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有些迷惘。
发烧了吗?明明没有。他只记得……曾经看到了许多的幻象,一直一直的凄凉,满眼血腥……
他是谁?为什么明明不是他的身体,不是他的记忆,却让心这样痛?这痛楚那样真实,要骗自己说,那一切痛与己无关,都骗不过去。
觉得好乱……那些乱纷纷的前尘旧事,一点一滴,由细碎而至连贯,渐渐都清晰了起来。
他是谁?谁是他?
那些事为什么自动自发跑进脑海里,自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飞天头痛地抱着脑袋,身体蜷了起来。
「殿下不舒服?」汉青着慌起来,「舟总管去送天医,我去请他马上回来。」
「不要去……」声音虚弱地把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汉青有些不知所措,「殿下在回来的半途中就晕过去了,这么半天怎么唤也不醒,请天医来看却又说没有什么事,只像是睡着了……舟总管正要说去请辉月殿下来看看您,是不是成年后力量一时调适不来。」
飞天摇摇头,「不必了。」他只是觉得累。
他本身的记忆与刚才的那些幻象,淆乱一团。
一直觉得自己神智清醒,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这是在发生着什么事。可是现在却觉得什么也不明白,什么也摸不清。要说那些只是幻觉,或者只是飞天的往事……
却为什么……自己却随着那些情景心痛,痛到不能自抑。
那些交错的,杂乱无章、理不清想不通的情景,在脑子里不停地闪动。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身体上打开一个缺口,硬生生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硬塞进身体里,分明陌生,可又觉得熟悉,一心想要排斥,却无计可施。
那把剑,双盈剑。所有的画面中,都有那把剑,也都有血。
汉青小心加倍,打起精神服侍。飞天喝了两口水,他又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还是请天医再来看看妥当。
飞天摇了摇头。
又不是身体生了病,郎中上哪里看出病因来?
对了,那把剑!
「我的剑呢?」他陷入幻象的包围之前,握着的双盈剑呢?
汉青嗫嚅低声:「殿下的剑……不知去向。我们把车里找遍了,也没有找到。」
是么?
真是一桩怪事。可是,难道这些天遇到的哪一件不是怪事了?多这一件也不算多。
看汉青拧着眉,明净的眼里全是不安,飞天软下口气,「不要紧,许是我迷迷糊糊扔在路上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鞘子都没有,到哪里带着也不便。」
汉青还是不能释怀的样子。
飞天手指轻轻颤了一下。
奇怪,为什么好端端的抽筋?飞天举起手来看手指,汉青忽然说:「舟总管来了。」
飞天几乎是脱口而出:「请他不用进来,我没什么事。」
汉青不解地望着他,并没有出去传话,寝殿门口人影闪动,舟总管迈步进来,姿态闲雅,丰神俊逸。
飞天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来仔细察看自己的手掌。
「殿下觉得身上怎么样?」他停在床前,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
飞天点个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舟总管哦了一声,虽然没追问,但是那语气中的探询之意,还是让人不得不说实话。
「昨天星华殿下带我出去……练了会剑。」不算谎话,是去练了会儿剑。虽然,后来又去了别的地方。
舟总管道:「原来这样。」顿了一顿又说:「殿下的佩剑遗失,还没有找到。」
飞天抬头,说道:「丢了就丢了吧,反正我拿着也觉得不顺手。」
不是错觉,手指是真的又自己跳了一跳,虽然轻微,但是那种不自然的弹动……
好奇怪。
舟总管移步坐在床边,执起飞天的腕来把脉。
飞天倒吓一跳,不知道他还会医术。
「确实没有什么。」他点头,「只是殿下要好生休养。许是在辉月殿下那里这些天练剑习武太劳累了。」
汉青在一边点头应是。
飞天把不知道什么东西熬出来的药汤喝了,好在不算太苦。汉青捧了碗出去。
舟总管忽然说:「相由心生,梦自外起。殿下昏迷中说了些许梦话,都是些旧事。医生也嘱过了,请殿下放宽心,勿以旧怨阻了新路。」
飞天猛然抬起头来。
平舟继续说:「殿下灵体分离,魂魄数十日不在上界,想是去了别处游历吧?倒把梦境做真实,把真实做了幻境,现在一些旧事想了起来,心慌也难免。」
飞天额上涔涔的全是冷汗,听他的言下之意……
「舟总管,你是说我……」
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
「殿下觉得现在的情境似梦,又焉知你原来身处的世界不是一场迷途呢?
「好在现下殿下终于成人,以后灵体分离这等危险的事情,是再不会轻易发生了。殿下迷茫于外几十日还能回来,实在是大幸,只是忘些事情,错把他乡作故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慢慢想起来,便好了。」
飞天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手心里的湿湿的黏黏的,一颗心狂跳不止。
他说的若是真的话,那就是说,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飞天,实际上便是同一人?而人间的二十一年,才是一场离魂梦魇?
飞天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舟总管几时出去了。
「殿下,」汉青坐在脚踏上,仰头看着飞天,「殿下现在真好看……」
飞天勉强笑笑,「嗯,比先前好看点倒是真的,不过跟其它人比,只算是一般啊。」
「不是!」汉青突然固执起来,「殿下在我眼中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比不上!」
飞天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下,真心地笑起来,「嗯……多谢你青眼有加呀……也累了半天了吧,你去歇歇。」
汉青恋恋不舍,「我好多天没见殿下了,我陪您说说话不好吗?」
飞天觉得头晕耳鸣的症状好像轻了一些,虽然还是不舒服,可看他殷切的眼神,拒绝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好,好,我们聊一会儿。你坐上来些。」
飞天拍拍身边,汉青眨眨眼,虽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坐过来。他的脸年轻略带稚气,似蕴蓄待放的青嫩花苞,说不出的好看。
「汉青……到飞天殿多久了?」
他歪头想了想,「到今年冬天……就两百年了。呀,居然这么久了。」
他圆睁着眼的样子十分可爱,飞天抬手揉揉他的头发,「汉青成人之后,想做些什么?」
汉青一字一字认真地说:「我要跟在殿下身边,做最好最好的侍从。」
这算什么理想啊。飞天摇摇头,「除此以外呢?没有别的想做的事?」
「嗯,还想……」他有点不大好意思,「想学些医道。」
「哦?」飞天来了兴趣,「为什么?」
「因为……父母都是穷困交加重病去的……」
他语气有些怆然,飞天有些后悔问这问题,赶紧岔开话头:「那汉青知道不知道关于杨公子的事?他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他……怎么成了天奴的?」
汉青想了想:「我只听说杨公子原来是帝都来的,出身很好,可是家里犯了事……」他小声说:「听说是谋逆……还是辉月殿下保他的性命,又一直照拂他。杨公子当年听说剑法也不错,罚做天奴后被废了大半的功力。」
飞天怔忡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爱怜地搓一把他的头发,「汉青想不想去学医?」
飞天虽然不太清楚这里的事,但是以三殿之一的地位,要让汉青去学医应该是小事一件吧。
汉青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我是天奴,没资格去学的……」
飞天问道:「天奴不过是个身分,我难道不能让你去掉这个身分吗?」
汉青慢慢拉开衣襟,飞天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解衣裳。眼光往一边闪,却无意中,看到他肩膀上烙的印痕。
一个极狰狞的,青黑的字,烙上去的还是刻上去的?那个字深陷肌理,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异兽,十分可怖。
飞天不认识,但是猜得到那是什么字。只以为天奴只是落在户籍上,却没想到是烙在身上。
「这个去不掉……」汉青声音很低,发了一刻呆,突然又醒过来,把衣服拉上了,「殿下再睡一会儿好不好?大家真的很担心您的身体。」
飞天点点头,却说:「你请舟总管过来一趟。」
汉青应了一声,帮飞天把锦衾整了一把,转身出去请平舟进来。
支开汉青,和平舟闲谈了两句别的,飞天转回正题上来,「汉青身上那个烙记,能不能去掉?」
舟总管好像并不好奇这个问题,站在一边,声音、姿态都很平和……淡漠,「一日为奴,终身不得脱。这是铁律,没法子更改。」
飞天闻言觉得心灰,但又不愿认命,「就没有过能改的先例?」
他摇了摇头,「没有。」
汉青……可怜的孩子,难道一辈子就这样过了?还有杨行云……他身上也有这个印吧?也没有办法么?
「殿下还是早些歇着。」平舟如是说。
飞天低头问:「舟总管有绰号唤作无忧剑?」
他说:「那是旧时朋友送的戏称罢了。」
飞天沉默了一会儿:「我现在一个字都不认得,实在很荒唐。明天你让人教我识字吧。星华给我一本剑谱,我一点都看不懂,还得请你帮忙。」
***
足不出户的日子过得也不算无聊。飞天学认字,对着剑谱练剑法。很奇怪的事情就在飞天练剑的时候发生了。
本来是汉青呈了一把剑,然后退了出去。
飞天伸手抓起剑。
可是手指突然一麻,剑「当啷」一声坠在地上,倒吓了一跳。要是这剑掉下去的时候再偏一点点,就砍在脚背上了!
怎么回事啊?不可能这么轻的一把剑也拿不动啊?
飞天低下身去捡剑,手指刚摸到剑柄,又是重重一麻。
奇怪了!不摸剑就没事,一摸剑手就好像不听使唤一样?
接着……
飞天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手掌。
银色的光晕慢慢从手心散出,舞动的流光,眨眼间变成那把失踪了许多天的双盈剑!
呀啊啊啊——
以为叫得很大声,实际上,他只是张大了口,那叫声只在心底回荡。
太……太诡异的情景!
除了那天看到杨公子的飞马凌空,这还是第二回。而且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超自然的现象!
用现在的一切知识常理,都无法解释这一奇诡,人……人的身体里,竟然生出一把剑来!啊,不是,不是这样说……应该说是这把剑竟然好多天藏在这具身体里,而飞天竟然一无所觉!
把剑交在左手,飞天盯着右手看了又看,看了还看,看了再看……一脸黑线地看了半天,得了结论……还是看不出手上什么地方能把这剑藏起来!
剑在左手中颤了颤,它好像知道飞天心中疑问,点点流光闪动,倏忽间化成一道银芒,没入右手掌心里。
「啊——」飞天这次是真的叫出声来了!
汉青极快地跑了进来,就看到飞天坐在地上,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看啊看。
「殿下?」他慌张地问:「您怎么了?」
飞天呆滞地看着他,又看看自己……
怎么解释?
飞天抖抖手,再抖抖,并没有东西掉下来。
「殿下不舒服么?」汉青着紧着问:「我去请舟总管来?还是去请天医来给您瞧瞧?」
飞天摇摇手,有气无力,「都不用……我就是吓着了。」
「吓着了?」汉青搔搔头,清秀的小脸儿上全是不解,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是不明白这空旷的练武场上,有什么能把飞天吓着了。
老实说,飞天自己也弄不清楚,这把搞怪的藏在手心里的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汉青一头雾水地走了,飞天想再去摸地下那把剑的时候,手心微微地刺痛,几乎要仰天长叹,双盈剑又光芒四射地从他手心里冒了出来。
「大哥,你喜欢捉迷藏是不是?」飞天冲它扮鬼脸。
而这把漂亮的长剑,只是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
怕了你!
好像它不愿意他摸别的剑似的。
那就拿你来练习好了!哼,小样儿的,摔了碰了折了,可不要哭。
飞天握紧剑站起身来,从起手式起一招一式地练起。
真的……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剑在和心口……一起跳动……
剑法越使越顺手!身法越来越轻快!总觉得有股力量急欲挣脱困缚冲天而起!飞天剑越挥越快,几乎是足不沾地的在练武场上腾跃纵舞!
这是……谁的身体?谁的剑法?谁的?
是他,还是飞天?
他又是谁?是什么都懵懵懂懂的自己?还是有过轰轰烈烈往事的飞天?
动作停了下来,呆站在练武场中,飞天苦苦地问自己,可是找不到答案。
晚饭的时候,星华派人传信,说是晚上约去见面聊天。
传话的人说地方飞天殿下知道。
知道是知道……也觉得比武是件很吸引人的事,这里的生活实在沉闷单调。但是,飞天却对传话的人说,转告星华殿下,不想去。
星华还没有什么……想到会再见到杨公子,却有本能的抵触。
记忆中有许多的他。
曾经和少年精灵一样的他,并肩练剑,纵马长街;曾经言笑无禁,一起去捉弄大祭神;曾经学着大人,焚香跪拜,说要做好兄弟,一生一世不相负;曾经他哭着说,喜欢上了辉月,如何是好;曾经刻意地冷漠,渐行渐远;曾经……被他伤害。
许多许多的记忆的碎片,迭迭错错,飞天不知道……该怎么再去面对他。
前一天的夜里,行云还那样笑着,手把手教他用剑。
可是,现在……
却不知道该把他在心中,定位成什么人。
朋友?知己?仇人……还是其它?
谁欠谁,谁负谁,谁伤谁,一切都像云里雾里,看不清楚。
想想不得要领,反而头痛,飞天索性不去想。
白天吩咐舟总管的事总算有着落。只说是有人学医,不明说是谁学,把一位久享盛名的天医请来,讲医理、药经、针法。
汉青和几个飞天殿中做事的人一起,每晚一个时辰。也有功课留下,看药、识药、背方子。
汉青一直战战兢兢,说了三、四次,才挺直了腰听他的医课去。
飞天跟舟总管好言好语地商量了,请他给演练了一遍剑法看看。
他的无忧剑……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却与听说的也不一样。
招式并不见得多华丽,却让人觉得来无痕去无处,完全不知道下一招将是什么来势。
***
「去巡边?」飞天连忙掏掏耳朵以确定自己没重听。
「是的,明天就出发。」辉月微微一笑,「整理下行装,明天早上在西城门边会合,从西边开始,要巡完整个上界……就算骑天马,大约总得半年的工夫。」
咦?为什么……
当然不是认为三殿就可以吃闲饭不做事,但是身体……状况还不太稳定……那把时隐时现的双盈剑整得他成天看什么都哆哆嗦嗦生怕见鬼,连端着饭碗吃饭,都怕那碗会突然扑上来咬人一口。
实在有点草木皆兵。可是没办法……被那剑吓怕了。
「这一路的事情不少呢。」辉月淡然说:「西边有三族希望我们为他们祈福祭神。南边的枫城重建,新旧城主交任,我们得去观礼。北边与妖族接界的地方有些动荡……西边可能会省事些,所以先去那里。」
「骑马去?坐车去?」飞天认命地接受现实,出公差就出公差吧,权当去考察一下现在身处的环境,顺便旅游。
「骑马快一些,不过坐车会舒服点,你身体……」他顿了一下,「还是坐车去吧。」
飞天不着痕迹地深呼吸松缓心情,「就我们吗?星华不去?」
「他也去,不过我们不走同一条路线,他先去北边,那里情势不明,他先去探看。回来我们在枫城那里碰面。」
辉月喝了半杯茶,把该事情一一交代就告辞走了。
呼……飞天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面对辉月的时候大气也不敢呼一口。像是玉琢雪堆出来的人……生怕冒犯他。
舟总管刚才一直站在门边,应该是都听到了。反正飞天对该整理什么行李是一点也不知道,所以跟他客气两句,都拜托给他。
汉青那边倒是费了点工夫,先是一定要跟去服侍,怎么说都不肯听。
要不是说舟总管有办法,两句话就让他乖乖安静下来,可还揪着飞天的袖子,让他保证一路上好生照顾自己,不要逞强不要胡闹,别惹辉月殿下不高兴。
听听,别人家的下人敢这么对主子训话么?不过,飞天也不把他当成下人就是了。
感觉……汉青像一个小弟弟,天真热情,让人想要好好照顾他。
而舟总管呢……
飞天心里泛起淡淡的酸涩感。
知道自己很一厢情愿,当初竟然有勇气说出「请你帮我成年」的话,实实在在是勇气可嘉。
每次他来说话回事,都是很有礼的微微低头,飞天也是闷头大发财。乍一看倒像是两个人在拼命找地上有没有谁掉的钱……
「殿下要早些回来……」汉青结结巴巴地用一句话结束他的长篇大论:「我、我等殿下回来为我成年!」
飞天一脸黑线……这小家伙怎么老也忘不了这个啊!
虽然和辉月一起出差,勉勉强强可以算得上有美偕行,不过这个美色……很气质超然,不可亲近,也不算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
满腹心事,他晚上居然还睡得很熟。
一大早飞天就被汉青从床上挖起来梳洗穿戴,舟总管过一时也来了,站在一边挨项地说预备了什么上路的东西。
终于一切收拾停当,飞天嘴巴张开又闭上好几次,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们多保重,我很快回来。」
汉青眼圈红红,扁扁嘴,要是飞天再多说两句,他说不定就会哭起来。
舟总管则是万年从容不变的一号表情。
把车帘放下,车子平稳地驶出去。
***
辉月的车马已经在城门出口那里等待,飞天奇怪的是星华居然也在。他不是不同路的么?
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星华笑着把飞天从车上拖下来,「你还真当自己是久病卧床了?出个门还坐车?别丢我们三殿的人!看见没,我给你挑的,绝对是一等一的天马,你骑着一准的合适!」
飞天让他晃得头发晕,结果他一边打哈哈,一边飞快在耳边小声说:「你可放亮着点,没事别惹辉月不痛快。他跟我不一样,他可记仇的。」
飞天怀疑地看看他,他这种暴力男,一惹就跳。人家辉月涵养忒好,就算生气也不会把人怎么着啊。这还没出门呢,臭小子就来挑拨离间。
结果他这么一走神,星华就趁空把马车拉到一边去,挥挥手,「喂,咱枫城再见,你们可别在路上多耽搁。」
跟他挥完手,飞天才想起来……不妙——车没了。
简直是抢匪啊!一声不响就把车征用去了!现在可怎办?
旁边那匹天马冲飞天打个响鼻,差点喷他一脸的唾沫星子。
飞天看看这意气昂扬的天马老兄……
辉月在他的车里探出头来一笑,「飞天,走吧?」
没有要邀人去坐他的车的意思啊……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了马背的,飞天手里紧攥着缰绳,黏乎乎手心里全是汗。两腿夹得死紧,腰挺得僵直……
那马好像也让骑得不太舒服,不过要说天马就是天马有灵性呢,刨了几下蹄子,还是老老实实往前走了。
飞天回头挥了一挥手,喊道:「都进去吧。」
舟总管与汉青遥遥躬下身去,一齐在心内祝祷,但愿他能够平平安安回来,不要再生什么风波。
而这期望,飞天并不知道,他正努力地和胯下的天马较劲。
那个人……没来送他。
杨行云。他知道不知道他要离开?或许是知道,但没放在心上?
真的很想在离开之前,再见他一面。那些旧事、前尘似真似幻。
很想问问他,可是却不知道要从哪里问起。
许多人的心里埋藏着许多秘密,谁也不给他看底牌。
飞天茫然地抬头望,城门已经在望,出了城,就算正式地踏上出巡之途了。
前路茫茫,究竟通向何处,谁又能预先知道?
而城墙的角楼上,一个穿白衣的修长身影静静伫立,注视着这条长长的队伍,还有骑在天马上,十分显眼的飞天。风轻轻吹过,一片平和的上界秋天。
──戏梦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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