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总管会那么说,自然是因为那位常家少爷常如玉对她厌恶至极,至于为何厌恶?这也是其来有自的,她醒了之后,断断续续从陪嫁丫鬟小菱跟小眉口中听了许多,综合起来,有两个原因。
第一,常如玉的爷爷是前左相,而她,也就是韩惜儿的爷爷是前右相,是先帝的左右手,缺一不可,可是两相不合由来已久,设计陷害对方更是家常便饭,是死对头。
谁知道,先帝驾崩之后,两相同时告老还乡,新即位的少年皇帝却替他们的孙子、孙女常如玉和韩惜儿指婚,让冤家变亲家,而长久以来对韩家没好感的常如玉自然不会喜欢韩惜儿。
第二,韩惜儿自幼被捧在手心里长大,骄纵成性、任性妄为,嫁入常家什么都要做主,动辄打骂踼踹不顺眼的下人,加上见了自己夫君又很花痴,让个性冷淡的常如玉更加厌恶。
所以,她可以明白为什么韩惜儿病了大半年,甚至在大夫诊断脉象微弱,一直处在昏迷状态的时候,常如玉也懒得理她,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安总管不敢保证常如玉会见她,如果她是常如玉,她也不想见这个自己好不容易休掉的女人。
但总之,不管怎么样,她明天一定一定要见到常如玉,目的只有一个—她要留下来。
第1章(2)
坐在铜镜前,韩荞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她的脸,但她看着看着,想到自己的处境,眼中不由得又掠过一丝黯然。
她还是她,可这里的人却都认为她是韩惜儿,她跟韩惜儿长得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算她想解释自己不是韩惜儿也无从解释起,若要解释,又要说她是哪里来的?为何出现在常府?她猜恐怕是命中注定她要来到这里取代韩惜儿,所以她们才会长得一样,但这能说吗?
醒来之后,她发现下人都很畏惧她,连贴身婢女小菱小眉也只是比较不怕她而已,这令她有被孤立的感觉,当弄清楚下人的畏惧从何而来之后,她便决定要让他们对她改观,想法子融入他们,这样她在这里的生活才能比较好过。
她相当清楚,怨天尤人并不能改变现状,高一时,她曾在一间女仆餐厅打工,一开始里面的大姊姊也是看她不顺眼,会联合起来欺负她,是她主动释出善意—见到她们一定很有礼貌很乖巧的打招呼,平时勤快点,分内的工作做好,也抢着替她们做她们不想做的粗活杂务,还要懂得低调地隐藏自己,不能在店长面前抢功劳,久而久之,她们就不再欺负她了,反而还会罩着她。
所以,知道下人为什么怕她之后,她先是经常面带笑容的对他们点点头,几天之后会随口跟他们聊个几句,夸夸他们,比如茶泡得很好,饭菜很好吃等等,再过十天半个月,等他们适应了她的转变之后,再与他们闲话家常,主动关心他们,慢慢的让他们知道她已经改变了,不会再打骂他们。
现在,下人看到她不再战战兢兢,有时还会跟她说笑,连安总管也对她和颜悦色了许多,如今她只祈祷常如玉不要那么快否决她,能给她一个机会,让她留下来。
“小姐真的是美极了,姑爷看到您这么美,可能会心软让您留下来也不一定。”
帮她梳头的是小眉,也是她的陪嫁丫鬟,个性比较柔顺,不像小菱直言不讳,敢在背后批评常如玉。
“不必这么隆重,像平常一样就好。”她动手把头上又是珍珠又是宝石的华丽发钗都取下来,又把整齐的发髻给弄乱。
“小姐!”小眉大惊失色,手忙脚乱的又想帮她把发髻梳回去。
“我的发带呢?”她觉得每天梳头实在麻烦极了,就画了图,让擅长刺绣的小眉帮她做了一个发带。
小眉手巧,挑选的布料像极了蕾丝,又嫌发带太素了,在上面缝了些珍珠,当小眉把成品拿给她时,她又惊又喜,这不是她很爱的那个复古韩版珍珠蕾丝发带吗?那是彦香送她的生日礼物,想不到小眉竟然做得出来,真是太神奇了。
“可是,要去见姑爷耶,虽然您用发带也很好看,但好像太随便了……”小眉犹豫的从抽屉里把发带拿出来,但迟迟没给主子。
韩荞惜从小眉手中把发带拿走,不甚在意的说:“就是要随便一点,我把自己弄得太漂亮去见他,他会以为我有什么企图,随便一点比较妥当。”
她动作熟练的把耳朵前面的头发留几撮下来,再将发带从头顶套到脖子,再把发带由下往上戴,浏海拨整齐,最后再把头发整理一下。
一开始,她也鼓励小菱小眉戴看看,她们由下往上戴之后,却把发带放在耳朵的前面,模样有够搞笑的,害她笑弯了腰。
“那奴婢帮您挑件鲜艳一点的衣裳吧!”小眉打开衣柜,伸手就要拿桃红色的衣裙。
“不不……”她连忙摇头。“就穿白色那件。”
韩惜儿的奢华从她的衣柜里可以窥见,都是镶玉绣金、华丽不已的衣裙,无论质料或做工都是最好的,而她说的那件白衣裙,小眉说是韩惜儿的奶娘为了她出嫁亲手做的,是奶娘的一番心意,但韩惜儿从未穿过,嫌太素了,一直搁在衣柜里。
“那件……可是……”小眉一下子愣住了。
只用发带已经够素了,又要穿白色的衣裙,她很担心姑爷会不高兴。
韩荞惜站了起来,抿了抿唇瓣。“别担心,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反正那位姑爷已经讨厌我了,我做什么打扮有差吗?红色、白色,在他眼里没有分别吧?”
主子这么说,小眉也只得妥协。
主仆两人离开居住的落霞院,沿途赏花看景的来到常如玉住的摘星楼,这摘星楼不愧是常府最好的一处院落,楼阁错落、水榭精致、回廊垒石、花木葱茏,不但环境清幽,造景非凡,连名字都这样好听—摘星楼,哪像她住的落霞院,美则美矣,但有种苦命的感觉。
“惜夫人请用茶。”
她一在偏厅坐下,一名丫鬟便勤快地送来热茶。
虽然她已经不是常府的少夫人,却仍身分高贵,而且又还住在这里,一时也不能让她太难堪,下人们便变通地喊她惜夫人。
“你叫婉儿对吧?谢谢你。”韩荞惜朝婉儿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婉儿很害羞的退下了。
常如玉人刚走到门外,看见这一幕,又瞧见她不同于以往的清丽装扮,眼眸变得异常深邃。
他已经听丫鬟乃云说了,韩惜儿病了半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三个月前突然醒来了,但醒来之后却像变了个人,跟过去的刁蛮骄纵完全不同,安总管昨日也告诉他,少夫人不同于往日了,待人和气了许多,也不见她再打骂下人,他原本不信,现在看来是有几分真了。
不过,人当真会转性吗?还是在使什么伎俩?他对她素无好感,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她真的转性了,对于她的转变,他还是持保留态度,打算观察一阵子再说。
他走进室内,直直的望进她的眼眸,开门见山地问:“安总管说你一定要见我,什么事?”
韩荞惜神色有片刻的恍惚,这就是她的前夫常如玉?
她不自觉的起身,一双眼眸迷惑不已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感觉到难以置信与眩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