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有话要跟你说。”
“郡王爷请长话短说,我很忙。”就说该养一只狗的,也不会谁想进来就进来,无人知晓。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她的意思是,连堂屋都不请他去坐吗?
“思过院住久了,连规矩都忘记了吗?”她的行为看在任雍容眼中,恨得牙直痒。
他是太久没教她规矩了!
“我这一生是捡来的,我不想委屈自己,让自己过得不痛快!”你要不就休了我,那便是海阔天空了。
这下连妾身的自谦都省略了。任雍容听了直磨牙。
他哪里知道在芮柚紫心里,当她愿意将他当成夫君的时候他才是夫君,若她不愿意,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任雍容磨牙归磨牙,并没有细细去品味她这一生是捡来的话中含意,以为她指的是被自己撵到思过院来的事。
他告诉自己她是孕妇,孕妇好像不能让她生气……而且,他方才一进门想问的是她的手是不是被他拽疼了,谁知道已经错失先机。
他一再告诉自己,他是男人,不要跟一个妇人置气。
“三日后是太后八十整寿,身为宗妇,这是家宴,你必须出席。”
她面色平静,如一块沉在水中的冷玉。“成,不过郡王爷得答应我一个请求。”
“居然还跟我谈条件?别忘记你自己的身分,本王可以纵容你别的事情,皇家大事,岂能容你挑三拣四?”
这么的大火气,不过她也没在怕。既然他自个儿送上门,她趁机办正事。“常言道,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我这请求对郡王爷而言不过是绿豆般的小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算不笑,只要一看着人,就让人觉得要溺进她的眼睛里。
“……你说说看。”
向来意气风发,似天地间尽揽一切的凤郡王头一回在女人面前退了一步。
“我要盐引。”
第十三章渣夫竟是抢手货(1)
她要盐引?
除了酒,她还想涉及盐业这一块!
这女人的心肝究竟是用什么做的,这么胆大妄为?也难怪她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叫她做件她本分该做的事,她居然能跟他讨价还价。
历代政权为了确保军国用度,都长期推行盐铁专卖政策,雒邑王朝也不例外,在所有需要与官府打交道的事情里,没有比盐商办盐更艰难繁重的了。
盐引这玩意儿并不能随便领取,商人还必须以引窝为据,证明自己拥有运销食盐特权。然而,事情还不仅仅如此,为了得到引窝,商人又必须先认窝,所谓的认窝便是交纳钜额银两取得官府授予垄断的经营权。
因此,盐商们可以任意压低买卖,抬高卖价,获得钜额利润,当然,朝廷也不是傻的,白给这么些好处,而是利用他们增加朝廷财政收入。
但最讽刺的是,因为盐的利润在一切行业之上,以身试法的私盐贩子也屡禁不止,通常这些不怕死的并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权贵、宗室和宦官。
盐引在手,就等于大把的银子唾手可得。
任雍容吃惊了,这女人刚毅果断,心性坚硬,有手段、有魄力、有智谋,整个完全推翻了他对女人的想法。
对她已经不只有欣赏了,他心里如波涛汹涌的产生更多更复杂的感情。
他在迷雾中一直没有看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每回见面,他几乎都处于下风,摸不清她半点心思,这种感觉令人不舒服,但是那种不舒服会令他产生更多的好奇,即便如今真相揭晓,这女子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可是她每回还是让他惊叹不已。
女人嘛,不是该依附夫君?
可她显然没有这种打算。
嘿嘿,其实谁拿捏住谁有什么重要的,他们是夫妻不是?
盐引嘛,任雍容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她要,嗯,也不是不行,不过,他得看她如何表现再决定给不给。
总算,一路挫败的男人拿到一张好筹码。
“成。”他应得很爽快,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重新回到栖凤院,芮柚紫很平常心,按礼要大妆,礼服很正式,里里外外好几层,别说芮柚紫自己处理不来,她身边也没有专门的嬷嬷,太妃像是明白她的窘境,派了桃姑姑和两个大丫鬟来。
芮柚紫面色如常,倒是桃姑姑尴尬了一把。
大宅里,忠奴不事二主,非忠奴者不得善终,桃姑姑既然已经买定离手,她的未来就不关她的事了。
换上郡王妃礼服,戴上正妃头面,描乌眉,抹胭脂,一套繁复的流程走下来,便去了一个时辰。
凤郡王府一家三口,太妃仪仗、郡王仪仗加上郡王妃的,浩浩荡荡,连绵好几条街。
凤郡王府距离皇宫不远,不过几条街的路程,络绎不绝的马车令凤郡王一家的马车塞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皇宫前,皆按着规矩下车,雍容华贵的妇人气派体面,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个个如花似玉。
任雍容和芮柚紫扶着太妃下了车,从承天门进入,便有皇宫内侍过来引路,这时,约定俗成,女眷和爷儿们便要分开各自活动。
任雍容无意走开,他就赖在太妃身边,他是皇宫里的熟面孔,内侍自然也认得。
想这任府乃是开国元勋,开国皇帝向来最爱做的便是灭杀功臣,可任家却能延续至今,可见历代皇帝对他们的宠信。
他不按规矩来,一个小小内侍也不能拿任雍容怎么办。
“瞧你这不放心的样子,是怕奶奶欺负你媳妇儿吗?”太妃打趣自家孙儿,可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小心翼翼过,总算是晓事,知道要疼惜自家媳妇了。
“孙儿这是怕她生平第一次进宫,丢了奶奶的脸。”他还没把芮柚紫有孕的事情禀告太妃,他这么跟着是不想她有个意外。
瞧她身边那丫头还有小太监看起来就是不顶事的,皇宫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一副担惊受怕到快要晕倒的样子,哼,自己的媳妇自己陪着,还是比较保险。
老实说,他对芮柚紫肚子里的那块肉还没有什么感情,现在让他感兴趣的是孩子的娘。太妃促狭的朝着孙子眨眨眼,她可没老到昏赎无知的年纪,这赖皮鬼终于知道要对自己的媳妇上心啦,还不算笨得无药可救。
太妃因着身分贵重又有了年纪,坐辇轿入宫,芮柚紫没那身分,自然只能靠两只脚走路。
至于回雪和魏子,只能留在承天门外。
芮柚紫将太妃扶上辇轿后,并没有立即走到辇轿侧边。
太妃转过头来睐她一眼,以为孙媳妇这么不机灵,这一眼正好看到她在打赏那内侍。虽然是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看起来她的担心倒是多余了,这丫头是个懂事的。
就这样,太妃的辇辑两边便由孙儿和孙媳妇扶着,往大殿而去。
在凤郡王府,芮柚紫已经觉得府里大得没边了,进了皇宫,经过一个圜子得花去半个时辰。她在心里偷偷吐了舌,真是大巫见小巫。
虽然是步行,她倒也没显出疲态。
雒邑王朝皇宫气势巍然,宫殿大多是硬山式屋顶或歇山顶楼阁,红墙绿瓦,飞檐斗拱,多以油饰彩绘,不时能见重檐尖顶,阁楼重重,金莹流淌的夕阳在黄琉璃瓦上闪烁,像极了美丽的碎钻。
过了第一个院落,太妃下了辇轿,由宫女领着去了由后妃开席的宴厅等着,顺便等太后和皇后来了再行拜见之礼。
任雍容直把她们送进宴厅。
“我去表演一下兄友弟恭就回来。”他在芮柚紫耳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