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冲上前时,他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暖暖吐在那个浑球身上。
殷荣的表情混合着错愕、不可置信,他盯着自己昂贵的衣服,又看看暖暖,来回数次。
冷魁慢慢扯开嘴角,令人讶异地,他开始大笑,他浑厚的笑声充满整个前院,晨煜也笑得好大声,星夜则嫌恶地看了殷荣一眼。
“对不起。”暖暖向殷荣道歉,不过,她觉得舒服多了。
冷魁将暖暖拉至怀中,“吐得好。”他仍在笑。
厅内的人全跑了出来,长老们不可置信地揉揉双眼,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领主在笑,对不对?”桑乾询问登利。
“是啊!”登利道,他们从没看过冷魁大笑。
“那人身上是什么东西?”颉索看着殷荣。
“那人怎么连吐的时候都不知道弯身?难怪吐自己一身。”科罗下结论。
他轻轻踢开门,抱她进去。
她的房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桌上摆了一瓶鲜花,墙壁的四周摆了许多矮柜,桌后是木制屏风,屏风后就是床,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但窗明几净,很整洁。
他将她抱上床,替她脱下鞋。
“谢谢。”她模糊地低喃。
他静静地凝视她,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好好睡。”他柔声道。
暖暖带着笑容人睡,冷魁则坐在床畔看着她,片刻后,他才起身离开。
※※※
暖暖……暖暖……弄错了……弄错了……
暖暖倏地睁开双眼,打个呵欠,她的头不太舒服,她揉揉太阳穴。
“老天!”她吁口气,挣扎着起身。
她双手捧着头,脸色有些苍白,她慢慢起身,深吸口气。
“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她缓缓迈出步伐,走到柜子前,拉出抽屉,拿出一瓶药水将它灌入口中,再慢慢坐在桌前,倒了杯茶水。
片刻后,她才从宿醉中醒来,没想到做给爹的醒酒药,自己也有用上的一天。
她想起方才的梦,“怎么会这样呢?”她蹙着眉头,决定要亲自去查证。
华云罔和芷梅则是望着拥着暖暖的冷魁。
“他就是暖暖的……”华云罔似乎有些明白地询问道。
“嗯。”芷梅颔首道。
“进去吧!我们再喝。”华云罔朗声道。
长老们一致点头,又走了进去。
暖暖环着冷魁的腰,她打个呵欠,好想睡觉。
冷魁拦腰抱起暖暖,她的脸埋在他颈边,双手圈着他的颈项,“我好困。”她呢哺道。
冷魁询问晨煜暖暖的房间在哪,晨煜指个方位,在南面的苑子。
他抱暖暖回房,暖暖打个呵欠,说:“领主大人,你是对的。”她含糊不清地说。
“什么?”他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我喝醉了,这酒的后劲果然强烈。”她磨蹭他的颈项。
他微笑地咕哝一声。
“还有——”她顿了一下,“我很高兴不是吐在你身上。”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偎紧他,“你该常笑的。”
冷魁俯身吻一下暖暖的额头,她奋力地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望着他。
“这是你的房间吗?”他低声问。
暖暖转头看着门扉,“嗯。”她又打个呵欠。
暖暖匆匆梳洗后,随即走出门外;没想到她竟睡了这么久,已经快晌午了。
到了后院,她在芷兰阿姨墓旁蹲下,开始挖开松土,一会儿后,她拿出昨天埋下的骨灰坛。
她拍拍骨灰坛的泥土,打开坛口,将里面的骨灰倒出。
“太可恶了!”她怒声道。
其实,坛里根本没有骨灰,只是一堆沙而已。
她气愤地握紧双拳,她要找长老们理论,为何骗她?而且还让阿姨空欢喜一场!
她立刻起身跑到马房。
“又要出去了,小姐。”福伯道。
“麻烦你跟娘说,我不回来用膳了。”暖暖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奔驰一段距离后,暖暖原本愤怒的心,才渐渐平息下来,她思考着为何狼族要欺骗她?
“为什么呢?我不懂,他们明明答应了,不可能出尔反尔。”她沉思地自言自语着。突然,她张大眼眸,“或许是……萨满”
她想起雪姬冷漠的脸,她必须去求证,于是她掉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
“翁朱。”暖暖走进穹帐后,立刻喊道。
在矮桌前用膳的翁朱,抬起头道:“小姑娘,怎么来了?”他喜欢称暧暖为“小姑娘”。
她走到毡垫上坐下,“我想问您一些事。”
“什么事?”他抓抓满头的灰发,偏头想了一下,“昨几个不是芷兰姑娘和冷敖领主合葬的日子吗?”暖暖曾告诉他这件事。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成功了?”翁朱惊喜地道。
“不,不是,那骨灰坛里装的是细沙。”她气愤地说。
“细沙?”他提高音量,“怎么会?”
“我想问您,骨灰坛是由萨满保管的吗?”
翁朱蹙眉道:“这我不大清楚,狼族是火葬,但鹰族是土葬,不过,理论上应该是,祖先的任何东西都是由萨满掌管的。”
“果然。”暖暖呢哺道。
“狼族的萨满应该是雪姬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翁朱问道。
暖暖点点头,“嗯。您见过她?”
“见过几次。”他抚着额上的皱纹,回忆道,“印象不大清晰了,人老了!不过,我倒记得她冷冰冰的,不大爱搭理人。”
“就是她。”暖暖一手托着脸颊沉思。
“你怀疑是她拿了假坛子?”翁朱问。
“嗯。”她叹口气,“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初也是她一人极力反对,可我没想到她会欺骗大家,而且,她好像很讨厌我。”
翁朱喝杯酒,突然道:“或许是因为——”
“什么?”
“我曾听芷兰姑娘提过,雪姬以前也很痛恨她,而你又和芷兰姑娘长得很像,所以……”
“但是为什么呢?她没理由讨厌阿姨,长老们都很喜欢阿姨的。”她蹙额道。
“有理由的。”他又喝口酒,“芷兰姑娘曾说过,冷敖领主和雪姬有过婚约。”
暖暖愕然道:“怎么会?”阿姨从没向她提过。
“或许你该问问你娘,或狼族长老,他们应该很清楚。”翁朱突然叹了口气。
暖暖的思绪立刻被转移,“怎么了?”
“或许咱们以后不能再见了。”他拍拍暖暖的手。
“谁说的,我会常来看你——”
“战事恐怕要爆发了。”
暖暖沉默不语。
“如果寒莫领主还在的话,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但自从领主去世后,大伙儿的心就散了。”他摇头。
暖暖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翁朱,鹰族自从寒莫领主去世后,内部就发生了问题,有些族人不服寒修札,导致继承出现了问题。
因为寒莫死得匆促,根本来不及指定下一位领主,所以迸出了许多纷争;如果寒莫的儿子寒展没有死于同一场战役,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
翁朱告诉暖暖许多族里的事,所以她蛮了解鹰族的情形,只是,又能如何呢?她是个外人,根本没有资格管这些事。
“可是,有件事很奇怪。”翁朱不解地低哺。
“怎么了?”
“昨天我占卜战事,竟出现怪异的讯息,而且讯息紊乱,好奇怪!”翁朱摇摇头。
暖暖乐观地道:“或许两族根本不会作战。”
“不可能,后天就会开战了,领主宣布过,所以我才会事前占卜吉凶,可是却没有结果。”翁朱困惑地说。
“后天,这么快?”她担心地低喃,“可是若两族起纷争,铁勒族不就坐收渔翁之利了?”
“是啊!可是,我想这不会是阻止战争的原因。”他拿块羊肉递给暖暖,“一起用膳,小姑娘。”
“不了,我的胃不太舒服。”暖暖婉拒道。
“怎么了?”
“昨晚喝醉,吐得胃很难受。”暖暖说。她这才忆起昨天吐了殷荣一身,对他真是抱歉;她也想起冷魁温柔地抱她回房的情景,双颊不由自主地泛红了。
他好像吻了她,她反射性地摸摸额头。
“怎么,发烧了?”翁朱关心地道,她的脸红得像是可以烫人。
“没有。”暖暖满脸通红。
“那就好,喝杯牛奶吧!压压胃也好。”翁朱建议,他将面前的牛奶推到暖暖手边。
“嗯。”她心不在焉地说。她一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一边想着昨天发生的事,她喝醉时没做什么丢脸的事吧?
除了呕吐事件外,似乎都还好,她还记得领主的笑声,好温暖,她的唇边不自主地泛起一抹笑容,他是个温柔的人,虽然他总是一副冷酷又不可亲近的模样,但他昨天的行径却又如此体贴。
“小姑娘,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翁朱顽皮地在她面前挥手。
暖暖这才回神、“对不起。”她涨红脸,“您说什么?”
“你有心事?”
“不,没有。”她摇头。
翁朱这才说道:“昨天我除了占卜了战事外,我还顺便占卜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她又喝口牛奶。
“其实,我已经好久没想到这件事,还以为自己早忘了,毕竟已过了二十几年,可是,昨天忽然心血来潮,于是卜了一下,没想到……算了……这是不可能的。”翁朱摇摇头。
“您到底在说什么?”暖暖摸不着头绪。
“我曾经跟你提过,寒莫领主有个……”他顿了一下,又说,“算了,只是我在胡思乱想。”
“别吞吞吐吐的嘛!”暖暖说。
翁朱摇摇头,道:“你今儿个来,就是为了询问骨灰坛的事?”
“嗯。”暖暖思忖。既然翁朱不想讲,那她就不便勉强他,“我打算向冷领主说明这件事。”
“这样好吗?如此一来,就会造成领主与萨满的不愉快。”
“也对,那我直接去找雪姬。”暖暖决定道。
两人又聊了片刻后,暖暖才离去,她答应翁朱,只要一有好消息,便马上来告诉他。
暖暖希望事情真能如此顺利,但只要一想起雪姬冷漠的脸,她就不由得叹口气,恐怕她与雪姬有一场硬仗要打。
※※※
暖暖到达狼族的营地后,正准备找人询问雪姬的穹帐时,正巧看见雪嫣和一名男子在谈话。
她走到两人身边,“雪嫣姑娘?”
雪嫣转头看她,疑惑地道:“你是?”
“我是暖暖,请问萨满的穹帐在哪?”暖暧讶异于雪嫣如此年轻,她大概只有十四五岁,有股稚气的感觉,但仍是那么冷艳。
他身边的男子的莫二十出头,面容和善,比暖暖高出一个头,身形硕壮,脸孔有些稚气。
雪嫣有些吃惊,“你找我娘?”
“是的。”暖暖颔首道。
“雪嫣,你先带她去。”男子说道。
雪嫣听话地点点头,“我等会儿再来。”
暖暖瞧见雪嫣似乎有些羞怯,不晓得两人是什么关系?
雪嫣领先走去,暖暖跟在她身旁,“你找我娘有什么事吗?”雪嫣淡淡地说。
暖暖迟疑了一下,才道:“有些事想请问她。”
“我听娘提起过你。”雪嫣顿了一下,“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暖暖向她微笑,虽然雪嫣外表一副冷冷的样子,但她至少很有礼貌,而且不会像雪姬一样浑身带刺,或用怨恨的眼光看人。
原本以为和雪嫣见面时,心里会怪怪的,毕竟雪姬想将女儿许配给冷魁,但会面后,她却没有任何不舒坦,只觉得雪嫣像个小妹妹。
“我听娘说——”她忽然中断,不再说话。
“怎么了?”
“娘在前面。”
雪姬正从乌苏长老的穹帐里走出,脸上的表情阴森,似乎非常不高兴。
“我先走了。”雪嫣道。不待暖暖回话,她已转身离去。
暖暖无法理解她怪异的行径,她甚至没和雪姬打招呼,这对母女真是奇怪。
“萨满。”暖暖叫住雪姬。
雪姬回过身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算她觉得惊讶,或许也不会表现出来,暖暖如此想着。
待暖暖走近后,雪姬才冷声道:“什么事?”
“我想和你谈一谈。”暖暖说。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雪姬不客气地说。
暖暖压下渐起的怒火,冷静地道:“我们的确没什么好谈的,只要你拿出冷敖领主的骨灰坛,我甚至不会再说一个字。”
“骨灰坛不就在你家后院吗?”雪姬冷笑道。
“如果你以为拿个假骨灰坛就能了事,那你就错了。”暖暖怒声道。
雪姬的脸色变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她气愤地说,“我想,你不希望我告诉领主吧!”暖暖的音量愈扬愈高,引起四周人的侧目。
雪姬瞪视着暖暖,良久,才吐出一句,“到我的穹帐。”
她径自往前走,暖暖跟在她身后,一路上,两人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进了穹帐后,暖暖注意到后半部用布幕隔出一个空间,不晓得幕后放了些什么,或许是历代领主的骨灰坛。
“现在能将冷敖领主的骨灰坛给我了吧?”暖暖问。
雪姬冷笑道:“办不到。”
暖暖的怒气涌了上来,“明明已经说定的事,你为何如此?难不成你真要我去向领主说吗?”
“请便。”雪姬漠然道,“你觉得领主会相信谁的话?如果我硬是不承认呢?我甚至可以说你是无理取闹。”
“领主会相信我的。”暖暖扬起下巴。
“如果你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想领主是会相信,这不是你惯用的伎俩吗?”她恶声道,“或许再加些泪水更有用。”
“我从来没在他面前耍过手段,你说这话太侮辱人了。”暖暖大声道,“你到底交不交出骨灰坛?”
“办不到。”雪姬断然拒绝。
“那我看你如何向领主交代。”暖暖语出威胁。
“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是萨满,与他有相同的权力和地位。”雪姬不在乎地说。
暖暧为之气结,但又莫可奈何,萨满在族里的地位是很崇高的,她脱口而出,“我终于知道为何冷敖领主会与阿姨在一起而舍弃你,因为你冷酷得不近人情。”
“谁告诉你的?”雪姬尖声道,“若不是你,冷敖也不会如此。”
暖暖知道雪姬一定又把她当成阿姨,于是道:“我是暖暖,不是芷兰阿姨。”
“哼!你们都一样,我死都不会让那贱人如意。”她尖声笑道。
“什么贱人?”
“林芷兰。”雪姬恶毒地笑道,“她以为死了就能如愿吗?她想得美。”
暖暖震惊地看着她,“是你下的咒?”
雪姬仰头大笑,“连死了都不能在一起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好狠毒。”暖暖叫道,罪魁祸首竟然是她?
“狠毒?”雪姬挑眉,“谁狠毒?若不是那贱人,冷敖会抛下我,让我成为族人的笑柄?”她咬牙道。她死都不会忘记这份屈辱。
“就算冷敖领主对不起你,可是,他都去世了——”
“他死了我就该原谅他吗?”她的双眸进出恨意,“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两人,我要他们生生世世隔城相望,永远碰触不到对方。”
暖暖因她恶毒的话语而浑身不舒服,“你好可怕,我不会认输的,我一定会想出办法。”她坚决道。
“除非有骨灰坛,否则,他们只好永世如此,这不是很有趣吗?”雪姬笑得好刺耳。
“我真的受够你了。”暖暖勃然大怒,她实在很想掴她一巴掌,可是她不能这么做,于是,她转身准备离去,至少她可以选择去留。
“我也不会让你们如愿的,你和那个贱人一模一样,一出现就勾引领主,装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雪姬冷冷地说。
暖暖转过身子,瞪视着她。
“你的仇恨太可怕了,它蒙蔽你的心智,让你丑陋不堪,纵然冷敖领主对你万分抱歉,但若让他再次选择,或许他宁可一死,和阿姨隔城相望,也不会与你共结白首。”暖暖冷冷地说出这些话后,立刻转身离去,她实在无法再待下去了。
她走出穹帐后,只觉得很想吐,雪姬狠毒的话语和表情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虽然外面如此温暖,但她却打了个冷颤。
“阿姨,对不起。”暖暖呢喃道。
她慢慢地走着,不晓得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冷魁,但是,她又不想因为这件事徒增冷魁的困扰,她该自己想办法的,冷魁要烦的事已经够多了。
后天他们真的就要打仗了吗?她总觉得很不安,她害怕冷魁会出事,但这种想法一点道理也没有,他有能力照顾自己的,不是吗?唉!为什么两族就不能共存呢?
她突然觉得好累,一定是方才可怕的谈话让她觉得疲倦,她好想回家。
“暖暖,你怎么来了?”
她抬头,看见冷魁站在她面前,“领主大人。”她投进他的怀抱。
“怎么了?”他柔声道。
她在他怀中摇摇头,靠在他胸前让她觉得温暖又安全,方才的冷意已全数退去。冷魁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过了一会儿,暖暖才抬起头,对他微笑,“谢谢。”
“谢什么?”他挑眉道。
“很多。”她俏皮地道,随后发现他们已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天啊!她竟忘了这儿还有其他人,她满脸通红地离开他的怀抱,“我忘形了。”她腼腆地说。
“没关系,我不介意。”他微笑。
她的脸更红了,为了躲开其他人的注视,她故意边说边向离人群较远的地方走去。“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房,我从来没喝醉过,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他摇头,想起她喝醉时的可爱模样,“那混蛋还来找你吗?”
混蛋?暖暖想了一下,说:“殷荣吗?我还没向他道歉,我吐了他一身。”
“不需要向他道歉。”他摇头,他不喜欢暖暖和那混蛋再有任何瓜葛。
暖暖不晓得他为什么皱着眉头,“领主讨厌殷荣?”
“他是个愚蠢的男人。”他耸肩道。
“愚蠢?”暖暖不解地摇头,她从没把愚蠢和殷荣联想在一起。
“他不值得讨论。你怎么会来这儿?”冷魁问。
“我……”暖暖顿了一下,她该告诉他吗?“我听说后天将有战争,是吗?”骨灰坛的事她不该再麻烦他,她会想出办法的。
“是的。”他颔首。
暖暖跟在他身旁,“领主不怕铁勒族趁此攻打狼族?”她忧心忡仲地问。
“我会留人防守。”他简短地回答。
“领主,我真的觉得你该三思而后行。”她蹩眉道。
“你认为我是冲动行事?”他挑眉。
“是的。”她大胆地说。
“为什么?”他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只是好奇。
“领主曾说过,两族会起战事,是因为无法在草原共存,对吗?”待冷魁点头后,她又说,“可我觉得不是,你们的仇恨其实是在内心的,两族历代的祖先从以前就开始征伐,所以久而久之,仇恨似乎是必然的,当然,这是愚蠢的——”
“愚蠢?”他扬声道,扣住她的下颚,“我不喜欢听到这个字眼。”
她拍下他的手,“你听我说完。”
他摇头,“我们不愚蠢。”
她有些火大了,“你一定要这么别扭吗?”她戳他的胸膛。
他觉得有些好笑,“你在生气?”
“没有。”她大声道,“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
他微笑道:“你喊那么大声,我不听见都很难。”
“我没有。”她继续说道,“我方才说到哪儿?”
“仇恨。”他提醒。
“喔!对了,其实,你们也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
“我们知道,鹰族。”
她对他怒目而视,“你一定要这样吗?不要打断我的话。”
他又好气又好笑。“不许命令我。”他严厉地说。
暖暖深吸口气,“你让我想尖叫,领主。‘请你’不要打断我的话,好吗?”
冷魁忍笑地点点头,和她谈话很有意思。
“你们只是从小被教导怨恨和复仇,鹰族的人也一样,但事实上,这只不过是盲目的仇恨。”
“他们杀了我们的族人。”他不带感情地说。
“你们也杀死鹰族的战士,这完全是冤冤相报。”她注视他,“小时候长老们教你仇恨吗?”
他的眼神有些遥远,“不完全是,他们对我有恩。”
“我不懂。”她摇头。
他凝视着她,“你怕我吗?暖暖。”
她摇头,“我说过我不怕。”
“大部分的人都会畏惧我。”他伸手抚着她的咽喉,她的肌肤好柔嫩。
他亲昵的动作使她红霞满面,“我不是大部分的人,而且,你对我很温柔。”
温柔?他摇头,她总是有奇怪的想法,如果她知道他生性残暴,她还会如此对他吗?想到这,他不觉有些暴躁,突然揽她入怀,他需要平静。
“怎么了?”她似乎也感受到他的不安,自然地环着他的腰。
他摇头,双手箍紧她的腰,慢慢地,他的心稳定下来,她对他有不可思议的影响力。
她在他怀中仰头,“你没事吧?领主。”她直觉地伸手轻抚他的颈侧,像在安抚星夜一样。
他金色的眸子闪着光芒,咕哝一声,整个人松懈下来。暖暖露出一抹笑容,他连反应都和星夜一样,她这才发觉冷魁和星夜真的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为了证明她的论调,她将小手移向他的咽喉处,冷魁立刻眨一下双眼,眼神有些慵懒,他又叹口气,咕哝一声。
暖暖在心里微笑。老天!一模一样,这真是个大发现,她怎么从来没想到过呢?这样她就知道要如何对待他了,她情不自禁地绽开笑容。
冷魁发觉他的心思很难集中,这个动作明显地干扰他,他眨眨双眼,试着集中精神,却发现效果不彰。
他拉下她的手,“你在做什么?”他沙哑地道。
“摸摸你啊!”她含笑道,举起另一只手抚着他的右颈。
他再次咕哝一声,俯身吻她的额头,沿着她的发际吻至她的耳垂,他喜欢她的香味,他的鼻子摩挲她的颈项,手臂圈紧她。
暖暖羞怯地偎着他,“领主。”
“嗯。”他亲吻她的下巴。
“我方才见到雪嫣姑娘,你喜欢她吗?”她红着双颊道。
“不喜欢。”他毫不犹豫地说。
暖暖高兴地咧嘴微笑,冷魁吻着她的嘴角,随即覆上她的唇,火热地索求;他可以感觉到她的颤抖和不知所措,他紧抱着她,试着温柔些。
暖暖被他吓了一跳,尝试后退,但他紧搂着她,让她动弹不得,他的炽热开始笼罩她,使她呼吸急促,她抓紧他的肩,头开始昏昏沉沉,无法思考。
良久,冷魁强迫自己中止这个热情的吻,再发展下去,他会失去自制,他抽身而退,将她压回胸膛。
暖暖听着他急促的心跳,一边喘息,试着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冷魁说道:“我没有吓着你吧?”他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吻她,她似乎蛊惑他了。
“没有。”她羞赧道,“为什么你总爱说你会吓着我呢?我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娇弱。”
“你是很柔弱。”他肯定地道,她在他怀中就像朵脆弱的花,风一吹就可以把她吹走了。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想法。”她望着他,她除了三岁时生过一场大病外,就再也没有生病过,她看不出她哪里弱不禁风。
“我就是知道。”他蹙眉。
她伸手抚平他的眉头,“我不喜欢你皱眉,我喜欢你的笑声。”她低喃。
他不自主地咧出一抹笑容。
“因为你认为我柔弱,所以担心会吓到我?”她询问。
他颔首道:“的确。”
“我比你想象中坚强多了。”看见他不相信的眼神,她莫可奈何地道,“如果我高得像竹竿,或壮得像头牛,胖得像只猎;你是否就不觉得我柔弱呢?”
他笑道:“或许。”他抚弄着她的发丝。
“坚强和高矮胖瘦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不平地说。
“我知道。”他微笑。
“那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忧虑?”她不解。
他摇头。“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哪一天呢?领主。”她追问。
“总有一天。”
“你在敷衍我,领主,我现在就想知道。”她不悦地对他皱眉。
他摇头道:“等你比较了解、习惯我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否则,你会被吓到。”
“领主认为这要多久呢?”暖暖无法苟同他的论调,她绝不可能被他的事吓着。
“或许几年后。”他考虑道。
她蹙眉,“这太荒谬了。”
他俯身吻她的眉心,“星夜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来?”他改变话题,反正他现在不可能和她提狼群的事,等她比较习惯他之后,或许他会考虑告诉她。
“我起床的时候没见着它,它可能和晨煜一块儿到赛会游玩。明天你有空吗?”她询问,见他点头后,她又道,“明天你能到赛会吗?”
“怎么?”他牵起她的手,往前迈去,和她一块儿走在草原上。
“我参加弓法比赛。”看见他诧异的表情,她不禁微笑起来,“我说过,我对弓箭很在行。”
现在他才相信她说的话,不过,真的让他很惊讶,她看起来瘦小得似乎连弓都拉不开。
“我会去。”他说。
“说不定我会拿冠军。”她吹嘘道。
他咧嘴笑说:“对你来说,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吧!”
“嗯。”她热切地点头,“只要肯用心,一切都有可能成真。”
“至少你达成了你阿姨的愿望。”冷魁道。
我没有,暖暖在心里叹道。“领主仍然不相信阿姨和冷敖首领的事,对吗?”
他颔首道:“那倒是。”
基本上,他是比较务实的,他不大相信鬼魂之说,而暖暖看起来就是爱幻想的人。
她捏捏他的手,“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和他漫步草原,看着远处的牛群和灰鹤,心里觉得好宁静。
“这些年,你们都在哪儿呢?领主。”暖暖好奇地问。
“西北,那儿寒冷多了。”冷魁想起北方的冰天雪地,“长老说你是百灵城的城主?”
“娘才是城主,不过她不管事,爹也对城中事物没兴趣,所以我就接下来管理,其实并不忙,改天我带你去城里逛逛。”她仰头道。
他点点头,“等战争结柬。”
等战争结束?暖暧突然有些害怕,冷敖领主也是这么对阿姨说的,可是,战争结束的同时,冷敖领主却中箭身亡,阿姨也伤悲而死。
十五年后,同样的战争,同样的话语,是否也是同样的结局?暖暖不由自主地打个冷颤。
“怎么?”冷魁瞧见她泛白的脸。
“我怕。”她担心地说。
“怕什么?”他不解。
“你一定要答应我平安归来,平安。”她抓紧他的手臂。
“我会没事的,你别担心。”冷魁无法理解她为何会突然忧心忡忡的。
“我真希望你别那么自信。”她叹口气。
“难道你希望我一副畏畏缩缩的态度?”他挑眉。
“当然不是,我无意无礼,只是,‘溺者常是善游者’,也就是说,溺水之人常是对自己太有自信的善游者,所以我会担心。”她蹙眉。
“你的忧虑一点道理也没有。”他摇头。
“我应该想个办法。”暖暖喃喃自语着。
“什么办法?”
她摇头,没回答他,不过,她一定要想个法子防范未然。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别心不在焉的,暖暖。”他的语调听起来不大高兴。
她安抚地拍拍他的颈侧,“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他拒绝被敷衍,于是,伸手抓住她的手,“想什么?”
她举起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右颈,“我在想如何使你安全,领主。”
“我很安全。”她的动作扰乱他的心思,使他慵懒而放松。
“你当然很安全。”当我想到保护你的方法后,暖暖在心中忖道。
冷魁搂着她,心中从未感到如此满足过,她关心他,而且是毫无条件的,从很久以前,他就不再奢望有人会如此关心他;长老们的关心是因为他是领主,而暖暖的关怀则是出自她的内心,对他而言,这是特别而又令人感动的。
等战争结束,他要将她留在身旁,冷魁微笑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