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是因为洪福齐天。
跳下那一刻,他已将口中药丸吐出,尽快抓住离自己最近的枝叶以求减速。坠断了不知多少树枝,终于停止下坠。此刻他整个身体仅凭右手吊在空中,掌中的树枝看起来单薄得很,似乎也难支持多久。
慕容天咬牙,胸口开始剧痛,他估摸是断了骨头。那药丸入口即化,纵是吐得快,也融了至少小半颗入腹,真气已经开始散乱,曾经自觉身轻如燕,此刻却重得像座山,刚跳下的悬崖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他原想待人散尽后爬上崖,却惊觉自己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维持现状。他开始调息,试图把体内正四处奔走的真气集中起来,以求支持得更久,身体更重了,似乎是沉甸甸的沙袋悬在手臂上,扯得骨头都生疼。
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又或许是一昼夜,也可能只是一柱香而已,他听到身后有人笑了笑。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那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身后不是悬崖吗,怎么会有人?不管如何,有人便是有救了。
他一阵欣喜,随即陷入黑暗。
***
慕容天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雕刻精美的红木床架及悬于其上的白色薄绢,一派的温柔旖旎,之前的杀戮几乎象梦境了。
他闭上眼,叹了口气。
“你醒了?”
慕容天猛的睁眼。转头,一个相貌柔美的少女坐在床边,梳着双髻,似乎是丫鬟,可衣着却又华丽。
“……小姐?”慕容天坐了起来,自忖女眷当前自己居然还闭目欲睡,颇是尴尬,同时又有几分疑虑,昏前明明听到来者是个男子,那声音……还似曾相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你歇着吧,一会我要人端些粥品来。”少女弯着眼笑,很是天真,“叫我小鱼吧,是我家主人救了你。”
“你家主人……不知是哪位,可否容我拜谢?”慕容天说着便要下床,却是手脚无力,颓然一栽。少女骇了一跳,赶忙伸手来扶,“你身子还没好,先歇几天吧,我家主人外出未归,得去半个月呢,临走时吩咐了要大家好好伺候天少爷。”
慕容天一惊:“你们怎知道我……”
“谁不知道。慕容剑庄最年轻有为的庄主,江湖上最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啊。”小鱼说着居然有些脸红。慕容天原本长相俊朗,行走江湖时颇多女子爱慕,也知道江湖有些人曾戏称自己“潘郎慕容”,可这么面对面的被夸,对方还居然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却是头一遭,听着居然有些尴尬起来,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小鱼抿嘴笑了笑,慕容天见她浑不在意,这才安心下来。暗下运了运气,丹田中毫无反应,浑然不似平日那般暖暖的感觉,慕容天不禁一惊,“我,我的……”话未说完,又突然住口。他自小行事谨慎,逢人只说三分话,刚刚本想说我的功力怎么全没了,出口前却想到对方还不知底细,自爆其短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
那少女小鱼却道,“是啦,主人说你服了散功丹,虽然只服半颗,近几个月功力却是没了,待找些灵药来服,或许能有用。”
慕容天这下大奇,散功丹乃他慕容家当年某位先祖弃武习医所制,服一颗后功力全失,纵然再服千年灵芝,万年雪莲,也无法再聚真气,因药力过于霸道,慕容家从不外传,江湖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这主人不但知道,还能诊断自己只吃了半颗,这可是闻所未闻。莫非是仇人偷了方子,可是若是仇人断不能救自己。难道是亲戚,却没听人提起过啊。
“你家主人到底是谁,与慕容家有何干系?”慕容天目光闪烁,心念百转。
“干系肯定是没有,不……也许该说有点……”小鱼笑嘻嘻,似不见他满面戒备之色,“还是等见面了,你自己问吧。”
***
接下来数日,慕容天却过得悠闲自在。
他胸部骨头断了,醒时已经接上,但俗话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又加上功力全失,即使他如何心急想去寻仇,也能明白这只是不自量力。他原是个聪明人,微一权衡,便安心养起伤来。
小鱼每天里往来数次,送饭送药,间或还能带几本书来给慕容天翻阅解闷。这女孩虽是个丫鬟,却谈吐不凡,每每和慕容天侃侃谈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某日居然和慕容天赌气下了盘盲棋,虽然最后输了十数子,可这记忆已经叫人心惊,慕容天心道,仆且如此,这主人却该是何等的风采,不禁神往。
住了十来日,纵然窗外碧水涟涟,鸟语花香,慕容天也终于闷了。他十五岁行走江湖后,还从未如此悠闲地在一间屋子里呆过这么长的时间。
幸好这一日,小鱼来带口信,主人远游回来了,说是晚饭后要来见他。慕容天大喜,仿佛来了个神交已久的知己。
吃过晚饭,慕容天砌了壶好茶,换了衣裳,等那人来。
此刻正是斜阳西下,倦鸟归巢,满天彩霞映入房中,虽然颜色绚丽,却是说不出的伤感,慕容天坐着坐着居然有些寂寥,随手在琴上抚几下,也是空洞之声。突听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屋外道:“慕容公子少年得意,琴声中倒是不甘心得很。”慕容天抬头,只见门外站着个高大的男子,背着那丝夕阳,却看不清面目。
“先生事事妙算,在下恨不能引为知己啊。”慕容天微笑起身,迎了上去。男子踏了进来,烛光照到他脸上,凤眼微挑,唇红齿白,一头青发用紫金冠束着,衣着虽然普通却剪裁极合身,显出他一派修长潇洒,一身贵气。
这原本是个很漂亮的男子,慕容天却呆住了,“……怎么是你?!难道……你便是此间主人?”
来人挑眉,倨然一笑,“可不就是我么。”
半晌,慕容天轻叹一口气,转身,桌上是他自己精心备的茶,他却没心思再碰了。
“你费尽心思救我,也不过为了亲手杀我吧?”慕容天淡然道,“此刻我手无缚鸡之力,确是你报仇的好时机。”
来人一笑,“人都说你聪慧谨慎,可这次偏猜错了。”他伸出一支手指,缓缓道,“我从来不打落水狗。”
慕容天一震,胸口上的伤莫名地剧痛起来。昔日的仇人就在身后,他怎么能未战先败,折了自己的威风。他微微吸气,挺起脊背,缓缓坐下。
“现在江湖中都传说,慕容山庄庄主慕容天练功走火入魔,已经癫狂,连自己唯一的长辈,继母容夫人都亲手杀了,已经被庄里的人联手抓住,关了起来。”
慕容天忍不住伸手捂胸,气息越来越沉重,为什么就是遏止不住呢,这么粗的呼吸声。
“众人拥了才十五岁的小少爷做新庄主,年纪虽然小点,可也是精明能干,比他哥哥当年没差到那里去。也是啊,当初你也是十五岁当了庄主,如今可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那人唏嘘声不绝。
“什么?你说小忆他,他……”
慕容天突然蒙了,那天被绑着上悬崖的弟弟,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做了庄主?背叛的不是吴平吗?难道弟弟是做了傀儡??
他只觉脑中混乱,突然间再无法思考,胸口的闷涨和来自其他某处的痛楚交错不断,如拉锯一般,割断了他的思绪,他累得只希望立刻倒下。
然而却不能。
“你说,慕容天既然已是个疯子,我还念着旧仇杀他干什么?这可不是失了我的气度吗?”那人悠然自得。
“……”慕容天把嘴闭上了,紧咬着牙,双唇渐渐发白。
半晌,慕容天转头,来人依然站在原处,饶有兴趣地瞧他,似乎面前站的不过是猫狗畜生,正在做他感兴趣的事。
慕容天回过头,低头长叹,再抬眼却平静了下来。
“当年,我杀你同母异父的弟弟,你今日真的不报仇吗,小王爷?”
当朝皇帝的九子,同钦王,李宣,此刻正在微笑。
“你希望我报吗?”
“……不。”
“哦?……为什么?”
“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慕容天撑着八仙桌站了起来,如标枪般站得笔直,“我也是俗人一个,自然一心只想偷生,王爷如果不杀我,那小民谢过救命之恩,就此告辞。”
李宣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
走至门口,慕容天的脚不适时地一软,居然绊倒在门槛前。脚步声走近,他没有抬头。
此刻抬头看到的必然是李宣亮亮的眼睛,小王爷应该是很高兴的,数次追杀无果的旧敌如此颓然倒在自己脚下。
“真想苟且偷生,就该先留在此地,何必逞强好胜。败军之将,寄人篱下,莫非你觉得此刻的自己真还有什么颜面可言?”冷冷的声音凌空而下,然后一阵风从耳边掠过,脚步声渐渐远去。
慕容天低低勾着头,肩头僵硬,双拳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
“天少爷,天少爷!”
慕容天停住有些蹒跚的脚步,看着灯笼由远至近,扶着树干低声喘息。刚刚一气之下走了三四里,居然就有些支撑不住,这状况让他心惊不已。灯光飘到眼前,宫灯后面是满面焦急的小鱼和另外两个丫鬟。
“天少爷,回去吧。”小鱼道,神色之中居然颇是关切。慕容天苦笑,这一干人等拿自己玩耍够了,还如此做态。“姑娘非要我回去,自然是贵主人的意思?”
小鱼点头,“主人听说天少爷走了,很是焦急。”
“……”慕容天不语,面上却浮起微笑,这话听起来可真可笑。
小鱼却误会了,更是热心地解释,“主人道天少爷是个能人,恨不能引为知己,边说还边大笑。”
慕容天只觉得被人迎面扇了一耳光,这话是他刚见李宣时说的,李宣边说边笑,自然大有嘲讽之意,可恨的是还是在下人面前。
抬头,一弯明月挂在树顶,冷冷青华,似乎连人都给照凉透了。“小鱼姑娘请让道,人各有志,莫要强留。”慕容天一躬身,“谢姑娘多日照顾之情,如有他日必当报还。”
走了几步,却突然闪出两条黑衣蒙面大汉,两座山般挡在身前,双双抱拳,“请天少爷回府。”
慕容天停住,这李宣杀又不杀,走也不让走,文的不行,便来武的,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小鱼追上几步,有些怯怯,“天少爷,我家主人一片热忱,非留公子休养好不可。以公子的身体,此刻到处跑,只会伤势加重,何不让我家主人尽尽心?”
慕容天盯她看了片刻,有些恼她。
本来十数日下来,两人相处甚欢,已不知不觉把对方当了朋友,却被她明知前方有人阻拦还作假拖延。可转念一想她也是下人,身不由己,再见了此刻小鱼楚楚可怜,一副哀求的样子,慕容天这里倒先心软了,不由长叹一声,“小鱼姑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做假骗我?我和他是老对头,他之前数次派人杀我不成。此时我武功全无,回府不过是自取其辱。按你家王爷的性子,难道真能安什么好心不成?不知想了什么法来折磨我。”
小鱼闻言,惊疑不定,“怎么会,我家王爷他……”
众人一时无语。
小鱼思忖片刻,喝退了左右,只余了两人,静静相对。小鱼郑重道:“天少爷,我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小鱼姑娘请说。”
“天少爷目前的处境我也听人说了,天少爷既然人在此处,显然那江湖传言乃是混淆众生的谎言。本来天少爷武功高强,要破这个僵局也不难,可此刻你功力全失,即便到了江湖上也难有作为……”
慕容天笑,“姑娘就说是个废人无妨。已经难以自保,何来作为?”
小鱼一窒,“……天少爷言重了。我家王爷曾说如是好生调养,功力要恢复也不难,数月即可。但若四处奔劳,或许就难说了。”
慕容天不语,小鱼偷眼瞧他,见他并无异色,才接着道:“此刻能让天少爷长期休息的地方只有两个——慕容山庄和我们王府。慕容山庄估计天少爷一时半会是回不了,回了也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不安宁。比起来,倒在王府还安静些,也许天少爷和王爷原有些过节,可这些天,王爷不是一直以礼相待吗?”
慕容天一笑,“一个狼窝一个虎穴而已。”
小鱼摇头,“天少爷此言差矣,昔日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以成日后将才。天少爷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是有着血海深仇未明,或受数月之气,却能保全性命,恢复功力,才有日后驰骋江湖的本钱。两者孰轻孰重,天少爷少年英才,该比我这小女子懂得更多。”
这才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慕容天不禁呆了,愣了半晌方双手合抱,给小鱼深深施了一礼,“小鱼姑娘深明大义,真让在下惭愧!”
***
“果真回来了?”
烛前,李宣持卷而立,小鱼站在他身后,低眉顺目。“是。”
“当初派你伺候他,果然是不错。下去吧。”
小鱼欲言又止,李宣瞟到,只仿若不知。小鱼转身退下,行至门口,背后却传来李宣的声音,“你要说什么?”
小鱼呆立片刻,突然转身跪下,低头道,“奴婢该死,恳请王爷不要为难天少爷。”
“好大的胆子……”李宣慢慢踱步过来,弯腰,一只手指勾起小鱼娇好的面容,低声道,“你喜欢他了?”
小鱼瑟瑟直抖,“不,不是的,奴婢不敢……他,他是个好人……”
“好人?……哈哈哈哈,”李宣仰天大笑。“这世上哪来什么好人?小鱼,你可是好人?”
小鱼直抖得更厉害。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吃人……”李宣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做噬咬状,这动作被他做起来居然有种夸张的华丽,“还有一种,就是被吃的人。”
***
接下来的一个月,相安无事。
慕容天骨伤几近痊愈,把自己住的园子前后走了无数遍。这园子大概少人住,树木花草都无人整理,长得枝繁叶茂,有的地方连石阶小道也给草淹没了。慕容天住的屋子也和平日见的红砖绿瓦大是不同,通体用木头搭建,几根未去皮的大树干支撑着,凌空立在小湖中,由一条木桥连接到岸,颇有些异域风情。湖边一片杨柳,风过柳枝抚水,泛出阵阵涟漪。就休养而言,倒是好去处。
此地偏僻,少有人至,远处红墙碧瓦处有时也传来人声,一方寂静,一方喧哗,相映起来真如同两个世界。
来得多的只小鱼和几个年纪颇小的丫头,送饭,送浆洗衣裳,都是每日固定时刻来,半个时辰后就走。呆久了,却是无聊之极,慕容天心道,莫不成那李宣是想让自己孤寂而终。
直到有一日,小鱼提早来了,也没带饭,却说王爷今日请他一起去用膳,还带了套灰色衣裳,要他换上。慕容天打开一看,却是件短衫,样式居然是仆人所穿,心中已有几分明了。
小鱼面上颇有难色,“天少爷,王爷确有为难之意,少爷……”
慕容天笑道,“不妨,伺候他一下又如何。”
慕容天到时,已经开席。李宣坐在桌后,一个衣着和小鱼相似的少女站在他身旁布菜。身后家奴则站成两排,大概十数人,后男前女,男子所着均与慕容天相同。李宣一见慕容天,便笑了起来,挥手,那少女退开了些,却仍站在那些婢女身前,显然是地位不同。
“慕容兄着下人衣服,也还是英俊不凡,果然不愧是江湖上的少年潘郎啊。”李宣起身围慕容天转了一周。
慕容天立住,心想终归是受辱,倒不如大大方方,“多谢王爷夸奖。”
李宣眯眼,他原本一双凤目,眯细了更显风情,“慕容兄是江湖人,说话爽快,那我明说了吧。江湖一向是讲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既然收留了慕容兄,又好衣好饭伺候着,可算于你有些小恩吧?”
慕容天笑一笑,“算。”
“这衣钱饭钱也不是我欠着你的,可不能白给吧?”
“这个自然。”
“所以请了慕容兄着下人衣裳,做工来低这笔债,也不算怠慢了少年英雄的慕容庄主吧?”
仆人们中就有人发出惊呼,他的名号居然这里也有人知晓。
“当然不算,小民要多谢王爷收留。”慕容天反而行了一礼。
李宣敛了笑容,“那,便来伺候吧。来人啊,带小冰来!”
隔了片刻,有人牵了条小狗上来,混身雪白,见了李宣便扑上来摇尾撒欢,李宣抱着它回了座位,微笑着看慕容天,“这是小冰,我最疼爱的宝贝,你就伺候它吃饭吧。”众人都惊了一跳。
慕容天才知道李宣居然打的这个主意,不禁也收了笑,冷冷盯了李宣半晌。李宣泰然笑道:“怎么?做不得?委屈了??”
慕容天面无表情,手握紧了又松,握紧了又松,手心被指甲划破,那血拢成一滴滴,往下掉落,他也不觉。
李宣却盯着他滴血的手,颇有兴趣。
众人都屏息静气,看慕容天要如何爆发。
慕容天却突然抬头,闭上眼,长吐了一口气,静了片刻。然后直面李宣,静静道,“好!”
李宣抚掌大笑,“果真好气度,拿小冰的盆来!”
一边是李宣吃得热闹,众人伺候,一边是慕容天往盆中倒狗食,孤身受辱。
那小畜生大概是不饿,左摇右摆就是不近那个盆,趁慕容天不备,居然就从他胯下跑了。慕容天直身,见那小畜生越跑越远,身后是李宣在喊,“快把它追回来,做工做不好,如何拿工钱。”
慕容天追了过去,仿佛间,这似乎是个梦境,举手投足都已经不是自己。那畜生见有人来追,更是高兴,反往墙角树丛狗洞中钻。一路上,树枝什么的直扫在身上脸上,有时带出几滴血来,撒在身后,慕容天也懒于避开,似乎是鞭子抽在身上,很痛。但比起眼前这一切,却痛快得多。
大费周折终于抓到它,小冰兴奋得直叫,慕容天早是灰头土面,脸上数条血痕。这家伙也不认生,摇着尾直往他怀里钻,慕容天摸着那带毛的体温,低头不语。
有什么滴落在手背上,温热湿润。
“天少爷。”
慕容天转身,却见身后的小鱼。小鱼一眼瞧见他的泪痕,大惊,忙低头却又抬起,“天少爷!”慕容天猛然回身,“别过来!”
小冰显然认识小鱼,挣扎着跳下来,不住摇尾。小鱼弯腰抱起小冰站起,悄悄站在他身后,犹豫着低声道,“天少爷……”
“……别理我。”慕容天转了数个念头,像沙子入了眼等等,最后却一个理由都没说。
小鱼是个聪明人。
所以被轻易识破的托词只会更显可怜。
他都不需要。
小鱼轻轻道,“我去求王爷,求他放过你……”
“没用的,”慕容天真心道,“谢谢你!”两人一时静对无语。
“我听到个消息……”小鱼把话题岔开了,“新任慕容庄主病了。”
“什么!”慕容天大惊转身,事情为什么总生变故,“小忆病了?”
“恩,听说现在由一个姓吴的在掌事,说是大管家。”
“吴平?!”
“可能是吧,我也不清楚。天少爷,这个对你有用吗?”小鱼抬眼看他,他有些迷茫,却随口喃喃,“有啊,有用的。”
李宣用完膳的时候,慕容天抱着狗出现了。让李宣有些不解的是,和之前的落魄相比,慕容天的神色似乎有了些不同。
他盯着慕容天看了片刻,吩咐身后的少女,“明儿让他到书房伺候我吧,饭也不必独送了,跟下人们一起吃。”
***
回到园子,慕容天没进屋,而是绕着湖走,一直走到太阳落山,漫天星辰闪耀。李宣没让他搬去和下人一起住,算是给了面子。比起这个,小鱼带来的消息却更让他心惊。
小弟真的只是个傀儡,吴平不杀他不过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
慕容天为自己最初的怀疑感到羞愧,同时也觉得轻松,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背叛了他,有的人只是被迫的。那么,他到底是病了,被害了,还是被关了?
慕容天把局势仔细想了一遍,发觉自己的决定目前来说依然是正确的。只能等,等自己身体好了,功力恢复了,才能一举解开这个局。
只能留下。
可那个人……明天将面对的刁难又会是什么。
同时,李宣也听到了同一个消息,虽然比慕容天晚了几个时辰。
他想了想,笑一笑,“很好,既然他除了这儿无处可去。那就是说,我想怎么做都可以了。”
跪在他身后的小鱼闻言,脸色一僵,忽然有些置疑自己的尽忠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