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去就听去,留春镇上的人大半是黑山的人啊,有什么好隐瞒的?”她嘀咕。
“可还有小半呢?”小六不赞同地瞪她,“你要记住了,十三!咱们如今就是普通的老百姓,辛辛苦苦地赚钱,开开心心地过日子,这就够了!”
她有些困惑地拧眉。
“你以为江湖是什么好地方吗?”胖厨子也语重心长地道,“咱们就是小老百姓,其他的,什么也不要说不要提,明白吗?”
“可、可若是黑山——”
“十三!彼此心照不宣就好,何必说出来?”
“……我就是看不惯嘛!”她嘟哝着去洗手,“不相信我就不相信好了,反正我也是——”
她声音突然一黯,什么也不再说,默默地擦了手,走过来,帮忙捏饺子。
“十三,寿先生是不是黑山的人,我们真的不知。”小六望着她,叹一声,“老板生气,是因为你真的太莽撞了,那么大的一条——”看着她瑟缩的模样,便咽下那两个字,继续道:“倘若不是寿先生机敏,你们真的出了事,该怎么办?”
“我当时是担心那些猴儿嘛!”她小声道,“我如今也后怕了啊!你不知道,这几天我一直做噩梦,每天晚上都不敢合眼。”
“我看你吃得好睡得很好啊!”胖厨子笑眯眯地打量她,“没有一点的黑眼圈嘛,精神得很嘛!”
“胖哥!”她恼。
“好啦好啦,不说了,不说了。”胖厨子笑着不再揶揄她,只将捏好的饺子拿去煮。
“还不到中午呢,现在就吃饭?”她惊讶。
“老板吩咐的,一会儿寿先生会来,这些是煮给他吃的。”小六笑道。
“他会来?”她疑惑地瞅着肉丁满满的饺子馅,“可是,他不吃肉的啊。”
“寿先生不吃肉?”小六疑惑地瞅她,“你听谁说的?”
“他自己说的啊!”
“怪不得每次他留下来吃饭,只是挑一些素菜吃!”小六猛一拍大腿,哎哟一声,“老板没告诉我们啊,这下怎么办?捏素馅的还来不来得及?”
“我先炒几个鸡蛋做馅!”胖厨子已经不管丢进滚水的饺子了,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起锅子放油打鸡蛋。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瞪着这两个人,慢慢凑到煮着肉饺子的灶台边上去,瞄一眼小元宝一样的饺子,咽咽口水,偷偷地去拿筷子。
“沈十三!”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出现。
她手一抖,筷子直接扔进了锅子里。
“你在厨房偷什么懒?快给我滚出来,帮阿寿搬菜!”
她翻个白眼,有些恋恋不舍地瞄着圆滚滚的肉饺子,叹口气。
麻烦,又来了啊!
慢吞吞的老牛车先向南出了镇子,再折向北,顺着还算平整的土路,慢吞吞地走啊走,走啊走。
土路两侧,是绿油油的庄稼,微风轻轻吹过来,呼啦啦的,深绿的高粱很傲慢地弯弯腰,和风而舞。
头顶上,是晴朗朗的天,两三朵的白云悠悠地荡过来,悠悠地再荡过去,蓝的天,白的云,很是漂亮。
躺在铺着软毡的牛车里,仰首望着天,望着云,再拿眼角瞥着两侧绿油油的庄稼,想不心旷神怡都是不行。
如果再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肉饺子放在嘴巴边,可以边悠闲地拿手捏着吃、边悠闲地望着天,就是人生莫大的享受了啊!
她叹口气,还是很后悔没将那碗刚出锅的肉饺子顺出来。
“怎么了?”
淡淡含笑的声音,从她脑袋顶上飘过来。
她很固执地望着天,眼珠子一动不动,更不肯动嘴回答。
“还在生气?”那淡淡含笑的声音打趣似的道,“我知道今天立秋,你们客栈还特意休息一天,原也没想要麻烦你过来帮我落花生的。”
……可是原本可以舒舒服服吃肉饺子的我还是被狠心的老板一脚踢来了啊!
她暗暗翻个白眼,有些无聊地吹一声口哨。
“你还会吹口哨?”那淡单含笑的声音蓦地多了一分惊叹。
……有什么好惊叹的啊,不过是人人会吹的口哨而已。
她哼一声,索性将口哨的声音放大一点点,吹一首自己熟悉的曲子。
“这是什么曲子?挺好听的。”那淡淡含笑的声音很有趣地问。
她不理,只微微晃着脑袋,欢快地模仿着鸟儿的清脆鸣叫,眯起眸子,沐浴着暖暖的风,将口哨吹地更加响亮。
那淡淡含笑的声音不再出现,似在认真听她的口哨。
她却不知为什么,蓦地又没了吹口哨的心情,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睁开眼,瞪向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田野里,除了风吹庄稼的哗啦啦,静悄悄的一片,立秋的日子了,辛苦劳动的农人都要好好在家歇上一天的。
打一壶酒,炒些平日里不易吃到的菜,一家人,团团围坐,小儿女叽叽喳喳,老人们笑眯眯倾听——
“饿了?”
那淡淡含笑的声音再次出现,蓦地打断她的无边想象。
“是啊是啊!好饿好饿啊!”她瞪眼瞪天,忍耐住自己的不满,顺手摸摸真的咕咕叫的肚子,嘀咕一声,“人家不都是八月十五才落花生的吗?现在才刚刚七月下旬而已,你却着什么急啊?”
“今年雨水充沛,花生长得极好,早就灌满果子了。我昨晚上看天,觉得再过几日似乎会有一场连雨,若那时候再收花生,一是泥水嗒嗒的麻烦,二是不易暴晒,花生受潮,反而会瞎了今年的好收成。”
她听得一头雾水,似懂而非懂。
“原来寿先生还真是高人啊,竟然连夜观天像都能信手拈来。”她哼一声,输人不输阵。
赶着老牛车悠悠而行的人,很包容地笑笑,根本不在意她的嘲讽。
她则哼一声,手揉着肚子,有些委屈地继续瞪天。
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突然扑鼻而至。
她有些呆呆地转头,第一次拿正眼去瞅赶牛车的人。
先进眼的是拿纸绳捆着的一个荷叶包,那浓郁香气便是从此而来。
荷叶包之后,一张略带些弱气的清瘦男人脸,朝着她很是纵容地笑。
她迟疑地翻身坐起,拄在软毡上的双手有些蠢蠢欲动地想去夺那荷叶包的渴望。
“老杨刚买回去,我顺手拿出来的。”男人竟是得意似的一笑,“等中午他们想起了,却是吃不到了。”
……他偷老杨的?!
她蓦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瞅这个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坏事的男人。
“老黄回家一向走得慢,离咱们吃午饭还有一些时候呢,所以,你先凑合着吃点,别再偷偷骂我啦。”男人将荷叶包塞到她怀里,笑道。
她慢慢地眨眨眼,还是有些迟疑地瞪着这越来越不像印象中菜农的男人。
“怎么,不吃?”男人伸手,作势来夺。
“嘿嘿。”她眼疾手快地往后一躲,边三两下将荷包扯开,顿时低低呼喊一声。
留春镇上最有名的烤鸡坊出来的、要排队还不一定买得上的三两银子才一只的春油小烤鸡!
今天可是捡到大便宜了啊!
她双眼瞪得提溜圆,熊熊火光腾空而起。
捧着小烤鸡的手有些颤抖,深深深深吸上一口香气,她张大嘴,啊呜一口,啃上去!
第七章忆往昔
天上的云儿飞啊飞,飞到江上变了水,水清清水亮亮,照我姑娘洗发尾……
“你唱的什么曲子?”
“瞎唱的呗。”
吃饱喝足的某人,仰面躺在老牛车上,心满意足地跷着二郎腿,有些泥子的脚满不在乎地摇啊摇,摇啊摇,摇啊摇,只摇得有人头晕眼花,无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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