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看似弱气书生的男人果真是黑山的人!
黑山的人。
黑山……的人啊。
烦躁地拿手狠力拍上额头,她重重叹口气。
这已经算是认识了三年的男人,其实,便真的是她千辛万苦寻来留春镇要寻找的那人吧?
怎会是这么的巧合?又怎么会是这样的……
老天真的是不爱她,从小到大,总是这么地……欺负她啊……
乌色的长衫子,暗色的玉制腰带,斜襟的领口,露出弱气的修长颈子,尖尖的下颌,淡色的薄唇,笔挺的鼻梁,一双墨色深瞳无动无波,天庭饱满,发色极浓,一支黑玉长簪,将长长发丝整齐地系于脑后。
……当七月十五那日,她奔进小亭子,还未见到她的大目标的样子,却在脑海中意外地出现这么一个酸书生的相貌时,她便隐约觉得有些大事不妙了。
“哎呀,沈十三啊沈十三,你真的是白活了二十五年!”
有些恼地狠揍自己脑门一巴掌,她似哭似笑地随手扯过被子遮在脸上,顺便遮掩自己的躁热。
该怎么办啊,她该怎么办啊?
这男人,这男人手中的银雕,她到底该怎么办啊?
索性强行夺了他手中的银雕算了?
反正他看着也不像是有武功的人,她应该能对付。
那么,强行夺了他手中的银雕,便立刻出留春镇,她虽然武功没有,但随便换换装,打扮成另一个模样,相信就是黑山的人发觉了立刻去追,她也有信心从山间密林间逃脱的。
而等她从山间密林逃脱,便走水路,在南下的客船上寻个打杂的活儿,一路顺利返回江南,到那时,即使黑山势力再大,想要寻她这条回了水中的小小虾米,也是没法子了吧?
在留春镇三年,她早已将后撤之路选好,只等她功成身退。
而今,她总算是摸到了成功的小尾巴吧?
可是,为什么,如今她的心里,竟没有丝毫的喜悦与兴奋,只有满怀的烦躁?
有些赌气地将被子紧紧压在脑袋上,她小小声地闷闷一哼。
沈十三啊沈十三,你可要把握住啊,你能不能顺利认祖归宗完成你娘亲的愿望,可就真的成败在此一举了!
你可万万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倘若你——
她狠地抓一把头发,闷闷哼几声,突然叹了口气。
呆呆地丢掉脑袋上的被子,她睁开眼。
视线里,还是一片的黑暗,淡色的月光渐渐西沉,一片无声的寂静。
难言的难受,难言的,苦痛。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人?
有些凄然地伸手,她盖住那淡色的月光,顺便盖住眼角的涩意。
苦涩的味道,冲进她的鼻腔。
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她抬起手,眯眸呆呆地努力去看,暗色的手上,看不出任何的东西,她却突然轻轻笑一声。
是那核桃皮子的味道吧?
“真是的,怎么不说清呢,害我染了一手!”她喃喃抱怨,顺便伸舌头舔了下掌心,立刻流下泪来,“啊呀,好涩好苦!”
她吸吸鼻子,粗鲁地抹一把脸,蓦地有些恼怒。
好了好了,什么也不想了,去洗把脸,好好睡一觉吧!
反正来日方长,她已经努力了好些年,就继续努力下去好了。
翻身坐起来,她鞋子也懒得找,光着脚丫子便走出门,顺着小石子路转过屋子,果然见一弯三尺见方的小泉水池子出现在小小的竹林边上。
泉水在淡色的月光下,甚是清澈,幽幽的,池底小小的鹅卵石竟是清晰可见。
蹲下身,手探进泉水,温暖滑腻的触觉,让她乐了。
竟是北方很少见的温泉耶。
她立刻来了兴趣,仔细听了下四周动静,满意地点点头,三两下将身上的衣裳扯下来,纵身扑进泉水,她将脑袋猛扎进去。
事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便算一步吧。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不必这么着急。
笑嘻嘻地,她从泉水中冒出脑袋来,抹一把脸上的水珠子,她顺手解开束在脑袋瓜后头的马尾巴,将一头的青丝滑进泉水中。
那首很有名的长诗是怎么说的?
温泉水滑洗什么凝脂?
她瞅瞅自己蜜色的肌肤,笑着甩甩头发,将衣裳胡乱披在肩上,一跳一跳地往屋子走。
毛巾没带,皂角没拿,甚至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拿出来。
初秋深夜的风吹在潮湿光裸的身上,凉凉的,有些冷。
她微微地打个寒战,笑嘻嘻地赤脚踩在石头小径上,低声嘀咕着自己的脑子笨和一时的心血来潮,幸亏这里没人,幸亏这里是深夜,不然可就要没面子咯!
皱鼻子扮鬼脸,她从屋子后绕到门前,看也不看地便推门进了去。
而后,有些傻眼地瞪着屋子中突然不点自燃的油灯,脑袋后冷飕飕的风呼啸而起。
太、太、太……
“我拿了药油给——”
屋子里,坐在桌子边的男人,笑眯眯地朝着她举起小瓷瓶,而后同她一样,傻眼了。
怎、怎、怎……
“谁要用药油!”她恼了,忙将衣裳裹裹,狠瞪这个不请自到的男人。
“你、你——”
小瓷瓶啪地掉在地上,破了,浓浓的药油味道很快充斥这小小的屋子。
“我什么我?我是女人!”她心头火越烧越旺,圆眼狠狠瞪这个男人,“留春镇子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是女人!只有你,还整天嘲弄我娶不到周家的二丫头!”
“……”傻眼的男人原本笑眯眯的脸渐渐没了笑意,有些僵地坐着,仿似石雕。
“我可告诉你,我可不是成心要欺瞒你,是你自己没看出来!”她同样板起脸,见他还是坐着一动不动,便转身走出去。
算了算了,算她倒霉!
恨恨地走到屋子后,她七手八脚地将脏污了的衣裳重新穿了上,湿湿的头发还任它散着,再绕到门前气势汹汹地闯进去,直接奔到床边将鞋子趿上,回身便走,看也不看那个男人。
“你去哪里?”声音,有些冷。
“回客栈啊。”她同样冷冷地哼,脚步不停,奔出屋子,“你放心,今天这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反正会被嘲笑的人是我,我又不是傻——哎哟!”
走得太急,又没看路,结果一脑袋栽在了树上。
“真的倒霉了!”她揉揉撞得生疼的脑门,一脚踹上树干。
结果本就一跳跳疼着的脚丫子疼得不是一跳跳的了,而是一阵阵的了。
“真真是什么都同我犯冲!”她啐一口,绕过树,继续走。
“你不想说什么吗,同我!”
冷冷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
“说什么啊说!”她被吓了一跳,却更是恼极,头也不回地继续走,“被看光身子的是我耶!我还没说你没礼貌了,你还想怎么不成?”
“沈十三!”
散着的头发猛地被揪住了。
她本就往前走着,自己力气又大,结果这猛不丁地被扯住头发,头皮的巨痛立刻逼得她眼泪哗啦啦喷了出来!
真、是、够、了!
暗暗咬牙,她缓缓站直身子,停住看也不看直往前奔的步子,冷冷一笑。
“你放心,从此后,我再不出现在你眼前,老杨那里我会去说,留春镇我不待了总成了吧?”
“沈十三,该生气的是我吧?”男人依然抓紧她的头发,冷冷道。
“你生气?”她嘲讽一笑,“寿先生,我不管你有没有断袖之癖,也不管你怎么厌恶女人,我沈十三本就如此,分辨不出来,是你自己眼睛不好,是你自己笨!这同我,有什么关系?”手扯住自己头发往回用力一夺,却只扯得自己脑袋皮更痛,她怒道,“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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