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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皇戏凤 第五章 作者:韦晴
    夫子讲得口沫横飞,堂下的李痕却是出神的厉害,双眼虽然盯着夫子,可心早已不知飞往哪儿。

    昨晚,连喜袖与他所说的那番话,总在他的心里萦回着。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恨爹的,只是心中那股矛盾的情感,不知该如何宣泄,又想起娘去世的时候,他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不懂爹为何要这么做?

    连喜袖坐在李痕的旁边,见到李痕脸色略白,额上还冒出了几颗汗水,她深觉不对劲,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的侧脸瞧,最后忍不住抬起手,往他的额际一贴,手心传来的热烫,顿时让她慌了心。

    “少爷得了风寒。”她皱紧眉尖,这么脱口而出,让夫子停止了说课。

    “发生什么事?”夫子放下画册,来到李痕的身旁。

    “少爷全身都好烫。”连喜袖一抿唇。“喜书,你快去通知爷儿,顺便唤大夫来。”

    “好。”连喜书急忙地跑出书阁。

    李痕虽然头昏脑胀,却倔强地将连喜袖的手挥开。“我没有关系的。”

    “不行,都那么烫了。”连喜袖将他扶了起来。“我们先回房等大夫,你别逞强。”连喜袖愁容满面,硬是将他扶起,与夫子一同走向李痕的房间。

    李痕不愿乖乖就范,一挥手,将夫子及连喜袖都挥了开来,自己的身子软了下来,顿时感到头重脚轻。

    “你……”连喜袖再次来到他的身边,轻声道。

    “别、别管我。”李痕咬唇道,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别让任何人瞧见他的软弱。

    连喜袖一个女孩家的力气,根本无力将李痕扶起,最后只能站在一旁,等待其他人来帮忙。

    约莫过了一刻钟,书阁里忽然旋进一抹身影,连喜袖抬眸,便见到李兑高大的身躯,他手臂一伸,便抄起了李痕的身子。

    “快去唤大夫。”李兑出声低吼,脸上有着慌乱的神情。“准备冷水和湿巾,送入少爷的房里。”接着,又看向连喜袖。“你能不能帮我?”

    连喜袖站了起来,急忙的点点头。“我能帮爷儿做什么呢?”

    李兑横抱起李痕。“跟我一起来。”话毕,紧抱着已失去神智的李痕,急忙往厢房里奔去。

    连喜袖根本不敢有所耽误,也尾随在李兑身后。

    府里,一堆人都慌了手脚,分寸大乱。

    忙了几近快一个时辰,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好在府里的少爷没出什么事,只得了一点风寒,加上睡眠不足,才导致这场意外,其他并无大碍。

    连喜袖将濡湿的巾子,叠放在李痕的额上,这时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站在李兑的身旁,看着熟睡的李痕。

    “还好少爷没什么大碍。”连喜袖轻声开口,怕吵醒床上的人儿。

    “是啊!”李兑仍放不下心的看着熟睡中的儿子。

    连喜袖悄悄退到一旁,为李兑斟了一杯茶。“爷儿,大夫说少爷没事了,只是染了风寒,都怪小的昨晚让少爷在夜里吹了风。”

    “不是你的错。”李兑接过她手上的茶茗,长指不经易拂过她的手心,细致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抬起俊颜,盯着连喜袖一张单纯的面容。

    明明映在他眸里的,是一张斯文俊颜,可为何总有一种怪异萦上心头,错将眼前的男子当成女子呢?

    真是错觉吗?李兑暗自咬牙,甩去脑海这异象。

    若说是错觉,倒不如说是他心里的希望吗?!一惊,手上的茶茗颤了一下,洒出水来。

    丧妻四年了,从不为谁心动过的他,为何今日却轻易的对一名年轻男子,动摇了磐石般的心?

    一时之间,他看着面前清秀的脸庞,不由得怔忡出神了。

    面对李兑炽热的眼光,连喜袖也别扭的别开眼光,艰涩的咽下唾沫之后,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爷儿?”为何,他的眼光总将她的身子盯得发热?

    李兑咳了一声,回过神,一口饮尽手上的茶水。“痕儿是个认真的孩子,他每晚总是自己一个人在石亭里,一遍又一遍的复习书册上的知识,而我却只能躲在暗处,不敢走出去陪他……”

    连喜袖愣了一下。“原来少爷每晚在石亭……”

    “没错,痕儿就算是资质再好,所有的一切也是靠他自己努力而来。”李兑又将眼光放在李痕的脸上。

    “爷儿。”连喜袖站在一旁,轻道:“少爷与您都是一个性子,他一定不会后悔当您的儿子,要不然他也不会独自一人,每晚都在石亭里念书,想跟上爷儿的脚步,要不是他以爷儿为目标,又何必这么辛苦呢?”她微笑的看着李兑。

    这对父子的心思太相近,连个性、脾气也几乎一样,属于外刚内柔的人,需探得他们的内心,才会发现他们柔软的一面。

    “他恨我吧?”他苦笑。

    “不恨。”她摇摇头。“少爷一定不恨爷儿的。”

    他盯着她清澈的眸子,问道:“你由哪儿得知?”

    “父子天性。”精致的脸上蒙开了笑颜,她轻柔的回答。“你们父子好不容易相见了,想来少爷不会那么傻,拿相处的时间去恨爷儿的,只是他的心里不知该如何与您接近吧!”

    “为何你这么了解……”他与李痕!

    李兑皱起眉尖,似乎心中最隐密的部分都被猜中了,仿佛他的知音人就是眼前的连喜袖!

    连喜袖一愣,最后找了一个保守的答案。“因为我也是为人子女啊。”

    其实她自己也很疑惑,为何就只有李兑及李痕这对父子的事情,让她看得如此透彻、明了?

    “是吗?”李兑终于笑了,好看的唇角因为淡笑,更添了他的魅力。

    莫名的,连喜袖看着地的笑颜,脸颊竟起了一阵红潮,那是属于女子的娇柔。

    李兑眼光瞟向她的脸庞,赫然发现那张无瑕的脸蛋,竟添了两抹云彩!

    堂堂的男子也会脸红?连白嫩的玉耳也都红了起来……李兑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甚至还情不自禁的沉沦在她的笑容中。

    在他眼里,连喜袖是一名长相斯文、俊美的男子,可近来的“错觉”却让他倍增困扰……有时候,他会将连喜袖当成一名女子。

    怎会有如此的想法小李兑回过神,发现自己又看得沉迷了,沉沦在连喜袖的长相上。

    愈来愈不对劲,他甚至还有一股冲动……

    甩掉这荒谬的想法,发现自己竟陷在这团猜疑中。眼前的人,明明是男儿身,为何他总怀疑对方的身份呢?紧握拳头,强忍着心中怪异的感觉。

    连喜袖也深觉怪异,心口怦怦跳个不停,始终觉得他的眸光特别灼人,灼得她整个人热烘烘的。

    她觉得自己如果再被他这么盯下去,肯定会被他犀利的眼光灼透的,因此她找了个理由,想退离这个让人喘不过气的空间里。

    “爷、爷儿,我去交代厨娘炖此称品,好让少爷醒来后,能补补身子。”连喜袖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里,留下一脸愕然的李兑。

    李兑怔忡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竟感到一丝不舍?

    为何他心里会有这样的心情呢?回答他的,只有一室的寂静。

    不知沉睡多久的李痕,终于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的眉尖打了死结,半坐起身子,看着自己的爹凝望着地,深觉有些别扭。

    “喝点粥?”李兑见儿子醒来,便端来一碗热粥,挽起袖子喂他,不似平常的冷酷。

    李痕看了看四周,房里除了他,只有李兑及连喜袖两人,他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的亲爹,索性别过头,不愿看着李兑的眼。

    “怎么了?”李兑耐心十足的问着。

    李痕沉默半刻,开了口:“你能不能不要管我!”明知道这不是出于自己的真心话,他还是拗着性子说了出来。

    李兑一怔,尔后才低沉开口:“我是你爹,不可能不管你的。”

    “少爷。”连喜袖见这气氛似乎又僵硬了起来,于是轻唤一声。“不久前,你昏倒的那一刻,是爷儿急得将你抱回房的。

    他放下手边的工作,一心只想赶到你身边,就怕你有什么意外……今天如果角色换了过来,少爷是不是也会不顾一切的赶到爷儿身边呢?”她紧握着衣袖,勇敢的把话说出口。

    李痕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抿着唇。

    “我相信少爷你会的。”连喜袖的声音如同轻柔的微风,同时拂进了他们的心里。“世上最遗憾的事,就是亲人之间的误会。身上流着相同血缘的两个人,何必互相折磨对方呢?”

    李兑应该生气连喜袖逾了矩,但他却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反倒激赏她的勇气,因为她在自己和儿子之间,做一个协调的沟通,他反而要感谢她。

    “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回来为娘奔丧?”李痕低哑的问着。

    “府里发生了一些事,我并不想让你被牵扯进来。”李兑说不出口,那时的秘密。

    “我想知道。”李痕坚持。

    “我拒绝。”李兑开口就说:“你还小,我不想那么早就让你知道这些……”

    李痕直视李兑的黑眸。“舅爷每年捎信同我说,要我别忘记是你逼死娘的。”他拧眉。“今年要不是你先来接我,舅爷早派人……”

    “住口。”李兑生气的模样,着实骇人。

    李痕口中的“舅爷”,是李痕母亲的兄长,名唤金赤喀,被封为金陵王,在李痕离家四年,不断捎信告诉他李兑的一举一动,还说出李兑逼他母亲自缢一事。

    “金赤喀虽是你娘的兄长,可你不知道金赤喀的野心有多大……”李兑额旁冒出了青筋。“谁都能指责我逼死了你娘,惟独金赤喀不准!”

    “舅爷告诉我,你始终看不起他们……”李痕逐字的吐出心中的疑问。

    “是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我深觉厌恶。”李兑咬牙说着。“你是我儿子,我只会助你飞黄腾达,不会害你的。”

    李痕眉间的深锁,始终没有解开,最后吼出了一句。“我不想成为你的傀儡之一!”

    李兑一听,终于被激起怒火,一气之下便抬起大手,欲往李痕的脸颊挥去。

    “别、别这样。”连喜袖一见李兑欲动手,情急之下抓住他欲挥下的大手,不愿他对李痕动手。

    李兑怒气攻心,用力的甩开连喜袖,可他没想到自己的力气太大,反将娇小的她给甩了出去。

    碰的一声,李兑的手掌尚未碰着儿子的脸颊,一回头却发现,连喜袖的身子已狠狠的撞上书柜。

    连喜袖吃痛的叫了一声,由于李兑正在气头上,力道之大,她一时之间没有稳住身子,头一偏,便获上了木柜的一角。

    白玉的额头冒出了血丝,倏地红肿起来,痛得她眼眶也溢出泪水来。

    李兑一惊,马上来到她面前。“你没事吧?”

    她轻咬着唇瓣,虽然刺痛,但还是摇了摇头。“不、不痛。”她难过的揉着额上的伤口。

    “别碰。”李兑抓住她白嫩的小手,阻止她以手触碰伤口,避免感染了伤口。

    只是没想到,他一碰到她,却发现她的小手格外柔软,让他犹豫了好一阵子,又失神的看着在他手掌上的软绵柔荑……

    一个男人的手,竟如此娇小……李兑的心头喃喃自问。

    “爷、爷儿?”她轻唤着,发现他失神的看着自己的手,他发现什么了吗?

    “我不是故意的。”李兑将她扶了起来,接着眼光寒冷的望着李痕。“你好好休息几天,至于金赤喀曾说过的话,你就全忘了吧!不管我做过什么,你依然是我的儿子。”话一落下,李兑便带着连喜袖离开,独留下李痕咬牙切齿。

    他不甘心、不甘愿……李痕悄悄的握紧拳头,眼泪却也落了下来。

    抹上了药膏,李兑还是不放心的左看右看,审视连喜袖额上的伤口。

    “我不是有心的。”他略为懊恼的道,食指轻抚着她伤口的四周,发现她的皮肤异常的滑嫩,如同羊脂……

    吓!他又想偏了,赶紧敛回心神,不让自己再走火入魔。

    “没关系,爷儿。”连喜袖坐在床沿上,前头站着高大的他,根本没有后路让她逃离他的压迫。

    “如果还疼的话,再同我说。”他扯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她摇摇头。“不疼了。”同样回以轻笑,她发现自己的胸口跳得又急又快,脸颊不禁微微红了起来。

    “你……”望着连喜袖那无瑕的脸庞,李兑的心竟然不受控制,以食指挑起她的下颚,认真的望着她。“是我的错觉,还是……你本来就是女儿身?”他皱着眉头,与其说是猜测,倒不如说是他心底的奢望。

    为何,一见到眼前的男子,他的心跳就莫名的加快速度,而这样的症状,竟随着与她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严重。

    难不成,他有断袖之癖?

    李兑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向,他竟对眼前这名年轻男子动了心?

    多么让人错愕的一件事,为什么这么离谱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因为前妻的背叛,让他永远对女人动不了心,反倒对这名白净男子动了情?!

    为何,上天要如此摆弄他?李兑紧握拳头,脸上俊美的五官,几乎拧在一起,万分挣扎的他,心里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情绪。

    这下子,李兑真的弄不清了,他想要逃避这问题,却又躲避不了心中那分煎熬的痛苦。

    “爷、爷儿?”连喜袖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总以为是自己露出了马脚,让他看出了什么端倪。“我、我不懂您的意思。”

    “为什么你是男儿身?”他苦笑着,心里头竟冀望眼前的男子,其实是一名女儿身,那么他就不必承受如此大的矛盾。

    她一头露水,轻咬着樱唇,不敢答话。

    瞧她害怕的表情,李兑瞬时回神,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一笑。“我竟然被你给吸引了,如果你是女儿身,恐怕早已是我的女人了……”

    什、什么?!她睁大一双圆滚滚的黑眸,不敢置信堂堂一名西皇竟想让她……当他的女人?她惊愕的久久回复不了。

    两人眸子一对,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对方,却又无法看透彼此的心思。

    “自前妻过世之后,我已不对任何女人动心……”他退后几步,发现她的眸子太过于澄澈。“可万万没想到,我竟对你、对你……”有了感觉!最后四个字,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多么可笑,堂堂一名西皇,竟是有断袖之癖的男人!

    他病了是不是?李兑痛苦的不能自已,为何这样的感情有增无减,好像每多看她一眼,就愈是对那张姣好的容颜心动不已。

    甚至,他们只相谈过一次,仿佛他最难以启齿的心事,连喜袖似乎都能懂、都能明白?但为什么,在他眼前的,竟是个男人?!

    “爷儿……”连喜袖不敢相信,西皇竟然与她一样的心情。

    自己真的吸引他了吗?让他对她有了特别的感觉,而她心里的那抹悸动……

    她和他之间,算是……爱上了彼此吗?

    不,不行!她摇摇头,那双柳眉皱得死紧。

    他是天、她是泥,根本不该有交集,身份上的差距,让她却步。

    不该想、不要想、不能想!她告诫自己。可为何他们却又互相有所感应,彼此都对对方有好感?一旦倾诉后,这情感怕是排山倒海涌出,永远也收不回来了。

    不愿心伤、不愿当个不起眼的小妾,她忍痛的将那感觉深深埋在心里头。

    连喜袖不愿正视──这段身份相差悬殊的畸恋。

    “我……”李兑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朝她走近。

    不能露出自己的身份!连喜袖忍痛的站了起来,退到一旁去。

    “爷儿,或许是房里太闷了,让您有些神志不清。”她退离他好几步。“蒙爷儿抬举,但毕竟喜袖是男儿身,受不起爷儿如此疼爱。”她揖了一个身。“小的先下去了。”语毕,她退了下去。

    李兑眼睁睁的看着连喜袖离去,倏时心里惆怅万分,可他说的对,他什么都不能做!男人对男人,他能做些什么呢?他苦笑,为何自己只对连喜袖动心呢?

    再叹一口气,却无法排出心里纷扰的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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