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开早会是文雅的词,其实就是闲话家常,如果有些不重要的公事,也可以顺便宣布一下。
他走到曹映面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对了,你昨天说,凌副经理结过婚了?”
“对啊,我们刚刚也在讨论这个问题呢。”小琦说。
“是谁?”李讳很有兴趣地问。
我的心一阵窒息,她应该还不知道。
“说实话,我也是早几天才知道他结过婚的事。然后我又盲肠炎住了好几天院,一直没问呢。天?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她圈着凌天的脖子,亲昵地说,“让我猜猜,你们是怎么开始的。”
“嗯……是不是她发动强烈的攻势追你,你感动了,所以答应了她?还是……酒后乱性,不得不对她负责?”她说。这两种说法,是最普遍的男人背叛一个女人最不伤人的理由,至少可以说,他的心还是她的。感动和负责,都不是真爱。
“都不是。”他答,视线与我的短暂碰撞。
“都不是……”
“我当时是真的……想要给她一个一辈子的承诺。”他说。
凌天……我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
曹映僵住,“那你,为什么要和她离婚?”
他没有回答,我开始怀疑,我和他离婚的原因,真的是因为曹映吗?
我和李讳第一次以朋友的身份共进午餐,地点是公司附近的餐厅,我点的几乎全是蔬菜,他为此感到惊讶,我说他妈没有把他教好,蔬菜才是最营养的食品。他无话可说。
“我今天发现一件事。”他说。
“什么事啊?”我配合他的一问一答。
“凌天对曹映的感情,并不是百分百的痴情。搞不好,他对他前妻的感情,还要比对曹映来得深。”他煞有介事地说。
“胡说什么。”我瞪他。
“不要不信,我是男人,一个男人想对一个女人许下‘一辈子的承诺’,这说明他对这个女人的重视,已经不是一般的感情可以解释。我肯定他曾经绝对很爱那个女人。现在虽然离婚,但是那个女人在他心里一定还有相当程度的分量,否则,他今天就会对曹映说谎,而不是如实地说出来。我真的越来越对那个女人好奇了。”他头头是道地说。
“你不说话,是不是代表你吃醋了?你放心,我对她好奇,不代表我可以忘记你,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那么重要。”他不正经地说。
如果那个女人是别人,我会对李讳说:“对人家有兴趣就追吧,我喝开水不喜欢喝醋。”但是该死的,那个女人偏偏又是我!
“我只是对那个女人好奇而已,凌天也算是个优秀的男人。她的丈夫跟初恋情人在一起,她却连公司也没有来一趟,就不声不响离婚了,凌天对她又还有感情,正常的女人遇上这样的情形,不是应该爆发一场女人之间的较量吗?真是特别的女人,难道说是她变心了?”
“人家结过婚了,怎么你还有兴趣啊?”我说。
“结过婚只能代表谈了一场比较深刻认真的恋爱,你以为什么?”他取笑地说。
是吗?一场认真的恋爱,这就是她和凌天的所有,是吗?也许。
“我可以坐下来吗?两位?”一个声音突然插入。
“章甜?”李讳绅士地站起身为她抽出一把椅子,“请坐。”
“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她坐下。
“就算打扰了,也是我们的荣幸啊,章甜小姐可不是随时随地都有空打扰别人的。”李讳说。
“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章甜灿烂地笑着。
“哎呀!”垂肩的头发在她坐下的时候挂在了他的衣服扣子上,一拉就会痛。
“糟了……”两人像绑在一起的连体婴,头发和衣扣之间的纽带紧粘在一起,样子很暧昧。
他们真的很相配,也许,该给他们一些独处的时间,李讳会接受章甜。
“我去一趟洗手间。”我说。
“喂!帮我们解开啊!”李讳叫了一声,但是我没有理会。
反正已经吃饱,我去了一趟诊所做产检,一切正常。在B超上隐约看见胎儿的轮廓,突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下午回到公司上班,办公室里关于李讳和章甜的“最新报道”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无非是“旧爱不再,新欢上场”,当然所有流言都在强调:新欢章甜比旧爱展思更能配得上李讳。大家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在餐厅里两人你侬我侬地靠在一起有说有笑加上眉目传情的一幕。
而我的现身,让所有说得兴起的人几乎噤声。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李经理抓在手里很牢了呢。”曹映却急于让我认清楚事实,“没想到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凌天则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眉头深锁地看着我。他的样子好像在问:你肚子里孩子的爸爸不肯负责了,对不对?
“没有人可以完全抓住哪个人,所以也请你不要以你的观点来评价我的私生活。”我闷闷地回讽。凌天难道真的要我和李讳结了婚才会甘心吗?就算我要做妈妈了,也未必要给他“找”个爸爸。
“你!”曹映为我的态度有些激怒了。
“对不起,已经是上班时间了,我要去工作了。”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哼,我可没有打扰你工作,只是我们李经理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位娇客,你工作的时间,可千万不要妨碍了人家。”她冷冷地说。
“谢谢提醒。”娇客?章甜在李讳的办公室吗?
我回到办公桌前,凌天无语地看了我一眼,进了办公室。
他在干吗?可怜我吗?是不是大家都把我当做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在心里默默同情着?可笑!
“展小姐,你进来一下。”经理办公室的门开了,李讳穿着单薄的衬衫,喊了一声,又急急地把门关上。
我走进办公室,暖气开到了最大,章甜正在拿着针线为李讳钉扣子。
“你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说上洗手间吗?我以为你会很快回来帮我们解开,谁知道你跟那黄鹤一样一去不复返了,害我们被办公室‘八卦之花’小琦逮个正着,最后我只好把扣子给扯了下来,才快刀斩乱麻。”他抱怨着,“这件西装是我新买的耶,今天才刚穿。”
原来是在惋惜自己的新西装。
“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章甜笑着说,“看,钉好了,看看跟先前有什么不一样?”
“我只当章小姐是女强人,没想到针线也是一流。”李讳接过衣服,“完全看不出来缝过。”
“我帮你穿上。”章甜说。然后她像妻子一样服侍他穿上衣服,并整理好衣服的褶皱。
“没我的事,那我出去了。”我说。
“喂,”他叫住我,“谁说没你的事啊?你没看见章小姐的外套都湿了吗?”
我才注意到,章甜的外套下摆湿了一大片。
“刚刚在餐厅,拉扯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她解释说。
李讳又脱下衣服,披在章甜身上,说:“你是女孩子,这么冷的天,还是先穿上吧,思思,你去附近的服饰店挑一件合适的外套。快点送来。”他把钱包递给我。
要快吗?也许……我看章甜的表情,她应该是希望我慢一点吧,越慢越好。嗯,我决定成全她。
晚上回家,守着一个人的房间。很快,就会有一个小生命出来陪我了,我把手放在肚子上,一边翻着相册。
“宝宝,你看这是谁?是你爸爸哦,是不是很帅啊?你看他笑得好开心哦,是不是?妈妈要他永远都这么开心。”爱一个人会希望他幸福,即使让他幸福的人是别人。就像爱上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就希望他找到他爱的女主角,然后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你看这张,是你爸爸睡着的样子哦,是不是很像个宝宝?好可爱。宝宝,你一定要比你爸爸还可爱哦……”
我喃喃地说着,突然门铃大作。
“谁啊?”我从猫眼往外看,“凌天?”
打开门,看着一脸认真的凌天,我说不出现在的心情。
他没有开口说话。
“你又来做什么?我已经吃过晚餐了!”我把他拦在门外,没有打算再让他进我的世界。
“如果他不能照顾你和孩子,就让我做孩子的爸爸。”他突然开口。
“什么?”我不敢置信。
“我们复婚,孩子就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爸爸。”他是认真的。
“你别忘了,你已经有曹映了!”我说。
“我会告诉她,孩子是我的,我和她曾经是真心相爱的,但是我们想得太完美,忘记现实是残酷的,我们相遇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我已经娶了你。
我是那个“残酷的现实”吗?因为娶了我,所以对我还有责任感?够了吧,凌天,我成全你完整的爱情。
“凌天,照顾我已经不是你的责任了,你不必往身上揽,我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洒脱一点吧,拜托你。
“可是现在你怀孕了!”他说。
“不用你管,凌天,我不是没有人要!自然会有人来爱我,会有人来照顾我和这个孩子,你已经不需要管,也管不了了。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你也当不好这个爸爸!”我冲他大声吼完,猛地关上门。
凌天……我不告诉你孩子是你的,就是不想要你把你的善良当做爱情啊。我靠着门,直到听见他离去的脚步。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像李讳说的那样很特别并且奇怪,自己的丈夫因为别的女人跟自己离婚,却不做任何争取就认输,现在甚至有了他的孩子,仍然沉默。在别人看来或许是“风度”,但是所有挣扎和心痛只有我自己清楚。我为凌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等待,结婚两年,我知道他在乎我甚至宠着我,但是始终他没有说他爱我,所以我一直不确定他的心是不是一直留着一块空白,在等待曹映——是不是他的爱,都已经给了她,如果他的爱只能给她,我只有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