄傻气的抹去泪痕,清澈大眼瞅着他微笑示好的模样,难以置信。
一旁的笑弥勒止住了笑,圆脸尽是错愕,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红衣男子真是杀人不眨眼的李洛斐。
“你说真的吗?往后不会再杀人?”
“我答应你,不会再任意杀人。”
她瞪着他,纤纤素手朝着他的心窝处狠狠拍去,他整个人一震,感觉身体里头有某种东西正在发烫——后来他才知道,那样东西便是他那颗死寂已久的心。
“师叔,你只会哄我、骗我,根本没一句真心话,你把我当作傻子,所以才这样对我吗?如果换作是师父,根本不会这样对我。”
“对你而言,你师父和我,哪一个比较重要?”他一把擒住她的皓腕,她的手心还贴在他的胸口上,感觉到一股平缓的鼓动。
她怔怔望着他,一时之间,竟是无法言语。
他这样问她,究竟是什么用意?最震撼她的是,她竟然对这个问题迟疑了,当真在心底衡量起师父和他,究竟谁比较重要?
“你这样问就不对了,小姑娘年纪还轻,哪里能够分辨谁才是最重要的?又不是在挑夫婿。”笑弥勒见场面尴尬,忍不住出声帮腔。
“住嘴。”李洛斐美目冷冷一扫,又挪回欲言又止的丽颜,极有耐性的等着她开口答复。“心澄,我还在等你回话。”
释心澄不肯对上他的目光,垂下长睫,悄声嗫嚅,“你问我,我也不清楚,师父从小就对我好,是我唯一的亲人……”
“是吗?”听见她的回复,李洛斐不怒反笑。“假使从今以后我对你好,甚至好过你的师父,你是否也会把我当作最重要的人放在心底?”
“你和师父不能拿来相提并论,你们两个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你把他当作亲人,那你把我当作什么?”
“我……我不知道,你这样问我,我心里很乱,真的答不出来。”
“我这样问让你心里很乱,是吗?那很好,很好。”
李洛斐神秘一笑,握住她的柔软小手,紧紧圈在掌里。他不再追问,瞥过她抱在怀中的朱红色外袍,目光微微一顿,嘴角微扬。
“你笑什么?”她迷惘的问道。
“我笑自己蠢,居然没算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他举目,视线越过人潮散尽的空旷广场,落在前方,握着她的手,心底忽然涌上一股踏实感。
“欸,你们俩怎么都不搭理我?”笑弥勒落后了好一阵子才跟上他们。
“师叔,那这个师伯……”释心澄频频回首,却让李洛斐直直牵着往前走。
“别理他。”
“喔!”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啼哩胡涂,路途上多了个伴,其实感觉还不赖。
这个笑弥勒原来是个俗讲僧,专门浪迹江湖民间,四处宏扬佛义礼法,如果论其辈分,真正算得上是她的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