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冷脆的铃声惊碎了黑暗的沉寂。
响到第三声,一个人影从角落走出来,按下接听键。
“大哥,兄弟们已经安排好了。”
“知道了。”那人答。
电话里的语气稍变:“川浩?大哥呢?”
“大哥在,”陈川浩抬头看了眼坐在桌後的黑影,“他知道。你们可以进去了,一切小心。”
黑暗里的烟红沉默地亮著,陈川浩不敢做声,又退了回去。
直到第二次铃声响起。
“大哥,楼下已经全在我们的掌握,现在就上去?”
陈川浩又习惯性地看了看桌後,正要答,许久没有动静的黑影发话了:“川浩,你去。”
“是。”他转向电话,“再检查一遍各个出口,彻底堵死!我马上就到!”
陈川浩拿了外套赶紧出门,正要关门,又听到屋子里冷冷地传出一句:“我不要看到尸体。尤其是他,伤到哪里,你就自己在身上造个同样的伤出来。”
“是。”陈川浩稳稳地答了声,轻声将门关上。
明灭的红光悄悄地燃成时间的灰烬,一直夹著它的修长手指将它用力掐熄在如乱坟岗般的烟灰缸里,伸到桌面的烟盒摸索著继续。
火机磕出一簇明艳的火苗,映亮了黑暗中那双沉静的眼。望著灼热的火光,一丝快意与狠辣闪过。
绚烂的灯火装点出不夜城的美景,透过没有挂帘的窗,将桌後的身影从黑暗中剥离。
叼著烟的男人保持著靠在椅背,长腿交叠放在桌上的姿势,像一只隐藏在黑夜里伺机的豹,优雅而充满威胁性。他扫了眼窗外被光影搅得沉蒙的天空,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电话铃再次响起,这次他动了。鞋尖轻巧地挑起话筒,抛物线的落点在稳健的手里。耳朵贴上听筒时他的心闪过一阵轻微的抽搐。他知道一定是成了。他有点紧张。
“大哥,青龙帮已经被我们一锅端了。”依然是最先打电话来的胖子全,刻意冷静的语气也压不住那一股大战告捷的兴奋。
“嗯。”他淡淡应了声,这是理所应当的结果。“人呢?”
“……呃……”胖子全的兴奋忽然一窒,有点不知所措地支吾,电话立即被另一只手接走。
“大哥,”陈川浩依然是稳稳的声音,稳重里透出一丝扼腕,“方鸣丢了替死鬼出来,我们没料到,给他坐直升机逃了。”
捏住话筒的手一紧,如果那是陈川浩的脖子,恐怕他已经要疼得叫出来。“他呢?”寒气顺著电波传过去,陈川浩竟不由打了个哆嗦。
“方、方鸣带著一起……都上了直升机,我们追不及……如果不计死活,我们就直接把它打下来……”
“同样的要求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努力平复了一下胸中的怒火,他放慢了速度,“川浩,这件事我只要求看到结果,你知道该怎么办。”
“是。”陈川浩沉沉地应了声,胖子全看到了他额角的汗珠。
电话被放回的一瞬间,整个话机被猛地抓起来砸向对面的墙壁,迅猛的力量使它在墙上粉身碎骨。
双手有些颤抖了,用力地撑在桌面上,有些不稳地喘息著,指甲扣进釉亮的木头里。
“呵、呵、哼……”像受伤的野兽哀鸣般的笑声,笑得人心底寒凉又刺骨不已,“方鸣,你逃吧,这只会让你的死变得更艰难而已。你以为带著他就能当挡箭牌了吗?哈哈哈哈……我会让你把死当作最渴望的事。”
在变得混乱的脑子里,忽然不停闪现出来,那一片白得耀眼的花。
***
“……还是讲故事吧。我给你讲个公主和骑士的故事。”
“恩。”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古老的国家。这个国家的国王有个美丽的公主。有一天,公主遇到了国王座下勇敢的骑士,他们很快相爱了。”
“……相爱是什么?”
“就是两个人都互相爱上了对方。”
“……爱是什么?”
“爱啊,……是一朵世间最美的花,会在两个相爱的人心中开放。”
“哦?会开花呀?”
“……这只是个比喻。”
“……我想睡了……”
“……”
***
王晔的车在离山坡还有近一百米的时候就被拦下了。
“少爷怕吵,车子不能开过去。”站在坡前的守卫说。
他了然地点点头,把车停好,下车走过去。
山坡上还站著几个人,他走近其中一个问少爷在哪儿。
“那一面。少爷不喜欢被打扰,不准我们过去。”那人指著山坡顶说。
“帮主要我带他回去。”他说。
“那也要他愿意才行。”那人耸耸肩,并不把这个要求太当回事。
王晔知道是帮主太宠爱这个儿子了,所以命令到了他面前就变成了商量。
“我过去请他。”他只能说。
山坡不陡,但有些长。沿著坡一直上去,每隔个几米就站了个人。王晔觉得好笑,帮主已经快把一个分堂的人都用来保护他这个独子了。这未免有点太夸张。
他慢慢走到坡顶,往下望,竟看到一望无际的白色小花,毫无杂质的纯然,纷杂在夏日郁绿的草丛间。午後的阳光热辣而刺眼,热莹莹地落在每一瓣花上,每一片草上,那泼天的闪亮简直是要盲了人的双眼。似极一张绵长宽厚莹莹亮亮的花毯。夏蝉“唧唧”地响著,衬得四下里一片静谧无声,带著热气的风悄悄地掠过,花草树叶沙沙摇曳,更为这灼人的天气浇泼上烦躁的色彩。
这里哪里有半个人影?有的只是刺眼得烦人的花啊草啊树啊虫啊。
王晔才站了几分锺,就觉得身上开始慢慢地冒出汗来。这个小少爷好奇怪的习性,竟然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郊游,就算下面的人粗皮糙肉地抗得住,他自己也不怕大太阳下中暑了?
他咕哝了声,气愤刚回来就给派过来当保姆。要对付这种怪脾气的少爷,他宁愿暴雨夜去码头接货。妈的!老头子到底以为他回来是为了什么啊?
他是三年前加入青龙帮的,帮主白起山很赏识他,一入帮就把他派到马来西亚处理青龙帮在那边的一些生意往来,做与东南亚各生意夥伴的联络点。三年来他从没回来过,所以也从未见过这个白起山比自己的命还宝贝的儿子。
他昨天才下的飞机,今天就给吩咐过来接这个少帮主,白起山给他的任命向来都出人意表。就像当初谁都不知道他能力底细的时候就委以重任,而现在他成就斐然地回来也不过派他来接儿子。让他忽轻忽重地拿不准白起山心里对他的那份分寸。
天气很热,他实在没耐性等这位少爷玩到自动想起要回家,既然他有命在身,到底也还是有所恃的。
坡下的草很长,人如果是躺在里面那自然是一躺就没了。所以他在高处看了这么半天都没瞧出少爷藏身何处,只得慢慢走下去找。虽然热,白得也烦人,可是这自然里的静谧他也不想用突兀的叫喊破坏了。
一旦走下去,就证实了这草长到什么地步,他这么高的个子,也竟堪堪漫到了他的腿上来,才16岁的孩子大概随便在哪里埋头睡觉都很难一眼望到。
他小心地走著,生怕步子一大就不小心踩到了少爷的胸口上。那种柔弱的富家子弟,会被踩吐血的。
他的眼睛很好,枪法神准除了手稳,也全靠这双眼。现在到处白花花的亮,他眯著眼,随时盯著不寻常的东西。
到处都没有。
他有点烦了,热辣的阳光,像永不会停歇的蝉鸣,耳朵里像被充灌进无数的蜜蜂,“嗡嗡”地响个不停。大太阳底下在长草里找人,保姆果然不是人干的事。幸亏只干这一回,否则他一定会忍不住掐住那个让人不得安宁的小少爷细弱的脖子!
忽然在一片“嗡嗡”声中,他听到了一两声细得让人发指的哼哼,时断时续,如果不是这么热辣辣的光天白日闹鬼,他决定大胆地假设这是有人在哼歌。
寻声走近一棵大树,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慢慢转过去,清清楚楚地看到躺在树後大石头上的嘴角叼著根草,闭著眼睛哼歌的少年。
只在刹那,他的心脏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这是一种身体内部自发的猛烈的冲撞,激跳的心用力地冲到胸腔壁上,“砰、砰、砰”,像排山倒海的巨浪汹涌而来,迎著艳阳的万丈光芒,他的脑子一阵一阵地晕眩。
他怔忪了,脑子里热得发麻。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生怕一点点突兀的细微声响便惊动了那个少年──是精灵吗?他一定是无意间闯入了花神的禁地……
白衣的少年沉沉地躺在花间,宛如来自花间的使者,更像一朵巨大而娇艳的白花,每一瓣花叶都因坠满莹澈的晨露而鲜灵璀目,娇羞欲滴。连带著这花这草这树甚至他身下的巨石,都充满了天成的灵秀。
薄透的衬衫被风带著,领子衣角在做小范围的翻飞,看得见衣下细白得犹如瓷器的皮肤,薄得近似透明。单薄的骨架充满了少年的朝气与青涩。俊挺修长的身体在石上随意地舒展,包裹在牛仔裤里修挺的腿一条弯起撑著,一条平伸。白色衬衫的袖口没有扣上,随意敞开的姿态露出纤瘦而精致的腕,白玉般纤长的手指轻摆在青灰的石面,精美得宛如艺术品一般。夏日的艳阳透过大树繁茂的枝叶细洒在他的身上和周围,一条条宛然金黄的光带如天界里凝亮的空气,烘托出他飘渺不凡的身姿。风一直在他身侧微微地吹拂,那浓密的黑发,一丝一缕,轻轻柔柔地在光洁的额头跳动,像应和著他口中歌曲的节拍。
一切,都美如幻境。
更别提那出尘的眉目。像永不衰老的,比春花更娇艳,比秋月更醉人的精灵才会有的俊美容颜。
王晔迟疑了,就这么俯身看著这个孩子,连呼吸都放到最轻最慢。
他在睡著,也或者没有,因为他还在哼歌。
王晔忽然觉得就连他在哼的这首歌都这么好听,虽然只是翻来覆去的几句:
“Heisfree,freelikethewind。Heisfree,andhewillwin……”
是放松惬意到极致的表情,就这么悠然自得地在阴凉的树荫下,宽阔的石头上享受一个悠闲的夏日午後。嘴里的草根随著歌词不停晃动跳舞,红润的唇间看得见那一排珠贝般的皓齿。
王晔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他知道过世的帮主夫人是个绝世美人,还是大家闺秀,当初被帮主一见锺情,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硬抢过来。夫人娘家也不是吃素的,黑白两道都请了帮手,闹得青龙帮屡受重创,差点帮散人亡,白起山就是不放手。最後是夫人自己站出来说我就愿意跟他了,弄得夫人娘家没办法,跟她断绝了所有关系,这事才作罢。大家都说白起山是个痴情种,冲冠一怒为红颜。而王晔现在知道了,如果换做是他,难免也会这么做。
他还只是看到了她的儿子,一个美得不像人间凡品的少年而已。如果说他之前无法想象那种众人口耳相传下来的绝美,那么现在,他也已经领略到了──是美到让人心里发颤的完美。美到能让人的呼吸陷入绝境。美到,即使是一个男孩儿,也能轻易撩拨起心底那根骚动不已的弦。
美得,这样惊心动魄。
他忽然宁愿,时间就这么停止。
所以当少年一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正是王晔这一脸呆滞对著他流口水的痴呆样。
“吓!”他吓了一跳,立即翻身坐起来,还差点撞到王晔的鼻子,赶紧退到三百里之外。“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最後那声质问已经显露出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少爷一贯优越的口气。他是在以对一个下人的口气质问。
王晔被他突然醒来也吓得不轻,幸亏是多年来对突发情况的条件反射神经帮了忙,立即後退一步,低著头答:“湘宇少爷,我叫王晔。帮主让我来带您回去。”
白湘宇惊魂未定地上下打量著他,那是一双如有流水在荡漾的眼睛,眼波流转,便是轻轻柔柔飘荡过来无边的澄澈和明媚。听到他的解释,皱起好看的眉头:“那你干吗不叫我?还在这儿看来看去的,我差点被你吓死。”
“我是看少爷睡著没有,如果真睡著了的话,我就在旁边再等等。”王晔反应很快,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重点在於那种说谎话也一副自信到不行的样子轻易地就骗到了养在水晶花房里的娇娇少爷白湘宇。
白湘宇跟他母亲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不管是样貌还是性情,都特别平和,甚至就是娇弱的。加上白起山爱惨了夫人,夫人不在了,对这个儿子就分外宝贝。明明是一个黑帮的太子爷,也当成千金小姐在娇养。保护圈里三层外三层,把白湘宇养得比他母亲还不食人间烟火,与哪怕是一滴点阴暗面都要做深度隔离。所以他看到的世界都是白色的,金色的,五彩的,美好得不行的。只要是人都是好的,善良的,可爱的,诚实的……
所以他根本就没怀疑王晔是在骗他。点点头,又打量了王晔一番,笑起来:“我刚才在乘凉,没睡著。你如果叫我,我就起来了。”
王晔听到他说话,一抬头看到那明媚纯净得无以复加的笑容,心头又是一眩,晃悠晃悠地答著:“不敢打扰少爷,自然是等少爷自己醒过来最好。”
白湘宇听他这么答,挑起了眉头,很欣赏地对他点著头:“你很不错啊。他们都是要来叫我,只有你愿意等我醒。呵呵。”说完乐呵乐呵地又满意地笑。
王晔一听这话,差点喷饭。这种感觉就像小孩子说,叔叔你给我糖吃,所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这位少爷的逻辑能力很值得研究。
说完,白湘宇又在石头上抱著腿坐好。“可是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我再在这儿多玩儿会行吗?”
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王晔哪还敢说个不字?且不说白起山这么宝贝的儿子,自己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就是白湘宇这个样子来求人,如果还有人会拒绝,那人一定是传说中的铁石心肠。
他只是又往後退了一步:“少爷高兴玩到什么时候就玩到什么时候。只是需要属下回避吗?”
白湘宇没想到他这么爽快,也没细想既然是他老爹让他来带自己回家,怎么现在又这么大胆子放自己快活。总之这个单纯的小子在几句话之间就对王晔产生了无比的好感,觉得他特别好,特别投缘,当即拍著旁边还空著的石头说:“不用不用。我一个人也怪闷的。从没见过你,你能陪我聊会儿天吗?”
王晔当然求之不得,当下毫不客气地就坐了过去。“想聊什么呢?”
“随便。对了,你刚才说你叫王晔?是哪个字啊?”白湘宇根本不像个已经16岁了的大孩子,总是特别天真的表情认真地问问题。
王晔又把自己的名字细细地解释了一遍,还抓过他的手写在他手心里。白湘宇当然不会知道他是在明显地揩自己油,只是很少有人对他做这样亲密的动作,手心里一划一麻的,王晔的手又大又温暖,还有很多厚厚的茧,滑过他细嫩的皮肤,弄得他脸都红了,抓紧拳头缩回来,连连笑著说知道了知道了。
王晔爱看他笑,特别是他快乐地一笑,整个世界都鲜活生动了起来。白湘宇是全天下最没烦恼的人,所有的烦恼都给他老爹挡掉了,因此他的笑容永远澄净得如同夏日的天空,晴朗朗的透著暖意。
两个人坐在同一块大石头上聊啊聊,虽然尽是些无聊的话题,却也说得津津有味的。
“我最喜欢这里了。”白湘宇把手臂像鸟的翅膀一样张开,“风景好漂亮,夏天来最舒服。”
王晔小心地把目光从他身上被风轻轻拂动,透得见皮肤的薄衬衫上移走,继续很无耻地说谎不打草稿:“我也是啊。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是一来就喜欢上了。”
“真的吗?”白湘宇好高兴找到个知音,那些平时号称保护他的人每次要来都一副臭脸,活似要去的是个什么污浊肮脏的鬼地方,所以他最不喜欢那些人跟得太近,怕看到那种脸色,污染了这里的美景。“以後我就找你陪我来,好不好?”
王晔喜得心里一跳,光是面上装得十分之为难:“这……要看帮主的意思,也许我以後会很忙。”看到白湘宇一呆,跟著变得沮丧的脸色,又赶紧补上一句,“不过只要我有空,少爷说来我们就来。”
“你真是太好了!”白湘宇少爷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他从没见过像王晔这么好的人!无论自己说什么都答应,而且一点也不勉强的样子。
王晔跟著露出一个特别温柔的笑容,很善解人意地看著他的雀跃,看著看著,白湘宇的脸又红了……
等到太阳快落山,两个人才磨磨蹭蹭地回到白府。白起山已经等在了大厅。
王晔低著头跟在欢快的白湘宇後面进去,白起山冷冷地“哼”了声。“还知道回来啊?”
白湘宇看老爹这样,赶紧收敛表情,乖乖地叫了声:“阿爸。”
王晔当然知道白起山舍不得骂儿子,那声自然是哼给自己听的,立刻一步跨到前面,说:“属下看少爷玩得高兴,不忍扫了少爷的兴。没办好帮主的吩咐,请帮主责罚。”
白湘宇看他这样,马上跟著很义气地站在一起:“阿爸,不怪他,是我自己贪玩。”
白起山淡淡地扫过儿子那张长得跟他母亲一模一样的脸,满是求情的目光,再看看王晔敛眉收目恭谨地立著,心下倒是一宽。他就是欣赏王晔那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镇定自若的样子,这是成大事的料。白湘宇他是不指望了,倒是有意将帮主之位将来传给王晔,如果他们两个相处得好,他这个儿子在他身後也不怕受人欺负了去。
他缓缓地对白湘宇道:“今天,还开心吗?”
白湘宇没想到老爹会突然换了话题,一愣。不过在他心里,老爹永远都是精明老成不可捉摸的,他早就学会有问有答不费精神地去猜测他的意思,反正老爹疼他得紧,根本不会为难他。所以也只是答著:“嗯!今天特别开心。”说著,还笑眯眯地看了眼王晔。
白起山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在表示什么,微微地点点头:“这就好。”
这回轮到王晔忐忑了,老奸巨滑的帮主现在不愠不冷地算是什么意思?说闲话家常又隐含机锋,说对他办事不力有不满又不象。他暗暗盘算,下步该怎么应答才能圆满得让大家都下得了台。
白起山看出了王晔的不安,嘴角露出个不易觉察的笑,微咳了声,慢悠悠地拿过手边的茶嘬了口,就著茶杯上氤氲的热气望向王晔:“以後的日子长了,你可不能这么任著他。玩也有个度数,过了就不好了。”
“啊?”白起山这话里有话的,纯得跟张白纸一样的白湘宇听不出来,七窍玲珑的王晔怎可能也听不出来?当下就是一呆,错愕地抬起头看著颇有算计的白起山,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白起山吹著杯子里的茶叶,像是特别专心,好长时间都不说话,任王晔在心窍里翻来覆去地把他话里的意思掂量了个透,才又漫不经心地接了句:“看你们也挺投缘的,以後你就跟在少爷身边吧。衣食住行,照料好了,我也能省点心。”
这个意思就是……?王晔更摸不著头脑了,这回倒是白湘宇反应得快,立即跳著起来跑过去:“阿爸,您是说以後王晔跟著我?”
白起山溺爱地揽著他的肩,说:“你不是嫌人多跟来跟去烦吗?王晔身手好,人也机灵稳重,一个顶十个。有他在你身边,我放心。”
“好啊!阿爸,太好了!我喜欢!”白湘宇开心地搂著老爹的脖子欢呼,十足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以後我身边就不用像带著个旅行团了,同学也不会离我远远的了!阿爸,谢谢!”
这时王晔是心下又惊又喜,惊的是把他调离帮中要务,不知帮主对他究竟是何打算?喜的是能长久贴身地跟在白湘宇身边,这个,那个……他激动得手心竟一直在冒汗。
白湘宇喜滋滋地回头去看王晔,正好他也正看过来,两道目光在空中对接,灿亮的电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