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再也数不出自己是第几次看到亲族里的男性们忿忿拂袖而去的背影时,愁惨的感受益加生根茁壮,让他的自怜自艾一日茂盛过一日。而今日,更是惨绝人寰——
「真不晓得你当初怎会娶进这个女人!」二哥肥滋滋的食指笔直点到他鼻尖来。
这不用多问也是看得出来的吧?
她那白皙丰腴的美丽体态,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极品啊!想当初,多少媒人尽上她家串门子,可不就为了她的姿色正是大唐男子所垂涎的吗?
「可你也不一定要娶她啊!咱们城里多的是这种女子,造孽呀你!娶这种女人进门!」大堂哥气急败坏。
他不免又再三叹息。
这也相同看得出来嘛。他们常府虽小有家底,在地方上也算是名门,但放眼兄弟们一字排开,他这只长身高不长肉的骨架子,条件好的姑娘是不大会考虑他的,谁管他满腹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呢?这年头,没几个女人懂得欣赏内涵的。当时只有她允婚嘛,有什么办法呢?
「但但但……」四弟气得结舌,几不成声:「你总得管管她吧?岂能任她再生事放肆下去?!」
管管她?怎没有?但不管用嘛,她又说不听。全宅子的女人以她马首是瞻,助长了她的气焰,原本娘亲是站在他这边的,至少还能压一压她,但自从十日前老爹置外室的事情给她揭发了之后,娘亲气得全力支持他妻子,一点也不在乎整家子给搞得鸡犬不宁。
「休了她!对,休了她!一了百了。」最年幼的小弟跳了个半天高,自以为出了个绝妙好主意。
休?怎麽个休法?说得可真容易哇。
「她……她无子!」众人开始集思广益。
才娶她过门一年,暂时无喜讯也是正常的吧?拿这个充休妻理由可不通。他是高雅的文士,讲道理的。
「最大罪状是她多口舌是非,造成我常家上下鸡犬不宁,兄弟几乎要反目成仇、夫妻几乎要思断义绝,老三,这一点你可没话可驳了吧?」
对对对!多口舌,惹是非!大夥一致点头如捣蒜地通过。
所谓的是非,不是她惹来的吧?而是这些兄弟们自个惧内又偏生去沾染野花,才惹来这些风风雨雨,最後齐聚在他这儿大肆挞伐;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妻子很多事,害他老是陷入这种被抱怨的为难中,可平心而论,生事的人绝不是他妻子范喜言,而是这些人吧?喜言也不过是把事实讲出来罢了。
「义风!你倒是说句话呀!老一副书呆子的表相,莫怪让妻子骑上天撒野!」一家之主常老爷终是沉不住气地发言了。
被逼迫到不得不开口,常义风依然觉得自己应该讲道理:「爹、各位兄弟,要知道咱们常家好歹是书香传家,不是那些鲁汉市并,硬是按一个名头就无理休妻,岂不要遭外头的人指指点点?何况咱们休书倘若站不住脚,教她拿去向县太爷寻求共道,一旦县衙认定我方休妻无理,是要惩罚的,虽说顶多判个劳役或拘禁数天,但终究,她还是又回来了,这条路行不通哇。」要知道,倒时会被罚的人可是他耶,而且若事情传开,教他一张脸皮往哪搁才好?
「说来说去,你就是胆子小,就是伯!」大哥气唬唬地指出他最大的弱点——软弱。
「可耻啊,惧内!」
「丢人哪!男子汉大丈夫,有志气好不好?」
「再放任她胡搅下去,看我们怎么整治你!」
「老三啊,你不想成为兄弟里的罪人吧?」
「义风,想法子治治你媳妇,否则别怪我日后分家产少你一份!」连大长辈都出口威胁了。
苦著一张脸,常义风猛按发疼的额头,怎么也没胆抬眼看围绕着他咆哮的众兄弟、长上们。
他很想解决这种家务事啊,他也想当一名堂堂正正、虎虎生风的大丈夫啊,可是……可是……
这种事是自个儿理屈嘛,不是他胆子小,真的不是哦!也不是他好色,不是的,他只是……
唉……
如果她消失了有多好!
所有事情不就解决了吗?只要她消失掉……
唉……那是不可能的吧?异想天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