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们这样不好吧?”拉拉衣摆,不习惯男装也不习惯登门兴师问罪的赵欣欣小声地问。
“闭嘴,现在人都在这儿、也已经让人去请人了,你说这话不会太迟了吗?”赵仁杰低声斥了她一句,在察觉自己语气太过后再补上一句:“再说,你不想为你的黄丝讨回公道吗?”
兄长的话,让赵欣欣不自觉地沈默了下,思绪也拉回到半个月前……
黄丝,是她最心爱的宠物,一只听话乖巧的小金丝雀,因为羽毛的颜色及那丝一般柔软的触感,所以取名黄丝。
在半个月前的一个下午,她在侍女与家仆的陪伴下,带着黄丝到城郊的映月湖游玩,而一如往日般,她将心爱的黄丝放出笼中透气,跟她一块儿享受受自然的洗涤,但天降横祸,正当她与黄丝玩着追逐的游戏之时,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苍鹰带着狂猛气势疾射而来,当着她的面,一口咬住了黄丝,而后停栖在最近的一棵树上,三两口就把黄丝拆吞入腹。
事情的发生,不过是短短的瞬时之间,无法反应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心爱的黄丝被吃掉。在苍鹰虎视耽耽的注视下,她震惊、伤心、害怕,而心爱宠物之死以及对苍鹰的惧怕,让她僵硬如石地呆立在原地,也就是在这时候,那奇迹一般的少年就是在那时候出现。
“小海,你做了什么?”
她还记得,他当时所说的第一句话。而事后,她知道小海是那只苍鹰的名,也在惊讶的心情中,知道那只凶猛的苍鹰是他的宠物。
对着亲切和善的他,她再也忍不住,当场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而他,在得知自己的宠物闯祸之后,那一副全世界最灿烂温暖的笑容转为尴尬,然后费力地安慰着她,保证会还她一只同样灵敏听话的金丝雀。
如今,事情已过半个月了,当日的一情一景全印在她的脑海之中,失去宠物的悲伤还依然在,但她更记得他爽朗的笑,待人的亲切以及让人心安的随和感。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情,她不懂,也没机会来得及弄懂,因为不知哪个饶舌的侍女,将那一日的事告诉了她的兄长,而后,她便让哥哥给带来这儿,说是要代她讨回公道。
她原是不肯,因为没有根据,可以证明苍鹰的主人是翔兴社的人,但兄长的信誓旦旦让她无话可说。毕竟正如哥哥所言,他们所居住的中幽城附近并非苍鹰的栖息地,而他又说他已确认过,发现中幽城上空偶会有一只苍鹰盘旋,其正确位置就在翔兴社上空。
这样的巧合实在罕见,让她不得不相信兄长的话,认定那只失口吃掉她心爱黄丝的元凶及它的主人就住在翔兴社中。
之后,在兄长坚持为她讨回公道的说服下,她的人就在这里了。她当然不敢说出,自己会应允的大半原因是想再见那个自称姓凤的少年一次。不过,现在人还没见到,她倒是有点后悔。
有些担心,见她让家人领着、这样大张旗鼓地登门要求赔偿,“他”会不会认为她小家子气,甚至是仗势欺人呢?
说来奇怪,她一点也不懂哥哥在想什么?就算是想为她讨公道,也犯不着打着爹爹右丞相的名号吧?而且态度嚣张,让人难以招架……就象刚刚那位接待他们的大娘,人家的态度那么和善,可他偏偏给足了刁难,让她狼狈退开,不得不去找他要见的苍鹰主人。
“哥,我从没见你这么奇怪过。”越想越不对劲,赵欣欣看着兄长,有些怀疑代她讨公道只是个藉口。
“我还不是为了替你出气。”赵仁杰看着妹妹。“你别多心了,再一会儿,等那个姓凤的少年出来,你看哥哥怎么教训他。”
“你真的只是想为我出气吗?”她不信。
“不然还有什么?”赵仁杰说什么也不会说出他真正的意图。他今日会来这儿,可绝不是代妹讨回公道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藉着这个机会来解决。
如今,他人就在这儿,事情顺利得让他想狂笑一场,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所有的事会全兜在一块儿,而给了他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整个巧合的开头是在几个月前,他一个钟情于苍鹰研究及临摹的朋友才从北方回来,而前些日子他跟那位朋友碰面吃顿便饭时曾听这个朋友语带兴奋地提及,说是在中幽城发现苍鹰的踪迹,已观察了几个月,确定是出自于翔兴社,以及一些希望能跟养鹰之人借来作画之类的话。
当时他没听进去大多,因为只是朋友的聚会,大伙儿吃吃喝喝、随意聊聊就是,没听得太用心。而在聚会的几天后,他从阿爹那儿知道,当今圣皇正为翔兴社的壮大忧烦,因为翔兴社的成立人凤秋官行踪及立社意图皆成谜,而皇上希望他那身为右丞相的爹亲能帮忙解决此事。
知道这件事后,他满腔的热血简直就要沸腾了!试想,要是他能代阿爹解决此事,别说是立下大功一件,让阿爹不负皇恩的圆满完成任务,只要阿爹说明,事情其实是他经手处理才能顺利解决,就连他自己也能在皇上的面前大大地露脸,让皇上发现他的才能与办事能力,说不定就此获得赏识,不靠父亲的关系也能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因为这样,他想尽了办法就是想能更进一步接近翔兴社的中心,而这天大的好机会就这么来了!
那一日他发现欣欣镇日闷闷不乐的,随口一问,从欣欣的侍女那儿得知,原来她心爱的宠物黄丝让一个姓凤的少年所豢养的苍鹰给吃了。
苍鹰、翔兴社、姓凤的少年……所有所有的事在他的脑中绕过了好几圈,他不知道翔兴社中有多少人姓凤,但他知道,有能力豢养苍鹰之人绝不是什么普通人,这两相比对,他能肯定,那位姓凤的少年,跟神秘的凤秋官绝对有极深的渊源。
要是他没猜错的话,那位姓凤的少年该是凤秋官的孩子,再不就是外甥、侄子之辈的,而苍鹰乃凤秋官所养;那位少年带着苍鹰出外溜达,不小心中,让那只鹰吃了小妹的黄丝……多完美的推论啊!
为此,他说什么都不肯错过这次能接近凤秋官的好机会,就算是要欺瞒唯一的妹妹他也不在乎。
“欣欣,你乖,看哥哥怎么为你讨回公道就是,别担心太多。”怕她扯后腿,他先安抚道。
“可是……我觉得你的态度太差了点。”赵欣欣还是有几分的怀疑。“毕竟那天姓凤的少年已说过,他会赔我一只鸟儿的。”
“欣欣,新的鸟能取代黄丝跟你的感情吗?再说,如果我们不要求他们立即给个公道的话,谁知道那天的少年是不是哄你的?爹爹怎么说也总是当今圣朝的右丞相,你是右丞相之女,若让人欺了你,就像是欺了爹爹的名一样,哥哥说什么也绝不会坐视不管。”赵仁杰说得像是有那么一回事般。
“但是你真的太凶恶了一点,像刚刚那个大娘,我们都知道她是翔兴社的管事,有什么话,客客气气地对她说不行吗?你看你,你刚刚不但是凶,还用爹的官职压她,而且你不光是要她找来上回的那个少年,还硬要她找出她的上司凤秋官出来。可这关她上司什么事?你这样人家会以为我们仗爹爹的势欺人。”虽然听他这么说,赵欣欣还是觉得不对。
不逼着姬大娘,他哪能见凤秋官?赵仁杰心想,但没说出来,只随口说道:“如果不摆一点官威,他们有谁要当一回事呢?你听哥的,我会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
“但是……”
“好了,别说了,有人来了。”赵仁杰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因为练武的关系,他的耳力好上她太多,已听得人声的靠近。
果然,不一会儿,他要见的人便出来了。
“君君,你喜不喜欢这样的鸟儿啊?还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种类?有的话告诉我一声,我抓一只给你,保证又乖又听话,要它往东它不敢往西,要它往西……”虽然人已步入大厅,但凤秋官仍旁若无人地腻着君海棠说话。
“有诚意的话,你把小海给我。”泛着冷意的清音打断热情的攀谈。
“咳咳!”对上客人满是怪异的视线,姬大娘忍不住咳了两声。
“小海?呃……这个……不行啦,小海是小海,它是我的好兄弟,可不是一般的鸟儿,再说,对它来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的这个要求有跟没有一样。”
“藉口,说那么长一串,还不就是藉口。”
“咳咳!”不信邪,姬大娘再来一次。
“怎么会是藉口……”
“我说你们两个够了吧!”看他还想继续下去,被冷落在一边的姬大娘忍不住喊了一声,而这一次,终于成功地获得那两个冤家的注意力。
“大娘,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看他还能问出这种问题,姬大娘简直就要崩溃。“拜托你们,要玩也看一下场合。”
天啊!让他们两个出来,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吗?姬大娘严重怀疑起这个决定,她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刚实在不该让他们两个给说服的。
“哎呀,你来了,我还正在想,该怎么把这只金丝雀送交给你呢!”因为姬大娘的提醒,凤秋官终于发现大厅上的另外两个人,而且一眼就认出扮成男装的赵欣欣。
不似赵仁杰,一双眼的视线尽胶着在另一名月白锦服的少年身上,赵欣欣不好意思地看着凤秋官,脸没来由地红了起来。
“嗳嗳嗳,人长得漂亮果然不一样,你今天这样穿也很好看喔。”凤秋官讨喜的可不光是他亲切无害的相貌,还有就是他的一张嘴。
“真……真的吗?”赵欣欣怀疑地看了下自己,一颗心因为他的话而雀跃了起来。
不似凤秋官的好心情,当注意到厅里的人、看到赵仁杰喧宾夺主地坐在主位上,君海棠就觉得有点不悦了,再承受着他那种无礼到几近痴傻的注视,她的心头忍不住就燃起了一把无名火,尤其再看到赵欣欣注视凤秋言的那种“含羞带切”的模样,没来由地,她心头的那一把火燃得更旺了。
“你看什么看?”君海棠一口恶气全喷向看她看到傻眼的赵仁杰。
“你……”从没让人受过如此无礼的对待,赵仁杰从对“他”的惊艳回过神。
“我什么我?你爹娘没让你读过书吗?就让你这样看人的?”君海棠一点也不客气地骂着。平日最气的就是像他这种不懂节制的忘神凝视,更何况现在她的心情还不怎么好,语气自是比平日更差了。
“君君,别这样,以和为贵,要以和为贵,你都忘了你教我的吗?”其实觉得有些好笑,但凤秋官可不想火上添油,顶多只搬出当年他要离开灵岩山出来创业时,她曾多次交代过他的话。
“那是要看对象的,象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谈什么和啊?简直就是浪费力气。”脾气一不好,君海棠连讲话也刻薄了起来。更何况,刚才在陶然居里听大娘说明赵仁杰的身分跟来意之后,她便打定了主意,要狠狠给他一阵奚落,好为刚刚受气的大娘讨回公道,这让她说出的话更是难听了几分。
“大胆刁民,竟敢说本公子是狗?”赵仁杰大怒。身为右丞相之子,早习惯奉承与各式各样的赞美,曾几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我说了什么吗?”君海棠冷笑,绝美的容颜有抹让人惊艳的清艳。
虽然气“他”,但赵仁杰还是有些看傻了。他一向知道自己的条件不差,而所谓的条件,不光是家世、学问、人品,还包括了给人的第一印象,也就是父母生成的一副好皮相。
综合所有,造成他相当自负于自身的出色,但怎么也没想到,此刻,就在他的面前,竟让他亲眼瞧见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晶莹剔透的、的……该怎么说呢?只怕那是天上人间难再有的绝色,而最可怕的是,这样的绝色套用在一个少年郎上竟不显突兀,那才是让人最感吃惊的一部分。
因为惊讶,他刚刚才会失神了片刻,可这会儿因为“他”的一抹笑;就算是冷笑也一样,让本在盛怒中的他一不小心又看得忘我了。
“唔……君君只说你狗仗人势,没说你是狗耶。”凤秋官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附和着君海棠的话,但说完才发现赵仁杰的失神,心里觉得奇怪,忍不住伸手到他的面前晃了两下。“喂喂?你看傻啦?”
“哥?”赵欣欣为兄长的异常感到担忧。
狼狈地收回视线,并躲过胞妹关爱的眼光,赵仁杰用凶恶的态度跟口气来掩饰自己的失常。“是你!大胆刁民,就是你纵鹰逞凶,吃掉欣欣的黄丝的,对不?”
“哼!”不待凤秋官回答,君海棠己重重地、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哼?”不知海棠的真实性别,对一日连这两回失神于同一名“少年”,赵仁杰根本就不敢探究自己的心态,只能武装起自己,用着最坏的态度对待令他失常的“他”。
“我哼,是因为你可笑到可悲的地步了还不自知。”拜凤秋官这牛皮糖的缠功,君海棠骂人功力之高的,已不是常人所能想像。
“‘你’——”心高气傲的赵仁杰气到说不出话来。
“君君,别这样。”嘴巴上这样子讲,但凤秋官稚气的脸上早挂着一抹大大的笑意。
“别怎么样?这世上啊,就是有这种人,穿得人模人样,像是饱读诗书的样子,可实际上呢,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不晓得动物就是动物,它们就是具有狩猎的天性,要不,跟人又有什么分别呢?”君海棠冷哼一声。“连这最基本的常识都搞不懂,真不知道哪来的脸这样乱吠狂叫的。”
唉,也别说得这么毒嘛!看见赵欣欣一脸的窘色,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的凤秋官尴尬地提醒她。“君君,我刚说过了,我们有错在先,因为小海吃的,是别人饲养的宠物。”
“那又怎么?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吗?再说,因为良心不安跟过意不去,你不是想办法弄了一只,也训练好准备要赔了?”君海棠很是实际。
“但怎么说,也总是我们理亏。”
“这个理亏是要看人的,要是明白事理的当事人呢,那我们就算赔了鸟,良心上还是觉得抱歉,但偏偏呢……”君海棠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现在是骂上瘾了,不好好挫挫赵仁杰的锐气,她就觉得难过。
“偏偏什么?”明知道不应该,但向来合作无间的凤秋官巳脱口问出。
“偏偏就有人不识时务,不分青红皂白地想强出头,以为用老子的身分就能压死人。像这种人呢,你就别理了,因为讲也讲不听的,他们少得可怜的脑汁是不会懂得,就算经人豢养,再温驯的飞禽猛兽依然会存有它的兽性,要不,怎么会是兽呢?不过啊,就像我先前说的,这些道理你我知道就好,也用不着多说了,因为跟这种‘禽兽不如’的人说,是说不通的。”君海棠摇摇头,一脸的同情。
“住口!大胆刁民,真是好大的狗胆,竟敢这样说本少爷,你们知不知道我爹是——”一个“谁”字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他的脸上已便生生地挨了一记巴掌。
“再让我听到任何不敬的字眼,小心你的脑袋!”君海棠冷冷地撂下话;火气就在大了,“狗胆”两字更是惹毛了她。
“来人啊!”不堪受这一耳光之辱的赵仁杰理智尽失地唤人。
转眼间,所有他带来的、听命守在门外的侍卫全涌了进来。
“有话好说,大家有话好说啊!”不想硬碰硬,姬大娘连忙喊着,心中叫苦连天。
她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刚刚急着去陶然居叫人,其实是想问问当日的事,除了求证之外,她也好能拟定赔偿的对策,毕竟对方是右丞相府的人,来头不小又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谁知道她刚刚话才说完,他们两人便表示:经过一番长谈,他们已取得共识,得找机会公开亮出秋官的身分,而赵家兄妹的登门造访正是个好机会。之后,她想拦也拦不住,就只能让他们两人出面解决此事。
现在可好,如同她所担忧的,两个小辈压根儿没办法忍得一点态度上的冒犯,尤其是海棠,脾气真是坏得可以了,而秋官更是不应该,不但不制止,在纵容的同时还三不五时夹杂几句、跟着瞎闹。
瞧瞧、瞧瞧,现在弄成这样,双方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样子,早知道,她就先低头赔罪了事,也不去问什么鬼真相了,真是的!
“大娘,这事你别管了,我们会解决的。”话是对姬大娘说的,但君海棠的一双眼看的可是她想痛扁一顿的赵仁杰。
“解决,我看‘你’怎么解决?”见那俊美绝伦的脸儿上尽是不驯的冷傲,让不甘受辱的赵仁杰有种想毁灭“他”的冲动,连忙大喝一声:“给我拿下他们!”
“不要!”见团团包围住他们的侍卫尽责地向他们逼近了一步,赵欣欣著急,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这样。
“喂喂,你以为只有你有人吗?”纵容海棠发飙的凤秋官说话了,笑嘻嘻的模样几乎要让人忽略他话中的揶揄。“你似乎忘了,你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
“那又如何?量你也不敢跟官府作对。”赵仁杰有恃无恐。
“是吗?”话尾未落,凤秋官那宛若鹰鹏之姿的身影在眨眼间来到赵仁杰的面前。
赵仁杰有些微的诧异,一方面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贴近,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他那迅如闪电的身手。对着那张看来稚气无害的脸,赵仁杰没来由地打心底泛起一阵冷意;不知怎地,面前的这个人,似乎跟刚刚所见的不太一样了。
“你做什么?真想造反?”他怒问,甩去心中的怪异感。
依旧是一脸的笑,凤秋官朝君海棠交换个彼此知悉的眼神,然后看向赵仁杰,笑得更加地温和灿烂了。“你说呢?”
御书房外,拿着撕来的通缉布告,君无上忍着笑,思索着等会儿该怎么说,才不至于让里头的那个做人父亲的人太过于担忧。
其实就他个人而言,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的,相反的,他还觉得这事有趣得紧,有一种耐人寻味的趣味性在,只不过这只是他个人的感觉而已,若换成事件中当事人的父亲,那可就不一定了。
想像所有等一下可能会发生的场面,君无上脸上的笑转成苦笑。
哎哎,真是个苦差事!要不是看在知情不报会显得他没同胞爱、欠缺手足之义的分上,他还真不想揽这件事上身。
心里抱怨归抱怨,君无上还是让一边等候的小太监通报了一声。
“六皇弟?怎么又回来了?不是昨天才出城,说要与薏儿出门好好地玩一回的吗?”看到他的出现,君向远显得有些惊讶。
“皇兄,本来计划是这样的,但因为遇上了一些事,而为了表现我对亲人的关心与爱护,所以只得改变计划,先亲自回来一趟。”观看了下兄长的气色,那好心情的模样让君无上笑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吧?以这副好心情的样子来看的话。
“什么意思?”
“喏,这给您。”君无上也不罗嗦,直接把手上那张撕来的通缉布告给他。
有些好奇这葫芦里卖的膏药,君向远没有戒心地将布告接过手,但没来得及让他细看、比对一下上面两个人头长得什么模样,才看到第一行的人名时——
“海棠被通缉了?”君向远脱口大叫一声,一脸震惊。
“呃……”君无上掏掏耳朵,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小看了身为父亲的紧张感。
“呃什么呃,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君向远急问道。
仔细地再向下看下去,那张通缉告示上,除了清楚写明两个被通缉人的姓名之外,还写了数条看起来颇严重的罪名:妨碍公务、殴打重臣之子、拒捕逃逸……
每看一项,君向远的脸就黑了一分,尤其是在他对照完那标明为君海棠的人头画像后,那八分像的图样让他的脸巳黑得不能再黑了。
“呃……事情就像皇兄所看见的。”君无上小心接话。“经由臣弟的侧面打探了解,那个人应该是海棠没错。”
“这告示是中幽城所出,海棠真上翔兴社的总部找那凤秋官……凤秋官?”君向远怔了一下;突地发现,那与爱女名姓同列的人名,不正是“凤秋官”三个字吗?
“没错,正是凤秋官,在中幽府尹问案时,被询问的翔兴社代理当家姬大娘一口咬定那个少年之名就是凤秋官。”在他看见这公告时,已经打探了一番。
“少年?怎么会是个少年?”君向远对照一下通缉布告的人像,怎么也无法将上头那个稚气的清秀少年、与想像中的一社之首凤秋官重叠在一块儿。
“虽说少年出英雄,但或许是凤秋官同宗的同名小辈,这也无不可能,毕竟在有些地方,习惯用宗族里的长辈之名来替新生儿命名,或是有纪念意思;或是该长辈身分特别尊贵显赫,想祈求婴孩能沾点光,将来同样光宗耀祖。”君无上说着他的见解,虽然实际上他一点也不这么想。
“那照你说呢?”君向远不是省油的灯,他太了解君无上的鬼心思,便直接地问。
“若问臣弟的看法的话,海棠离家十来年,虽有定期的书信联络,但实际上,她的生活跟交友情况都不是我们所了解的,而若是以她现今不达离经叛道的标准、但也稍嫌怪异的行事作风,物以类聚,所交的朋友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君无上耸耸肩。
“然后?”君向远知道这六皇弟说话向来是分段说的。
“然后呢,再想想海棠要离开之前,说要帮忙解决翔兴社问题的笃定样子看来……只怕这个帮凶的少年来头也不小,依臣弟猜想,他恐怕正是让我们愁了好一阵子的凤秋官。”君无上说出他的看法。
君向远想了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末了他示意。“知道整件事的经过吗?”
“据右承相之子、亦是事件中被打的当事人赵仁杰表示,这名叫凤秋官的少年纵鹰逞凶,不但吓坏了右丞相的女儿赵欣欣,还恶劣地让豢养的鹰儿将赵欣欣心爱的宠物给吃了,当赵仁杰知道这件事后,代妹登门造访,想请翔兴社给予一个公道,哪知翔兴社态度不善,还由得手下人……这个手下人,指的就是海棠跟那名唤凤秋官的少年……”君无上补充了下,继续说道“这两人不但打伤他,还公然侮辱了他的父亲,也就是右丞相的名,在事后还气焰嚣张地拒捕,打伤了一丁衙役后逃逸无踪。”
“这赵仁杰是个怎么样的人?”听着君无上将听来的“真相”草草带过后,君向远只问了一句。
“赵仁杰,现年二十二岁,读了点书,武学上也有点基础,算是个不错的青年,只是……”
“只是什么?”君向远知道,这个“只是”之后的话才是重点。
“只是终究是太年轻了些,难免会犯年轻人常有的错。”君无上微笑。“年少气盛,加上家里的背景……当然,我不是指右丞相不好,而是因为他功在朝廷、身分显贵,除了让他的家人感觉与有荣焉之外,同时也不免给他的孩子造成几分压力。好比赵仁杰,只要他对仕途稍具一点企图心,较之于一般同龄的青年,会更急着想表现自己,想‘尽快’做出点成绩出来让人看。”
“所以咱们就静观其变喽,皇兄,你总不会告诉我,你真相信海棠会是那种任性刁蛮的孩子,然后真出去犯下这些罪名吧?”君无上一脸好笑。
“海棠当然不是那样的人!”君向远白了他一眼。别说癞痢头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好,他的海棠在想法跟行事上虽然有点让人不知所措,但怎么说也是个知书达礼又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明辨是非的最基本能力总是有的,怎可能真犯下这么多的罪名,还落了个被通缉的命运。
“那不就得了,所以皇兄您也别太操心……”
“真要我不操心,你做什么拿这给我?”看了就心烦,君向远没好气地把手中的通缉布告丢给他。
“当然是想让皇兄有个心理准备。”接过通缉布告,君无上欣赏上头的人像,一边道:“要不,若他日让皇兄意外得知此事,难保皇兄不会失了理智、因为爱女心切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如果不是为了这原因,他直接派个人回来说就好了,干么特地亲自回来一趟呢?
“你要我别管这事?就像你说的‘静观其变’?”君向远没有错过他的言下之意。
“正是如此!”君无上贼贼地笑了。“臣弟个人认为呢,这件事就该让它顺其自然地继续发展下去。”
“就这样让海棠继续让人通缉下去?”君向远挑眉。
“皇兄,这是不得已的。”
“什么不得已?不行!我不能让这种事继续下去,简直就是开玩笑,堂堂我朝的二公主被通缉?要让外族人知道了,岂不笑掉大牙?”君向远坚决反对。
“皇兄,你真一点都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不相信海棠有解决事情的能力?”君无上换个方式。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女儿是我的,我当然知道她绝对有处理事情的能力。”君向远是绝对相信自己的女儿。
也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虽然性子较儿时差了不少,但这个一身男装打扮的女儿,有时真让他感叹她的女儿身,唉……如果她是个儿子,那不知道该有多好呢!
“既然相信她,那不就好了?再说,臣弟会让皇兄静观其变,当然是有道理的。皇兄您想想,这一方面我们可以了解海棠的交友情况,拉近这些年分离的距离,再者,若那位少年是我们所要找的凤秋官,趁着这事,经由海棠,以后要有什么想商量的事,还怕像现在这样找不到正主儿吗?”
唔……这倒也是啦,不过……“其实真正最主要的,是因为你想看赵仁杰的反应吧?”君向远没好气地看向开始一脸贼笑的君无上。
“皇兄英明,果然什么都躲不过你的眼睛啊!”心底的打算被说中,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君无上嘿嘿直笑。
这绝对无关于成见或是什么,事实上,他对赵仁杰这个人绝对不带任何偏见,正如知他甚深的君向远所说的,他想等着看的,只是当海棠的身分被说明、让人得知她便是当今皇室内最得宠的二公主后,赵仁杰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跟表情……呵!他现在光是想像,就觉得有趣了,真等不及真相大白那一日的到来。
“你啊,就是这点坏心眼不好。”君向远摇摇头,有点受不了。
“那皇兄的决定呢?”他虽贵为储君,但总是未来式,如今眼前的人可是现任的君主,多少得尊重一下。
“决定什么?”君向远白了他一眼。“当然是静观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