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星魂唇边的那抹笑,叶一的目光像是痴了般不动不,嘴里却是喃喃地不知在自语些什么。
“魂。”微蹙起眉,即使对这个姓叶的没见过几次,寒竹也觉得不对,凝音传予星魂道:“小心点,这家伙不太对劲。”
微微颔首,星魂将寒玉尺平举而起,正痴痴呆望著星魂的叶一被寒玉尺的冷芒一激,眼神霎时恢复了原先的锐利。
“凌翎,我找你不是为了替柳五他们报仇,只是想问你一句话。”缓缓地垂下视线,叶一的语气变得十分沉重。“你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回来?”
“回他那儿?当然不可能。”虽然奇怪于叶一的问题,星魂仍是神色不变地给予否定的答案。
“就这样吗?凌翎,十二年的时间……”语声变得模糊,在星魂还来不及思索叶一话中的意思,两轮银芒已是急噬而至。
微抿唇轻哼,星魂立即揉身贴着银芒疾转,同时寒玉尺也贴腕倒而出,双方出手的速度都极快,旋风似的战团里只能瞥见淡淡的紫、绿色身影忽上忽下地翻飞旋舞著。
“啊!”惨叫声出自双卫与金刀楼的战团,四条人影随著叫声倏然分开,只见申毅从左肩到右腹被切开了一道深长的口子,湿黏的肠子血沥沥地流了满地,看样子是活不成了,而另一旁的副楼主则是左手紧握著鲜血淋漓的右腕,脸色苍白地不住后退。
“老巫,让他去吧。”
随口交代著,寒竹仍是目不转睛地监看著星魂这头的战局,叶一那形似疯狂的打法叫他不免悬紧了一颗心,丝毫不敢有所松懈,就怕一丝的疏忽会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上次救援不及的覆辙他绝不能重蹈……
叶一的双叶刀招招不离星魂周身的要害,出手之狠戾像似与星魂有著深仇大恨,奇怪的却是那面上的神情却不像他出手的狰狞,反而似是有种淡淡的悲愁。
星魂一边运劲挥着寒玉尺与叶一相搏,一边却也是满腔的疑惑,想不通叶一是为了什么非杀自己不可,原该是自己找他算帐才是,难道自己以往不知不觉中曾得罪过他吗?
身形急掠,在一次纵起旋身后,星魂更开始对叶一另眼相看,近两百招了,双方竟似势均力敌,这实在不是他所知道的叶一。
突然间,叶一右手急掷,一轮双叶月脱手激射而出砸向星魂胸前,而他的人也随之疾扑而来,星魂舞著寒玉尺的右臂倏迎叶一,人则是以臂为轴俐落地侧旋,恰恰贴着双叶月的利芒避过。
然而下一幕发生的事情却令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傻了眼,叶一疾冲的身形竟不闪不避直撞星魂,寒玉尺就这么如破竹般从他的右胸透人直没尺柄,四散的血花溅了面前的星魂整身。
正当星魂为叶一这等自杀的行径感到迷惑时,冶不防被串在寒玉尺上的叶一张臂紧紧抱住,接著一个冰凉的触感就覆上了那微启的双唇,甚至染着血味的舌叶也跟著想探人,星魂霎时骇得睁大了眼,剧烈挣扎著,无奈叶一的双臂此时竟如铁般坚实难挣。
“跟我一起走吧……”鲜红的血染红了叶一苍白的唇,同时也浸湿了星魂的唇,当带著笑意的语句幽幽自叶一失色的唇边吐出,圈在星魂身后的左手已高举起另一把双叶月猛地向星魂后心扎挣……
“匡!”及时以指劲弹碎那把双叶月,一直在旁提神留意的寒竹急忙扯开叶一桎梏般的双臂,将星魂紧紧拥人怀中。
连带着,那把嵌在叶一胸膛上的寒玉尺也随之抽出,大股鲜血就这么从血洞里喷溅而出,叶一业即不支地跪倒于地,几个呼吸间已是脸白如蜡。
“……什么意思?”惊愕地注视著半跪于地的叶一,星魂忍不住伸手轻抚著刚刚被亲吻的双唇,除了不悦的厌恶感外还有著更深的疑惑。
“……不懂吗?咳……”一开口又是呛咳出大量的鲜血,生命正自叶一体内快速流逝著。
“……凌翎,……十二年……十二年来我的目光……从没离开过你……你却……”终于再也撑不住地扑倒在地,叶一却仍不放弃地大睁著眼,直至气息断绝目光没离开星魂一分。
“……翎……我……爱……你……”
伸手撕下自己衣襟的一角,寒竹替星魂包扎著受伤的臂膀,而伤臂的主人却犹怔忡地收不回视线,就这么与叶一那双不再有焦距的眼瞳相对遥望著。
“魂,还好吧?’将人扳向自己,寒竹轻捧著那张失神的脸庞问著,强迫星魂将目光到自己身上。
“竹,他……他说……爱我?这是爱吗?”开了视线,星魂的脸上仍是茫然一片,叶一选择同归于尽的方式让他震撼不已,爱一个人会是想毁灭对方吗?隐约地星魂又想起了凌云辰,那男人选择的……也是这种方式吗?杀了娘亲就只是因为爱她?
“吓到你了?我不觉得这算是爱,或许这是叶一的方式,可是我不认同。”怜惜地轻抚著星魂的双颊,寒竹回头微向双卫示意,巫遥两人一拱手,便抬起叶一的尸身便向林间逸去。
搂著星魂的肩头,寒竹带著人漫步向外走去,离开这血染的庭院,一路上星魂却是异常的静默,像是有着满腔心事……
“怎么,还在想叶一的事?”停下脚步,寒竹低头便是一个绵密的长吻,吻得让星魂原来略显苍白的脸庞遍满布红晕,几乎软倒在他臂弯里。
许久,寒竹才满足地结束这个吻,被吻昏头的星魂只能大口喘息著,好半晌才稍微使急遽的心跳缓和下来。
“可恶,每次都……”
“呵……都怎么?恩,嫌我还不够卖力是吧?”笑盈盈地看着词穷发窘的星魂,寒竹很高兴自己的魅力能够让他的脸色不再黯沉。
“不跟你说了!”星魂微微赌气的迈步向前,寒竹则不以为意地含笑跟在旁边,他晓得等星魂厘清思绪后会愿意开口跟自己说的。
“……刚才他说……血鹰解散了?”
“恩,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既然是出自叶一之口,应该不会错。”果然,让星魂牵挂于心的还是凌云辰……寒竹不禁苦笑微摇首,不意外自己竟对这位岳父大人似乎有著些酸味,谁叫他实在占去了太多星魂心底的位置。
“寒竹……我想回去一趟……”踌躇了一会儿,星魂说出刚才心中一直惦记的事,“我想回去再找一次娘的墓,他应该是将娘葬在那的,反正血鹰解散了,应该不会遇到他,不用替我担心。”
“我跟你去,这样就不担心了,待会和老展他们说一声,我们就骑叱雷去吧。”握了握星魂的手,寒竹笑著说出自己的打算,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他可不会傻到再放手。
没争辩什么,垦魂只是微微笑了笑,早该知道寒竹不会再让自己孤单一人的,温馨的感觉充溢著心田,暖洋洋的叫心发烫,星魂不自觉地缓下了脚步,让寒竹揽上自己并行。
身旁林木枝头已在徐徐吐着新芽,虽然黑夜里看不真切,但星魂知道,春天到了。
山崖上,散落著一栋栋的木屋,却是见不到半点人烟,从屋内的陈设已积了层灰看来,这地方该是已经荒废好一段时间,星魂带著寒竹来到这个他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一个充满不愉快回忆的地方。
“他从没跟你提过吗?或许有时候会露点蛛丝马迹。”寒竹边巡视著四周边发问著,他和星魂已花了近两个时辰搜寻这山崖上的一草一木,现在已是近午时分,却什么都没找著。
神色黯然地摇摇头,星魂心想这一次恐怕又要失望了,不由地又是满心悲怆,至今他仍不明白为何“他”这么残忍?当著自己的面杀死了娘亲不说,还不肯让他知道墓地所在好尽分人子的孝意……
无力地闭起眼,快要溺毙在绝望里的星魂感到一双强健的臂膀从身后抱住了自己,耳畔同时也传来那令人心安的低稳嗓音。
“魂,别这么就放弃……我们再多留意点,一定会找著的。”
突然想起了什么般,星魂惊惶地转身揪著寒竹的衣袖。
"如果……如果墓根本不存在……如果他把娘……”语声渐微,星魂不敢再放任自己想下去,那晚“他”疯狂的笑声犹在脑际萦绕,难保“他”不会心一狠将尸身彻底毁去。
“不会的。”拍了拍星魂的肩头安抚著,寒竹沉稳的语声中仿佛有著令人信服的力量。“虽然我不很了解凌云辰这个人,但从你的叙述中我可以感觉到他应该很在乎你娘,我在猜……他该会将你娘葬在一个他可以常常见到的地方。”
“常常见到……”星魂喃喃重复著,同时脑中也飞快回想著可能的地方。
“魂,有个地方不知你找过了没?”
闻言,星魂连忙抬起头看着寒竹,眼里满是急切。
“崖下。”
“崖下?没有,这个崖十分陡峭而且很深……我根本下不去。”
抿唇笑了笑,寒竹拉著星魂往崖边走去,当两人往下眺望时,只见层层云雾缭绕,其余的景物皆被遮蔽著看不清楚。
弯下身,寒竹捡了块石子在手上掂了掂估量,然后翻掌让石子向崖下坠去,片刻后才听到一声十分渺茫的细小回音。
“还好,如果再深些我就真没辙了。”撇撇唇,寒竹双眼直瞅著星魂,笑眼里满是算计的神色,“等会儿要我怎么带你下去?用抱的还是用背的呢?”
俊脸一红,星魂为难地又往下看了看……大白天的,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不论是被人抱着或被背着,实在都很叫人……难为情。
当星魂还在犹豫著该选择哪种方式时,寒竹已是扬着笑伸臂揽过了他的腰身。
“这样好不?抱紧我嘱。”知道星魂的脸皮薄,寒竹只是嘴上逗逗他而已,要是真的把人打横抱起,只怕那张芙蓉脸非著火不可。
等星魂依言环抱住自己后,寒竹便带着人毫不犹豫地向那深不见底的崖谷纵跃而下,任由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两旁的景物夹杂著茫茫白云飞快倒逝,两人就这么笔直地向深谷坠落,星魂不禁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寒竹温暖的胸膛里。
好一会儿,寒竹举掌自胸前挥向身后转而向下,一片劲气随之托住两人,下跌的速度瞬时减缓不少,同时再顺势蹬向右侧的山壁,更加止住了跌势。
这样反覆几次,不一会儿就看到脚底下是一条湍急的水流,寒竹最后一蹬将两人的身子带向左斜侧,运动落在河中的一块岩石上,足尖再一点,就拥著星魂飘落在岸边了。
“呼……”长长吁了口浊气,寒竹缓缓调和著消耗过剧的内息。
“还好吧?”微微拢起了眉头,垦魂毫不掩饰眼里担忧的神情,只因寒竹的脸色看来有些苍白。
“……没事。”露齿冲著星魂笑了笑,寒竹拍拍人儿的肩头要他放心,举目打量了会儿周遭环境后,指著左方茂密的树林说道“我们碰碰运气吧,看水的流势,源头应该在那边。”
点点头,星魂仍是不甚放心,索性一矮身换他托撑住寒竹的肩头,带著人向左边掠身而去。
“好美!”缓下了脚步,星魂忍不住为眼前的美景赞叹著,在他们大约奔行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河流的源头。
而这块犹如幻梦般的幽境却把两人都深深震撼住了,遍地绿草如茵,间或染缀著淡紫色的不知名小花,潺潺水声伴随著啾啾鸟鸣,而一匹涓白的瀑布就如名家笔下的山水画,从怪石峥嵘的崖壁上倒垂而下,奔腾之势直似自天上而来。
“好一个人间仙境!”寒竹也点头赞许著,没想到这崖下会是这番世外桃源般的景致。
“星魂,你有听到吗?有箫声!”
沉浸于美景的神智一醒,星魂仔细聆听著微风里传来的音律,然而当他听清楚这萧音的曲律时,脸色却是蓦然一变,有惊讶有迷惘更有著深深的眷恋。
“怎么了?”
“这是……小时候娘哄我时所哼的曲调……”低喃著,星魂不自觉循著萧声向瀑布的另一头寻去,寒竹见状连忙快步赶上,整个人不由得开始紧绷起来,只因会知道这旋律的……,恐怕是凌云辰了,他果然在这儿。
转了几转,星魂倏然止步,一个衣白胜雪的人影正背向他们对著湍急的河水吹奏著,衣衫飘飘,整个人在瀑布下弥漫的雾气中显得那般地潇洒高雅。
是他。星魂终于察觉眼前吹萧者正是自己最不愿再见到的人:心头一沉时右手却被只温暖的大手紧紧地包覆著,偏首望去果然寒竹已陪在身侧,星魂忍不住为这贴心的举动弯起了唇弧。
彼此交换了一个明了的眼神后,两人缓步向白衣人靠近。
“哼……我不去找你,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还晓得要回来。”冷冷的语声仿佛将四周的水气都冻结了,让星魂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身子。
“我只是想找娘的墓,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惩罚该也够了,告诉我好吗?”平心静气,星魂试著开口请求,自从感受过温暖的情感后,过去的一切他已经不想再做计较了,只想好好把握住与寒竹一起的未来。
蓦然转过身,凌云辰凌厉的眼神直锁著星魂脸上。
“你变了!凌翎,不是不层对我言情吗?怎么使硬的不成换开始软求了?呵……”凌云辰冷冷的笑著,目光仍旧不离星魂身上,至于寒竹,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告诉我,娘的墓在哪?我只想好好……”没理会凌云辰的冷嘲热讽,星魂又向前走进了一步,语声里有著明显的乞求,向来不在他面前流露情感的面庞破例泛起了苦涩的笑意。
凌云辰怔怔地看著,像似傻了般,至于星魂说什么他全没听见,只因眼前这抹身影跟记忆深处的那一抹倩影重叠一起,让他死寂已久的那颗心再次狂跳了起来。
“……太像了……筱君……你终于肯回来陪我了吗?”出神呢喃著,凌云辰缓步向星魂走去。
看著状似痴傻的凌云辰一步步靠近,寒竹警觉地将星魂向后一带,身形插在两人之间,就怕陷入迷乱中的他突然对星魂作出什么伤害,然而这一移动,凌云辰也因此停下脚步,眼神又恢复鹰般的锐利。
“哼,又是你!”轻蔑地瞥了眼寒竹后目光再次一扫星魂,凌云辰却仿佛突然领悟了什么般脸色倏变,霎时间浑身布满起浓浓杀气。
“原来是你让凌翎改变的……哼,你休想能从我身边夺走凌翎,他是我的,就像那贱女人一样,至死都不可能离开。”
“住口!我不是你的!”那一声对逝去娘亲的辱骂就像个引子,星魂多年来深埋在心底的怨忿终于忍不住地爆发。“娘也不是!从来都不是,我们不是你的所有物,我们有自己的想法,有想过的日子,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凌翎,记著那贱女人的下场就是你的榜样,只要活著,一切就都是我的,是我给你生命的,你不能背叛我!看看你肩头上的血鹰,那就是属于我的印记!”
激烈的语声伴随着隆隆水声擂打著星魂的心扉,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这男人的眼里除了他自己外根本容不下其他,他怎会傻到还妄想著娘亲与自己能在他心底占有一分位置呢?
抬起头直视着凌云辰,星魂嘴角浮起一抹戚然的笑意,左手一翻便将寒玉尺扎落在肩上,横斩在那双烙印的羽翼上。
“星魂!”完全出乎自己意料外的变化,寒竹急忙拉住星魂持剑的左手,却只来得及阻止寒玉尺对肩穿过,又深又宽的创口仍使得腥红的血液不住地涌出沿著尺缘滴落。
“哼,幼稚!你以为这样做能算什么?毁了这一只,我高兴再烙上十个八个的,看你还能怎么剁。”凌云辰状似不层地耻笑著,尽管在鲜血迸射的瞬间他的胸口也窒息般地紧了紧。
“不够是吧……好!我全还你。”倏地身影一闪,星魂挣脱寒竹的绊阻,手一抬毫不迟疑地就将寒玉尺自肩头抽出,刹时鲜血随着飞溅而出,染红了这满岸的绿。
“你这是在做什么?”被星魂自残的举动骇青了张脸,寒竹伸手倏点星魂肩头大穴,大手猛摇著人想把他的理智震醒,“星魂你想清楚点!。”
“还他,把所有该他的都还他,我已经厌倦了被他当作所有物,既然是他给予的生命,那我就将这骨、血全都还他,再也两不相欠!”星魂淡漠地说着,语气是那样的平静,澄澈的双眸却是没有焦距。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吁”心湖为这绝情的话语激荡翻涌,寒竹禁不住地气恼地对星魂吼著,“你拿命跟他两不相欠,清了他的那我呢?我怎么办?没有你的日子要叫我怎么过下去!”
怔怔地看著寒竹一险愤怒与凄楚的神情,星魂也感到迷惘了……不一样,已经跟以往不同了,现在的自己不是一个人而已,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无牵无挂地任性而为。
“对不起……我……”嗫嚅着不知该怎么为自己的冲动道歉,星魂歉然地抚上寒竹青白的面庞,他很明白那种空洞地彷如失了魂的滋味有多难受,他不该自私地没考虑到寒竹的感受。
冷眼看著星魂与寒竹间亲密的举止、言语,凌云辰觉得心底有把火在烧,让他烦躁不已……都是这家伙!凌云辰把一切全怪罪到寒竹身上。
他是来跟我抢凌翎的!心思方罢,凌云辰身形已如狂风般卷向寒竹。
惊觉到劲风袭身,寒竹连忙推开星魂,转身迎向这团凛冽的掌势,两人就这么在瀑布旁一来一往地打了起来,所过之处,花草纷纷在凌厉的气劲激旋下断溅飞折,转眼间原本如画的景观全成了一片狼藉。
焦急地伫立一旁,这场狠斗星魂实在插不上手,现在的他若硬是加入战局,只怕不但无法成为寒竹的助力还可能令他分心相护,星魂不禁开始后悔起自己方才过于任性的举动。
“啊!”忍不住紧握起拳,刚才寒竹那一掌实在避得险,衣袖都已经被斩掉好大一块,几乎是立即的寒竹也回敬一足,腿劲如刀般扫过凌云辰的顶上,几缕青丝被削落飘于风中,星魂心中不禁又是一紧。
微蹙起眉,迷惑地抚向自己的胸口,星魂不懂自己这莫名的反应……怎么这颗心在“他”遇险时也会紧揪?担心吗?不!他该是要高兴的才对…
高兴……是这样吗?如果他死了……会是高兴吗?心念一转,星魂认真地问起了自己,虽然以往偶而也会有这种复杂的矛盾情绪,但每每都被他刻意地忽略不愿去想,而这回……该仔细厘个清楚,不能再逃避了。
如果他死了自己的情绪不会是高兴,那么……摇摇头,星魂讥讽地扬起了唇角却又有种想哭的冲动,怎么叫他去相信心底浮起的答案?怎么能承认自己对那男人竟还有着亲情的牵绊?
怔然望著两人互斗的身影,不知不觉间视线变得越来越朦胧,最后什么招势路数的在眼里都渺然无踪,只剩下两抹流光般的身影上下相缠翻腾著,星魂整个人都变得茫然恍惚起来。
那就是自己为什么始终在乎他的原因吗?只因为心底的一隅从没忘记过这男人的身分?一个叫做爹的身分……
他是你爹爹,他是……娘最爱的人……
爹爹?
爹爹……就是你要爱、尊敬的人,就如同你对娘一般……
一幕幕过往的对话再次在星魂脑里浮起,与“他”初见的那一夜就是自己失去当小孩权利的开始,不再有人疼怜,不再有人关爱,可那时他再怎么坚强也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
是不是不论再怎么地恨他、怨他……其实私心都还藏了那么点希望,希望有天他能像娘那般呵护著自己,希望有天他能像旁人家的爹那般作他的避风港?
忽然间两人急速飞掠的身影突然静止下来,也激醒了星魂迷蒙的神智,凝神望去,却赫然发现两人四掌相抵,竟然比起了内力!
心头猛然紧揪,星魂苍白的面容变得更加难看,他很是明白这种较劲法是至死方休的,此刻两人已是箭在弦上,凌云辰是绝不可能撤除掌力的,那么寒竹也就不得不奉陪到底。
半晌,细碎的汗渍开始变成了斗大的汗珠滴落,四条臂膀也开始细微地打起颤来,睇视著两人逐渐铁青的脸色,星魂焦急地抿紧了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哇!”再没多久,寒竹已是受不住吐出了一大口血,染得凌云辰的白衣是一片腥红,而凌云辰自己嘴角边也缓缓淌下一缕鲜血,衬著他面无脸色的脸容更显得沭目惊心。
深吸口气,星魂闭了闭眼做了决定,他不能再任情况这么恶化下去,心底很明白两个人的功力相近,寒竹虽然略输一筹,但再继续下去,就算他当场油尽灯枯而亡,凌云辰也极可能伤重不治。
暗一咬牙,星魂同样地也很清楚阻止这悲剧发生的代价,却依旧毅然迈走到两人身边。
凝视著寒竹,星魂的目光是难得一见的柔情无限,浓浓爱意中还包含着几许歉意几许遗憾,他知道自己恐怕是无法实现对寒竹的承诺,这一世负他的情只能求来生偿还了。
星魂!惊于那诀绝般的炽烈眼神,寒竹却是苦于说不出话阻止。
偏首望向另一边的凌云辰,星魂眼中尽是难以言喻的神情,这男人是自己的爹,却杀了自己最爱的娘,是给予自己生命的人,却也是剥夺它的人,可是……伸袖轻拭他嘴边的血迹,星魂不介意在这最后的时分承认那一份抛却不了的羁绊。
凌翎在做什么?他会出手帮那小子!
星魂的动作使得凌云辰大为震骇,一怒下手上又加了几分劲,然而当视线对上那一对如星璀璨的瞳眸,看到那其中蕴含的神情,思绪又不禁飘回了那一晚,那时筱君的神情也似这般……
三个人三颗心各自转著心思,正当寒竹越发确定星魂欲做的傻事,决定不顾自身安危卸除掌劲时,那抹淡紫身影已是快他一步行动,只见星魂左右双臂迅速交错翻掌,以分花拂柳之式硬是插进两人之间,而双方宣泄的掌劲便就这么硬生生地全击在他的身躯上。
“唔……”
“星魂!”
“……凌……翎?”
星魂被两人的掌力激的鲜血自口狂喷,随即便在四溅的血花中晕迷著向后仰倒,凄厉喊声中寒竹不顾内力大损后的虚疲,倾力向前扑去接住星魂软倒的身子,但同时身形一震也又吐了口血,而凌云辰则在一旁脸色煞白地愣愣看著这一幕幕的情景发生。
“魂!”狂喊着,寒竹的星目里已是噙满了泪水,“你怎么这么傻!”
泪珠滴滴洒落,星魂却阖著眼依旧没半点回应,只见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身躯也越来越冰冷,眼看著生命的灯火即将熄灭,寒竹急忙深掌抵在星魂胸前,不顾一切地将内力源源输入为他续命,却突然被一旁的凌云辰给一把扯开。
“你干什么?星魂快死了!”狂乱地吼著,寒竹挣扎著想甩开凌云辰的手,却是被他倏地封住了穴,动弹不得,急得寒竹只能愤怒地拿眼瞪著凌云辰。
“半个时辰后穴道自解……就算你救活了他,你死了……你该知道他也会去寻你的。”语声仍如一往般冰冷,但眼神却不再似以往锐利,凌云辰缓缓蹲下身,凝视起星魂苍白的脸庞。
“你笑起来真美,就相她一样……”
低声轻喃著,凌云辰伸手将星魂抱起,将人靠倚在寒竹胸前,伸掌就抵著星魂胸前大穴将己身的内力徐徐输入,藉以治疗星魂受创甚重的筋脉。
时间悄悄流逝著,不知何时寒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活动了,但他仍是静静地拥着星魂不敢妄动,望著身前这般悉心救人的凌云辰,心中不免感慨……为什么非要到这时候,他才肯表露出对星魂的关怀?如果……如果星魂有个万一,不就什么都迟了吗?
别离开我,别撇下我一人……魂,你答应过我的……忐忑不安地睇视著晕迷中的星魂,寒竹在心中不住默祷著,当再转开视线时,眼前的景象令他差点惊呼出口。
只见凌云辰满头的青丝都变成了似雪花白,眼中更是精光尽逝,整个人仿佛一下就老了几十岁,变成了个近百暮迟的垂垂老朽。
良久,凌云辰撤离了双掌,看著星魂的眼神异于以往,不再严厉、不再无情,取而代之的是为父者的满满爱怜,只见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抚著星魂的脸庞,喃语的声调是那般地轻柔。
“叫星魂是吗?筱君取的名字还真好听……”
“晤……”低低呻吟了一声,星魂缓缓地张开了眼,第一眼望见的便是满头白发的凌云辰正用著如同当年娘亲般慈爱的眼神看著自己。
“小魂?筱君是这么叫你的吧很抱歉伤了你们母子这么重,我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凌云辰像似困扰地不知该怎么解释。
“算了,都别提了……你娘我把她葬在瀑布下的水潭底,你大概不知道,这儿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回忆般低诉著,凌云辰首次在人前扬唇露出了笑容。
“你大概也不知道,你娘她最怕寂寞的……”凝望著瀑底那深不见底的碧潭,凌云辰徐徐站起了身,眼神如梦般步向潭边,“我该去陪她了……不能再让她这么孤孤单单了……”
星魂先是惊于凌云辰怎么变得白发苍苍如此垂老,后又惊于他怎么既变了样又转了性,直到当他对娘亲的爱意再无保留地句句倾吐而出,便再也忍不住迅速红了眼框。
然而谁知他这般坦白后竟是打算投潭殉情,这算什么。星魂费力蠕动著唇瓣,发出的声音却细小如蚊,身子也是重伤后的乏力瘫软,只能著急地以指拉了拉寒竹的衣袖,想要他帮忙阻止凌云辰。
轻轻地摇了摇头,寒竹怜惜地握了握星魂无力的双手,另臂抱拥的力量也紧了些,他早看出凌云辰为了救星魂已是耗尽生命了,现在的他只是撑著想回到爱妻的身边长眠。
霎时就从寒竹眼中明了了一切,星魂眼里打转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向外坠坠而下,朦胧中只见那削瘦的白影回首向自己望了望,便沉人了那碧绿的深潭中……
转头将脸埋在寒竹的胸膛前,汨汨的泪水浸湿了一大片衣襟,却仍止不住满心的哀伤,星魂不住断续地抽噎著。
“……我始终……没能叫他……一声……爹……”
“他知道的,你不也看见他笑了……”搂著怀中恸哭的人儿,寒竹轻拍著他的背脊安抚著,他相信凌云辰一定能明白星魂这份心意,在星魂舍命打断他们互拼时,凌云辰一定也感受到了星魂对他的关怀,只可惜……晚了些……
“魂,你瞧,这景色多美,你爹现在一定跟你娘快乐的在一起,这不也很好吗?”看著落日映照著潭面水波粼粼,寒竹将星魂揽着轻轻转过身好欣赏这幕美景,逝者已矣,能让活著的宽心的只有相信冥冥中的另段旅程吧。
点了点头,星魂何尝不知道寒竹这番话语的用意,如今也只能这样想让自己好过点,或许,以后该常来陪陪他们的。
吸吸鼻平复下心情,星魂就这么窝在寒竹温暖的怀里任晚风吹乾他的泪水,带去所有伤痛。
远方的天空红霞淡布,点点星子正眨著眼俯瞰大地,今晚,该又是个璀璨的星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