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家明明跟你说了呀。”
“你是我谁,你说了我就要听?”苏榭虽然是笑着,但语气却很严峻,“你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还是不把我当一回事?我是你的小厮还是仆佣,得听你的话行事。”
朱光瑶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眼泪似乎就要流下来了,那样子让陆盛杏忍不住一阵鸡皮疙瘩,这姑娘娇情成这样,不难过吗?
苏榭偷瞄了一眼朱光宗,无奈又抱歉,临辨郡主也太偏心了,她好歹也抚养了朱光宗两年多,一旦有了亲女儿,这两年多的感情就好像变成假的。
“表哥?”
陆盛杏听这语气就一阵恶寒,妹有情,郎无意,看出端彳儿,于是往旁边站了站,打算欣赏“表哥”如何应战。
一方面又忍不住想,原来他对别的女子是这样的态度。
他对她总是面带微笑,她还以为他是温和好人,现在却是一点笑意也没有。想想,耳朵又热了,她在心里暗骂自己不准三八,冷静!
朱光瑶连忙解释,“表哥你别生气,我没那意思。”
“没那意思就好,你母亲是郡主,我母亲也是郡主,别把临辨郡主那一套搬出来,在苏家,你是客,不是主,要搞清楚。”朱光瑶却是突然花痴起来,“表哥怎么这么说,我们的母亲是亲姊妹,我们也是一家人。”
“你跟你哥哥才是一家人,我姓苏,你姓朱,话别乱说,我停船不过不想让表哥回府上挨姨母的骂,并不是为了你。
朱光瑶完全听不进苏榭的话,“表哥你们要坐船去哪儿?我也要去。”
“这附近有渔船陆续回来了,你要去自己租,这是我朋友的船只,只招待我一人。”
朱光瑶走到陆盛杏面前,抬高下巴道。
“租这渔船最多一两银子,我给你十两银子,让我也上船。”
陆盛杏却道:“二十两。”
“春花,拿二十两出来。”
一个丫头闻言,连忙取出二十两。
陆盛杏接过银子,在手上抛了抛,笑道:“多谢朱小姐。”
“那我可以上船了吧?”
“请便。”
陆盛杏笑咪咪的看着她上船,然后对着苏榭说道:“今日不坐船了,我请你吃春风楼十两的席面,叫个琴娘跟歌娘来助兴,再开上一坛二十年的状元红。”
苏榭忍不住笑出来,朱光宗虽然没笑出声,但看样子也忍得很辛苦。
朱光瑶怒道:“你耍我!”
“朱小姐言重,我岂敢,小姐说要上船,请问小姐,现在您是否在船上?”
“……是。”
“那我可有跟你保证苏爷一定在船上?”
“……没有。”
“所以小姐说耍人可是冤枉我了,小姐租船,我让船,童叟无欺。”
苏榭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这陆盛杏真是太有意思了。
朱光瑶蛮横,姨母教不动,到了福泰郡主府,母亲也试图让她改正,却总也抵不过她的死缠烂打,没想到陆盛杏居然耍赖耍赢了。
当然,为了让朱光宗好过一点,三人并没有真的扔下朱光瑶,陆盛杏只不过略施手段,让她知道不是哭闹就能赢。
回去的路上,苏榭没坐自己的马车,却进到陆盛杏的马车中,“既然今天是为了谢我,那我能否提个要求?别叫琴娘歌娘。”
陆盛杏奇道:“怎么,你不喜欢?”
前生她入了福泰郡主府,当时不懂的事情太多,以为能凭着美貌跟心细得到夫君欢心,因此即便大喜之日就被冷落,她也不气馁,还是十分努力,嫁妆都用在收买下人身上,是故虽然没见过夫君的正面,却也知道了他不少习惯,他喜欢听曲、听歌,琴娘要是有新谱的曲子,他总是很乐于捧场。
上辈子做足了功课却依然被休,这辈子不再打听任何事情,荒谬的是婆子见她如此低调安静,倒是好心告诉她爷儿喜欢什么,让她能够投其所好。
她的重生虽然改变了一些事情,但遥远的郡主府上,肯定不会因为她的重生而有所改变。
苏榭依然是那个苏榭,喜欢琴棋书画,喜欢音律。
“喜欢是喜欢,不过比起喜欢,我还是想让表妹知难而退,你刚刚那样对她,倒是让我想起来了,一直以来,我都试图跟她讲道理,但她被宠坏了,根本道理讲不通,我应该学你跟她耍泼皮才是,你今日着男装,对她来说已经是外男,但席上有亲哥、有表哥,她想必不以为意,所以我打算请歌郎和琴郎,席间若有一半以上都是不认识的男人,想来她就不会那样自在了。”
“哦,这简单,我还可以跟你一直说话,让她融不进男人的世界。”
苏榭颔首——他来说,表妹虽然缠人,但还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倒是他知道“龙阳计”在母亲心中已经生根,今日陆盛杏正好穿男装,他可以再推上一把。
趁着立秋前后天气转凉,陆盛杏已经把铺子看好了,也不能说“看”好,因为她看中的人家突然反悔不肯租,没保人,怕麻烦,宁愿空着等也不想租给没做过生意的,万一生意做不起来,还赖风水,岂不倒楣。
就在陆盛杏烦恼的时候,苏榭说他有个铺子可以租,也是空了好久的,她一看就喜欢,店铺虽然比较浅,不过两间大房,但店口宽,这点做生意倒是很好,重点是后面有引水入缸,不用自己去挑水,对于做吃的来说方便很多。
租金嘛,每月三两,陆盛杏原本还担心他租得便宜了,附近问问,都是三两价,于是安心租了下来,又请师父来做柜子、纱厨,在人牙子那边挑了六个年轻丫头,就直接住在铺子的小阁楼。
申姨娘跟焦姨娘现在每天早上辰时就出门,教那些丫头做点心,直到酉时才回府,虽然累,却是很开心,比起以前每天等天亮,等完天亮等天黑的日子要好多了,大小姐还说了,等铺子开张就让她们当大掌柜跟二掌柜,除了例银,还给花红,光想就觉得日子美好许多。
陆盛杏一边忙着铺子,也没忘记陆盛梅的事情——陆胜顺把那三十两用完了,但消息也很令人满意,那赵棋根本就是算计陆盛梅来着。
花了一两让穷表妹去借帕子,再花一两让穷表哥炫耀,接着让奶娘还回帕子,又“不小心”让吕姨娘套出是哪房的人,为的当然是陆盛梅的五百两嫁妆。在大门大户,这不过就是庶女能拥有的基本,但在没落如赵棋家,却是一笔钜款,可以帮助他们换房子,甚至这辈子吃喝无忧。
陆盛梅知道后原本不信,哭了几场后却慢慢想通了,一个是自己的姊姊,一个是自己的亲大哥,怎么可能害自己。
后来赵家有喜事,她倾借口不去了,第一次喜欢的人居然是伪君子,她一边庆幸自己还没嫁,心里却还是难受。
陆盛杏一直记得陆盛梅前世的遭遇,只叮喔她,若是赵氏问起她喜欢哪种门第,让她说喜欢小门小户,下人少点没关系,房间小点也没关系,只要不用自己动手煮饭干活就好。
陆盛梅却是不解,门户越高越有福不是吗?
陆盛杏不能老实说自己是重生过的,很多事她早就知道了,只能拿自己举例,“你看看我,嫁入福泰郡主府可有一日好过?若是我当年嫁入普通商户,丈夫敢大喜之日倒头就睡,婆婆会在奉茶之日不让我进她的大厅?这世道对女人来说是很刻薄的,与其嫁入高门争面子,不如嫁入低户争里子,你看临辨郡主只生了一个女儿,可她是皇家血脉,朱家谁敢嫌她,大姊姊让你挑一般门户,就是这道理,退后一步说,叔娘气量狭小,你的婚礼越简单,吕姨娘的日子越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