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相处最多的商晴月也没有留意妹妹的改变,她的眼中只有粉红的梦幻色彩。她总是拉着妹妹看她准备的嫁衣、绣帐等,想象未来的场景,问一些傻得可爱、没有答案的问题。每当这时,就是商缺月心中最苦涩的时候。
“小姐,你这样下去不行喔。”留意到她的异常的是绿意。
“什么?”
“你的胃口越来越差,人都瘦了。”
“大概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吧。”商缺月找个说得通的理由。
“不对,你都没以前爱笑了。你总对大小姐说你在读书,可我见你发呆的时候多,哪里读了什么书?”小姐连最爱的书都不读了,可见情况严重。
“嘿,小丫头眼光挺利嘛。”商缺月打哈哈。
“我服侍小姐这么久,天天在一起,怎会看不出来?”虽然小姐的心思她总是猜不透,小姐的话她也常似懂非懂,但她也没笨得离谱嘛。“小姐,你不快乐?”
“嗬!哪有?”小丫头语出惊人。
“就是有。”绿意肯定地点点头。“有心事,说出来就舒服了嘛。我有时候也是这样,心里沉甸甸的,可是跟红情姐说了之后,心里就轻松了。”
这如何言说?商缺月微微苦笑。
“或者去做一件快乐的事。比如我心情不好时,就到厨房叫福婶给我做红豆糕,狠狠地吃一顿就好了。”
小丫头,这也不是大吃一顿就能遗忘的事。
“前一阵小姐天天外出,虽然我给你打掩护提心吊胆,有好几次都差点穿帮。但那时候小姐很快乐。我宁愿再帮小姐撒谎,拆穿了大不了挨板子,只要小姐还像以前一样。”
“你说的对!”商缺月从椅上跳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我也一二十天没出门了,闷得骨头发酸,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她决定恢复以往的自己,她还是那个悠游自在、有自己生活中心的商缺月。爱情不是她生活的必需品,她要的是自由,是展翅蓝天、尽情飞翔的自由。跨上窗台,她张开双臂,仰天大叫:“我要飞!飞上蓝天——”
“小姐,你疯了!”绿意吓得脸都绿了。
“哈哈哈……”
七月的千金会是在卫国公府举办。东道主莫愁是千金会的新成员。她给各千金送的贴子有一个奇怪的要求:穿胡服、裤装。于是,莫府后花园聚集了一群身着窄袖翻领或无领上衣、轻便裤子的少女。她们感到格外新奇,抛开了平日的端庄拘谨,笑闹成一片。
空地一端的树荫下摆着桌椅,备有冰镇的酸梅汁、莲子羹、葡萄、香瓜等食品。另一端则树着几个靶子。
当一身玫红衣裤、腰束黑色宽丝带、足蹬鹿皮靴的莫愁英姿飒爽地出现时,响起了一片惊讶的叫声。
莫愁梳着两条辫子,发间插着一根白色羽毛,手拿一副小弓箭,宣布:“今日聚会,我们学射箭,射中有奖品。”
每次不外赏花、赏月、晶茶、吟诗,少女们对射箭又好奇、又兴奋,争先恐后抢着一试身手。
多数女子连靶子的边都没挨着,而莫愁箭箭中红心,引起一片欢呼,连丫环们也看傻了眼。不消半日,莫愁已成为众千金的偶像。
商缺月穿着简单的白色衣裤,将长发编成一条辫子,额上戴着一圈银饰,清爽利落。
当她手挽弓箭,瞄准靶心时,恍然回到了韦治教她射箭的那一刻。她的背抵着他坚硬、厚实的胸膛;他的下巴放在她肩上,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颊上;他的双手绕到身前,握住她拉弓的手,温暖、坚定、有力……低沉的声音传人她耳中:“就这样。来,一、二、三,放!”
“唉!”一片惋惜的感叹声把商缺月拉回到现实中,不知何时她已放了手,箭就落在前方十几步的地上。
“缺月姐姐!”莫愁一手拉着商晴月,一手猛招,“快过来呀。”
“我带你们去见我哥哥。你们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让哥哥认识你们。”莫愁一手挽着一人,兴致勃勃地拉着她们走。
“会不会太冒昧?”商晴月有一丝不安。
“不会,不会。我哥听我说起你们,也很高兴呢。
再说,我的哥哥,你们也可以当是自己的哥哥呀。我哥很疼我的,一定也会对你们好。”
商缺月暗叫糟糕,见了莫言,不就拆穿一切了吗?快想办法脱身要紧。
走出月洞门,已进入前院主宅。商缺月突然捂着肚子叫声“哎哟!”
“怎么啦?”莫愁和商晴月吓了一跳。
“肚子疼,想上茅房。”只好用最古老的尿遁法了。
“我带你去。”莫愁道。
“不不!”商缺月连连摇手。“咱们俩都走了,晴月一个人会害怕的。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可你找不到地方呀!”
“我会问丫环、仆役啦。”商缺月不等她再哕嗦,一溜烟地跑了。
“跑的这么快,大概真的很急吧。”
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商缺月人影。莫愁东张西望,喃喃道:“这么久还不回来,不会是迷路了吧?晴月姐姐,你在这儿等一会儿,不要乱走喔。我去找缺月姐姐。”说罢也离开了。
独自站在小径上,商晴月四顾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倏然前方一个挺拔伟岸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是他!他就站那儿,默默地看着她。阳光为他镀上了一抹灿烂的金辉,让她看不清他的脸庞。但她却能感觉到他深邃、炽热的目光。
佳人正俏生生地站在前方,莫言用力眨眨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他知道她今天会来参加千金会,从一早,他就在这里徘徊,拼命克制自己走入后花园看她一眼的冲动。不断告诫自己:她将是好友的妻子,你将称她一声嫂子,你不能再想她了。可心却不由自己控制,脚也不听使唤,在他清醒之前,已来到了她面前。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低沉的声音有着浓浓的关切。她真美,一身简单装束的她清灵动人,如水中白莲。
“莫愁妹妹带我来的。”商晴月低头看自己的鞋尖,看到他长袍的下摆。再过两个月,眼前这个男子就是自己的良人,她的心头泛起甜甜的情丝。
“你……”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惨淡地笑。
一片树叶飘落在她头上,莫言不由自主伸出手,拈起那片叶子。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他一只手正在她的头上,还拈着一片叶子;眼清正对上她清澈的大眼。
“我……”他笨拙地想解释,商晴月却羞怯地转身想走。
“别走!”莫言一急,一把拉住晴月,用力过猛,却让她一下子倒在他怀中。“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他只顾着解释,没发觉自己的双手正不自觉地拥住她。
“放开我。”商晴月小声说。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熏得她脸庞都快燃燃烧起来了。
“什么?你碰痛了哪里吗?”莫言紧张地上下检视怀中的人儿,生怕她有什么损伤。未意识到两人的姿式有多暧昧。
“我说,放开我。”商晴月细巧可爱的耳朵也红透了,鼓足勇气提高声音。
“哦!”愣了一下,莫言的手才忽然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黝黑的脸上有些赧然。
“咳咳!”有人大煞风景地干咳两声。“阿治?”回头看见韦治,莫言的表情十分古怪,有惊讶、心虚、羞愧。
韦治似笑非笑地挑挑眉,“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某人的好事。”他今天心情好,难得挑侃一下好友。
莫言面色大变,羞愧得几乎无地自容。“阿治,你听我解释。”此地无银三百两。
“对不起,阿治,是我对不起你。你怪我吧,千万不要怪商姑娘。”莫言满脸愧疚地乞求原谅。
怎么莫言尽说些奇怪的话,韦治迷惑了。“我怪你作什么,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莫言以为他在说反话,急道:“我是很爱慕商小姐,一时情不自禁。但商小姐是个清白的好姑娘,你千万别怪她。”
韦治几乎想翻白眼了,莫言怎么来缠不清?“你爱怎样就怎样,关我何事?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
“韦治,你怎能这样说?”莫言发怒了,“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怎能这样侮辱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韦治惊讶地一指呆愣的商晴月,“她?”
“对!她就是你的未婚妻,商大小姐,商晴月。”
“不对!我的未婚妻不是她!”
“你再说!”莫言捏紧了拳头,克制着不让自己打扁韦治的俊脸。他竟然不承认他们的婚约!
韦治的表情冷然严肃。哪里出错了?缺月呢?缺月在哪里?他必须确定她的存在。匆匆丢下一句“她不是我的未婚妻”,韦治以最快的速度离去。
“韦治!”莫言望着远去的背影,心痛地意识到他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啊——”一拳发泄似地击在身边的树干上,“喀啦——轰——”,碗口粗的树应声折断。
“哥,你在干什么呀!”刚走过来的莫愁看着倒下的树,不知发生了什么。“看你,都把晴月姐姐吓哭了!”
泪流满面的商晴月喃喃自语:“错了……错了……”
韦治直冲回家,不理睬仆人的问候,直冲进卧室,从枕下拿出庚贴。“商晴月,果然写的是商晴月,乙巳年三月生。已十八足岁。”
颓然坐下。天,他怎么这么糊涂,他怎么没仔细看庚贴就收好?怎么没想到商家会有两位千金?
他只知道缺月是商士轩的女儿。他性情孤傲,与人来往少,又对闲言碎语从不关心,甚至连鼎鼎大名的商大小姐都不知道。当他对姑母洛南郡王妃说要娶商家小姐时,姑母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商大小姐。
惟一的侄儿终于要成亲,本以为这辈子没指望的王妃立刻热心地包办了一切,包括提亲、下聘、文定及筹备婚礼,让韦治专心等着当新郎官。
没想到却差点出了娶错新娘的乌龙事。
韦治决定来自拜商士轩,不再假手他人。他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一定要确定缺月是他未来的妻子,此生惟一的妻子。
韦治的来访使商士轩十分高兴。他一向欣赏这个年轻人,但彼此却没有什么交往。连这次提亲,都是由洛南郡王妃以男方长辈出面。商士轩性情豁达,也不放在心上。
“我要见见我的未婚妻。”韦治开门见山。
“什么?这恐怕于礼不合……”
“我要见她。”韦治的语气透露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现在?”商士轩皱眉。
“是的。”
“可她去莫府参加千金会,尚未回来。”
“我可以等。”韦治不再发一言,浑身散发着冷漠疏离的气息。
“贤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韦治眼中有着复杂的思绪,沉默片刻,问道:“我的未婚妻长得什么模样?”
商士轩哈哈大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放心,小女乃是京城有名的美人,生得如花似玉。喏,我这儿有她的画像。”商士轩指着墙上一幅仕女图,“你瞧。
她本人比画上更美。小女不但美丽,而且多才多艺、温柔娴淑……”骄傲的父亲夸起女儿来就滔滔不绝。
而韦治的心中已波涛汹涌:是她,今日莫言怀中的女子,一个月前在城外救起的美人。不,他要娶的不是她!
“我要退婚。”他必须立即纠正这个错误。
“啊?”商士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要求退婚。”韦治再重复一遍,坚定泠然的眼神丝毫不退缩地直视勃然大怒的商土轩。
“你你你,岂有此理!小女有哪点不好?你竟要退婚!今日你不说清楚,老夫誓不罢休!”一向温和的商士轩也无法冷静。一个女子被退婚是何等的耻辱?只怕以后都嫁不出去!
“我弄错了,我要娶的人不是她。”韦治依然冷静从容。
“你一句弄错了就可以交代了吗?婚姻大事、岂同儿戏!这等奇耻大辱就算老夫肯忍气吞声,小女情何以堪?咱们找皇上评理去!”
“请问商大人,是否还有个叫缺月的女儿?”
“啊?”商士轩的嘴巴简直可以塞一个鸡蛋,他不明白韦治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还扯上了缺月。“是啊,缺月是我的二女儿,怎么?”
“我要娶的人是她。”韦治双眸亮如星辰。
商士轩张口结舌,倏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坐下,坐下,好好讲一讲,你是怎么认识缺月的。”
韦治简单地叙述他们书市争书,一见如故,同游曲江,发现秘密……他的眼光闪亮,语气温柔。冰冷的面具悄然融化,整个人为之生动起来。
“缺月女扮男装出游的事我都知道。我一向放心她的聪明和成熟,并未干涉。”商士轩没想到缺月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为晴月选夫是我交给她的任务,中间的细节就不清楚了。”他把让缺月为姐选夫的事说明了一番。
原来她是选姐夫,而不是为自己选丈夫。韦治微微苦笑,想不到自己过于自信,摆出这样大的乌龙!
“你爱她吗?”商士轩虽然在问,却敢肯定他的心意。
“我爱她,非她不娶。”韦治斩钉截铁地回答。“这辈子我不会放开她。”
沉思地注视韦治好一会儿,商士轩感慨地叹口气。
“从外在看,你和晴月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但我现在发觉你和缺月更相似。虽然你冷傲、她温和,但你们都是特立独行、不同于流俗的人;都是骄傲而有主见的人。”
望着与缺月神似的温和笑容,韦治第一次对这位丞相大人产生了由衷的敬意。不为他的官位、不为他的政绩,而为他是一个开明的、懂得女儿的父亲。“有您这样不凡的父亲,才有她这样不凡的女儿。”
“哈哈……能得你一句称赞我深感荣幸啊。”商士轩心情愉悦地感叹,“说实话,我疼宠晴月,但最看重的却是缺月。我当然希望她获得幸福。但她表面随和,却甚有傲骨,让她屈就凡夫俗子是决不可能的。而要遇上一个懂她、欣赏她、包容她的男人又谈何容易?今天你打算娶缺月,比娶晴月还让我高兴。以前也有不少人提亲,但他们不过是冲着丞相千金来的,自知攀不上商大小姐,攀个商二小姐也是好的。只有你,宁可放弃娶晴月的机会,可见你是真的欣赏她。”商士轩悄悄抹去欣喜的泪花。
“两年前,缺月及笄之礼,向我要了一笔钱作礼物。她竟独立开了家书市,经营得甚好,不过半年便将钱还给我。她说:‘在商言商,既入了这一行,便应照规矩来。若视同儿戏,就不能真正锻炼自己。两年来,书市已开了四家分店了。”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她对付生意账目如此熟悉。缺月呵缺月,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呢?几家书市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一个十几岁的官家千金来说,又需要多少勇气,克服多少困难?
“我愿把缺月嫁给你,只要她不反对。”商士轩拍拍韦治。“她若不愿意,谁都拿她没办法。”
“她会愿意的。”韦治自信地说。他相信缺月对他不是没有感情,她许要花上一点时间来让她发现、承认。“即使她反对,我也会让她改变主意。”哪怕耗上一辈子!
“好、好。”商士轩欣然点头,“不过,还有一事。
你退了晴月的婚,就要负责为她找门好亲事。长幼有序,晴月未嫁,缺月是不会嫁的。”
“岳父放心,”韦治露出了笑容,“我既有负晴月小姐在先,自然要将功折罪。现有一人选,家世显赫,本人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相貌出众,个性爽朗。
最重要的是,他对晴月小姐倾心不已。”
“哦,哪一位?”
“卫国公之子,龙威将军莫言。”
“好!果然是个好人选。当初列参考人选时,莫言尚未还京,所以没想到他。后来他也曾来提亲,不过因已选定了你,故婉言推拒。现在,旧事重提……”
“岳父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过几日他就会来提亲。”韦治的笑令人玩味。
相府的仆人看见:定远侯冷冰冰地来,微笑着离去。
韦治离开后很久,书房中还不时传来丞相商大人的哈哈笑声。
商晴月和商缺月不得不提早告辞。晴月一路哭回商府。听莫愁说她是受了惊吓,但商缺月看她伤心的模样,不像受惊,倒像受了什么打击。
商缺月安慰着姐姐,直到回府。晴月哭泣稍止,但仍神色郁郁,低着头默默出神。
“究竟出了什么事?”商缺月一再追问,却得不到回答。回想在莫府,自己只离开了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呢?她坐在晴月身边,伸手搂住她。“好姐姐,别哭了。究竟为什么伤心,告诉我,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这叫她如何说?商晴月的心又紧紧揪了起来。说自己认错了人,误以为他是韦侯爷,满心欢喜地答应婚事?说自己差点嫁错了人?说自己正欣喜见到了未婚夫,却发觉是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说她阴差阳错断送了自己的幸福?双手蒙住脸,想阻挡滚烫的泪水。
“我知道,一定是莫愁!”商缺月故作气愤地站起身,“我找她算账去!”
“不是她。”商晴月急忙拉住她的衣服。“你别去。”
“不是她是谁!当时只有她和你在一道!”
“不对,还有莫愁的哥哥,和……和……”商晴月脱口而出,又急忙以手掩口、支支吾吾。她实在不能说出那一幕,她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
“还有谁?”商缺月终于抓住一点线头,怎肯放松。
“韦侯爷。”他并不是那个人。
韦治和莫言是好友,在莫府出现并不奇怪。以他两人的为人,应该不会对女子作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或说什么不当的话。
“他们说了什么吗?”
商晴月摇摇头,一滴泪落在放在膝头的手上。“莫愁妹妹去找你,我一个人,就看见他、他……”
“韦治?”
“不是。”商晴月绞扭着沾着泪的手帕,“是莫大哥,他……我……我们……”她实在不知如何说那尴尬暧昧的一幕,只好支吾着,“后来,韦侯爷来了……”
听姐姐吞吞吐吐的话,商缺月已猜到了八九分。
“是不是韦侯爷误会了?”
商晴月点点头,脸上又是羞愧,又是难堪。
“混蛋!混蛋莫言!混蛋韦治!”商缺月的怒火让商晴月吃惊地睁大红肿的眼。“我一定找他们算账!”
枉费她把他们当作知己好友,原来一个是衣冠禽兽,调戏良家妇女;一个心胸狭窄,不问青红皂白冤枉人。
“姐姐,你放心,我会帮你澄清误会,婚事不会告吹的。”
“我不嫁了。”商晴月闷闷地咕哝。她喜欢的又不是他。
“别担心,我会帮你的。好好等着当新娘吧。”保护、照顾姐姐一直都是她的责任。
“我真的不嫁。”那个人冷冰冰的好可怕。
“我明白。我明白。”商缺月一点也没明白姐姐的心事。
商缺月第二天才得知韦治退婚的消息,脑中当即被炸得乱成一锅粥。她没有注意到父亲并无不快的神色,也没注意到晴月仿佛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当一刹那的欣喜如闪电掠过时,浓浓的罪恶感和强烈的愤怒淹没了她。
她恨韦治如此对待姐姐,恨她轻易定了姐姐的罪,退婚对一个女子的名节损害多大?她自己可以不在乎世人议论,但晴月承受不起,她怎么在人前抬起头来?在她决定压抑自己内心的感情,成全姐姐的幸福时,他却破坏了这一切!
而她,在得知韦治不娶姐姐的一瞬间,内心深处竟有一丝高兴。她算什么妹妹啊?商缺月拼命忽略心底叫嚣着要喷发的感情,忽略内心的矛盾,让怒火在自责和罪恶感的浇灌下燃烧得更加狂炽。
她从不曾有过这样强烈的情绪。似乎任何事只要一扯上韦治,她就不是自己了。
匆忙换上男装,商缺月直杀向韦府,兴师问罪。
韦治进宫去了。商缺月在书房等待。
在这里,她和韦治曾度过了许多美好时光。可此时她无心回想,只在房中不停踱步,来干息自己的怒气。她要冷静地与韦治谈。可是地上快被她踩出坑来,韦治仍未返回。
了无心绪地坐在椅上,商缺月闭上眼,深深叹息。
为什么要在花好月圆时横生枝节呢?
她处理的事,无论大小,从来都在她的控制之中。
她冷静理智,不因感情影响了判断;虑事周详,每一步的发展都在她的预料、规划之中,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她有着一切都已脱轨的感觉?连自己的心也不受控制了呢?
不!她会将一切导正方向,让一切有个完美的结局。
可她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这一次事情不会按她指定的轨迹发展。
“为什么叹气?有心事吗?”一个浑厚的男低音。
商缺月惊讶地回头起身。“是你,你回来了?”
“你在等我。”韦治走上前逼近她,眼光令人难解。
“是、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事问你。”商缺月强迫自己不受他影响。自从察觉自己的感情后,她似乎无法自然地面对他了。
“哦。”韦治两手扶着椅背,将她圈在他和椅子中间。
他的气味无孔不入地钻进商缺月的鼻腔,很快地蔓延,随着血液充斥在她的四肢百骸。她不习惯这种头脑混沌的感觉,不习惯像一个落人猎人陷阱的小动物一样受他人控制的感觉。推推眼前的胸膛,“你别这样,离我远点啦。”
“哦。”韦治好整以暇地用食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商缺月的脸颊已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层粉红。
“咳,你、你……”该死,他干吗用那种眼光看他?还摸她的脸。好像他一向对她这样的小动作就特别多,摸摸头啦、拉拉手啦……以前她怎么没感觉到异样呢?
“你还没问。”
“问什么?噢,对了。”她冷静的脑袋怎么了,“我要你说清楚,”戳戳他的胸,神色严肃,“为什么退婚?你最好有个好理由,否则我跟你绝交!”
“为了你。”韦治的回答直接了当。
“为我?什么意思?啊——”尚未来得及思考,突来的力量让她惊呼一声,她被紧紧锁在温厚的胸膛中。
她想要挣扎,一抬头,却被韦治火热的唇攫住了呼吸。
他的大手扣在她的脑后,强横地不让她逃脱,力量却恰到好处,不会弄疼了她。他的唇柔软温热,霸道地张狂着,又带着柔腻的怜爱,不断以唇舌轻唤她的回应。
怎么会有人说他冰冷呢?韦治那灼热的渴求排山倒海地向她猛烈扑来。她的心狂跳着,她却无力控制,虚软地沉溺在他狂热又温柔的吻中,完全无法思考
他的手取下了她的帽子,拔下了髻上的簪子,让一头散发着馨香的青丝披散在肩背上。
“缺月,缺月,”韦治在她唇畔呢喃,手小心地捧着她的脸,滚烫的唇瓣在她颊上、鼻翼处不停地摩挲。
“你要瞒到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才告诉我实话呢?你这小骗子,折磨人的小丫头,你要我等多久?”
韦治的话惊呆了商缺月。天!他知道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韦治再次覆上她的唇,紧密地将她拢在怀中,将她环在怀中。手顺着那细致的背轻抚而下,吻由轻柔转为狂炙,情焰开始炽裂燃烧。缺月刚刚清醒一点的脑子又陷入氤氲的情雾中。
他拉开她的衣襟,隔着肚兜膜拜着她的圆润,在她发出惊喘时,舌尖迅速进入,吞噬了她的喘息,也寻着了她小巧的丁香,与之交缠,不让她有丝毫清醒的机会。
火热的吻顺着她细致的颈项蜿蜒而下,在耳垂和锁骨间徘徊。阵阵酥麻感使商缺月不住战傈,虚软的双腿无法支撑她的重量,她只能紧紧攀住韦治的肩,接受他狂热的炙焰。
“我就是这样发现的……”韦治在她耳边低语,大手从肚兜边缘侵入,覆上她胸前的浑圆,“那次你落水……”而此时的商缺月只能无助地紧揽他的颈项,任由他在胸前逗弄爱抚,感受他在她身上撒下陌生的快感。心中虽然有股抗议的声音微弱地响着,但她却无法开口阻止他的举动,只能本能地随着韦治游移的手,初次品尝到亲密接触的甜美。只有虚软的喘息声回荡在两人之间。
商缺月轻吐的火热叹息,是诱惑韦治的最佳语言。
他轻轻地将她的衣袍从肩上褪开,轻啮着她圆润的肩头,随着逐渐往下的吻,他的手解开了兜衣的带子,露出了雪白的凝脂……
“不,我不能……”微微的凉意唤醒了商缺月。她猛地以手环胸遮住自己。她怎能让激情控制了自己的头脑,忘记来此的初衷,忘记了早先的决定;她怎能如此自私,在一切未理清之前,却沉醉于韦治的触抚中而无法自拔?
深深吸了口气,韦治努力平息身体的骚动。看着商缺月手忙脚乱整理衣衫,他伸出手想帮忙,但立刻又缩了回来。天知道,如果伸出手,他的手一定会有自由意识地拉开的衣裳。转过身,背对缺月,他不能在这时要了她——在她尚未弄清自己的感情时。
衣服的窸窣声停止了,好一会儿,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韦治转过身,看见缺月衣衫整齐地站着,低垂着头。
“缺月。”韦治挑起她一缕发丝,在鼻端嗅着清香。
商缺月猛地抬头,双眼闪着晶莹的泪花,那闪现的羞愧、懊悔……令韦治呆住了。深深地看了韦治一眼,商缺月一把推开他,飞快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