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得不到怜爱的小儿放声大哭。
父仍狠心不动。
万般委屈的小儿投入父亲怀里,正牙牙学语的他,口齿不清地哭嚷,“爹……抱……抱……”
冷傲的男人低头看怀里的儿子,儿子伤心仰望,泪流不停。
这双眼与他的女人如出一辙。
年少时,在琴屋初相见,他便是遭这双绝美眼瞳夺去心魂。
罢了。他叹口气,伸臂抱住小儿,以冷淡的嗓音说:“乖,别哭,爹抱你就是了。”
“疼……呜……爹……”
“乖,别哭,爹疼你就是了。”
唉,他就败在这张险上,日后要如何狠得下心教导儿子?
“强将手下无弱兵,你是我的儿子,你必须变强悍!”
冷傲的男人对身侧小儿严厉训斥。
无知小儿穿着父亲为他备上的黑色劲装,蒙头蒙脸,只露出一双水灵灵大眼。
面如寒霜的男人避开小儿双眼,“今日为父要教你蹲马步,气沉丹田!”
小儿笑呵呵见父亲蹲下,乖乖跟着蹲下。
示范扎马步的男人瞄了蹲在地上的儿子一眼,不悦拧眉,“是扎马步,不是蹲下来,谁让你拔草了?”
满手草的小儿笑呵呵将蒙脸的黑巾往下拉,再往上扯,又往下拉,再往上扯,来来回回,最后蒙住双眼,“爹……不见……爹爹……不见……”
男人板着脸,替儿子将黑巾拉整好。
小儿嘻嘻笑,灵动大眼眨啊眨,胖胖小手抱住父亲小腿,“爹,爹,抱。”
男人无情拔开腿上小儿,将他安置到一旁,重新示范,“马步要稳,就要气沉丹田。”
小儿再次蹲下,胖胖食指忙碌追着草间黑黑小点,“马……马……”
遭到无视的男人站直身躯,冷着声,“是蚂蚁,不是马。”
胖胖小手摇着父亲的腿央求,“马……马……爹抓……爹快抓……我要马……”
他的儿子竟然要蚂蚁,恨铁不成钢的男人恨恨道:“这张脸是最大败笔。”
他黑沉了脸撩袍蹲下抓蚂蚁。
无知小儿扬起世上最灿烂的笑容,朝父亲身后甜甜唤:“娘。”
败笔的娘,就在后方,优雅端着茶,瞧了男人一眼,再优雅转身离去。
“男人,坐要有坐相。”
“爹,抱。”
“不抱。”
“爹,抱抱。”
“不抱,坐好。”
“爹……”
“不。”
冷不留情面的男人在书房背对稚嫩小儿,双手负在身后。
“爹……”
他冷硬着脸,不看儿子,如此长相,怎会是儿子?
倘若是女儿,倘若是女儿,他便无须如此严厉。
败笔啊!
“爹……”坐在椅中的小儿踢踢肥肥小腿,千呼万唤,爹仍不回头。
无聊小儿好奇爬上桌,抓起毛笔,前瞧后瞧,肥肥小手沾了下软软的毛,黑黑的,湿湿的。
“呵呵呵。”
“男人,不要随便呵呵笑。”硬板着脸的男人硬着声纠正小儿言行。
“呵呵呵,爹,来,快来。”
“不是跟你说,男人,不可以随便呵呵笑。”心高气傲的男人旋身,一怔。
一张小花脸对他咧开好大的笑容,挥动手中的毛笔。
败笔啊!
“爹,吃。”小儿递上咬一口的绿豆糕。
“你吃。”正研读兵法的男人,头也不抬,冷淡拒绝。
“爹,吃。”不接受拒绝的小儿爬到父亲腿上,将沾着口水的绿豆糕凑到父亲嘴边。
“爹不饿,你吃就好。”男人手中的兵书隔挡在嘴巴与绿豆糕之间。
“爹……”
“吃糕时别说话。”男人将腿上小儿抱落地。
充耳不闻的小儿又咬了口糕,摇摇爹的腿,“爹……”
男人盯着儿子手上那块泛着豆香的绿豆糕,“你娘做的?”
他笑呵呵点头,宝贝地献上变小的绿豆糕,“爹吃。”
“这是你娘做给你吃的,你好好的吃。”冷脸的男人哼了声,将注意力放回兵书。
“爹。”
“吃糕时别说话。”傲气的男人嗓音不悦且僵硬。
“娘去。”小儿搔搔脸。
男人抬眉,“娘去?”
“娘去……气……”满口糕的小儿将屑屑喷到爹的衣袍,又呵呵笑。
男人想了一会儿,总算明白儿子要说什么,“……爹知道你娘在生气。”
正是那句“这张脸是最大败笔”所惹的祸。
害得他……唉。
“爹,娘嫁?婆嫁?呵呵呵。”小儿将剩下的糕全往嘴里塞,再舔舔胖胖小手。
男人蹙眉,倒了杯水喂儿子,“不许吃这么急,也不许舔手,难看”。
快乐小儿咕噜咕噜喝水,笑呵呵重复,“娘嫁,婆嫁。”
“什么娘嫁?婆嫁?”儿子说的话,绝大半都要用猜的。
他沉着脸想了一会儿,蓦地脸色大变,扔下兵书,火速捞起傻笑小儿,起身冲出书房。
该死!根本不是娘嫁婆嫁,而是娘家婆家。
他的女人要离开他了!
她自跟了他之后,从未回过娘家,她若想回去看看,他不会有二话,真正教他在意的是婆家。
当着王公贵族的面,跟她拜过天地的人不是他,而是公子碧。
全天下都知道她是公子碧明媒正娶的妻!
该死!
气急败坏的男人夹抱着儿子几个起落便来到寝房外,他放下儿子,顺了顺衣袍,一脸淡漠地推门而入。
孩子的娘背对他收拾衣物。
宛若无事的男人见状,脸色黑沉。
该死!她果然要离他而去。
无知小儿笑呵呵,迈开不稳的小胖腿走向娘亲,“娘,娘。”
女人听见儿子呼唤,转身温柔微笑,“你来了。”
站在门边的男人冷脸更加阴沉,这句“你来了”,是针对儿子,而非他。
儿子举高胖胖小手,撒娇投入娘亲怀里,“娘,抱抱。”
绝美女人疼爱地抱起孩子,“你吃饱了吗?”
“好吃。”小儿抓起娘亲的手,往他的小脸上抚,要娘亲疼。
女人微笑,轻抚儿子软嫩嫩的小脸,亲亲儿子额面。
儿子笑眯了眼,直往娘亲怀里钻,“呵呵,娘,亲,再亲。”
女人笑着又亲了亲,逗出儿子一串愉悦笑声。
快乐小儿坐起,嘟起小嘴直往娘亲脸上、嘴上狂亲,无一放过,亲得他呵呵笑,笑呵呵。
遭彻底无视的男人仍立在门边,看他们母子亲来亲去,脸色更加拉沉,很想介入阻止,偏偏不行,呕啊。
“儿子成天玩蚂蚁,不能再这样下去。”气闷的男人冷着脸走到母子俩身边。
女人瞧也不瞧他一眼,冷谈道:“不正是你抓给他玩的?”
“儿子又哭又闹,不抓给他便不肯善罢甘休。”
“兴许他这脾气,也是一大败笔。”女人清冷的嗓音带着怒意。
“……”看来她完全没气消,该如何使她消气?
撒娇小儿摇摇娘亲的手,兴奋道:“娘,娘,难看。”
“什么难看?”
小儿指指自个儿的小脸,笑咧嘴,“爹说,难看。”
“……”男人脸都黑了。
女人抬眼望向身侧的男人,“很难看?”
“对,难看。”小儿笑得好无邪,重复。
遭亲生儿子捅了一刀的男人额际青筋浮跳,他究竟造了什么孽?!
“爹……”小儿站在爹脚边,拉拉爹的衣摆。
冷脸的男人四平八稳端坐在椅上,瞧也不瞧脚边小儿一眼。
得不到关注的小儿改趴在爹腿上,笑容勾扬,“爹,不去不去。”
男人冰冷瞄了儿子一眼。
小儿一对上爹冷酷的双眼,咧大唇边笑容,“爹,不去。”
“不是不去,是不气。”郁闷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纠正。
呵呵笑的小儿用力点头,“爹,不气不气。”
男人哼了声,将目光移回竹简,不理捅他一刀的小儿。
“爹……”
孤傲男人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