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在柜子里抓了更换用的衣服,决定再进浴室洗一次澡,看一个热水澡能不能让身份体好过一点。
博亚秀住的地方不算大,但是在地小人稠的大台北来说,也算是相当不错了,除了基本的卧室、浴室跟客厅之外,还有一个厨房,一间书房,一间客房跟小阳台,就算住进来的是一户人家,这样的地方也不会感到窄。
本来就爱干净的博亚秀,在买下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个大扫除,家具固定上蜡,让已经有了四年历史的房子看起来仍跟样品屋一样明亮洁净。
他知道自己将来不可能会有妻子跟小孩这些家累,所以当初一找到工作便很放心地选择这一栋不算便宜的四十坪大公寓,前两年在公司还是新手的时候,几乎绝大部分的薪水都用来缴这些汽车房子贷款,到了后两年,因为自己的努力,以及没有过失误的表现,连升两级,已经可以解除这些贷款的压力,另外还有买一些奢侈品的余额。
只是沈卫南让他很少有机会动用到这些余额,他的很多衣服跟生活用品,几乎都是他送他的,之前对国安的回答,其实是一个天大的谎言,如果不是必须,他几乎很少出门为自己买衣服,一个农家出身的孩子,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培养出高雅的品味?
跟他比起来,沈卫南的薪水状况只比他好上一些,但是因为他的父母在他当完兵找到工作之后,就已经给了他房子跟车子的关系,所以没有任何负债压力,挥霍起来自然就比较没有顾虑。
一开始是觉得他这个农家出身的小孩品味不够出众,所以帮着打理,后来似乎是买成习惯,一看到不错的衣服就毫不犹豫地买给他,让他跟个小白脸似的,而且若是拒绝他还有借口,说自己常来住没付过房租水电费,若是不让他送,他就直接把钱给他。
比起现实的钱来,他宁可收这些可以当成是礼物的东西。
陈国安说他的品味好,其实该把这句话送给卫南,他的品味都是他一手养成的,看习惯了,穿习惯了,用习惯了,自然而然就一起同化。
走到厨房拿起平底锅加热淋上油,简单煎两个蛋、两片火腿放在碟子里。在将冰箱里的土司放进烤箱里烤时,想起卫南的厨艺比自己好多了,偏偏在家做菜的人总是他。
挑嘴却宁可吃不好吃的饭菜而不肯自己下厨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态?
单纯的只是因为懒惰?
博亚秀摇头轻笑,虽然沈卫南某些时候的确是会有一些偷懒的动作,但是这样的字眼并不适合他,有时候他根本就是一个工作狂跟过动儿。
自己勤于工作的原因,是不想让自己空下脑袋像现在一样胡思乱想,而卫南勤于工作的原因则在于他喜欢工作,喜欢力争上游的竞争感。
所以真正的工作狂是沈卫南,不是他。
叮!二声,将再度沉入思绪中的心神拉回,烤箱的转盘回归原点,里头的土司染上一层浅浅的淡褐色。
最近是怎么了?
怎么老是想着自己跟卫南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用力摇去如潮纷乱,打开奶油罐很快将香气四溢的金黄色乳状物涂上土司。
别再想了。
不要再想了……
沈卫南张开双眼,感觉身边已经与空气同温的枕被,闻到一股淡淡的奶油香,知道昨晚还睡在身边的人现在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大概又是土司夹蛋跟火腿。
心不甘情不愿下床快速洗把脸刷牙,只穿了一件睡裤便直接走到饭桌边坐下,厨房里的博亚秀还在煮咖啡,餐桌上的早点果然是自己猜测的火腿蛋土司,四年来几乎没有过变化。
就像煮它的人一样。
咬了一口不算难吃的土司,看见厨房里显然是才刚洗过澡不久的人,心里这么想着。
认识他的时候记得是他大二,一副青涩的模样,斯文俊秀的脸庞没帅到可以让人目不转睛,不过也算是相当吸引人了,不是娃娃脸,偏偏这么多年来一点显老的迹象也不曾有,若说他是二十出头,还是有不少人相信。
他喜欢他的脸,圈子里长得好看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比博亚秀长得好看的这些年来他也碰到过,可看来看去,他还是喜欢这张永远也看不腻的脸蛋。
男人是视觉性的动物,因此在圈子里只要长得好看,几乎可以说是无往不利,每次跟亚秀约在酒吧见面,慢一步到的他总是可以看到有人在亚秀身边搭讪,只是从来不见亚秀答应过。
他跟他之间并没有约定,即使自己是个占有欲旺盛的男人,因为从没为亚秀守过什么,自然也不会要求亚秀不准跟他之外的其他男人做。
幸好亚秀没有因此学他一般花心,要不然他恐怕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明知道没资格生气却又忍不住生气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好。
为什么?
为什么亚秀不会想要找其他的床伴?
这样的疑问不是第一次,最后总被自己归因为亚秀的洁癖,毕竟亚秀有性洁癖的确是事实。
“别把我的份也吃了。”端着咖啡杯走过来,就瞧见那个裸着身体大刺刺坐在餐桌边的男人正不自觉伸手打算连他的份一起吃下肚子。
怎么?他什么时候跟他一样染上了出神的毛病?
“抱歉。”尴尬地笑笑,将属于博亚秀的那份早餐放回碟子,顺手把自己的那杯咖啡端过喝下。
“想什么?”难得见他发呆。
“没什么,在想接下来几天我都没事,该做什么才好。”
“没计划?”一点都不像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嗯。最近老提不起劲四处玩,不会是提早衰老吧?”
“怎么可能?”
“咦?”听见博亚秀带笑的话,他疑惑地抬眼。
“我说,你怎么可能提早衰老。”虽然是不像那些十几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但是他看起来还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也难不倒他,跟自己比起来,他感觉年轻多了。
沈卫南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把心里正在想的话给问了出口。“怎么不可能,现在走在路上,瞧见那些新新人类,我都觉得自己像是从中古世纪跑出来的人种一样。”
“怎么说?”
“看不下去,就这四个字,看不下去。”他不喜欢那些故做老成,猛赶流行的青少年,什么样的年纪,什么样的身份,就该有什么样的打扮。上次他看到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国中生的小鬼,不但把眉毛修得细细的,耳朵还吊着四五个耳环,头发用发胶竖得跟刺似的,然后一件大号T恤,拽到臀部的超大蓝球裤,露出跟青蛙一样的小腿。
倒胃口。
人家BECKHAM敢当刺娟也要有那张脸,那种身材,也不想想自己那张脸跟猪公一样,学什么BECKHAM。
“你又在心里骂人了。”博亚秀好笑地看他一边喝咖啡,一边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也许是因为他的品味太高的关系,因此对其他人的要求也高,除了看脸看身材,还看一个人的衣着打扮,能入他法眼的人实在不多,天晓得他怎么有办法总是可以找到条件好的床伴。
也许那些床伴都跟自己一样,不需要找就自动投入这个陷阱吧。
“那些人该骂,这样好了,我们等一下去逛大街。”让那些年轻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美男子。
“逛街?”他们一起出国玩过,也一起出去度假过,就是没有一起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逛过街,怕的就是半路要是遇到认识的人还要解释一番很麻烦。
“对!就这么决定,我们去逛街,先从新光三越开始逛起。”说做就做,也不问问博亚秀的意思,放下手中喝到一滴不剩的咖啡杯,快速回到卧室换衣服。
因为他常来这里的关系,所以主卧室的衣柜里也有准备他的衣服。
看着消失在卧室门口的人影,博亚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默默将餐桌上的餐盘收拾干净,看看自己身上的家居休闲服,看来还要再换上一次。
总是这样。
从来不曾考虑他的感受。
不过就算他开口问他自己的想法,恐怕自己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吧!
能和他一起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是他想像过很多次的梦境,可又怕作风大胆几乎毫无顾忌的卫南会一时忘情在公众场合做出什么超过的举动,如果那时身边都是不认识的人也罢,如果正好遇上认识的朋友或同事,恐怕他们的工作会就这么完蛋了。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家财万贯的人,都是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这一步,一旦毁了,会是很大的挫折。
这些都是自己的理智不断提醒自己的话。
而人总是有冲动的一面,他好想知道,如果两人真的踏过了那一道界线,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是手携手一起面对?
还是撇的干干净净,就像当年他让他亲眼看他和一个女人一起走进礼堂一样,每一个夜晚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听说,在爱情的游戏里,爱得最深的那个总是输家,那如果是爱的最深,却不曾得到爱的人呢?
“怎么又发呆?看你这样子真不敢相信你在工作上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沈卫南很快换好衣服,出卧室就看见博亚秀还站在流理台前发呆,透明清澈的水不断自水龙头流下,冲打在拿着盘子的一双手上。
接过他手中的盘子,放到一边不锈钢蓝网里晾干,一手搂住结实窄窄的腰,稍一使力,把人带回卧室里更衣。
永远都是这么强硬,还是没问他一句。
有些烦闷地拉开腰上的大手,把人往床上推。“你这样我怎么换衣服。”且知,沈卫南笑着拉住他推人的手,一个拉扯,两个人一起跌到铺着厚厚棉被的床上,两张脸庞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闻到属于对方的气息。
“如果你不想出门,我不介意今天一整天在床上打滚。”边说还边把头采进亚秀敞开的衣襟里,轻啮底下充满弹性的结实肌肤。
没好气地推开胸前大头站起身,顺便把要跟着一起站起来的人给踹回床上。
刚刚是哪个神经病说自己老了的?
哪一个老年人会跟他一样一年不分四季,一天不分早晚时时发情?他可没那么多精力跟他在床上打滚。
“好狠!”捣着肚子,一副被踹到内伤的模样,脸上表情哀怨至极。“阿秀,你的动作跟那张脸不合啊!”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表里一致,内外皆色吗?”脱下休闲服跟裤子,眼睛在衣柜里找了一下,忍不住挑了一套跟那头色猪身上穿的衣服差不多的衣饰,不会像是情侣装,可穿着站在一起相信挺协调的。
“我是这种人吗?”笑嘻嘻地观赏情人更衣的美景,亚秀的身材不像他一样高大且肌肉分明,可是一样修长没有半点赘肉,腹部甚至可以瞧见若隐若现的腹肌,白皙的肤色是那种健康白,不像女人看起来柔软,而是泛着丝绸一般的光泽。
如果再胖一点的话更好看,不过以亚秀的生活作息来看,养胖一点只会多出赘肉,那腰上的肌肉还是因为他的“训练”才养出来的。
想到这里,心里乐滋滋的,这样结实纤细充满韧性的腰只有自己可以抱啊!
“你不是这种人吗?”受不了地把人抓到镜子前面照,此刻就是一脸色兮兮不怀好意的样子,只差没胯下搭小帐棚而已。
又不是没看过他换衣服,怎么还是这种急色样,说不定他真的是老了,要不然怎么可以把中年欧吉桑的样子装得这么像。
“那是因为阿秀好看,要是其他人我才没意思。”这可是真话。
微微一愣,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继续完成更衣的动作。
又说这种让人心跳不已的话。
他不晓得他会痛吗?
“走吧!开车还是搭捷运?”抛开混乱的思绪,这么好的年假,而且还有喜欢的人在身边,难得的日子,他不想把自己困在自怨自艾的角落。
“开车,既然要逛街,自然要买东西,百货公司的停车场不用太可惜。”
“你的车,还是我的?”
“你的,你开。”
“你是来当大老爷的喔?”住他家,瞧他的床,吃他煮的饭,用他的车,还要他开。
“被你发现了。”一点愧疚的意思也没有,换好鞋子,等他锁好门,握住博亚秀的手就往电梯前等。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想放开,又舍不得,很少有机会可以两个人牵手在外头走,一句会有人看到怎么都说不出口。反正过年,所有人都在家里,不会正好有邻居在这时候搭电梯瞧见。
“算我认输。大爷。”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这一次他又出乎他意料之外地抬头吻住那无赖的双唇,在他回过神的一刹那间步入开启的电梯,以清浅的微笑等待他一起进来。
可惜,没有任何人经过瞧见。
心,在短短一刻流淌过失落的自私。
那一瞬间像是回到八年前。
坐在博亚秀开往百货公司的路上,沈卫南凝视着车窗映出的影子想。
思量这八年来的生活,除却被父母逼着结婚的那两年,可以说是一直过得无拘无束,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想跟谁上床就跟谁上床,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感到寂寞,因为处在寂寞无声的环境时,心里总会有一个影子。
阿秀的影子。
他就像是有一个家,还可以四处偷吃不怕有人责骂的男人,这恐怕是天底下所有男人的梦想。
还是跟男人组一个家庭比较好,耳边不会有人叨叨唸唸,不需要花钱养小孩,不会有人一天到晚检查自己是不是在外面有情人。结婚那时的两人生活真的是叫他受够了,婚前冠冕堂皇说她早知道他是个花心的男人,所以不会计较他以前那些放荡的日子,然而却在婚后老趁他洗澡的时候找西装上有没有别人的头发或是口红印,然后他到哪里她便要跟到哪里,把他惹火了就理直气状地说谁叫他以前那么花,会不信任是理所当然的。
他XX的!
想起那个女人就浑身不舒服,幸好现在已经离了婚,未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以后也不会再结婚了,这种恐怖的事情,经历一次就已经足够,至于爸妈想要的孙子,哪天偷偷去领养一个骗他们说是在外面的私生子就好,反正他们又不是什么豪门世族,没什么血统不血统的问题,爸妈他们是有孙子万事足,没那么多时间去检查那些罗唆的问题。
然后他就可以一直像这样轻松地生活,这个想法真不错。
“怎么不说话?”在红灯前停下,博亚秀转头看向一直没有吭声的人,怀疑外面的风景有那么好看?可以让他如此专注?
“在做计划?”看不见他的脸,以为他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是啊!”不打算将心里想的跟他说,就算亚秀的脾气好总是容忍他的一切行为想法,但这种事情再好脾气的人也会生气吧!
“你最近似乎很忙?”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来找他,去酒吧的时候,小杨也说他都没到。
“要过年,工作比较赶,而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可能过完年后我就可以升经理了。”这些天就是在忙这些,到了年关业绩很重要,他想在三十五岁之前坐高位,尤其他们公司是跨国企业,上升的空间很大,趁现在年轻多赚点钱,以后老了也比较轻松。
“真的?那太好了,你们公司大,做到经理薪水应该不少吧?”
“呵呵!明年我可能会成为月入数十万以上的新贵喔!”
“你工作勤劳,能力又高,这是理所当然的报酬不是吗?”进公司不过八年多的时间,在那种竞争力强的大公司里可以升到经理不容易。
“我也这么觉得。”毫不客气地接受称赞,这也是他喜欢亚秀的地方,很少称赞人,但是只要真心认为,便从不吝惜于赞美。“你考不考虑到我们公司做做看,之前我有听人事部的人说,好像曾经想把你揽过来,只是你没答应吧?为什么不答应,这可是很好的机会。”而且有亚秀在身边的时候,心情特别好,亚秀有一种可以安定人心的气质,他不排斥两个人在同一个公司一起上班。
“我觉得现在的工作环境不错,薪水方面老板也没亏待我。”
而且,我无法忍受跟你在同一间公司上班。
最重要的一句话,他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