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了,喜形于色。
出门时,她亲密地挽着他臂膀,动作自然,毫不迟疑,他相信她以前一定经常这么做。
他们没开车,招手叫了辆计程车。
他知道她是为了体贴自己。“其实不用这样,我不怕的。”
“真的吗?”她凝睇他的目光有着怜惜。“我怕你出车祸以后,会对车子有阴影。”
他淡淡一笑。“我又不是因为开车出的车祸,是被车子撞到。”
“可是人家担心嘛。”她软软地说道,螓首歪过来,靠在他肩头。
他心韵倏地跳漏一拍,身子也不自然地僵住。
她感觉到了,却没有离开他,反而靠他更近了,鼻头俏皮地在他颈窝处磨蹭着,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
他呼吸一凝,紧张得双手握成拳头。
她忽地笑了,笑声清脆如风铃,淘气地在他耳畔摇响。
“你笑什么?”他强撑着大男人的面子。
她没回答,只是稍稍侧过脸,温软的舌尖在他耳垂舔了一下,接着身子才往后和他拉出距离。
明眸闪闪发亮,似是期盼着他的反应。
他却不敢有反应,全身僵着,耳根一阵阵地发热。
她又娇声笑了。
他听得出来,她是在嘲弄他一个堂堂大男人,居然比女人还容易害羞。
但他就是无法控制啊!
十年前的他,从不曾和女人有过肌肤之亲,顶多就是跳土风舞时,牵牵女同学的手,虽然因为他长得帅,也有不少女生主动想亲近,但他向来都是离得远远的,秉持不靠近、不接触、不打情骂俏的三不原则。
现在居然被一个女人公然吃豆腐了……她也不知是否看穿他的思绪,调皮的小手伸过来,弹了弹他耳朵。“喂,我是你老婆耶!你摆出这种表情好吗?”
这女人分明是有意捉弄他,他愕然瞪她。
她一点也不怕他瞪,只是迳自笑得开心,笑得他一张俊脸泛上可疑的红晕。
两人在家里附近的咖啡馆吃了一顿悠闲的早午餐,接着去逛超市,他负责推推车,她负责采买各种新鲜食材。
结帐时,他拿皮夹掏现金,她在旁边甜甜地笑,仰头问他。“我们这样子像不像新婚夫妻?”
结帐员看着他们抿嘴微笑。
他顿时有些尴尬,虽然他们的确是新婚夫妻,但是……
“老公~~”她忽然娇娇地唤了一声。
他一凛,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她彷佛也看出他不自在,却是笑得更开心了,眉目弯弯,俏皮可喜。
接下来,她好似上了瘾,时不时地便会像这般逗他。比如吃饭时,亲手挟菜喂给他;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突如其来地从身后揽抱他脖颈;他刚洗完澡,湿着头发,她坚持要替他吹头发,吹着吹着就忽然往他脸颊啄吻一口,惊得他当场跳起来。
然后她又笑了。
他简直拿她没辙。
这女人跟在医院里温柔体贴照顾他的那位真的是同一个吗?之前的她明明那么文静秀气,在两人举行结婚仪式时,她还全程垂敛着眸,羞涩地都不敢看他一眼。
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难道现在这个像猫一般淘气恶作剧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孟凡茫然。
第1章(2)
到了晚上睡觉时,他又陷入另一波巨大的苦恼,正站在床边不知所措时,那女人又再度令他吃惊。
“我睡喽!晚安。”她大大方方地躺上床,大大方方地闭上眼,大大方方地酣然入睡。
他霎时觉得紧张无措的自己简直像个笨蛋一样。
第二天,又是重复的轮回。
到了第三天,孟凡实在熬不住了,刚好有个大学时代的好友从国外归来,打电话跟他打招呼,他二话不说,立即约对方见面吃饭。
他几乎是逃难似地离开家门。
出门时,身后疑似又传来一阵清隽甜脆的笑声,但他不敢回头确认。
“你结婚了?!”陆元生一脸骇然。
才刚刚入夜的运动酒吧,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店里没几个客人,气氛本是一片安宁,却被这声惊喊给破坏了。
酒保朝这个方向好奇地投来一眼。
孟凡皱眉,赏了好友两道犀利的眼刀。“你就不能冷静一点吗?”
“要我怎么冷静?”陆元生放低了音量,神情却更狡黠了,墨眸分明闪着八卦的辉芒。“我才半年没回台湾,你居然就出了车祸,失去十年的记忆,还结了婚?!这么精彩的事,怎么就没人通知我一声?”
“你还说呢!你算是我好朋友吗?我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你居然一点都不晓得!”
“我这半年都待在亚马逊丛林拍照,你也知道那边通讯没那么方便,而且我以为你是忙着把妹,才没空回我的e-mail。”
陆元生是摄影师,专拍野生动物,得过几个不大不小的奖,如今在摄影界也算闯出一番名号。
他生性浪漫,从大学时就是一派放荡不羁,孟凡听说他这几年成了摄影师,经常露宿于荒郊野外,印证十年前这家伙给自己的印象,倒也不意外。
可是陆元生很意外。“你说过绝不结婚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那女人是何方神圣?能够骗到我们孟大少点头答应结婚,肯定不是一般人物啊!”
说什么骗?孟凡对好友这种说话的口吻颇为不爽。
“杜怡蓁,你知道她吗?”他问。
陆元生煞有介事地揉着下巴。“我这几年很少回台湾,你的风流帐我不大清楚,不过我记得好像有听过这个名字……对了!”他蓦地眼神一亮。“她不是你的秘书吗?我见过她一次。”
“听说我在出车祸以前,跟她求了婚。”
“真的假的!”
有这么难以置信吗?孟凡打量好友一脸泰山崩于前的神情,愈想愈是怪异。“我结婚有这么值得惊讶吗?”
“你自己不觉得惊讶?”这令陆元生更惊讶了。
“我都三十二岁了,结个婚有什么好奇怪的?”孟凡一派肃然。
陆元生眨眨眼,再眨眨眼,好半天才一拳敲了敲桌子,恍然大悟。“对喔,你失去十年的记忆,所以那个女人的事应该也忘了……”
“哪个女人的事?”孟凡不解。
陆元生却不解释,只是盯着他,眼神闪烁,良久,才叹息般地低语。“忘了也好,忘了最好。”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孟凡不解,只觉得胸臆似是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堵得他有些不舒服。
他举杯喝酒。
陆元生也跟着喝了一大口。“这十年来,其实你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孟凡自己也很好奇。“你说说看。”
陆元生想想,却是忽然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总之,重新开始也好,你就当是人生reset,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忘了就忘了吧!”
孟凡觉得莫名其妙,直觉好友对他隐瞒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关乎他这十年来的变化。
可陆元生硬是顾左右而言他,他一时也逼问不出来。
他本想着多灌这家伙几杯酒,酒后吐真言,不料喝着喝着,却是他自己有了醉意,脑袋昏昏沉沈的。
两个男人聊了很多以前大学时代的趣事,也聊这几年陆元生走遍了鸟不生蛋的地方,见识过各种趣味荒诞的见闻,聊得很开心、很自在。
偏就是没聊到他这十年来发生了什么事,一到关键时刻,陆元生的嘴简直就像蚌壳一样,敲都敲不开。
孟凡正感到郁恼时,手机响起简讯铃声——爸妈搭今天晚班飞机回来,你吃完晚餐记得早点回家喔!
“怎么?你老婆传来的?”陆元生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