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得太离谱,乱得太荒谬!
他堂堂一个贝勒爷,周旋女人间十多年,供他恣纵情爱的女子,不是美若天仙的女伶就是倾国倾城的佳丽,哪一个站出去不是婀娜多姿的美娇娘?
然而今日,他竟看一个少年看到神魂颠倒而毫不自觉,如果不是祎雪及时叫醒他,难保他接下去的动作不是直接与他缠吻起来!
他承认过去驰骋情场之中,未曾对谁动过情,未曾真心怜惜过谁,但那是因为尚未遇见令他悸动的女子,不代表他就是不伦不类的……
变──态!
这字眼令他沮丧,头一垂,颓然挂在回京的骏马颈子上,一副要死不活的可怜模样。
“我怎么这么歹命……”
“岚旭少爷,看开一点,男人爱男人这种事,京城里司空见惯,并不算新闻。你不说、我不说,祎雪少爷不说,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三匹并骑的战马中,与岚旭紧邻的弘勒,忍不住开口安慰他。
祎雪冷冷地挑眉看他。“淇瑄贝勒过去专门制造同性间的异色绯闻,现在他娶妻生子没戏唱了,你倒是可以接替他的位子,当个第二顺位的皇室之耻。”
“鬼话连篇!”岚旭不悦地白他一眼,语气一转,又凄凉无比起来。“我一定是查办曹振友过度鞠躬尽瘁,禁欲太久,才会把那只魍魉鬼当成女娃儿一般的疼怜。”
都是那些眼泪害的,没事把那小子的眼睛衬托得水汪汪干么?害他愈看愈生怜惜,愈看愈按捺不住,终于情不自禁吻他的眼泪……他的眼泪……该死的!他甚至比那家伙还陶醉其中──
身心重创!岚旭垂死在马背上。
“在温柔乡过惯的你,不能一天没有女人,山东行足足让你禁欲一个月,四处奔波追伐土豪恶霸,所以,也难怪了。”弘勒就事论事,提出还算说得过去的合理解释。
“说得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好知己!”岚旭感动地凝望他,竖起大拇指夸张地赞扬他。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弘勒眉开眼笑地回礼。
“无稽之谈。普天下只要是正常的男人便不会对同性产生遐思。岚旭,只怕你滥情,已到达病态的地步。”祎雪气定神闲地驳斥外加刺激。
岚旭刷白了脸,一听到“病态”两个字当场傻眼。他刚刚才说服自己不是不伦不类的变态,却没想到看在外人的眼中,他早就跟“变态”画上等号?!
真的假的?
不……不可能,他是堂堂男子汉,行为举止都正常!
“笑话,我再怎么滥情,钟爱的仍是柔若无骨的女儿家。你如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请你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做个实验。”祎雪淡淡地哼笑两声。
“实验?”岚旭镇定地笑了笑。“荒郊野外,你拿什么做?”
祎雪不著痕迹地看了他一眼,一笑。“小春子赶上来,夏姬要与你家少爷同骑一匹马。”
“什么?!”岚旭惊叫。
“喳!”尾随在后方五公尺远的小春子,一听可以把他身后危险万分的女人扔开,立刻喜孜孜地扬蹄奔来,更在岚旭出声喝止之前,一股作气把夏姬丢进他的怀中。
“夏姬带到!小的回去了。”
说完,马上拖缰往回跑。
这下子他轻松逍遥了。自从知道她是姑娘家,一路上他都骑得战战兢兢,不敢弯腰、不敢驼背,生怕一个不小心,非礼到她身上哪一块肉。现在岚旭少爷亲自接手,他总算可以懒洋洋地驭马,一路懒回京去,真是太好了!
“我到下一个城镇等你,你们慢慢跟上来。弘勒,走,驾!”祎雪发号施令带走马屁精,像一阵风似地策马离去。
“哇,好快,他们的骑术好棒!”坐在岚旭怀前的夏姬,引颈而望,笑得明媚动人。
岚旭突然一愣,心脏怦然一跳。
怎么回事?他双眼怔然大瞪,适才胸口的“怦咚!”是什么意思?他对夏姬的笑容招架无力?他的脑袋猛挨了一记棍棒,脑中随即呈现一片空白。
“岚旭少爷,你不舒服吗?”
夏姬开心地回头看他,却不期然撞见他深受打击的苍白脸色,自然伸手摸摸他冰冷的脸颊。
“你……你住手!我没事!”
岚旭倏地拿下她的手,觉得被她这一摸,浑身不对劲。
“你确定吗?”她不听,硬是黏上他的脸,而且这次左右各一只,硬将他的脸捧得紧,逼他与她这张水当当的俏容直直对望。
岚旭原本已泛白的脸,顿时红成一片,整个人几乎要起火。
“我说没事就没事,要你啰嗦!”他挥掉她的手。
“我担心你嘛。另一位少爷说你个性潇洒,只是最近有点反常,可是都两天了,你反常的情况一点也没改善,你该不会是肝火上升,脾气才这么大吧?”
她眨著漂亮的大眼睛心无城府地说,揉揉挨了一记铁掌的手背,稳稳当当保持侧坐的姿势仰望他的臭脸。
“哦,你懂医理?”他忽然怪异地露出俊逸笑容,好声好气地询问她。
“在我的村子里,因为跟外界交流不方便,所以什么都必须自给自足,大家都懂一些简单的医理。”
“挺博古通今的嘛。”
“不敢当,不敢当。”被他这么一夸,她雪白的脸霎时绯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岚旭笑弯了眼,一只大掌慢慢地揪高她的耳朵。
夏姬讷讷地看著他俯下来的脸庞,才明显感觉到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颊上时,他突然大吼:“你以为是谁让我肝火大动?王八蛋!你给我识趣地闭上嘴,否则我一脚把你踢下马!”
夏姬眼冒金星,吓得缩起肩膀,耳中暡暡作响。
“你干什么?”她匆忙捂住耳朵问。
“哈!自掘坟墓,叫你闭嘴还开口,下去!”
“啊──”背上一阵突来的力道,教她冷不防一迳往前下滑,岚旭真的狠心推她下马!
眼看自己就要摔下马背,她双手及时一攀抱,身子一调,双腿倏地张开夹住固定物,头部一靠贴。“啊……好危险,多亏我矫健的身手,才化险为夷,不然呀,这一摔,不跌个鼻青脸肿才怪。”
她的粉颊慰贴在固定物上自命不凡地喃喃自语,斜睨一眼,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处境。
她的确没摔下战马,而且安妥地处在高骏的马背上,但此刻她却抱著岚旭的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温软的胸口与他厚实的胸膛压在一起,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与她的相应成曲。
而他有力的左臂取代了马鞍,捧住她一边的圆臀,让她坐在他的掌腕间……
她顿时因极度惊讶而羞赧失声,抿唇不语,一动也不敢动。
虽然……虽然……她的个性挺大而化之,不拘小节,但他净做些让人心慌意乱的举动,她的心也是会小鹿乱撞的。
“真是!”她娇滴滴地嗔了一声。
至于她所想的岚旭,则正为掌中捧住的浑圆曲线,惊叹地眨了几次眼皮。
他不可思议她的臀部摸起来像婴儿般柔软细腻,那仿佛就是生来为了让男人掌握,盈盈而握,丰润饱满,想他那群红粉知己中,又有谁能与之比拟?
多挑动人心的娇躯,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不正是这些吗?他的手无意识地动了。
夏姬一怔,脸颊通红发烫。“岚旭少爷,你怎么可以……”
他仍未意识过来,单掌仍在探究她的柔美。
“现在是你主动的喔,不能再说要削掉我这不男不女的恶心臀部。”
十分微细的嗓音,这嗓音说了什么?
不男不女的恶心臀部?不至于吧,这是多完美的女性……
咦?不对!这声音好熟悉,是谁在说话?
岚旭突然回神。“天啊!我的手!”他真想一头撞死!
“你是我的主子,所以我自然不介意你对我这样做,可是光天化日下,难免教人不好意思。”她浑身燥热,含蓄地攀附在他的胸膛上,活脱脱像个羞涩的小闺女。
岚旭张口结舌,先是僵成一尊木头人,继之凝聚全身力气隐隐颤抖起来。
“你……这个死娘娘腔……给我滚开!”
一吼完,他就像一阵龙卷风似的,要把她刮离臂腕。
“小心!”
可他才一动,夏姬却以更快的速度,闪捷如电单手捂住他的脸孔,使劲一张抑,不由分说一把推他下马。
说时迟那时快,两、三颗丢不死蚊子的小石头,以抛物线的形式从马的左侧掷过马的右侧,其中一颗险些打中夏姬,不过她头部微微一偏,立刻轻松闪过。
“你们这些小鬼太顽皮了,竟然躲在路边拿石头砸人。”她不悦地斥著草堆后的影子。“快出来,自首无罪,不然罪加一等。”
“嘻嘻……哈哈哈……哈哈!”
草丛中传来稚气的小孩笑声,不多久几个农家小孩便从草堆里冒出头来,指著地上那个跌得狗吃屎的大男人笑成一团。
“什么?”夏姬不明所以地低头看,登时震惊得怪叫起来。“哇!哇!不得了!岚旭少爷,你没事吧?”
她赶紧滑下马扶起岚旭,惶惶然地猛拍他脸上的泥泞。
“从马背上毫无防备地摔下来,我怎么会有事呢,阿姬?”
“呃,真的吗?耶──太好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岚旭皮笑肉不笑,觉得一股怒火缓缓升起,见她信以为真笑得神采飞扬,他赫然狂吼:“去你的!本大爷手脱臼了!”
岚旭气得恨不能掐死她或一拳直接抡过去,无奈一双废掌已然“娇弱无比”地瘫在腿上。
※※※
山峦水谷,峰回路转,桃花村里傍晚时分,三名老翁围著夏家厅堂中的一张简陋木桌,难得心情轻松地窝在一起喝茶聊天。
“冲著那锭金元宝,夏老,我猜那名年轻人一定身分了得。”一位发苍齿豁的矮小老翁,摇著手中的破纸扇,闲淡地开口道。
男人与男人之间,同样有东家长西家短的话题可以聊。
夏家小老头点头如捣蒜。“没错,真多亏了他的金元宝,才让大家暂时解除生存危机,他对我们有恩。”
“但我们同样不亏待他,我们附送给他的可是一位姑娘,一锭金元宝买一个超级健康的姑娘,值得了。”另一位岁数较小的老翁悠悠地接道。
“她就是太健康了,我才担心。”夏老眉头大皱。
“夏老,你这话怪怪的,什么意思?”健康不好吗?
“我仔细观察过民间的姑娘,发觉她们个个长得娇滴滴,一颦一笑都纤雅婀娜,阿姬跟她们一比,压根儿就是天壤之外,我怕她被嫌弃。”
“耶,这就是你不懂了!”年轻老翁张大手掌,制止他的论点。“咱们的阿姬天真率直,有男性坦荡的一面,亦有女性娇野的一面,比起那些大风一刮就要飞走的弱女子,她的魅力更胜一筹。民间男子眼睛一亮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排挤她呢?你放一百八十颗心吧!”
“再说,她有像臭虫一样,打不死的坚韧生命力,没问题,没问题。”矮小老翁信誓旦旦地说,她是他看著长大,怎不清楚她的能耐呢?
“这……”夏老真听得捏一把冷汗,想想她的模样,想想她的笑容,噗哧一声,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是不是呀?坚韧无比,所向无敌,啥事都击不倒她。”矮小老翁得意地佐证。
“对,说得好……像极了!”
这三个老人家就在厅堂中背著夏姬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约而同对“臭虫”这词儿,心有戚戚焉。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一去,八成只有当丫鬟的分,她能胜任那些服侍人的细腻工作吗?她的粗枝大叶,可连我都不敢领教呀!”
“你放心,那年轻人若像你说的一样阔气潇洒,那他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多的是训练有素的婢仆照顾他的起居,哪轮得到阿姬去服侍他!”
“搞不好还是皇亲国戚呢!”矮小老翁补充。
夏老顿了顿,亦假亦真地问:“可能吗?”
※※※
京城.淳亲王府
紫夕映天边,,晚风细抚面,清宣湖畔面水而建的船厅一片锣鼓喧天。
厅前的宽敞平台上,架设一座戏台子,台上训练有素的戏伶,正精湛地表演“战宛城”一出剧目。
“战宛城”一出,写的是曹孟德军容之盛,虽然是在狭小的剧台上唱戏走步,但演技精妙,仍有千万人之势,赢得台下掌声如雷,叫好叫座。
“慕玄,你请的这班戏班子唱得真不错,你看,大家看得多入迷。”
高贵雍容的淳福晋,坐在船厅首位上高雅地说著。
“您喜欢就好,额娘。”飘逸男子柔声笑说。
他出众的外表不在话下,形貌尊贵,气质尔雅,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族风范,他是皇命御封正红旗和硕贝勒——慕玄.爱新觉罗氏。
和硕贝勒即是俗称的主旗贝勒,主掌全旗者。
淳福晋收回鼓掌的手。“海萍,今天这出戏是否合你的观赏品味?如果看不习惯,告诉我一声,我让下人重新安排戏码去。”
她客气地询问盛情邀来的海萍格格。
“很好看,谢谢福晋。”
海萍故作乖巧地说,其实比起看这种千篇一律的烂会堂戏,她更渴望与大贝勒慕玄,私下独处。
她和慕玄贝勒的感情早已超越男女交往的界线,在这淳亲王府之中更是公开承认的一对,虽然慕玄贝勒对她的态度时冷时热,还不及外人眼里所见的一般亲密。但她相信只要自己再稍稍有耐心、稍稍贴心,她将不难成为他钟爱一生的情人。
“我就说你会喜欢,咱们两个的兴趣经常吻合的!”福晋呵呵笑。“我说海萍啊,你认识慕玄都两年了,我说你到底何时才准备嫁进我们淳亲王府的家门呢?”
“我一直很希望成为您的媳妇,就等慕玄贝勒开口。”她低吟著说,大胆地明示慕玄。
“你去照照镜子吧!”慕玄劈头一句回绝。
海萍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他,只见他依然是那副谦和斯文的笑容,无所谓地看戏听曲,毫不在乎他带给她的难堪。
淳福晋看得出海萍眼底的尴尬,不悦地数落起自己的大儿子。
“慕玄,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你跟海萍格格的事情,全王府甚至于全京城人都知道,娶人家过门本来就是迟早的事情……”
“谁说的?”慕玄平静地反问,迳自为台上耍花枪的旦角喝采鼓掌。“我们没有私定终身,亦没有媒妁之言,我自始至终便一直当海萍格格是普通朋友。”
淳福晋一愣。“但你们不是已经……”
“我不记得了。”他侧著身聆听悦耳的戏曲。
海萍好生委屈。“慕玄贝勒你”
“请你专心听戏,你已经害我错过好几幕精彩的表演。”
他那由和悦轻柔变成冷漠似冰的嗓音淡淡传来。
海萍肩并著肩坐在他的身边,两人间的距离分明如此近,然而感觉却比天涯更遥不可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
岚旭一行人在入夜时分,依照约定来到治临县,并且顺利找到投宿于微草旅店的祎雪与弘勒。
两人看到他那双废手的反应南辕北辙。
弘勒是失神地瞠大了双眼,以为他们遇到强盗劫后余生,赶紧让店小二请大夫去;祎雪则是垂眼浅笑,一副暧昧不明的神秘样子,迳自回房歇息。那副嚣张得不能再嚣张的模样,激得岚旭头上一把火,却无言以对,只有硬耐著性子压下去。
“岚旭少爷,大夫刚才替你把手矫正回来,交代你这几天多注意些,今天就让小的替你沐浴吧。”
小春子将他那由拇指岔开顺著手心以绫布裹绕腕部而上,露出十根手指的双掌,小心地搁放在澡盆的边缘,克尽己职为他擦洗著身体。
“阿姬呢?”多谢这支大扫帚的鸡婆,不狠狠揍他一顿难消心头之恨。
岚旭忿忿不平地抡起拳头,不料用力过猛,立刻令他痛心疾首冷汗淋漓。
“息怒!息怒!才说你的十指虽能活动,但太用力迁延到腕部,难保不会随时再脱臼,你怎就健忘了?”小春子拿起毛巾猛替他扇风。“阿姬说她对你好抱歉,溜出旅店忏悔去了。”
岚旭怒火升起。“我人在这里,他跑出旅店忏悔给谁看?”
小春子边替他擦拭肩膀,边喃喃低语地说:“虽然她很开朗,但毕竟是个女孩家,一受到挫伤,难免想偷偷躲起来疗抚情绪。”
“见鬼的!真正重受打击可是本大爷,三番两次对他动情,这种痛苦比他难过几百倍!就算他是女孩子,又如……”岚旭心头猛然一颤,倏地站起身,动作剧烈,溅得满地都是洗澡水。“你说什么?他是女孩子──”
小春子对著这突来一吼,吓得四肢发软。
他急忙辩道:“你、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小孩子’不是‘女孩子’,阿姬横看竖看都是个小少年,怎可能是女孩子?!”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一等一!
“但我明明听你说他是女孩子,小春子,你该不会有事瞒著我吧?”他眯起十分可疑的眼眸。
小春子脸上血色顿时尽失,结结巴巴地辩驳:“我……我向老天借胆也不敢瞒你任何事!岚……岚旭少爷,你快坐回澡盆,天气凉,小心著凉!”
“真的?”
“是、是……”
“岚旭少爷,我有话跟你说!”
客房的门扉赫然一声被推开,夏姬倏然冒失冲进来,乍见俊男出浴图时,她的反应先是一呆,随即难掩兴奋捂著嘴巴哇哇叫起来。
“哗哗!难怪你能单手支撑我的重量,岚旭少爷,你好精壮哦,比起我那堆同伴,你一个人足足抵过他们两个人。”
她一双美目忍不住在他身上乱瞟一通,一只小手指贼头贼脑戳著他健硕的胸膛肌肉,感觉他触感还真是好耶!
岚旭眉间一皱。“你的同伴是男人?”他在求证他的性别。
她用力点了一下头,嫣然笑道:“嗯,我们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个一个越长越高,只有我一直这么矮,就不能再穿同一条裤子了。”
“短腿。”
岚旭讥刺她一句,兴趣缺缺地坐回澡盆,手臂挂在澡盆边缘仰头闭目起来。
他忍不住轻叹,心境真是五味杂陈,落差极大。
乍然听见夏姬是女孩儿时,他心狂放似火,以为所有事情都有令人满意的解释,好歹说明了为何他老对他感觉特殊,没想到……唉,他依然是男孩子,还是个有一群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朋友的男孩子。
烦!
夏姬对小春子频频比手划脚,一下指嘴角、一下指耳朵,示意她要跟岚旭少爷说悄悄话,挥手要他出去。
小春子求之不得,猛点头,毛巾一扔,立刻脚底抹油似的落跑了。
夏姬涩涩地抿抿唇,抓起毛巾就蹲在澡盆边替他擦洗起来。
“岚旭少爷……”她唯唯诺诺地讲了四个字,却看见他张开眼,直直望进她的瞳子里,瞬间瓦解她花了好多时间建设起来的勇气。
“小春子呢?替我洗澡的人是他,你身上的那层皮,我准备沐浴完后再来剥,你不必急在这一时!”
岚旭面色平静,嘴里的火药味却浓得呛人。
“我知道你很生气,如果你决定要剥我的皮,我一定不反抗乖乖受罚,谁叫我粗心大意,为了几颗小石头把你推下马,害你摔得那么难看……”
“你不用强调我的姿势。”岚旭凝视她,眼眸泛起一抹冷光。
他果然很生气!
夏姬的面容倏地沉下,两只小手攀在澡盆边,噘著唇,好生愧疚地说:“对不起,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话。”
“说完了没?说完的话,门在你身后,滚!”
“岚旭少爷,我想过了,你不是我阿爹,这里也不是我的村子,我不应该再恣意妄为,像只深山来的怪物。我跟你说,在你手腕恢复前,我自愿替你做牛做马,一定乖乖听话,绝无任何怨言,你说这样好不好,可不可以原谅我造成的伤害?”
夏姬依旧赖在他身边嘀嘀咕咕,至于那道火爆的逐客令,仿佛从来没钻进她的脑海过。
“我不需要。”他泼了他一桶冰水,心中早软化,就是不愿轻易饶恕他。
就让这张罪过的娇颜再为难一些时候吧,岂能自己在这里难受得要命,却由他在一旁手舞足蹈,像个没事人一样呢?
“你假装不就得了,好不好嘛,岚旭少爷……”她轻轻摇著他的肩膀。
意志力刹那融化在肩上那十根纤纤柔指间,软绵绵的触感早令他心乱成一团,连呼吸都分外浅促吃力。
“该死!”他低咒一声。
“是,我知道我该死,你不要生气,我真的好抱歉。我看这样吧,你甭等到洗完澡再剥我的皮,现在就动手,看你是要打还是要骂都没关系,我很坚强的,你尽管来吧!”
她咬紧牙关,向岚旭倾近她那张纯美无邪的面容,等他揍得她鼻青脸肿。
岚旭不发一言凝著她水灵灵的五官,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他的胸膛开始微微起伏,他可以清楚感觉到那股奇异的悸动,开始又在体内不安分地蔓延开了。
他究竟中了什么邪?!夏姬等了他好久,却不见他动作,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观察情况,见他只是不言不语深深瞅著她,好诡异哦!她只好眨眨眼,无奈地抬眼看他。
“怎么了?你不会是连打骂,都懒得理我了?”她担心地问。
他只想狠狠吻著这张妍红的嘴唇,疯狂地把他拥进怀中,教他承受他体内狂野的热火!可是两个男人怎能裸裎相对,他甚至没勇气去扯开那几层衣衫,因为衣衫之下,不过是具与他一模一样的躯干。
他有的东西,自己一样都不缺。
看他、摸他,不如摸自己来得爽快些──
“混蛋!”
岚旭怒吼一声,粗鲁地起身离开浴盆,大声唤来小春子替他著衣。
一旁的夏姬被他这一碰撞,带水的毛巾往回甩,溅得她满头满脸水滴,模样狼狈至极。
他给了她答案,他确实连打骂都不屑理她。
怯懦地吁了吁气,垂下脑袋,她阴霾地站起踱离房间。所谓的坚强,原来也有松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