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不想见客、不想谈生意,但饭总是要吃吧?”
临窗的双人座位。两名同样器宇轩昂却截然不同气质的男人,正享用此处最富盛名的龙虾海鲜大餐。
“这样下去怎么行呢?她就是要搞得你心神不宁,你不能让她得逞啊!再说,何镁银她也不是第一次吞药……哼!吞了一百颗安眠药没死成,表示她根本没安心想死,你还没弄清她吗?”
留着利落平头,穿着墨蓝牛仔裤的男子低低劝说另一个西装毕挺的斯文男客。
“话不是这么说……”
扯开领带,男人挟起一筷鲜美的龙虾对着顶级长白干邑吞下。
“她要死要活是她自己的事,问题在于她惊动了我妈!看,我才到没多久,正事都还没办,她老人家已经两通长途电话非要我丢下一切赶回台湾。”
“有没有搞错?她以为你飞的是北高线吗?”
“唉,都怪我,早该处理这件事,拖太久,女孩子总不甘心浪费青春……”
昂首再喝下剩余半杯白酒。“傲麒,你曾经爱过吗?真正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滋味?”
“爱?你是说爱情?”
牛仔装男子讶异从食物中抬起头。“不知道。太抽象的东西我一向不是很能领悟‘吃饭’不要谈这么严肃的问题好不好?会消化不良的。”
“少来,我不信你当真忘得了她?”
男人拿掉领带,解开胸前两个衬衫扣子,大口吃起佳肴。“司徒傲麒,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你胡说什么?!荣灏青,你心情不好还有力气管我的闲事?吃你的饭吧?这龙虾凉了可不好吃。”
司徒傲麒故装糊涂,自从捡回一条命后,他已学会一套独特的选择性失忆法。
任何不愉快的事丢一旁,久而久之就淡了、远了,包括动过心却永远不能再爱的人。
“你没看我已经在吃了!哼,你就会装蒜!”
荣灏青只有这么一个能交心的同性好友,心底的疑惑也只能对他诉说。
“我是跟你认真的,也不知哪根筋没长好,我最近开始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喂!说一下真话会死吗?”
“我情愿做一株不起眼的蒜,总比花心萝卜安全。这就是真话!”
傲麒不干示弱挖苦他。
荣灏青白他一眼。“好狡猾的狐狸……唉!我也想开了,反正这事迟早要面对,在没结婚之前踩煞车都还来得及,倒是你……嘿,你想不忘也不行,人家都已经是你大嫂了。”
幽幽叹了口气,他接着又说:“说起来你也满可怜的,竟然和自己的哥哥爱上同一个女人……”
“够了!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傲麒故意斗气地把蟹壳往他碗里丢。“净会挖苦我!那你咧?早早死会了,却大小花边不断,身旁莺莺燕燕没停过,像你这种花心大萝卜,哪来资格谈什么爱啊?”
“你明知我不爱何镁银!”
荣灏青无奈摇头,拿起肥美蟹腿啃道:“可是,偏偏我妈喜欢她,铁了心要我非娶她不可!我能怎么办?”
“人家现在处心积虑要死给你看,你那母亲大人又站在她那边……唉!没好日子过啦!”
“好啊,敢情你现在是幸灾乐祸?”
“不敢。只是实话实说。”
司徒傲麒吃饭聊天之际,不忘他做为贴身保镖该尽的任务,随时随地观察周遭环境——
如探照灯搜寻的鹰眼或许没探出什么风吹草动,却已让他全身细胞死伤无数,几次灏青忍不住抱怨他太过敏感,经常的草木皆兵、提心吊胆,难保自己哪天不神经衰弱要上精神科报到!
“也对啦。”荣灏青深吸口气,若无其事地赞同点头说道:
“要她死心,除非她爱上别人,否则我看是没皮条……”
“或者,让她对你彻底失望,比如说让她相信你是同志——”
“不可能!她很清楚我爱女人,你别乱出馊主意!”
为两人添满酒,他又注意到司徒傲麒的神色有异。
“有什么不对吗?你到底在看什么?拜托别又吓唬我。”
傲麒眼梢微挑,荣灏青顺着他浓俊眉尾看过去,轻笑道:
“铁罗汉也有思凡的时候啊?两个美女让你如此坐立难安吗?”
“不是。她们打从进来就一个劲儿往这里看,还不断窃窃私语,举止诡异,我们小心点儿好!”
哎!如此“敬业”过了头的贴身保镖,灏青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
“别紧张,两个普通女孩子罢了!稍微放松点好吗?我放你一星期假到夏威夷晒太阳,没想到放松的人反而是我,终于过了几天真正普通人过的日子。唉!早知道让你休假一个月……”荣灏青扬首饮下琥珀色酒汁。
“是喔。等我休完长假回来,你的小命也休了!”
司徒傲麒没好气地瞅他”眼。“哼哼,胆子挺大的嘛,听说我的‘代班’让你很不满意,这几天你宁可单独行动,连上飞机都是一个人?”
“对!”他得意点头:“带着那个‘代班’,我怕我会死的更快——气死的。”
“看,她们又望过来了,不是你认识的人吧?”
司徒傲麒不很放心,习惯地默默检查随身装备。
“保证安全。真是!下次不跟你吃饭了,迟早被你吓得胃穿孔。”
“说得那么肯定?你认识她们?”他还是不放松。
“算是吧。其中有一个和我同班飞机,就坐我旁边。”
荣灏青大方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裘玲娣偷瞄过来的好奇眼光。
“她们不知道你是谁吧?”
“嗯,有一个知道。”
“哇!你真是——”司徒傲麒瞪大睿眸。“唉,不知道怎么说你……”
哈哈,那么喳呼迷糊的女孩不被人怎样就不错了,哪会有什么威胁性。荣灏青暗自思忖。
“咳!”
略微心虚地轻咳一声,荣愿育补充道:“不碍事,普通的市井小民,我想没问题。”
回想起柜台前碰上沮丧焦虑的裘玲娣,莫名生起恻隐之心,竟然毫不考虑就帮她付了钱,还更离谱得让她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
除了人皆有之的恻隐之心,他还想不出为何会做出离谱过头的行为?
“啊?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啊?你也太不小心了,我交代多少次,不管对方多么安全无害,你都不能轻易泄露自己的身份!”
善尽保镖的责任,傲麒不厌其烦叮咛:“下次绝对不可以了!我们赶快吃完赶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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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隔几桌的玲娣和时绮,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全部心思都用在观察讨论那两个俊男身上。
“你看!如果他真的是荣灏青,怎么可能跑来这种大众消费的餐厅吃饭?”
柳时绮始终认为单纯的裘玲娣被骗了!
“不一定啊,富豪吃寻常小吃也大有人在!不然,我们过去问个明白!”
玲娣看他一副怡然自得,实在不愿相信他是骗子。
“少惹麻烦!你没看见那个跟他在一起的长得比他更像坏人?咦!他脸上有刀疤耶……好恐怖!算了,我们赶快走!”
“搞不好那是他的保镖啊!”
“你没常识也看过电视吧?电影里的保镖怎么会穿成这个样子?”
柳时绮凭观人无数的经验直觉,认为他绝对不是叱吒风云的荣灏青,他浑身没有富豪的贵气,或许只是个小企业主,或高阶主管而已。
“电视演的又不一定准。”玲娣还是不肯死心。“我想过去问个清楚。”
“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他没有作贼心虚,明明看见你为什么不主动过来打招呼?我看你死心吧!保留脑力别再想了,明天还要跟客户开会耶!”
“啊!对了,听客户说,这次跟我们竞争的是荣鑫旗下的灵夏电器。哈!如果他出席,答案不就揭晓了吗?”
“大老板哪会管这种小事?你不要乱猜测。何况,灵夏的负责人据说已经换成女的,姓何。”
柳时绮不客气地又是一盆冷水。
“哎,他为什么要假扮荣灏青?”裘玲娣叹息复叹息。
“你真奇怪!”
好朋友一眼洞悉她的心思,大胆推测道:“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的男人,干嘛那么在意他是谁?你那么在意他的真实身份嘿,不会看上他了吧?你担心他来历不明,配不上你环通总裁的高尚地位对不对?”
“乱讲!我、我怎么会看上他?你少冤枉我!”
她急忙撇清否认,然而,飘浮在她两颊边的深色桃红已昭明事实。
“没有就没有。你脸红什么——噫!他们走了。”
急忙转过头,果然他们那桌只剩下杯盘狼藉。裘玲娣垂下肩膀,满肚子问号不断咕噜咕噜冒泡。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怪里怪气?
初见时满不讲理,再见时又热心过了头,三见像是刻意疏离,装做不认识的样子……
天!他是哪颗星球掉下来的怪胎?
回下榻的酒店路上,她明显话少了,整个人恹恹无精打采。脑海回旋不停的尽是自称是荣灏青那男子的身影言语……
“喂!我看你真的有病。”
好朋友不是当假的,柳时绮开着车子,观察她的异状,直觉这女人被他煞到了。
“可能吧!我觉得头有点晕,大概是感冒了。”裘玲娣揉了揉太阳穴。
“不对,我说你害的是相思病,你爱上那个骗子了!”
“才怪!你才煞到鬼了呢!”裘玲娣摇头慎道。
“跟我就不必假装了。爱就爱嘛,干嘛要否认?”
“要爱你自己去。我懒得理你!”
玲娣死鸭子嘴硬,坚决否认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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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后台湾台北
“没想到这么快就拿到合约了。”
虽说这趟美国之旅,在裘玲娣心不在焉下度过,收获却超乎想象的丰盛,不但顺利签下代工合约,客户还友情介绍了另一笔国际扬名的日本品牌代理。
环通的名气愈来愈大,裘玲娣年轻美丽的成功女企业家形象也广为媒体报导。
为庆祝大丰收,姐妹俩相偕回到台北,除了共同处理订单的后续,她们还打算一起去渡个小假,算是犒赏自己。
“时绮,真是谢谢你!若没有你在美国帮我们打知名度,环通不会这么快就成功,多亏你了!”
捧着热腾腾的合约书,裘玲娣衷心感谢她的闺中密友。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不努力不出色,任凭我吹破牛皮也没人理啊!是你的能力强,我只是敲敲边鼓。”
“好啦!都几年老朋友,还这么肉麻?我们不要互相标榜了,总之我们两个都很棒啦!”边走边翻着合约内容,玲娣倏地睁大眼睛。
“好奇怪!你快看这条款……”
“噫?跟我们签约的是普辉,为什么要到荣鑫去开会呢?”
时绮坐在街角行人椅上静心详阅,疑心道:“确实怪异!没听说普辉和荣义之间有什么合并的消息啊?”
“嗯,太好了!能进到神秘的荣鑫内部,我一定好好给它参观游览,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卧虎藏龙?真是太刺激了!谁管他们有啥关系?”
绽放如花灿烂的笑靥,裘玲娣开心地在行人道上奔跳旋转,她的心里荡出一个俊美的男性剪影……
他会在吗?应该会吧!那个自称是荣灏青的男人肯定不是骗她的。
不知怎么地,她就是对自己的直觉有信心。
“收敛点!美丽的裘董事长,你留点形象好吗?想男人想到疯狂也不必这样。”
“乱说!谁想男人?荣鑫抢了我们好多大生意,我只是高兴终于有机会靠近它、了解它,环通复仇有望!”
“你想和荣鑫斗?还早得咧!看你就是想去找荣灏青!”
柳时绮一向准确猜中她心事,朋友果然不是当假的。
“哪有?我找他干嘛?”她口是心非。
“知道吗?你的脸最诚实,说谎的时候一定红……”
“好啦!随便你说,随便你损我。总之,我一定不会放过进入荣鑫的机会。明天你陪我去?”
“抱歉,本人没空,我和律师有约了。”时绮笑得甜蜜蜜。
“哦?新男朋友喔?太过份了!才刚回来有对象了?哼,男朋友用得那么凶,人家一个也没有!”
裘玲娣最佩服好友总能情事绵延,男友不断,自己总是难得碰上对味的。
“怎么样?羡慕吧?让好朋友建议你,秀出魅力,脚踏实地,少做白日梦啊。哎!真该闭关检讨啦你,加入那啥女狼俱乐部,现在连只可怜小羔羊的影子也没有。可怜,我看你们解散好了,全部来拜我为师!”
“唉哟!才说你胖,你就喘咧?人家我们这个俱乐部可是有格调的,不是见了男人就扑的那种饿狼,你搞清楚?”
“格调?哈哈……这年头优秀好男人比保护动物还稀少,当然是看到好的就先下手为强,吃了再说!你要慢慢端架子,那稳坐老姑婆宝座!”
“喂!我是女生耶,什么吃了再说?我才不要!”她红着脸说。
说起和异性交往,裘玲娣标准属于敢说不敢做的闷骚型,不同于柳时绮的“惦惦吃三碗公半”,所以拖到年华将近二十五,未曾有过知心男友。
“先不要喊得那么大声,有一天你真的碰到衷心喜欢的,才管不住自己要不要呢!”时绮经验老到说。
“再说吧!”
裘玲娣的心早飘到荣鑫去了,根本没听清楚柳时绮的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