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永远远,都只是一个人……
“泥娃娃?”温寻蝶毫无预警地出现在泥娃身边,拍了她一下肩膀,岂如她毫无防范便罢,竟笔直胡湖面倒去,险险吓死他们夫妻俩,幸好凤岐反应快,拉住了她,“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呀?”
哭得这么惨,不是家里出事,就是被人抛弃了,可怜呀,小小年纪。温寻蝶轻搂泥娃,撩拍着她的背,刚才她跟凤歧在渡船上,就看见了她在相思树下频频发愣,本来他们重回潜龙镇,就是为了与她道别,这泥娃娃很得她的缘呐,没想到她在树下哭得这么惨,唉,真舍不得。
“他心里……没有我……就算他知道,还是要离开的……”原来是她哭了,难怪这雨水尝起来咸得很,既然哭了,就让她泪崩个够吧,她就哭今天而已。
温寻蝶与凤歧对看一眼,情呀、爱牙,是世上最难解的谜团之一,他们外人根本不便说什么,当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当事人才能够体会。
“你要哭,回客栈哭吧,晚了危险呀!“况且西北方有雨云,就要往这里盖过来了,“看来不久就要变天啦””
“客栈……客栈收了……我回去只会更难过……连阿行也走了……要下就让它下吧,老天爷又不是第一天对我这么糟糕……”最好把她冲成一滩毫无知觉的烂泥巴,这样她就不疼了、不痛了。
“收了呀?”温寻蝶与凤岐又对看了一眼。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很多事说变就变,没有预兆的,只是一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一个小小泥娃儿,怎么撑得住?“乖,别哭呀,有委屈跟温姊姊说,说出来会轻松点。”
泥娃哭得更伤心了,抽抽噎噎地把燕行离开跟客栈的事说了一遍,凤歧与温寻蝶听得迷迷糊糊,泥娃说她喜欢上的人不见得喜欢她,就算喜欢她也不能喜欢她,因为门派规定一生不得婚配。
“歧哥哥,你不觉得泥娃娃形容的很像青玉门的规定吗?”该不会有青玉门的弟子来逛龙虎会,结果两个人看对眼了才发现相知不能相守,一个落寞离开,一个黯然神伤,泪流不止吧?
“确实是。”除了少林僧人不得婚配,只剩全真教跟青玉门了吧?
“对……阿行就是青玉门的,而且他还是掌门呢……”泥娃擦干眼泪,马上又有新的迸出来,“他说他是为了师父、师叔还有寒姑娘才到潜龙镇里渡人赎罪,他很自责把寒姑娘逼死在潜龙潭里,我真羡慕那位寒姑娘,阿行一定很喜欢她。”
“要命!”温寻蝶抖了一下,这种故事听得她浑身发凉,“你说你不知道要去哪儿,不如跟我回去吧?我家在铜安是开茶馆的,叫春松居,你来正好当跑堂,跟你本业一样,做起来快又上手,如何?”
“茶馆吗?若你们不嫌弃,就劳烦二位了。”无根浮萍,没了着地生机,到哪儿都是一样,有地方去她当然要把握,泥娃擦干眼泪,连泪痕都使力抹去,像是要把过去涂白,重新出发,只可惜,有个人影,她再使力费力,就是消不去一丝一毫,“…,,我跟你们走了,燕行回来岂不是找不到我?”
“那也要他回来不是吗?三年五载过了,看他还记不记得你……好了,别哭丧着一账脸,你不适合这表情,这样吧,我丈夫祖上跟青玉门有些交情,我让他上青玉门捎口信给你说的阿行,告诉他你被我们带回铜安了。”她对青玉门没啥好印象,但总不好对着泥娃数落,只能识相点噤口了。
“……喂!”凤歧抗议,他压根儿不想再踏上青玉门一步,但温寻蝶此刻聋了。
“要不要跟燕行说一下铜安怎么去?我怕他不知道路——”泥娃话才说一半,温寻蝶耐性就没了。
“他想见你,就算是天上瑶池,他都会想办法做个云梯爬上来,你担心这么多只会跨不出去!”女人家就是这点麻烦,喜欢上了就跟滩泥似的,想搓出个形状来都难。“你先跟我们回铜安,其他的事顺其自然,你们俩要是有缘,命运会安排你们重逢的。”
“有缘,自会千里相会吗?”泥娃见温寻蝶点头如捣蒜,除了这项说法,她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早就习惯把人生交给命运决定方向,此时此刻,难不成请凤歧领她上青玉门,来个死缠烂打吗?“就听温姊姊的吧,凤大哥,我们刚认识不久就麻烦你这么大的事,真对不住。”
“没关系,我娘子难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要我做得到的,通通都是小事。”难得见她热心春松居以外的事,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这小不溜丢的泥娃娃。
“跟你以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的姑娘家相比,九牛一手吧?”温寻蝶笑得迷人,戳在凤歧胸膛上的指尖力道可没节制的。
“我就知道你吃醋。”他可开心了,握住温寻蝶的手,浓情蜜意,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何难?更何况是个他不放在眼里的小小青玉门派。
“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外头给我收敛点!”温寻蝶抽回手,眉间可没见怒意。
泥娃看着他们俩一来一往,好生羡慕,她也好想有个伴,有个知她、怜她、懂她、爱她的男人。
“谢谢温姊姊收留我,我会卖力工作报答你的。”她没资格想这些风花雪月,先把自己安顿好,三餐温饱为优先。
再说,天下男人如过江之鲫,偏偏她看上眼的,是条高不可攀的苍龙。
第5章(1)
燕行踩上最后一阶的参天梯,蓝白相间的神武主殿在两道龙柏夹道之下,更具武严,主殿下,石柱盘龙各踞一方,红底嵌白珠的大门向内开敞,殿中一座三丈高的镀金神像右手持剑,左手挥拂尘,正是青玉门开山祖师,清泉道人。
按照以往惯例,此刻弟子应在演武场操练才是。
燕行老马识途,不用理召、理宣指引,火速往主殿东边走去,数百人操练套路的情景不久便映入眼帘,该是气壮山河的景象,却惹得燕行蹙眉不快,立马怒吼。
“如此散漫,成何体统!”出拳不正,弓马松散,队形歪七扭八不见棋盘分格,燕行怒火上扬,从演武场四方摆放的兵器架上,抽出齐眉长棍,飞跃而上,盘头摆棍劈向场内弟子。
他削劈弟子后膝。“后腿要直!”点打弟子腰腹。“腰杆要稳!”压进弟子上臂。“出拳于眉心中间,胁下挟紧,连基本功都不扎实练,不如到山下帮农夫种田!”
眨眼之间,数百名弟子倒的倒、散的散,正要怒斥来者何人,演武场上见过夙剑掌门的“理”字辈横眉竖目还来不及收回,便吓得单膝跪地,拱手高过头顶。
“弟子恭请夙剑掌门圣安!”原本不过几十名弟子弯腰曲膝,听见“夙剑掌门”,随即像退潮似的,所有人立刻背脊朝天,无人再敢发一言。
原本在演武场前设了座高台、撂了张舒适躺椅,好居高临下掌览弟子操练情形的夙山,双脚才刚踩下阶梯要好好教训眼前这名不识相、敢来踢馆的年轻人,一听见是他久违又严厉的师兄夙剑回门,吓得差点滑下台阶,一路滚进演武场。
“师……师……师兄,别来……别来无恙啊,许多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啊,哈哈哈……”到是他增胖不少,都快是两倍的夙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