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忙,霍小玉也没闲着,重新订制了一批衣服鞋袜,请琴师量手作琴,胭脂水粉也请以前熟悉的老师傅重新做。
进了醇酒,精茶,上好的薰香,城里有名的糕点也都买了几样备着,另外再请了厨娘,粗婆子,这便准备得差不多。
美貌,善琴,能论,加上官家之女的身分,名气一下子打开了。
第1章(2)
京城的小凤居虽多,可没哪间姑娘能跟她比。
随之而来的,就是霍家的气急败坏——见过霍小玉的人不少,她跟几个嫡庶姊姊,眉眼之间十分相似,众人都了解“郑氏行为不端”只是借口,她货真价实是霍大人的女儿,只是,谁又去管人家家里事,被新任家主扫地出门,只能说郑氏当年欺人太甚,没给自己留下余地。
只是谁也没想到,她的女儿会在几年后做起小凤居的生意,这下换霍家傻眼了,装死装不过,但上门要这庶妹收起生意也奇怪,毕竟都以那样难听的理由将她们扫出门,总不能又说“我们霍家女儿不能这样抛头露面”吧。
朝廷的姻亲关系千丝万缕,有些跟霍家有过节的,会故意上门让她倒酒,布菜,再找机会跟霍家几个男丁说,“那个霍小玉,还挺不错”。
霍小玉也是故意的性子,知道客人跟霍家过不去,就会说些霍家的私事——哪个大宅没丑事,丑事可以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墙内的人。
三房梅姨娘来投靠的弟弟,原来不是弟弟,是定过亲的邻家哥哥。
霍四太太的亲弟因为考试之故,从旬州到京城,暂住在霍家客院,两个多月后,却被嬷嬷发现他与四房新姨娘互传书信,四老爷当天就把新姨娘送给拉车的乔老头,连带四太太被打了个屁股开花——四房舅老爷当年说因为家中有急事,所以赶回旬州,那都是假的,他不回旬州,难道等四老爷拿棍子打他吗?
大太太齐氏当媳妇时,老怨恨婆婆偏心二房,居然在初一十五的祠堂奉茶里加了香灰,被罚跪写一千遍的女诫,自己懒,让奶娘的女儿代写,霍家老爷直接把她关祠堂,大太太在祠堂住了八个月,把万遍女诫抄完,这才终于出来。
大房嫡女知道母亲被罚是四房告的状,怀恨在心,有次上凛国公府赴宴,故意把鸡汤倒在四房嫡女裙子上,让她当场大叫出丑,还在腿上留了疤,黄了四房跟凛国公府的亲事。
还有,她那个已经嫁入平大人家的嫡姊回府时,知道父亲送了自己一支宝钗,居然在庭园家宴时,把她挤落鱼塘,当时可是深秋,庭院到母亲的院子又有一大段路,她病了好几日,霍家大房嫡小姐可真狠,一支钗子而已,就想要了十二岁妹子的命。
霍小玉就这样有意无意的,把霍家丑事往外传,终于,霍文涛受不了了,再这样传下去,全家都不用做人了,遂让妻子齐氏去跟她谈条件,看她怎样才肯闭嘴。她说,要自己的嫁妆。
她虽未订亲,但父亲早把她的嫁妆准备好了,有金银,有宝饰,有两块田产,还有一支价值连城的紫玉钗——就是那支害她落水的钗子。
玉无价,紫玉鲜少,价值更高。
紫玉石是当年霍大人提出国策有功,皇上赏下来的,约莫六寸长,一寸宽,一寸高,呈现出透明晶莹的紫色,由于太过希罕,是故美归美,府中却也没人敢打它主意。
她十二岁那年,父亲请了京城有名的老工匠入府,让他把那块紫色莹石打成首饰,老工匠画了几个图案,她选了蝴蝶展翅。
钗子完成那日,父亲亲口说,这是她的嫁妆。
那日被赶出府时,霍文涛只准她们拿走院子里的东西,但她的嫁妆却是锁在库房里,金银是安身立命之本,而这支钗子,有着父亲对她太多的偏爱,她无论如何都想拿回来。
金银她要,回忆她更要。
齐氏听到她如此说,连忙回去禀告丈夫,霍文涛一听便觉得麻烦,这事说好办,但也不好办。
嫁妆中的金银田产早被他分给自己的两个儿子,珠宝首饰也多送给两个女儿,至于珍稀宝物,则由齐氏拿走,紫玉钗便在里头。
想想,让齐氏把自己那份拿出来,再从公库出个一万两——霍家几个女儿,出嫁都是一万两嫁妆,这样应该没问题。
却没想到,霍小玉知道自己嫁妆有多少,金银虽然差不多,珠宝首饰却少了七成,最重要的是,她有两块田产。
齐氏只好又回府中转达,霍文涛一听就怒了,一个小妾生的女儿也想有田产,父亲是老了,糊涂,才说要给她,他才不会给,怒急攻心,完全忘了现在是他求自己的庶妹。
又过了半年,当三个弟弟纷纷来跟他抱怨儿女说亲不易,连带他那嫁入平家的妹妹也因为当年推人落水之事,儿子都十五岁了,还对不上人家——有女儿的人家都会想说这平夫人当年能要妹子的命,现在就能要媳妇的命,谁敢把女儿许入平家,再者,霍文涛自己也是有感觉,大儿子相貌平平,当年订亲时很顺利,小儿子长得好看,却到现在都还说不上人家,明显就是被害的。
只讲了这些,就让霍家头痛不已,而她在这大宅住了十五年,还有很多可说,万一全讲出来,霍家只怕要远离京城,还得改名换姓,这才能过上安稳日子——霍文涛终于屈服了,让两个儿子把田产地契交出来,又叫女儿把拿走的首饰头面都拿回来。
于是霍小玉在十九岁那年,终于拿回她的嫁妆。
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即是她惹怒霍家,一些怕得罪霍家的医馆,不肯出诊。
她用得起最贵的药,却只能请次一等的大夫。
郑氏还是病着,所以她继续做着小凤居的生意,钱会用尽,有能力时多攒一点是一点,她不想再为了几两药钱担心受怕,只不过,不再提霍家丑事。
嫁妆之事,当然只有霍小玉自己知道——有钱是好事,但不需要昭告天下。
京城人只知道五年前被赶出家门的霍大人的女儿还在陪酒卖笑,一顿饭要十两金子,虽然已经二十岁,但容貌却更盛当年,来往者有朝廷官员,有文人雅士,求娶之人不少,不过她现在谁都还看不上。
柳大娘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两层船只,船上数人,看样子都是书生,正在品酒吟诗,里面有老有少,那个青衫公子看起来约二十来岁,“霍姑娘,那船上的便只有那青衫公子未婚。”
“他叫什么名字?”
“姓林,林有为,祖父曾经中过京生,霍姑娘,我实话实说,这林少爷,是真心可以考虑的。”
霍小玉会叫柳大娘来,自然也是听闻她老实不灌水,她说能考虑,肯定有长处,“家里有些什么人,个性如何?”
“家里即是一个老娘,一个妹妹,个性说好听是温和,说难听就是怕娘的,林老太太治家倒是厉害,家里虽然穷得只剩下两个下人,一切依然按照规矩来,霍姑娘,婆婆难伺候,这是坏处,但林少爷文章极好,姑娘若是跟了他,盼头倒是比跟着其他人还大。”
霍小玉微微一笑,“柳大娘,我不奢望当赵喜娘,我只要对方家中人口简单,好相处,做人老实就好,会选书生不是希望他高中,而是怕对方粗鲁无文,嫁个读书人,说起话来总是比较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