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痛,早干什么去了?”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脚,皱眉道,“别动,这药粉必须和酒用,是有点痛,你忍过去就好了。”
“忍?你不知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吗?”她咬牙,疼得嘴角一抽一抽地跳,再也摆不出刚才的伶牙俐齿的样子,“我倘若能忍,早就——”
“早就什么?”男人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揉着她的脚踝,与她化开那药力,“早就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白马裘衣?”
“……倘若我有龙齐天那一身武功,也未尝不可!”她哼一声,沉默一刻,有些不情愿地道,“既然你们黑山知道了我的来历,就该早点放了我,免得惹来一身麻烦。”
“沈十三。”男人同样静默一刻,揉她脚踝的手微顿了下,而后淡淡道,“江南镇江陈家,有一套天下第一的武功。”
“是啊,风行天下剑。”她哼一声,拿袖子粗鲁地一抹脸上的汗水泪水鼻涕水,冷笑道,“只可惜沈十三蠢笨,不要说那天下第一的剑法武功,便是陈家的姓氏,沈十三也是没力量冠上的。”
“沈十三十八岁被陈家少主逐出家门,浪迹江湖之上,曾做过三件事让江湖人人侧目。”男人并不看她,只探身从桌上端过酒杯,小心地拿手指沾酒抹上她脚踝红肿处,“只凭其中任何一件事,已可以重返陈家,更冠陈姓,可沈十三似乎并没有那般去做。”
那酒灼上她脚,她痛得一瑟缩,十指用力掐进掌心,却强笑着哼一声,没有说话。
“十九岁火烧江西连云寨,弱冠之年水淹陕西万钟寺,二十一岁更趁着上元灯节,将金陵十三家富豪洗劫一空,所劫万千财富尽悉用在了豫州荒民暴乱案上。”男人扬眉,黝黑的眸,一眨不眨地望向她似笑非笑的眸子,轻轻道,“如此平恶匪铲恶僧救济黎民的沈十三,端的是震惊江湖,却怎么竟肯委屈在小小的留春镇,一忍三年?”
“你们不是黑山吗,消息网纵贯大江南北,势力分布中原大地,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她一撇红唇,冷冷一笑。
“多谢你看得起,黑山虽位居江湖势力之首,却也有力量未逮之处。”男人竟开起了玩笑。
“哦?”她轻轻一哼,竭力将注意力引到男人话语上来,免得再被腿上那一阵接一阵的剧痛弄得眼泪狂飙。
“例如,我们无论如何寻找蛛丝马迹,却还是寻不到四年前沈十三为何突然失踪。”
他声音淡淡,她听进耳中,却是心中如被惊雷炸过。
……他们,竟是知道了?!
“十三,你说,沈十三,到底为何失踪?”慢慢斜身移近她的脸,男人黝黑的眸子不容她躲闪地盯住她的眼睛,轻轻道,“沈十三,到底去了哪里?”
她心一跳,却是只冷冷一笑,不接他话。
“好啦,脚不痛了吧?”男人却也不再多说,黝黑的眸子似乎只微微一瞬,她再望去,竟依然是她已很熟悉了怎么看怎么带着三分弱气的模样,仿似刚才的锐利与凌厉,只是她的南柯一梦而已。
这男人,这男人,她若再白痴地将他当作只是种菜卖菜的菜农阿寿,她就真的是白痴了!
恨恨咬牙,她将受了无边磨难的左脚丫子蜷回自己怀中,拿双手牢牢抱住了,长长出一口气,侧侧身,合上眼,便要睡去。
“闹了这么久,总要吃饱肚子再睡。”男人却不体恤她刚刚的痛苦,轻轻拍她汗湿的脸蛋,“十三,先不要睡。”
“不吃。”她闷闷哼一声,有些自暴自弃。
“阿乐特意从镇子上给你买来的烤鸡,也不吃吗?”男人微微笑。
她鼻子一动,果然闻到了很垂涎的熟悉香气。
“七哥虽不小气,可这烤鸡,却是只在过年过节时才买给你们吃,是吧?”男人将托在手中的荷叶包拈拈,轻笑道,“你真的不吃?”
话未完,瘫在床铺上的女人已经纵身坐起,即使因扯动伤脚而又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很神勇地一把将他手中的荷叶包抢了过去。
有些急到颤抖的手指三两下狠狠撕开捆扎结实的荷叶,大张的嘴巴啊呜一声地啃了上去。
他微微笑了。
这样的十三,才是他熟悉的十三。
沈十三。
第十二章要什么,都给你
好吧好吧,反正她向来信奉水来土挡、土来水淹,反正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是顺其自然,他想怎么思量她尽管思量好了,她受了一夜一日的骚扰,早就没多少精神再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管他们黑山是想杀她呢剐她呢还是红烧她火烤她呢,她如今既然能将一直垂涎不已的小烤鸡吞进了肚子,也算是不虚此行地做了个饱死鬼了!
一句话,等她睡饱了再说其他吧!
四肢大瘫地躺在不怎么柔软的床褥上,她打个饱嗝,扯了扯身子,寻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合上因为狂飙了太多雨水而有些红肿的眼睛,便要去找周公寻晦气去。
当然啦,没多少力道的手不忘在身边摸索着扯被子盖上。
她可是从不肯委屈自己的人。
手一抓,扯被子盖好自己之前,先拿手指随意地揉一揉——
切!还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威镇八方的黑山的大当家的亲兄长哩,这铺的先不说很普通了,这盖的被子,也太寒酸了一点吧?就算不是锦缎苏绣丝绵,也该是滑溜溜的缎子棉花什么的吧?
摸上去,不甚柔软,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僵,粗拉拉的倒是可以在痒痒时蹭痒痒用!
有些不满地哼一声,她却很是随遇而安地将薄薄的粗布被子扯到自己身上来,很仔细将从脚盖到头……哦,脑袋还是不要盖上去了,不熟悉的味道,她可是怕被憋死的!
“仓促之间没什么准备,十三你不要见怪。”
有些熟悉的声音对着她说。
切!
她不屑地哼一声,什么叫“仓促之间没准备”啊,根本是连准备也没好不好?
没好气地再哼一声,她微转身,面向墙里,准备呼呼大睡了。
“你这样睡舒服吗?”那有些熟悉的声音又很烦人地飘进她耳朵,似乎带着几分笑意,“总要擦把脸再睡吧?”
烦不烦人啊他!
要他管啊他!
不耐烦地将脑袋缩进带着不熟悉味道的硬被子里,她狠出一口气。
“十三?”那声音竟然一点也看不见她的恼火与气闷,竟然还像讨人厌的蚊子苍蝇一样围绕着她嗡嗡嗡,嗡嗡嗡,“十三!”
啪!
终于被惹得火大的她用力一摔手,将那烦人的嗡嗡嗡一巴掌甩到九天云外去!
耳朵边终于清净了。
她呼口气,将脑袋从硬被子里探出点来,继续寻找通往周公老头儿家的路。
温热热的触感抹上她的脸。
她皱眉,侧头躲开。
再很烦人地贴上来。
她皱紧眉毛再躲开。
温热热的触感却似乎同她较上劲了,再接再厉地又抹上她的脸蛋。
“有完没完啊你?!”
她“砰”地坐起来,张开眼珠子狠瞪那个不知趣的男人。
“你脸上快脏成小孩子啦,不洗洗就睡,不难受吗?”
怎么看怎么脸上带着三分弱气的男人无奈地将手中的湿手巾递向她。
“……”
她咬牙,用力喘几口气,见男人还是很坚持地看着她,便没什么好气地一把抓过温热热的湿手巾,匆匆抹了抹自己的确有些僵的脸蛋,而后手巾往男人身上狠劲一砸,没好气地道:“可以了吧,行了吧,我可以睡觉了吧?”
长这么大,还从没人敢这么对她管得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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