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一句问语,犹如沉重的大石压止两人心头。
她明明知道、她和李济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们根本不能成亲;她明明知道,他在她身边守候已久,为什么她还要这样做?
「我有我的理由。」她侧过脸,低低回答。
「什么理由?」慕容少烽走近她。「为了报复吗?」
「这是很正常的,不是吗?」莫冬雩反问。
李昌基辜负了她的母亲,不愿认她又威胁要对她不利;她难道不该为自己与母亲出口气吗?
「你要报复可以,但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
他明白平乐王的态度伤她很重,那不单单是对她的一种轻视,更导致她对亲情绝望。
他知道她的苦,所以一直以体谅的心情等待,只希望有一天她会将自己心里的苦说出来,学著信任他而不再总是自己承受;结果她却还是一意孤行,执意以自己的方式讨回公道。
「这个方法有什么不好?」
「冬雩!」他皱起眉头,被她的任性遏得快失去耐性,「你明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难道为了一个不必要的报复赔上你的一生,你认为是值得的?!」
她与李济乱伦的真相一旦公开,她的一生就完了!
「不必要?」她的声音是危险的轻。「你认为不必要,是因为事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说得轻松。你有一个健全美好的家庭、有著人人称羡的家世背景,怎么会懂得我的感觉?」
「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慕容少烽脸色一沉。「相处到现在,这就是你对我全部的认知吗?」
「我……」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伤人,却倔强的不肯认错。「是你让我这么以为的。」
「我以为只要不断付出,守在你身边陪著你渡过难关,你总会懂得我的心;现在看来,是我一相情愿了。」
莫冬雩看著他,惶恐得说不出任何话。
「在你心里,只计较著输赢,不论事情是对是错,你只要想做就去做了,一点也不考虑后果。你总是任性行事,一点都不为身边的人著想,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你却因为一个人对不起你,就执意报复他,即使会因此毁掉所有人也在所不惜。」
他心痛、也失望:过去从来不曾疾言厉色,舍不得对她说重话,但他的呵护却造成她偏颇的行为;是他错了。
莫冬雩一脸错愕,随之转为抗拒。她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他要这么说她?
被责难的委屈使她不顾一切的回嘴:「你又了解过什么?慕容少烽,不要以为你救过我几次,就把我当成是三岁小孩般教训,你没资格说我什么、更没权利要求我任何事。我自己做的事自己会承担,不需要你多事。」
他生气,她的怒火也不比他小。就算她错了,她也不要在他面前认错。
慕容少烽看著她良久,所有的关心与深情,最后只化为一句:「冬雩,取消和小王爷的约定。」
「不可能。」
「如果你坚持一意孤行,就是逼我走。」慕容少烽收起所有感情,神色异常的平静。「从此以后,我们形同陌路。」
「你威胁我?!」她不敢相信的低喊,心里也因为他决绝的言词而起了微微的恐慌。
她做错了什么,他要这么绝情的待她?她只是想为母亲讨回公道,只是不甘心平乐三父子对她的逼迫啊!
「不,这是选择。」他定定的看著她。
对他而言这是个赌注:赌自己在她心中有没有重量。
「你……你想走就走,我不稀罕你留下来!」她咬牙低吼,转过身不再看也。
慕容少烽一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的心痛当场泄漏出来。他为自己的付出感到可笑。
一相情愿呵。
原以为她能明白的,如今看来,却是他自视过高了。
他───该死心了。
慕容少烽苦涩的轻笑几声,为自己不被重视的痴心。
「你多保重。」说出最后的关怀,他施展轻功迅速离开。
少烽?
感觉身后不再有他的气息,莫冬雩蓦地回身,难掩脸上的无助与惊慌。
少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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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济眉开眼笑的回府,虽然莫湘君提出的条件是有一点困难,但娘一向疼他,只要说服了娘,一切就不成问题。
踏进王府,四处静悄悄的,看来爹又跑到别处去清静,而娘应该是在房里生著闷气。这是他们吵架之后的惯例,从小到大,他不知道看过多少回了。
果然,准确无误的在王妃房里找到人,李济赶忙走了进去。
「娘。」
「济儿,你跑哪里去了?」笨儿子,也不懂得要留下来帮她说话,枉费她那么疼他。
「娘,别气别气,要是气坏了身子多划不来呀。」
王妃瞪著他。「还不都为你。济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心就是定不下来,老是毛躁躁的,难怪你爹要骂你整天游手好闲,看了就生气。」
「娘,话不是这么说。」李济不以为然的回道:「现在这种太平盛世,我贵为王爷之子,何必跟老百姓抢什么功名表现?人家是要靠这个来糊口,而我呢,只不过是满足爹的面子而已。」
「望子成龙啊!你爹的想法也没错。」
「娘,怎么你也跟爹一样了?能力是有需要的时候才要表现的,我们现在过得很好,哪需要我去奋斗什么?难道娘喜欢我跟爹一样成天往外边跑,连关心你一句的工夫都没有?」李济故意说到王妃的伤心处。
「那可不成。」她急忙拉著儿子。「你是娘的心肝宝贝、娘以后唯一的依靠,娘可不要你学你爹一样没良心。」
三两下转移了王妃的注意力,李济又道:「其实孩儿也想好好表现,让娘高兴一下;只是孩儿就算辛苦抢得了什么功劳,最后也只是继承爹的王位而已,既然如此,又何必那么辛苦?不如早日娶房媳妇,让娘早点抱孙子,这不是比较实际吗?」
「娶媳妇?」说到这个,王妃就忍不住又要叨哈:「你呀,要是肯听娘的话,娘早就有孙子抱了,哪会等到现在?!」
「孩儿总不能乱娶吧?当然要找到一个孩儿喜欢的人,才能幸福快乐的与她过一辈子:孩儿绝不要像爹一样,老是惹娘伤心。」
虽说王妃不许王爷纳妾,但风流的王爷怎么可能就此放弃追求别的女人?即便王府里是没有任何妾室,不过李济清楚得很,在金陵城附近,王爷至少就有三个香巢:只不过没让王妃发现而己。
男人的事,只有男人最清楚啦!
「哼,不要说你爹!」说到王爷,王妃就有气。
「好吧好吧,不谈爹。娘,孩儿有件事想请娘同意。」
「这回又有什么事?」她就知道,这个儿子是生来替她找麻烦的。
「娘,你还记得孩儿上回跟你提的那个莫湘君吧?她已经答应要嫁给孩儿了……」李济将莫湘君的要求提了一遍。
「什么!」王妃勃然大怒。小小一名青楼女子,竟敢做这种要求
「娘,你先别气嘛!」李济连忙安抚道。「其实湘君顾虑的也有道理啊,她孤零零一个人嫁到王府,因为身分卑微,难免会害怕受人欺陵,所以才希望爹娘能够承认她,不然她哪有胆子进王府?」
「不行。」王妃坚决的道:「济儿,你堂堂一个小王爷怎么可以被青楼女子玩弄在股掌之间?娘答应让她入府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她竟然还敢提出这种要求!娘这就命人封了袖招楼,看她怎么嚣张!」
「娘,你如果这么做,孩儿就一辈子不娶妻了!」
「济儿,为了一个卑贱的女人,你居然这么忤逆娘?」王妃又气又伤心。她后半生的指望全在儿子身上,结果他却说出这种话来?!
「娘,孩儿知道你心疼孩儿,其实这只是一件小事,湘君入了府,就等於是您的媳妇了,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要想那么多呢?」
王妃不再出声反驳,但仍一脸不豫。
「娘,求求你,孩儿是真心喜欢湘君的,否则也不必为了她和爹闹得不愉快。」李济可怜兮兮的说。
「济儿!」王妃实在拿这个孩子没辙。
见母亲态度稍有软化,他连忙又道;「娘,湘君很好、人又温柔,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这……」
「娘,如果你肯帮孩儿作主,那么孩儿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有关於爹的秘密。」他使出撒手钻。
「什么秘密?」王妃被引出兴趣了。
「娘还没答应孩儿。」李济滑溜得很。
「你……唉,算了算了,谁教娘就你这么个儿子。」王妃被说服了,「快说,你爹有什么秘密?」
「我听说上回爹到袖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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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不知道,酒的味道原来这么迷人。莫冬雩模模糊糊地想道。
虽然美酒是袖招褛不可缺少之物,但是她从来没有沾过一滴酒───直到昨晚。
此刻,水湘阁里堆著足以令人醉上三天三夜的醇酒,而已经喝了一夜的莫冬雩依旧捧著酒瓶不放。向来滴酒不沾的她至今还没醉倒,可见得潜力无限。
「走开……全都走开……不要理我……」
小荷被轰了出来,绣姨的劝告她也不理,莫冬雩一个人又哭又笑的,嘴里不时念念有词。
「娘,我有做错吗?为什么他要那样对我?」
她站起来,颠颠倒倒的在房里绕圈子。
人家说「一醉解千愁」,这句话原来真的有道理。醉了以后,就不必再去想任何事,她就不会伤心、不会绝望、不会有任何痛苦。
绣姨和小荷站在门外乾著急;望著里头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泪流不止的莫冬雩,她们都担心极了,偏偏却无计可施。
「绣姨,我去找慕容公子。」小荷下定决心道。「只要他来,小姐一定会没事的。」
「你确定吗?」绣姨怀疑。昨天两人起争执的事她已知道了,慕容公子此刻还会关心冬雩吗?
「总得试一试吧!光在这儿看小姐哭闹不休,也不是办法。」
「可是,你知道慕容公子在哪里吗?」
「不知道。」小荷摇摇头,「不过只要他还在金陵城内,总会被我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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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站了一天一夜了。」艳娘叫道。
「而且什么话都不说。」慕容少祈附和道。
「这样好吗?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关心一下?」方长武扶著爱妻问道。
「嗯……还是再等一下好了。」慕容少祈从没看过五弟这样,不敢贸然打扰他的「沉思」。
「等?再等一天一夜吗?!」艳娘不以为然。
「好吧,那我们一起过去。」要死也得找个伴。
三个人一同由暗处走了出来,被当成讨论对象的慕容少烽同一时间转过身。
「我以为你们还没看够,不打算出来了。」
三个人同时傻笑。
看起来他的心情也没多差嘛,那他们傻傻的守在这里,还跟著一夜没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容少烽挑眉。「你们守了一夜就是来找我傻笑的?」
「当然不是。」艳娘接话道:「五少,我们是看你昨天回来的样子好吓人,偏偏你又什么话都不说,一个人站在这里沉思:我们很关心你,可是想问又不太敢问,只好陪你一整夜,看你什么时候愿意理我们。」,
慕容少烽摇头失笑。「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
慕容少祈深思的开口。「五弟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你可以商量的对象。」
「我知道,但真的没什么。」他略显疲惫的说道:「我累了,如果没其他事,我想先回房休息。」
三人对望一眼。
「嗯,那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你了。」
目送他离开之后,三人继续留下来讨论。
「我看五少不对劲。」「可是五少不说,我们也无从猜起呀。」
「能让五弟这么反常的,在金陵城里除了莫冬雩之外,不会有别人。」慕容少祈一提,方氏夫妇顿时恍然大悟。
「我立刻派人上袖招楼打听。」急性子的艳娘说道。不过她还没开口叫人,前头看顾客栈的小二就自动来了。
「方老板,前面有个姑娘想见五少,她说她是袖招楼的『小荷』。」
三人同时眼睛一亮,撇下小二往前头走去。
看来,他们的疑惑很快就能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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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似乎有股温暖包裹住她冰凉的身躯。她不自觉的往那股温暖偎去。
「冬雩?」慕容少烽轻唤不省人事的她。
「嗯……」她嘤咛著,脸蛋摩掌著他温暖的胸膛。
他看著她,想舍又舍不下;眉宇深锁的表情显示她睡得并不安稳,即使再怎么命令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他却还是忍不住关心她,无法见她难受。
慕容少烽搂著她,转向外头叫道:「小荷!」
「五少有什么吩咐?」在门外待命的小荷立刻进来。
「你去准备热水,等会儿先帮冬雩清洗一下,替她换套乾净的衣服。」
「是。」小荷立刻退了下去。
慕容少烽神色复杂的看著怀中女子,幽幽叹道:「冬雩,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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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绣姨的帮助下,小荷总算将沉睡的莫冬雩清洗乾净。她们担心莫冬雩一旦醒来,又会继续伤心的喝酒,於是硬把慕容少烽留了下来,要他负责照顾莫冬雩。
水湘阁已经清理完毕,满室的凌乱不复见,剩下的只有空气中飘散的淡淡酒味。慕容少烽站在床头,静静的看著莫冬雩。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依然紧蹙著,偶尔还会逸出几句呓语。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抚她的眉心。
忽然,她抚住胸口难受的乾呕起来。
「冬雩!」他赶紧扶著她,看见她难受不己的模样.他再也硬不下心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於停止呕吐的动作。
「好些了吗?」他低声问道,习惯性的语出关怀。
「少烽?!」她像是突然看清了什么,原本抚著胸口的手立刻紧紧抓住他,生怕他消失不是。
「怎么了?」
她忽然笑了,梦幻似的低语:「我一定是在作梦。」
「作梦?」
「对呀。」她笑得傻乎乎的,语气忽然哽咽,「你……那么生气的走了……一定……一定不会再理我的。」
她滴著泪,一颗颗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却忍著没哭出声。
慕容少烽不禁轻叹,伸手抱她入怀,习惯性的提供温暖。要是真能不理她,他此刻又怎么会在这里?
要是真的可以丢了她不理,他又怎么会在听见她伤心时,便抛下自尊赶过来,守在她床边?
再多决心,再多不该深陷的自我警告,全抵不过一颗为她担忧的心。
「少烽,对不起。」她止住泪,突然冒出一句。
慕容少烽讶然地看著她,发觉她的双眸中藏著深情与歉疚。
「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是……真的好气好气他那么待我娘……又那么待我……」她差点因为情绪激动而喘不过气,慕容少烽拍抚著她的背。
「我知道。」他怎么可能不了解。
「我不想嫁给别人……」她的眼眶又红了。
「我知道,别说了,好好休息一下。」他想扶她躺回床上,她却不肯,紧抓著他的手不肯放。
「不要不要!」她猛摇头,「我一放手,你就会不见了,你好……好绝情的走了,一定不会原谅我的任性……」
她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他坚实的腰杆,深恐他会突然消失:她受不了的,再也不想失去他。
慕容少烽心一动,拾起她的下领,瞧出她眼里仍有著醉意。「你怕我生气吗?」
「怕。」她很老实的承认,一点也没有平时的倔强、嘴硬。「我伯你走了,我就好孤单,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摇著头,想甩去那份无助。「不要丢下我……」
「冬雩!」他动情的低唤,心疼她从来不曾显现的脆弱,他俯下头,轻啄她的唇瓣承诺道:「我不会丢下你。」
「真的?」苍白的脸抹上微微的赤色,在唇舌相亲的空隙间,她的问语含糊不清。
「真的。」他微微拉开距离,又有了从容的笑意。「我绝不会再丢下你。」
以后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不会再被她气走了;大不了就无赖的缠著她、抱著她、搂著她。然后───吻她!
她望著他,因为他的保证而笑了。然后,又迟疑地开口,「你可不可以……像刚才那样……」
他又啄了她一下。「这样吗?」他的表情像在取笑她。
她双颊赧红,但还是勇敢的点点头。
慕容少烽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她被动的望著,被那两泓保潭吸引著。
「你可知道,我若再吻你.就不只吻你的嘴?」
她疑惑地看著他,神情满是不解。
他的手指由她的面颊往下抚,经过她的肩滑至腰身,手掌一使力,她的身体便贴上他。
「你还不懂吗?」他笑看著她仍然不解的反应。
她的确不懂。不过她的双手倒是主动的搂上他的肩,把头靠在上面,然后闭起眼。
「我好困。」被他抱著,她有种安心的感觉,困倦霎时又涌了上来。
慕容少烽好气又好笑;这小妮子先撩起他的情欲,然后又无辜的表示倦累,他脑中的绮思遐想瞬间被打散。
「你呀,可真是爱逗我……」他嘴里虽是抱怨著,可也没忘记移向舒适的位置,让他可以更安稳的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