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决定自己下厨,一方面是希望用诚意打动耿汉,叫他自己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也希望借着她和向虹、伟童之间的手足亲情,感化耿汉,也就是所谓的苦肉计,即使知道他对向虹没有意思,她也要叫他对她打消念头,他已经探明是为她而来。
她要他知道在她心目中亲情是最重要的,男人排在最末位。
走到生鲜食品的专柜前,她细心的挑着鱼类。大蒜黄鱼应该不错,清蒸鲈鱼也应该很爽口;她考虑到伟童喜欢吃的是黄鱼,于是挑了条新鲜的黄鱼,接着是肉类,京酱肉丝或是咕老肉都很下饭,这些都是她的拿手菜,加上炒个牛肉、青菜,弄个退火、清淡的蛤蜊汤,再烤个马铃薯,弄个甜点,应该是很棒的一顿晚餐,起码比向虹的可乐、炸鸡高明一点。
“买这么多的菜,今晚有贵客吗?”耿汉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于彩虹的身边。
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视为家常便饭。
“真是阴魂不散!”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你是无业游民吗?”
“暂时是。”
“看你不像是暂时是,应该是一直是吧?”
耿汉扁扁嘴一笑,他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于彩虹他的职业,事实上他混得很成功;当初他离开台湾,带了卖掉房子的钱,原本是打算到欧洲流浪,钱用完再作打算,没想到因缘际会和一个日本人结识,两人相谈甚欢,决定把日本的一些精密仪器打进欧洲市场,而他们也真做到了,钱滚钱,他所获得的利润远超过他所估计的。
在欧洲各国都有他的分公司,他回台湾的一小部分理由也是想探探台湾的市场。
结果于彩虹当他是个无业游民,或者哪天他该穿上一套正式的西装吓吓她,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你似乎总把我想得很坏?”他倚在一排货物架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没办法!第一印象。”她准备绕路。
他拉住她的手推车。“如果我愿意解释呢?”
“你想解释什么?”
“解释我为什么不在乎。”
她看着他身后那些各式各样的罐头,反正她不会有什么损失!她也不赶时间,听听他的理由无妨,如果他的理由够好,她会使出浑身解数弄这顿饭,如果他的理由太烂,她更可以证明自己是对的。
“你说吧!”她故作不耐烦状。
“我那束花是送给我死去的妻子。”
“你结婚了?”
“当了很多年忠实的丈夫!”他的唇边有一抹冷酷的笑意。
“而你居然随便买一束花给你死去的妻子?”她不可思议的说:“你是个什么样无情的男人?难道你对她没有一点感情或留恋吗?我发现我很同情你那个过世的妻子,或许死了倒好,有你这种丈夫是一种悲哀,”
面对她的指控和数落,他还是冷冷的笑。
“我没看错你!”她恨恨的声音。
“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
她瞪着他。
“我太太和她的情夫前往夏威夷度假时,飞机失事,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太太红杏出墙的人,你觉得是谁比较悲哀呢?”他不疾不徐的说。
于彩虹张大嘴巴。
“我一直相信我的太太,而且完全对婚烟忠贞,对太太忠实,结果我得到了什么?”
“我——”于彩虹语塞。
“我不能说我完全原谅了我太太,至少我已经能做到不再恨她的地步,你永远也无法体会出我的感受,我不是一个无情的人,是事实让我无情。”他随手拿了瓶罐头,漫不经心的在两只手中换来换去。“我真的不在乎是哪些花,那毕竟只是一束花,对我或她都没有意义。”
于彩虹垂下头。
“这样是不是使你好过些?”
“对不起!”她轻轻的吐出这三个字。
“我不再那么令你难以忍受了?”他玩世不恭的说:“人真容易受到影响,你可以在五分种之前恨我恨得要死,也可以在五分种之后完完全全的谅解我。”
“我并不知道你有一段这样的故事!”
“所以我不是危险人物了?”
于彩虹不懂。她已经拉下脸来向他道歉了,难道他还不满足吗?她反应可能激烈了一点,但是是他给她的误导,他不能怪她。
“你还想怎么样?”她似乎被逼的只会说这句话。
“今晚热诚的欢迎我如何?”他和她打商量。“给我笑脸看。”
她指了指手推车里的东西。“这些够不够?而且是由我亲自下厨,你放心,绝对安全、卫生,我不会让你留下话柄,一顿可口的晚餐,没有敌意,没有冷言冷语,你觉得如何?”
他的神情为之一亮。
“我没听错?”耿汉有种在作梦的感觉。
“前嫌尽释。”她保证。
“也相信我对你妹妹没有企图?”
“相信。”
“不再排斥我、丑化我?”
“要不要我跪下来对天发誓?”她带着微笑的说。其实如果她肯听听她心中那个理智的声音,她应该知道他不是三流角色或是泛泛之辈,她忽然觉得他那个已经过世的太太实在是傻,有了这样的丈夫还会红杏出墙!
想到这里,她的脸不由自主的一红,她居然已经站到他这边了,实在是可笑,他说得对,五分钟之前她甚至还希望地球上没他这个人,现在她却完全的认同了他,她怎么会转变得这么快呢?
“我相信你,我想我已经证明自己并不是无赖了吧?”他的口气还不是很认真。
“忘掉那些好不好?”
“那一吻呢?”他存心找碴。
于彩虹的手中正拿着一盒蛋,如果不是她太矜持、太内向,她会把蛋一颗一颗的往他的嘴里塞,看他还说不说得出这些令人不自在的话。
他知道玩笑要适可而止,否则会适得其反。“我六点半到好吗?”
“我应该是煮好了。”
“要不要我带点什么?花、酒?”
“都不要!”她摇摇头,敬谢不敏状。“我不希望向虹或伟童找到喝酒的借口,至于花——”她取笑的看着他。“我已经知道你买花的态度和诚意。”
“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花,我买你喜欢的!”
“你人来就行了。”
“这样我会不好意思!”
“那下次——”她赶快踩刹车,她还希望有下次吗?语气一转。“大家都是邻居,不用这么客套,反正我们也是要吃的,不过是多一双筷子和一个碗,你不要嫌弃没有好菜就行了。”
“现在我们互相开始虚伪起来了。”
“是你先客气的!”
“好!我们就省掉这些有的没的!”他直起身,朝于彩虹的后面拿起一袋辣椒。“我喜欢吃辣的。”
“没问题!”她笑容可掬。
对于彩虹而言,这不再是难捱的一顿饭和一个晚上;事实上她居然充满了期待之情,耿汉在剥除了他冷硬的外壳之后,其实是很有亲和力的,而一旦她放弃了她的固执,她也是可人的。有时候,人往往流于盲目和死脑筋,不愿先跨出自己的那一步。
她决定放弃她的顽固。
说不定他们会有好的开始呢!
于向虹帮忙她姊姊把剩菜收到厨房,她姊姊正将洗碗精挤在抹布上,打算洗碗。
于向虹知道她输了。
耿汉和于伟童一见如故,两人正坐在客厅里聊着男人的话题——车子和球赛。更何况耿汉是来自于伟童最向往的欧洲,伟童一直想到那里游学,所以这两个人非常快的就进入状况,耿汉以一种亦兄亦父亦友的态度对待伟童,他已经赢得了伟童的心。
而耿汉对向虹的态度则当她是自己的妹妹或女儿似的,没有一丝一毫男女之情在,他会流露出异样的眼神时,只有在看着于彩虹的时候。
所以于向虹知道自己输了。
也许是她放碗的力道重了一些,于彩虹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抹布。“我来收拾就好。”
“不!我来洗,你到前面去陪‘客人’吧!”
“向虹!他是你请来的。”
“不过他却是为你而来。”
于彩虹强自镇定,她没理由心虚,打开水龙头,她浅浅的一笑。“你的眼睛花了。”
“姊!我的视力比你想像中来得好!”
“向虹!明明没有这么一回事,我和他才认识多久,你不要用你那种小孩子式的感觉和情怀来看我们,我只能说他比我想像中的有深度,他是受你之邀,做做睦邻的事,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姊!我以为你很诚实。”
“我是!”
于向虹犀利的眼神毫不留情的就投向了她姊姊。“我看得出来,你们之间的火花是无法隐藏的,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比你热情,比你年轻,比你开放,比你会玩,甚至比你还漂亮,他为什么会选择你?”
“向虹!不要再说了!”
“我不甘心!”
“没有什么选择的事!”
“是我先认识他的!”于向虹忿忿不平。“一开始你把他贬得那么低,现在又为什么开始和他眉目传情?不要告诉我,我和他年龄之间的差异,我不在乎,我更不信他会有所谓。”
“那你那个新朋友呢?”于彩虹反问她妹妹。“你不是新交了一个不错又很适合你的朋友吗?”
“是你觉得合适又不错!”
于彩虹叹了口气。
于向虹见她姊姊这一副无辜的模样更是心有不平,她一直以为她姊姊是当定了老处女,这辈子八成以教书为终生的事业,不会谈情,更不会去谈爱,没想到她姊姊却轻易的攫住了耿汉的心。
“姊!你和耿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开始。”
“他是为了你才搬到我们家附近吗?”
“不是!”
“你们约会过了吗?”
“没有!”于彩虹也有些烦躁不安了。“什么都没有,你根本就不知所云,你邀朋友来,我对他友善、礼貌,他也当了好客人,不然你要我们怎么样?怒目相向!恨不得杀了对方的表情吗?”
“你在狡辩!”于向虹压低音量。“如果你心里没鬼,你根本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我说的对不对?”
“如果你非要这么无理取闹,我也没办法!”
“姊!我不会甘心的!”
“向虹!什么都没有!”于彩虹正色的表态。“我不会再说第二次,我也不准你再拿这些问题来兴风作浪,我一直拿你当小孩子看,但是我希望你也该学着长大了!”
“我早就长大了!”
“那就表现得像个大人!”
于向虹想大声的咒骂,但是她知道这于事无补,如果和她的姊妹不能沟通,她只好找耿汉,一个铜板是拍不响的,这种游戏要两个人才能玩得起来。
看着妹妹怒气冲冲,眼神有些狂乱的走出厨房,于彩虹想不烦心都很难,她把碗搁在一边,现在最好所有易碎的东西都不要碰,否则在她心神不宁的情况下,不知要打破多少的碗。
毕竟碗没有和她过不去。
于向虹坚持要送耿汉回家。
她不理耿汉委婉的拒绝,并一一反驳他不需要她送的理由,她的借口则是反正就这几步路,她想散散步,所以陪着他走到了他租的房子前。
“还是不请我进去?”她的双手背在腰部的地方。“怕我非礼你?”
“于向虹!你的幽默叫人不敢领教!”
“你的畏缩才叫人受不了!”她回嘴。
“畏缩?”
“告诉我一句实话,不要侮辱我的智慧,你看上了我姊姊对不对?”
“‘看上’?”
“反正是你知道我的意思。”她有些恼羞成怒。“不要以为我是瞎子看不出来,我不懂的是你怎么会对一个老处女型的女人感兴趣?我爱我姊姊,但是她是一个没有情趣的人,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比她有意思多了?”
耿汉有些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
“你把我当小孩子看吗?”她受伤似的说。
“你本来就是一个小孩子。”
“我不是!”她尖叫,她的双手盛怒地握成了拳头。“我甚至可以证明给你看,我不是小孩子!”
“怎么证明?”
“让我进去你家,你就可以知道!”
他正色的看着她,似乎打算好好的教训她似的。“于向虹!我发现你要是不改改你这种大胆、狂妄、予取予求的态度,早晚你会吃大亏,不管你的提议是什么,我都没有兴趣,一辈子都不会有,如果你够成熟、够善解人意,你就应该做一个不让你姊姊操心的好妹妹!”
“我姊姊?”
“你看不出她有多担心你,多希望你能好好的想想自己可以做什么?为你自己的生活尽点力好吗?”他用哥哥的口吻说道:“你要一辈子在速食店工作?”
“当然不会!我会成功!”,
“你想一步登天?”
“我只说我会成功,但不是痴人说梦话!”她非常有把握的说:“我还年轻,年轻就是本钱,你不要把这话题岔开,如果你想追我姊姊的话,我劝你死心,因为我并不想成全你们,而且我姊姊有个男朋友在美国。”
“是吗?”
于向虹得意洋洋。“我姊姊就是在等他回来,她不会看上你这种人,我姊姊要的是安全感和踏实感,你没有办法给她这些。”
“于向虹!你想得太多!”
“我看得出你和我姊姊交换的是什么样的眼神,不管你来自哪里,我相信你不会没有女人,而我姊姊碰巧不喜欢成为第三者。”
“你说完了没?”
“我只是在提醒你!”
“于向虹!你没安好心眼。”
“谁叫你感情放错了地方!”
耿汉眯着眼,使得他英俊的脸庞上,闪露出了一股危险的气愤。“你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鬼,如果不是看在你姊姊的份上,我不会这么容忍你,我和你姊姊并没有开始什么,所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才不受你的威胁,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他的眼神和话都叫她热血沸腾。
“你也把我送到家了,可以走了吧!”他催着她回去,似乎不想和她多说一分钟的话。
于向虹从来没有这种备受羞辱的感觉,她狠狠的点了下头,此处不留她,自有留她处,她转个身,但方向却不是她家。
“你要去哪里?”
她转个头,嘴角有些扭曲。“你管得着吗?”
“时间已经不早了。”
“今天是周末,周末本来就是该狂欢的!”她故意说出来气他似的。“我不是我姊姊,我不会躲在家里看书、改裤子、织毛衣、听古典音乐、做家事,我不是那种贤妻良母型的人。”
“你不是,但是你可以学。”
“我不屑做那种女人!”
“所以你不及你姊姊的十分之一。”他并不是有意要伤她,他只是想纠正她一些不健康、不正确的态度。“像她这种好女人现在已经不多了,你应该很庆幸你有一个这样的姊姊。”
他的话换来了她的不屑的冷哼。
“于向虹!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难道一定有血淋淋的教训,才能让你幡然醒悟吗?”
“你不用对我说教了!”她傲慢的回瞪他。“反正你休想追我姊姊!”
“我追不追她没你的事!”
“那你就等着看有没有我的事好了!”她冷笑的丢下这一句话,然后毫不回头的朝巷于外走。
耿汉的心有些乱,他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他的根已经不在台湾,他的一切都在欧洲,他会回去的,所以和于彩虹发生感情不是一件聪明的事,而且他早发过誓不会再相信女人,这些年来他有过很多女人,但都是只有性而没有爱,他不相信感情。
他现在该怎么对待于彩虹?
用什么态度?
他是真的欣赏于彩虹,也知道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人,只要他肯下功夫的去追求,他相信他能追得上手,然后呢?他能给她什么?他的心?他的爱吗?他会忘掉他妻子给他的耻辱和伤害,真心的去爱吗?
如果他做不到这样,他去追她,只会为她带来痛苦,这不是他所愿的。不再理她、不再想她、搬离这里?
他怀疑自己是否做得到!
他明天就打算约她出去,他想和她一起到郊外走走、逛逛书廊或者只是谈谈心,他相信她会喜欢这些的,她是一个静态的女人,不过还有一个大麻烦——
于向虹。
他相信于向虹不会让他和于彩虹好过的,他真是招准惹谁了,不过他也有把握会解决这个麻烦。
邱清刚不知道于向虹有这么多发泄不完的精力,从她把他找出来之后,他们已经去过三个地方。
她先是要跳舞,于是他陪她去跳,她一个人在舞池中疯狂的劲舞,旁若无人,跳得满身香汗淋漓,但是她还嫌不过瘾、不够刺激。于是他带她去打电动玩具,短短的两个小时,她输掉了他一万多块;接着她又想唱歌,他们就去KTV,只听到她胡乱的点子一大堆歌,一个人鸡猫子似的喊叫唱个半天。
现在她终于喊累了。
站在KTV门外,他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花样或节目,因为已经半夜三点了。
“接下来呢?”他问她。
“看你还有没有什么新鲜、好玩的,我都奉陪!”她疲倦的一笑。“很抱歉一个晚上花了你这么多的钱,等我领了薪水,我会还你!”
“我有用不完的零用钱,我是怕你累。”
于向虹希望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他有用不完的零用钱,他也不在乎让她多花点,那么还有什么问题?
“我不累。”她甜甜的一笑。
“已经很晚了。”
“你想回家了吗?”她有些舍不得的问,装出一副小女孩的娇态。“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邱清刚矢口否认,一副急得不得了的模样。“我当然希望和你在一起,但是这么晚了,我怕你的家人会责备你,我不希望你挨骂!”
“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和你在一起,我愿意被骂。”她在心里骂自己恶心、虚伪,但是她嘴里还是很流利的说了出来。她偏要叫她姊姊操心,最好她姊姊会迁怒到耿汉的头上。
“我们可以明天再见面!”他柔声的说。
“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邱清刚不懂,于向虹明明不像是飞女或是什么落翅仔,为什么她会不想回家?她的家没有温暖吗?她有什么理由不回家?
“就是不想!”她赌气的说。
他的表情有些迷惑、不解。
“你现在以为我是坏女孩了吗?”她假装非常生气,“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要再来往好了?”她说完作势就要离去。
他慌忙的挡在她的面前。“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我当你是坏女孩,我就不会想和你做朋友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回家,你的家人不会急吗?你一通电话都没有打,难道你已经打算不回家了?你的家人知道你不回去吗?我只是在替你着想。”
“我都安排好了!”
“真的没问题?”
“没有。你呢?”她反问他。“你要不要打一通电话回去?”
“你都不用打了,我更不必打,你忘了我是男孩子?”他幽默的说:“我想你一定很相信我。”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男孩!”她恭维他。
“那么你交定我这个朋友了?”
“当然是交定了。”她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从她的手中溜走,这辈子说不定她不会再碰到这么一间会走路的“银行”,随她怎么花钱都不会吭一声,而且对她又似乎没有低级的企图。
“谢谢你这么信任我,而且当我是朋友!”
“你还有没有精力?我们开车去夜游。”她忽然又生龙活虎了起来。“开到淡水去好不好?”
“我怕我会打瞌睡,开车危险!”
“我不会让你打瞌睡的!”她承诺。“我们可以看朝阳初升的美景。”
“你真的想去?”
她点点头,眨了眨她的美目。“我不能结束这么美好的一夜,在你的陪伴之下,我要尽情的玩,我从来没有碰到过比你更棒的男孩。”
别说叫邱清刚到淡水,现在叫他到地狱去他也不会摇头。他喜欢被她赞美,听她甜腻的要求,她让他觉得他是个无所不能的大男人。
“好!就去淡水!”
“然后请我吃海鲜?”她兴奋的提议。
“全照你说的!”
于向虹有些邪恶的偷笑着,她如此轻易的就得到了邱清刚的心,她要好好的利用这个优势,谁说一定要生在有钱的家庭?交个有钱的朋友也是一样!
于彩虹一夜没睡,她的双眼充满了血丝,整个人看起来苍白、病恹恹,而且欲哭无泪的样子,伟童劝她去睡,但是她怎么睡得着?向虹一夜没有回来,而且一点消息也没有,她相信她妹妹不会出什么事,因为向虹够精,除非向虹失去理智,或者是存心要叫她不好过,否则她相信向虹会回来的。
结果她等了一夜。
她在焦急、忧虑、愤怒之下等了一夜,她猜得出她妹妹是有意要惩罚她,如果是为了耿汉的事的话,那她未免太无辜了。
所以当门铃响起,来的人又是耿汉时,她自然不可能有好脸色,只差没当耿汉的面,用力的把门摔上。
耿汉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种待遇,但是她总算还是开了门,所以他的“罪行”可能不是那么的可恶吧?瞧她那一副疲惫、痛心、烦躁,随时可能倒下去的模样,他就一阵的心痛。
“伟童在吗?”他找了个好借口。
“不在!”她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去哪?”他随口问。
“打工。”
“我做错了什么?”他单刀直入的问。
“向虹一夜没有回来。”她终于说。
耿汉不是很意外,但是于彩虹的模样令他不得不关心这个问题。“没有电话吗?”
她不吭一声的摇头。
“而你一夜没睡?”
耿汉不知道是该气于彩虹还是于向虹。“她不会有事的,我和她有场不愉快的谈话,她把这笔帐记到了你的头上,她或许孩子气,但是还有点脑筋,她气生完了,自然会乖乖回家。”
“你倒清楚!”
他可以感觉到他和于彩虹之间的那一点和平已经消失了,她又开始进入到备战状态。
“原来你和她有场不愉快的谈话!”于彩虹大兴问罪之师。“我以为你已经把问题处理得很好了,难道你不知道怎么表明你的立场吗?”
“她比你顽固!”
“或者真正的问题出在你身上!”
“于彩虹!我不想再澄清一次我的态度——”
忽然屋里的电话铃声大作,于彩虹二话不说的冲进客厅接电话,耿汉也跟了进去,没一下于彩虹就挂上电话,神情虽然不悦,但明显的整个人都放松了,她往沙发上一瘫,累到极点状。
“你妹妹?”
于彩虹看了耿汉一眼,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她没事吧?”
“没事!”于彩虹有些自我解嘲的说:“她似乎玩得很尽兴,而我却一夜没睡。”于彩虹的眼中闪着泪光。“今天如果是我爸妈还在世,向虹说不定不会变成这样,毕竟我做得再怎么好,也取代不了一个父亲或母亲所能给她的,所以我能怪她吗?”
“你父亲过世多久了?”
“十年。”
“你一个人就这么的撑了过来?”耿汉敬佩的表情。“可真是难为你了。”
于彩虹一脸“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表情。“当时也许觉得苦,但是那些苦日子都过去了,伟童和向虹都大了,我觉得肩上的担子可以轻些了,但是向虹却叫我比十年前更苦,伟童还好,向虹真的让我感觉到伤透了脑筋,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对她才好。”
“她现是叛逆期。”
“什么时候叛逆期才会结束呢?”
“她会度过这段时期的。”他只能这么安慰于彩虹。“有些人生过程你不能替她过,她现在也听不进什么话,你干涉得太多只会让她离你更远。”
“你要我放任她?随便她在外夜不归宿?”她大肆鞑伐。
“你是什么意思?”
“你又误会我的意思了!”
她的眼神警告着他,如果他不好好的说个清楚的话,她绝对不会原谅他,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
“于彩虹!你自己是个老师,面对学生你知道该怎么做、该用什么态度,为什么面对你自己的妹妹的时候,你就失去了你的超然和客观立场?”
“向虹是我妹妹!”
“是啊!所以你会‘爱之深,责之切’,然后引起她的反弹,故意和你唱反调,你叫她往东,她偏要往西,你希望她念书,她偏要去工作。”
于彩虹站起身,她安静的走到窗前,倚着窗户的框子,无神的望向了远方。
他来到了她的身后,想拥她入怀又怕招来反效果,他移了两步,站到了窗户的另一边,和她面对面的注视着彼此。“不要把太多的责任揽到自己的肩上,让向虹学着去负责,她必须对她自己负责,而不是你这个做姊姊的替她担负所有责任,你不能成为她的借口。”
于彩虹还是有些失神。
他握住了她的手,望进了她无依、楚楚可怜的眼眸中。
“为你自己活!你为你弟妹已经做的够多了,接纳我!目前起码接纳我当你的一个朋友、一个邻居、一个你可以随时对我笑、对我哭、对我诉说的对象!”
她抬起下巴看着他好一会,慢慢的偎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