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边的唐圣霖正打着GameBoy,虽感觉有道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脸上,却因为玩得起劲不加理会。
许久许久之后,等屏幕打出“GameOver”的字样,他才大力拍了下桌子,转过脸怒瞪向视线的主人。
“丑八怪,你看什么看?!”
严清音吓了一跳,小手贴住胸口。没想到那么好看的眼睛,现在却这么可怕地瞪着自己。真的好可怕哦,她好像看到有两簇火苗在他的眼底跳跃。
“说话啊,丑八怪,你一直盯着我的脸干什么?”
唐圣霖凑上脸,拉近两人的距离。隔着镜片,他看见她的眼睛里满是惊慌,跟受了惊的兔子感觉好像哦。他突然有了逗她的兴趣。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见本少爷长得帅,所以被我迷住了吧。”嗯,嗯,没错,就是这样!他在心里点点头,“哈哈,我就知道本少爷魅力无穷。不过,丑八怪,我可要警告你,千万别喜欢上我哦,因为本少爷是一定不会喜欢你的。”到时候缠住他,甩也甩不掉就麻烦了。
拼命摇头,她才没有被他迷住,她才不会喜欢他。他这么吓人,她才不要喜欢他。严清音只能在心里说着“不”,因为她已经怕得发不了声了。
“什么?”看见她摇头,唐圣霖却下了另一番注解,“你说不行,难道你已经喜欢上本少爷了?”啊,真是没法子,这个丑八怪已经喜欢上他了呢,这可怎么办?
天啊,严清音真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自大的人,她可不要被他误会她喜欢他。吸了口气,她鼓足勇气,用力推开身前的唐圣霖。当他的视线离开她的脸,眼睛不再紧盯着自己,她才觉得不再那么害怕紧张。
“我才没有喜欢你!我也不会喜欢你!”她大声说。
唐圣霖猝不及防地被严清音一推,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为了稳住自己,他手撑上课桌,虽然人是稳住了,但手一滑,将桌上的掌上游戏机扫到了地上。
“你这个丑八怪,干吗推我!”
“我——”被唐圣霖一瞪,严清音又被吓住了,声音一点一点小下去,“不……喜欢……”到最后便没了声音。
唐圣霖不理她说什么,低下身子捡起落在地上的游戏机,按了几个键,屏幕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把游戏机往桌上一扔。
“你看,摔坏了。”
“又……又不是我弄坏的。”严清音小小声地说。
“要不是你推我,它怎么会摔坏!”
“那……那我赔……赔好了。”想想他说得也对,的确是自己推了他,这部游戏机才会摔到地上坏了的。只是……扫了眼桌上的Game
Boy,它一定很贵吧,回去不知该怎么跟爸爸、妈妈说,他们会怪她吗?
“赔?”唐圣霖怪笑起来。
严清音不明白地看着他,他在笑什么?他的笑让她很不舒服。
停了笑,唐圣霖露出了他那自诩高人一等的眼神,“你赔得起吗?这游戏机可是我爸爸从美国给我带回来的最新的版本,对你这种凭着一点‘才’进鸿为的人来说,怕是天文数字吧。”
严清音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唐圣霖眯起眼睛,想了半天,忽然抽出严清音课桌内的书包。
“你干什么!”严清音伸手想要抓回自己的书包,但唐圣霖已经背过身去。
他胡乱翻着她的书包,翻了半天,决定用她的铅笔盒来解气。那是一个崭新的塑料笔盒,盒面上印着许多翩然的彩色蝴蝶。他把铅笔盒拿在手里,书包则往后丢还给严清音。
严清音一手接住书包,一手拉住唐圣霖的衣服,“你拿我的铅笔盒干什么?”
唐圣霖回过头对着她露齿一笑,那笑绝对的不怀好意,令她心惊。
“因为你的关系,害我摔坏了游戏机,既然你赔不起,那——”话落,只见铅笔盒从唐圣霖的手中飞出,直直朝着教室前方而去。
铅笔盒在空中画出弧线,那些蝴蝶就像在展翅飞舞,飞了一段之后,它们一头撞上墙壁,纷纷落下地。
“不!”严清音向前奔去,却只来得及捡起铅笔盒的碎片。她的笔盒散了架,里面的笔落了一地。
她蹲在地上哭了。
这只铅笔盒是她想要已久的,这次因为能进鸿为念书,妈妈为了奖励她,特地给她买了这崭新的铅笔盒,而她今天才第一次用啊。越想越伤心,眼泪也就不停往下掉。
一块手帕出现在她面前,她抬起头,一个女孩向她弯着腰,眉目清秀,神情和暖。
“手帕。”
女孩示意自己用她的手帕,她接了过来,揩了揩眼睛。
女孩蹲下身帮她把笔一支一支地捡起来,“喏,你的笔。”
“谢谢。”她右手捏着手帕,而且还揣着铅笔盒的碎片,只得用左手抓起笔、尺、橡皮等。
“唐圣霖,你太过分了吧,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新同学。”女孩慢慢朝唐圣霖走去。
“哼!”唐圣霖只回给她一个鼻音,他坐在位子上,眼睛仍盯着严清音。她的眼睫湿湿的,沾着泪珠;眼睛泪光盈盈,似乎一个眨眼,眼泪就又要滚落下来。活该!他想,谁让她推他的。
女孩的一只手搭在唐圣霖的课桌边沿,没有因他的不屑一顾而动气,“你看不起我们这些‘凭着一点才进鸿为的人’,我还看不起像你们这种除了‘财’,满脑子种满草会走路的包子呢。”
刚说完这句,唐圣霖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已经有人在叫——
“喂,秦舞影,请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哦。”
“舞影,说得好!”
唐圣霖拍桌而起,“秦舞影,你是说本少爷是草包吗?!你这个丑八怪!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才?你现在根本连‘才’都没有了,舞蹈天才又怎样?腿伤了还不是一样再也不能跳舞。像你这种既没财,又无才无貌的人,学校为什么还不开除你?”
话音刚落,他就被人一下子推倒在地,有人压坐上他,两只手直朝他脸上身上狠狠地打来。等他看清打他的人,他已经吃了好几拳,脸上火辣辣地痛。
“段守恒!你居然敢打本——”句不成句,又挨了几拳的他,拼尽力气推倒段守恒,然后如法炮制地压着他揍起来。
两个男孩就这样你来我往地在地上扭作一团。
整个教室闹翻天,有人叫好,有人助威,有人努力劝架,也有人意思意思地喊着“不要打了”;有人继续谈着天,有人仍安静在一旁看书,更有人趴着睡觉——严清音真怀疑他怎么还睡得着。
怎么没有人跑去找老师?!她呆呆地站在原地。
女孩又慢慢向她走来,然后立定在她面前。她对着她笑,似一朵洁白的梨花。
“你好,我叫秦舞影,欢迎加入我们六年4班。”衬着女孩背后的吵闹,她竟然清楚听见她的声音,“你叫严清音对吗?我觉得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哦。”
睁开眼,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中,阳光透过窗帘洒满房间,空气中有细尘飘浮,她盯着这些浮尘,思绪也在浮沉……她似乎做了个梦,不是美梦,也不是噩梦。梦的内容她已经想不起来了。总是这样,从小到大她从没记住过一个梦,真有些遗憾。可是她有感觉,她做的这个梦是真实的,也许是她的某段记忆吧。
又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仍是没有结果,她决定放弃,翻身下床,趿着拖鞋走出卧室。想往卫生间梳洗的,眼角余光似乎扫到客厅的沙发上有个什么东西。
她眯着眼睛,好奇地走近去看。离沙发越近,她越心惊。因为沙发上躺着的好像是个人。她的房子怎么会多出个人来的?该不会是小偷吧?可小偷没道理不偷东西,只躺在沙发上睡觉啊……噢,还盖着她的被子!
来到沙发旁,她认出这个疑似小偷的人盖的被子是她的。这么说来,小偷进过她的卧室了?天哪!不会吧,她居然没有察觉!慌忙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睡衣,穿得好好的,她的身体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算是松了口气。可这个小偷也太奇怪了吧,进入她家什么也不拿,只从她的卧室取了床被子,然后就在她的沙发上呼呼大睡?这不合常理。
小偷先生头朝里睡着,她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掀开被子,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她真是有点佩服自己的大胆。其实也不是她胆子大,只是她没有危机感,或者说,她并没有感到她现在的行为会给自己带来危险……还是她其实只是少根经?
无暇细想,她把脸贴近小偷先生的脸——她没戴眼镜,视力有限,看不清楚。
还没等她瞧清楚,沙发上的人忽然翻了个身,从侧卧变成了仰躺。由于靠得太近,对方的唇擦过了她的下巴。
她一呆,手指贴住下巴,指尖似乎还能感觉到濡湿和温热。
“早安,清音,你是想偷吻我吗?”
听见声音,她低下头,正对上一双戏谑的眼——是她熟悉不过的眼睛。唐圣霖!她直起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唐圣霖,你怎么会睡在我家的沙发上?”
唐圣霖坐起身,靠上沙发背,食指点着太阳穴。他皱着眉头,却勾着嘴角,“呀,清音,你跟我玩失忆啊?”
虽然早就知道她时常会丢三落四、忘东忘西的,可还是头一次见识到“传说”中一早起来她就脑筋短路的本事呢。
打量她一头长发微乱,身上穿着蓝白格子的棉质睡衣,眼睛眯成一条缝,表情认真却带着疑惑,他竟觉得有说不出的可爱。认识她以来,他还从未曾在她身上发现过可爱呢。刚起床的她都是如此可爱的吗?他想知道。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她又忘记了什么吧。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实在因为她过往这样的记录太多。严清音开始努力回忆。
“昨晚才发生过的事情你真的能睡一觉就全忘记?”稍稍夸张了点哦,见她又似乎真的想不起来的样子,“需不需要我来点醒你?”
昨晚?稍微有了点模糊的印象,唐圣霖好像是有来找她,“你昨晚上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要住下来,你已经答应了哦。”唐圣霖尽量让自己正经,以增加他话语的可信度。
谁让她记性这么差,正好被他利用。
严清音盯住唐圣霖的脸,“你不要骗我,虽然我的确记不清,可我一定不会答应让你住下来。”
“清音啊清音,你才不要借着失忆,出尔反尔。凭着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昨晚你明明就答应了的。”他相信,谎言说上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理。
“你还真会编,说得跟真的似的。有证据没有?”她信他才怪。
唐圣霖当然拿不出证据,因为他的确是在乱编。但他是一定要住下来的。
“你不也没有证据,你说你要怎么证明你没答应?”
静了一下,严清音才又开口:“我怎么可能让你住下来,孤男寡女,被人知道了,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而既然你说昨晚你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我,那今天你就再说服我一次好了。”
“你何必在乎旁人的眼光和想法。”唐圣霖歪了头,搜索枯肠说服起来,“熟识你我的人都晓得,我们两个根本没可能在一起。我中意的不是你这种类型的,我喜欢短发又活泼开朗的女孩,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跟我住我会袭击你。至于那些不熟的,他们会怎么想怎么看,你真的不用太放在心上,不是吗?”
“你喜欢短发又活泼开朗的女孩?”严清音立刻想到了他们曾经的同学华小典,“那你以前怎么没追小典?”
“对着她我没Feel啊。”唐圣霖理所当然地说。
“哦——原来你也讲感觉的啊。”严清音笑。
“你这是什么口气?”让他听了很不爽啊,但又不能发火,清音还没答应让他住下来呢,“喂,清音,你不要转移话题啊。你到底让不让我住?”
“为什么你不住到段守恒的家里去?他家五室二厅,地方大,又是你好兄弟。我这里根本没多余的房间给你住。”严清音有些奇怪地问。
“守恒跟他爸爸妈妈弟弟一家四口住在一起,和乐融融的,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他又不是没想过去找守恒,但他真的不好意思找上门去啊。
原来如此。严清音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傲”字在作祟。她差点忘了唐圣霖已经是破了产的富家公子,虽然刚才他叫她别在意别人的眼光,但他自己却做不到呵。
“在这里没别的亲戚可以投靠了吗?”
“不记得了吗?以前跟你说过,我只有一个在乡下的舅舅。”
考虑了一会儿,她终于妥协。只有让他住了,不然他身上没钱,又低不下头去找别的朋友,把他赶出去,就等于赶他去餐风露宿。
“好吧,”只见唐圣霖一听到这两个字,嘴就立刻往耳后根咧,“我决定收留你了。”
唐圣霖的笑容顿时僵住。收留?
“还有,你住在我家就必须遵守我的规矩。”
“什么规矩?”笑容彻底从唐圣霖脸上消失。又收留,又规矩的,这女人真以为他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吗?这样欺压他。
“不高兴了?”这下轮到严清音笑了,“放心,你要走的话,我不会强留你的。”
唐圣霖抱着被子,阳光洒在他身上,也照亮了对面严清音的笑,柔和了她的脸。一撮头发在她头上不听话地翘起。
“你说吧。”可他并不想到别的地方去。
严清音竖起一根手指数起来,“一,在我面前以及在这间房子里不准抽烟。”
“可以接受。”对于这条唐圣霖答应得很爽快,他不是烟鬼,也不会无烟不欢。他只有烦闷时才抽烟。
竖起第二根手指,严清音继续说:“二,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再竖一根手指,“三,要分担家务。换下的衣服自己洗,吃过的碗筷你洗,一三五记得拖地板。”
“什么?!”居然要他做家务,“我不会。”唐圣霖干脆地说。他可从来没做过这些。
“不会就要学。你要时刻记得,你已经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事都有家仆为你打点好的大少爷了。”严清音也毫不客气地说。
“好啦。”他只有答应下来。俗话说得好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还有没有第四条?”
“暂时没有了。”严清音转身,“就这样。”她肚子饿,要去刷牙、洗脸,然后吃早饭。
“等等。”唐圣霖叫住严清音,“清音,我要睡在哪里?”
回头瞥了他一眼,严清音想也不想,说:“沙发或者地板,任君选择。”
“有没有第三个选择?”他不抱希望地问,虽然早就料到,可当严清音真的这样回答他时,他还是接受不了。
沙发?地板?
No!
从卫生间出来,唐圣霖仍坐在沙发上,一副受刺激的样子。严清音当没看到,径自进厨房弄早餐吃。
唐圣霖鼻子闻到香味,肚子如布谷鸟在叫。
“清音,我也饿了,你做的是什么早餐啊?我也要吃。”唐圣霖冲着厨房喊。
“泡面。要吃自己来泡。”严清音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泡面?不是吧,怎么拿这个当早餐?还要他自己泡?唐圣霖刚想抗议,又转而想到清音定下的规矩,便把快到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啊。”他喃喃,“好吧。”
从沙发上下来,他套上鞋,迈步朝厨房走去。“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他抬起脚,看清后不禁捂住了脸。
“什么声音?”严清音手捧泡面,从厨房里走出来。
“呃……”唐圣霖一只脚仍抬着,手已放下,满脸无辜地望着严清音。这她可怪不了他,不是他的错啊。
严清音走近,看见地板上的是被人踩坏的眼镜。
“我的眼镜……”她抬起头,不敢相信地说,“唐圣霖,你居然踩坏了我的眼镜!”
他是她的劫难吗?才刚同意让他住下来,他就把她的眼镜踩坏了,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不可饶恕。她开始有些后悔了,天知道以后他还会给她带来何种惊吓和意外。她讨厌麻烦,可他却是最大的麻烦。
“嘿,清音,这可不能怪我,我怎么知道地上会有眼镜。”唐圣霖为自己辩解。这真的很奇怪,不是吗?“眼镜为什么会在地上?”
是啊,她的眼镜为什么会在地上?严清音想想想……不起来。她不记得了。
“你走路的时候为什么不小心一点?”她反诘。
“我——”他顿住,语调变得有些无力,“清音,我好饿,没力气同你争,到此为止,好不好?”泡面的香味一直在诱惑他。
“好。”她也很饿。
她真不明白自己,从来不与人吵架,连大点声争论都没有,惯于息事宁人的她,却总会对唐圣霖得理不饶,没理也不饶。如果换了别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踩坏了她的眼镜,她只会笑笑说没关系。可对着唐圣霖她却说不出这三个字,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永远也不会从唐圣霖口中说出吧。
她蹲下来,把泡面放在一边,开始捡拾眼镜的碎片。
唐圣霖再次迈步朝厨房走。
“啊——”一声惊叫从厨房传出。
“啊。”痛。
就像连锁反应,唐圣霖的叫声害严清音被碎片割破手指,流出血来。她站起,气极地回头。
“你又怎么了?!”
“严清音,你干吗把泡面摆在地上?!”
几乎是同时出口的责问。
严清音低头,看见唐圣霖脚边被踢翻的泡着面的碗,以及他湿了的裤腿。不由在心里吐了吐舌。
“烫死我了!”唐圣霖弯腰,把湿裤管翻起。
一滴血滴到了地上,引起他的注意。他顺着血滴往上看,瞧见了严清音受伤的手。他上前一把抓过她的手,“喂,你的手受伤了,OK绷放在哪里?”
“应该放在卫生间里吧。”严清音不确定地说。
唐圣霖走进卫生间,找了半天才找到。走出来发现严清音又蹲在地上,收拾着碎片。
“你手都弄伤了,还捡什么捡。”他拉起她,帮她的伤口贴上胶布,“你是不是习惯随手把东西乱放?”如果是,就不奇怪眼镜为什么会在地上了。
“顺手嘛。”她一直都这样,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只是有时会找不到东西而已。可房子里多了他,他就又是踩坏她的眼镜,又是踢翻她的泡面。也许真不该让他住下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清音。”他的肚子又在向他抗议了,“好了,我要去泡泡面了,饿死了。”
他还没吃过泡面呢,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从前不屑于吃这种廉价又没营养的食物,可现在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下,尝试一下新鲜事物也不错。当然,这并不是他在安慰自己。
“顺便也给我泡一碗。”严清音交代。
“不是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吗?”唐圣霖终于走进厨房,一路没有再踩到或踢到什么东西。哈利路亚!
严清音跟着他走进厨房,指点他摆泡面的地方,“是你把我那碗已经泡好的面踢翻的,你自然有责任再给我泡一碗。对了,你知道怎么泡吧。”
“是你自己把面放在地上的,怎么可以怪我。”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着,唐圣霖还是拿出两包面,两个碗,开始给自己,也给严清音泡起面来。
没吃过猪,也看过猪走路。他没吃过泡面,可从前念书住宿舍的时候,还是看室友泡过的。
“吃过早饭,你记得把外面的地板打扫干净。”
“为什么又是我做?!”唐圣霖正在倒热水,听到严清音这么说,差点把热水倒到碗外头。
“那是你的腿造成的,自然由你的手来清理。”严清音说得理所当然,见唐圣霖又想开口为自己喊冤,她立刻竖起受伤的手指,“还有,因为你的关系,害我的手受伤了。”
唐圣霖无语。
“你……在做什么?”严清音见唐圣霖取了双筷子,仔细地把一只碗里的胡萝卜丁挑出来,扔进洗碗池。
“帮你把胡萝卜去掉啊,你不是不吃的吗?”他记得清音最讨厌吃的就是胡萝卜,他应该没记错吧。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清音都会把菜里的萝卜夹到秦舞影的碗里。
“是……我是不吃胡萝卜的。”严清音呆呆地说。
“呐,泡好了,吃吧。”唐圣霖把碗和筷子交到严清音的手里,自己拿起另一碗吃起来,“嗯,还挺好吃的嘛。”
手里的面碗有些烫,烫到心底里去。她看着唐圣霖从面前走过,在客厅的沙发坐着吃面。右手不自觉地搅着碗里的面……
惘然。
吃完早饭,严清音换了身外出服,准备上眼镜店去配副新的眼镜,再顺便逛逛街,她已经好久没有逛街了呢。唐圣霖自然跟着她一起出门。还好今天是休息日,不然没了眼镜的她恐怕又得请假了。
走出小区,严清音往公车站走去。
唐圣霖走在她的身侧,却不甚明白,便问:“清音,不坐车吗?”
“当然坐啊,从这里往市区搭18路就行。”嗯,她住的地方交通还算便利,四通八达。
“搭公车?”唐圣霖停步,“为什么不坐出租车?”想到搭公车要和许多陌生人“肌肤相亲”他就受不了,碰上人多、高峰时段,不但没位子坐,要站着,还有变成沙丁鱼的可能。天!他才不要去受罪。
“唐圣霖,你现在很多钱吗?要搭出租车,行,你自己去拦吧。”严清音不理他,继续朝前走。
唐圣霖无奈地只有快步跟上,她干吗老戳他痛处。可恶!
走了十分钟之后,来到车站,站牌下站了不少人。唐圣霖被吓住了,这些人该不会都是要乘那什么18路吧。
严清音等在站牌下,今天的公车一定不会太空。双休日,大家都往市中心游玩购物。
等了快十分钟,来来去去了不少公车,它们停住,走下来一些人,走上去一些人,又留下来一些人。人比起刚才多了一些,看来都是同路人,却一直不见他们要搭的公车的影子。
唐圣霖有些不耐烦了,“那什么该死的车,为什么还不来。”
严清音对他的抱怨仿若未闻,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他们的公车驶来,慢慢停下来。人们一窝蜂拥向车门,你推我搡。
唐圣霖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不禁呆住了。严清音推了他一下,他方才反应过来。他们来到队伍——姑且称之为队伍——的最后头,等别人全上去了,才跨步登上公车。
投下零钱,“往里走。”严清音对唐圣霖说。
一直挤到公车后面,她在稍空的地方拉着扶手站住。
“坐几个站?”唐圣霖问。这是他第一次坐公车,却并不是个能让人愉快的经历。
“三个。”虽然路程并不太长,可往市中心的路往往会遇上堵车,会耗费不少时间。
车里人多,空气浑浊,有点闷,她伸长手拉开车窗。风撩动她的发,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顿时舒服许多。
公车很快陷入排成长龙的车阵中,如蜗牛般前进,车窗外人行道上的行人也走到前头去,不见了踪影。坐在窗边的老太太“啪”地把车窗又重新关起。
“喂,你——”
唐圣霖没能继续叫下去,严清音拉了一下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这时车到站停下来,严清音拉着唐圣霖的手,下了车。
“到了啊,不是说要三个站?我们才坐了两个站。”唐圣霖步下车后问。
严清音放开拉着唐圣霖的手,“还有一个站的路,也不是太长,我们走过去好了。”反正接下去的路会很堵,说不定用走的还快些。
“用走的?天,清音,你是不是想累死我?”唐圣霖非常不满地说。在家里要他清理地板,清理了半天;到了外面则先是逼他坐公车,受闷气,然后还要他走一站路。一开始坐出租车的话,不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嘛。真是,这点钱也要省,她当老师的工资很少吗?
“走这么点路就会累死,你怎么这么没用?”严清音讥他,忽然抽了抽鼻子,隐隐一阵熟悉又让人嘴馋的味道随风飘过,目光四处搜寻了下,果然在路口的地方有个摊子在卖臭豆腐,“啊,有臭豆腐卖,我要吃。”说完,就把唐圣霖抛下,一个人跑了过去。
唐圣霖目瞪口呆地看着严清音似只鸟儿觅到了食物般,快活地飞跑到摊子前。臭豆腐这么臭,他闻了就没胃口,有什么好吃的。
他慢慢走过去,严清音已经买了一碟吃起来,他捂住鼻子,皱起眉头,不懂她为什么可以吃得这么香?
“嫌臭?”严清音抬起眼看他。意料中的事。他这个大少爷一定没吃过臭豆腐,也耻于吃它。
“当然。”因为捂着鼻子,唐圣霖的声音听来闷闷的。
严清音把碟子伸到唐圣霖的面前,用牙签戳起一块,“要不要尝尝看?虽然闻起来是很臭,但味道真的不错哦,不会比那些五星级饭店的山珍海味差。”
“你又没上那些五星级饭店吃过。”唐圣霖不自觉地回了一句。
戳起的臭豆腐落回碟子里,严清音收回手,继续吃起来,不再说话。吃完最后一块,她把碟子还给摊主,拿出纸巾擦干净嘴,然后不声不响地朝前走去。
唐圣霖跟在她的后面,心里有些怪自己说错话,伤了严清音的自尊心,可又想到她也时常不顾及他,戳他痛处,那一点愧疚感也就散了去。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渐渐来到了繁华的路段,路上满是行人。有人从后面撞了唐圣霖一下,不等他发火,对方就点头向他道了歉。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严清音。他忙朝前走,边走边四顾寻找着严清音的身影,可入目的却全是陌生的人头。站在熙来攘往的街头,他忽然感到莫名的慌张和茫然。每个人走过他身旁,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一张张陌生的脸庞闪过……
他转身,再转身,不停地看,不停地找,终于穿过人潮,在一家金饰店的外面看见了那熟悉的人影。
他跑到那人的身旁,一手拍上她的肩膀,“你是怎么回事,都不会回头找我一下的吗?”
严清音回过头,身后的唐圣霖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不是找到我了吗?我就站在这里等你,你总会看见我的。比起你找我,我找你,万一错过来得好。”
“好,算你有理。”唐圣霖望向橱窗,“你刚才在看什么?”
“那个。”严清音指着一条项链。那条项链的坠子是一只蝴蝶,只是很普通的样子。
唐圣霖想起自己曾经摔过她的一只铅笔盒,盒子上印着的似乎也是蝴蝶,“你很喜欢蝴蝶?”
严清音想了一下,“还好吧,也没有特别喜欢。”
“还记得你转学来班上的第一天,我就摔烂了你的铅笔盒,那个铅笔盒的花案也是蝴蝶。”
唐圣霖的话勾起了严清音的回忆,那件事她还记得很清楚。
“你因为当众说舞影的不是,还被段守恒打。呵呵,你们男生还真奇怪,那样打上一架,后来竟还能成为死党。”
“这就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啦,你们女人不会懂的。不过现在我可打不过他了。”那小子居然跟着他弟弟去学跆拳道,谁还敢送上门让他打啊。
“是哦。”段守恒说他学跆拳道的理由是想迷死更多的女孩子,可她以为那不是真正的理由,“好了,走啦,配眼镜去。”
这次,唐圣霖紧紧跟在严清音的身边,一起进了一家眼镜店。
本来打算再配一副无框眼镜的,但因为不是立等可取,严清音只有多配了一副隐形眼镜,可以立刻戴上。对于深度近视的她,没有眼镜真是很不方便。
“你干吗还要配无框眼镜,一直戴隐形眼镜不好吗?”唐圣霖真是搞不懂她,现在的女孩子不都是戴隐形眼镜的吗,谁还爱在鼻梁上架上一副?
“我不喜欢戴隐形眼镜,我还是戴普通眼镜舒服点。”尤其是她的忘性大,以前有过戴着隐形眼镜睡觉,忘了脱掉,第二天肿着眼睛去上班的经历。
“你们女孩子不是很爱美吗?”唐圣霖打量着严清音。她算不上漂亮,皮肤不够白皙,眼睛不够大,还是单眼皮,其他部位也只是看得过去。五官凑在一起也是再普通不过。而不戴眼镜的她看上去会让人更赏心悦目些,可她偏爱架着一副眼镜,存心让人忽视嘛。
严清音明白唐圣霖的意思,却也只是笑笑。
“女为悦己者容嘛!我还没有找到那位悦己者呢,何必让自己不舒服。别人戴隐形眼镜也不一定是为了漂亮。或许对她来说,戴着普通眼镜是会让她不方便的。而我则是戴隐形眼镜会不舒服。另外,我也相信我爱上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是只看重外表的肤浅男人,或者换言之,这样的男人不会值得我去爱。”
店里的人把眼镜拿给她,她对着镜子分别将两只眼镜戴好。还真是难受呢。后天再来拿另一副无框眼镜就好了。这两天只有忍忍了。
“往这边走,马上要换季了,该去买点冬天的衣服了。”出了眼镜店,严清音朝左边走。走了几步,却不见唐圣霖跟上来。她奇怪地转过身,却发现唐圣霖站在眼镜店外,抬着头,望着远处。
她走回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幢琉璃黑色的高楼耸立在层叠的大厦群中。记得以前那幢办公楼里三十层到四十层全是唐氏的。
“你家为什么会破产?是被什么奸人所害吗?”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富家公子原是纨绔子弟,然后他的父亲被最信任的什么人吞了家产,他变得一穷二白,连女朋友都甩了他。落魄潦倒之下遇上女主角,不在意他没钱,还跟他在一起,爱他,鼓励他,支持他,帮助他。接下来他当然靠着自己的努力重新发迹,或者打败坏人,夺回家产,总之是又变成有钱人咯。然后以前的那个女朋友又重新想要投入他的怀抱,而女主角在前女友的种种挑拨离间下,黯然离开男主角。男主角在狠狠羞辱了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后,天涯海角地寻找女主角,找到后告诉她,只爱她,没有她,得到全世界又有什么意义……之后,女主角感动得泪如雨下,两个人抱在一起,紧紧的,或者再加个长达一分钟的Kiss镜头。最后就是雨后彩虹,王子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下去的Happy
Ending啦。
严清音皱了皱眉头,她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些了呢,还是肥皂剧看多了?
唐圣霖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不是,只是爸爸他决策失误,投资失败而已。我一点也帮不上他,我对做生意根本没有兴趣。”
“你只对吃喝玩乐有兴趣。”
很想反驳严清音的话,可她说的的确是事实,从前的他是沉溺在吃喝玩乐中。唐圣霖没有反驳。
“走啦,陪我去买衣服。”严清音拉住唐圣霖的手就往前走。
这里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也是购物的天堂。高档的名牌店琳琅满目,而平民化的浅枫路就这么自成一格地夹在这些大商场的中间,以便宜又有特点的衣服饰品吸引着顾客。
严清音带唐圣霖去的就是浅枫路。一走进这条街,唐圣霖就叫起来:“你不是打算在这里买衣服吧?”
“是,我就是打算在这里买衣服。”严清音早已经被两旁小店里的衣服弄得眼花缭乱了。
“你干吗不去隔壁的明朝买衣服,你不是有特别贵宾卡的吗,买什么东西都可以打对折啊。”明朝是他们在鸿为的同学家里所经营的商场,以前他就给每人都发了张永久性的特别贵宾卡,“你不会没用过吧?”
“当然用过。”不过只用过没几次,严清音在心里面加一句,“虽然可以打对折,但在那里买一件衣服,在这里却可以买上三件。一样是衣服,一样可以穿得漂亮,何必浪费那个钱呢。”
“嗟,谁不爱穿名牌,只是穿不起而已。”
“的确。可我没那么大的派头,也戴不起那么大的帽子。”严清音没有否认唐圣霖的话,没有人不爱名牌,没有人不想住洋房,更没有人不喜欢享受。她也在追求物质生活,可也要量力而为,不然就不会有快乐可言。知足才会常乐。
逛了一圈,给自己、也给唐圣霖买了几件衣服。他带来的袋子里只有那顶银色的头盔,一件衣服都没有,除了身上穿的这一套。
“清音,你逛好了没?”唐圣霖累得在她后面直喊腿酸。他几时走过这么多路了,从来买衣服都是叫服饰店送到家里让他拣的。
“好啦,回家啦。”严清音拎着袋子,也觉得有些累了,“唐圣霖,你就不会帮我拎一下袋子吗,里面也有你的衣服啊。”
“那些衣服我可不会穿。”这种便宜货要他穿在身上,不别扭死他?更别说穿到外面去了,被熟人看见了,他还要脸不要。
“随便你。容我提醒,你就一套衣服,我看你能穿多久。到时候不穿我给你买的衣服,你就准备打赤膊吧。冬天可就要到了。”她就不信他不穿。
出了浅枫路,唐圣霖问严清音:“我们坐什么车回去?”出租车……唐圣霖在心中不停念叨。
“公共汽车。”
唐圣霖听了直想昏过去了事,可他能拿严清音怎么办呢?也只有坐公共汽车一途了。他望着青天,默念——
神啊,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