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风风雨雨、诸事繁多的一年。与铃木分手、结婚、宋陵的失踪,还有……仁善看著不知谁在二十四日上做了记号,就觉得好笑。工作室就他和芙渠两人,大概是芙渠听了宋陵的话,故意这么做的。
不管他拒绝几次,宋陵是铁了心非把他押去参加那场化妆舞会不可。
其实在这处处洋溢著圣诞歌声的季节中,一个人回家看电视睡觉也真的挺寂寞的。虽然没有意思找「伴儿」,但去凑凑热闹、喝点小酒,也无妨。
昨天他打电话给铃木,以委婉的口气,拒绝了「接下飞岛S」的提案。铃木的声音显得非常失望,不过在听过仁善的解释後,也接受他的说词,不再将希望寄托於仁善身上。
如果飞岛S真的从美容界消失,仁善同样会感到惆怅,毕竟自己现在所有的都是那间美容院所赐与的。
由一无所知的生手,被训练到现在能独当一面。
可是想要驾驭一间拥有三、四十位员工的大型沙龙,不是现在的仁善能办得到的。目前为止,他所学的都是美容方面相关的知识,对於「经营」两字,顶多是刚入门的初级班学生,一下子就承担三、四十个家庭的重担,如果自己出了差错,意味著三、四十人要和自己同陷困境,因此他不得不谨慎小心。
铃木说他太没欲望,事实并非如此。他很动摇,也想过要不要冒险赌一把,然而他有自知之明,勉强套上一双过大的鞋,是不可能穿久了就合脚的。
总之,目前还是以稳住自己的工作室脚步为重!
「……阿仁,你根本都没在听嘛!」
「嗯?嗯,是没在听。」他老实承认。
「你这样太不够意思了,不是朋友!」气呼呼地指著仁善的鼻子,芙渠也学会了宋陵嘟嘴骂人的那一套。
仁善放下月历,故意大声地叹口气,接著掏掏耳朵。「试问一下,这位小姐,你认为听两名女子的情色场面描述,到底对我这个只对男人有兴趣的男人,有什么意思?我一点都没兴趣听你们是怎样『相亲相爱』的。」
「有什么关系?人家很想要讲嘛!因为我现在还没有可以谈这种禁忌话题的朋友啊!我真的很想、很想告诉人,原来『亲热』一点都不可怕,当初和谷洋在一起的时候,我吓得都哭了,可是和阿陵——」
「到此为止。」伸出一手阻止,仁善滴著冷汗说:「你再继续发展下去,有成为花枝的可能。」
「哈哈哈!你紧张得连话都讲错了,是花痴——啊,你骂我!」
他把那气嘟嘟的脸蛋包在双手中,左右用力一挤压。
「好痛喔!仁善,你欺负我做什么?」
「不知道,就是觉得很想这么做,所以做了。」
芙渠呵呵地笑著。「没关系,现在我幸福得很,所以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哈哈!」
「是吗?那我就再掐你一把!」
「哇,救命啊!」
闹归闹,忙碌的工作可是等在前头呢!为了让每位女士都能在圣诞夜时,在情人面前拥有最完美、最可爱、最亮眼的装扮,仁善使出浑身解数,化身为女士们眼中的「神仙教母」,用他的「奇迹十指」轻轻一点,让她们摇身一变为独一无二的公主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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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快点!」
宋陵撩起自己穿著的长裙裙摆,她化妆成已故黛安娜王妃的模样,唯妙唯肖,可惜粗鲁的举止实在让人无法恭维。而身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则是一身红斗篷的小红帽芙渠。跑在最後头的,是来不及更衣化妆的「普通」人,仁善。
「我们已经迟到很久,舞会早就开始了。」边跑,宋陵还在嚷著。「都是你慢吞吞的,仁善!」
「我可是要先打佯结帐,和你这整天没事干的人不一样!」他总不能把一天的营业额都带在身上跑吧?所以还得点算结清之後,锁进保险箱内。天知道,他也很努力地加快动作啦,毕竟让女士空等,不是绅士所应为。
「到了、到了,就是这儿。」指著一间大楼隐密的地下室入口,宋陵等大夥儿都到齐後,从水晶珠小包中拿出三张票券,递给在门边看守的场管。
「你们可以在柜台挑选面具,要不要使用是个人自由。」服务人员将他们带进场内,亲切地告知。
宋陵挑了副毛茸茸的白羽毛面具戴上,芙渠则是样式简单的红面具,她们好奇地看著仁善说:「你不戴啊?」
「我又没化妆,光戴面具多可笑。」
「说得也是,而且你也没换上隐形眼镜,若摘下眼镜的话,你连路都看不清,好吧!」宋陵拉著芙渠说:「走,我们去跳舞。」
舞池里早挤满一群扭动狂欢的牛鬼蛇神。
「仁善呢?」芙渠好奇地问。
宋陵一眨眼。「阿仁,你就自己玩得尽兴喽!MeryX'mas!」
料到会是这么回事,被放鸽子的仁善摆摆手,目送她们挤进黑鸦鸦的人群中,自己端起一杯香槟,走到人最少的角落,准备做一晚上的壁草。
「你一个人吗?」头戴著宾拉登面具的男子,晃到他面前问。
仁善笑了笑,摇头。接著还有「柯林顿」、「小飞侠」……连男的「贞子」都来凑热闹,但他一律都摇头以对。
忙碌了一整天,现在的他只想好好地喘口气,先休息一下再说。
人都是很敏感的,看他接连拒绝那么多人之後,渐渐地也不再有人向他搭讪,仁善这才有余力地环顾著四周,静静地打量著……也不是想找什么看不看对眼的,就是纯粹让游移四周的眼睛能有个目标放著。
蓦地,一道令仁善心跳加速的背影闯入视线内。
不可能……他不可能在这儿……一定是我眼花了……
下一刻,仁善才注意到对方的金发。原来是个老外?对自己感到啼笑皆非,并不是每个身高一米九的男子,就一定是谷洋啊!就算真是谷洋,他也绝不会参加这圈子的派对,这儿可是挤满他所不能接受的「同性恋」呢!
「啊,转过来了。」仁善喃喃自语道。
是不是自己看得太入神、太引人注意了,所以那名金发男子竟转过头来向著他。戴著黑色面具的脸在眼睛处挖了两个小洞,嘴巴以上则全隐藏在面具下,连是什么模样的长相都不知道。化妆舞会的危险就在此,等面具拿下,发现对方生得一脸抱歉,闹的笑话可就大了。
但,男人的身材挺不错的,深黑色的缎面西装宛如替他量身订做,宽肩、细腰,修长的腿很性感。戴著吸血鬼假牙的嘴涂著红艳艳的唇膏,也满令人遐想的。如果吸血鬼都这么有吸引力,的确会有不少纯洁的处子毁於他手上。
游走的视线重新回到对方的脸上,仁善错愕地发现那人也还在往这边看。
糟糕!那老外该不会以为我对他有意思吧?我只是看看而已,真的没别的意思啊!
头皮发麻的同时,金发男子已经移动脚步来到他身边。
『Hi!』低沈喑哑的一声招呼,和谷洋的音调亦有几分相像。
「嗨!」模仿他的招呼,仁善纠正自己的过度幻想。不是每个有低沈嗓音的,就一定非是谷洋不可吧?他尴尬地微笑以对。
『介意和我聊聊吗?』金发男子操著纯正的英式英语。
『以……我的英文会话恐怕……没办法……』比起英文,仁善的日文还比较拿手。在飞岛S工作时,他曾去日本进修过两个月。
『我很想说中文,但我的中文大概比你的英文更糟糕。』金发男子的蓝色眼珠隔著面具闪烁著不自然的光芒。『那么,我们做不需要对话的事吧?』
『什么?』
『跳舞啊!』男子说完,忽然就夺走仁善手上的香槟杯,将它扔给路过的服务生,并俐落地揽住仁善的腰说:『浪漫华尔滋的舞曲、愉快的派对,不正是跳一曲的好时机吗?来吧,宝贝!』
『慢、啊、我……』英文的拒绝要怎么说,仁善还在苦思之中,就被对方半强势地领进了舞池中。「靠!死老外,也不听人说话,就动手动脚。」
『你说了什么?靠死老外是什么意思?』
仁善哈哈地笑著,一手被他握住,一手则被迫放在对方的肩膀上。『是上帝祝福你的意思。』
『噢。』金发男子靠到他的耳边,以低柔的嗓音,倾诉著。「靠死老外。」
咳咳咳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的仁善,怀疑自己的耳朵刚刚被乘机咬了一下下。外国人的动作就是这么快,可恶!
『まって……NO、等一下!』仁善潮红著脸,结巴地透过镜片「青」了对方一眼。『我以为吸血鬼只对处女的血有兴趣,而我不是。』
『你有处女的味道。』
什么?!这家伙!存心侮辱他是吧?『你是说我像个女人?』
『不是,是和处女的味道一样叫人迷恋。我这个吸血鬼迷恋上了男人的血,你的血。宝贝!』
『我不是你的宝贝!』
『你是。』
仁善是可忍,孰不可忍。再说从方才开始,男人的掌心就不断在他後背上游走,原本就因为疲累而敏感的神经,根本禁不起这种挑逗,他决定趁早喊煞车。张开嘴正想告诉对方,自己无意来一段「一夜情」之际,眼前突然一暗——
温热的唇覆盖上来,拿掉假牙的金发男子,以熟练的技巧在仁善的唇上来回辗压著,直到仁善受不了地张开嘴,男子旋即探入湿滑的舌,以几近「前戏」的程度,猥亵地亲吻著仁善。
「嗯……唔……」
拙著对方的衣襟,仁善不敢相信自己何时变成这么淫乱的人了?谷洋也好,这家伙也罢,为什么他的身体会这么没节操、这么轻易就软化了?好歹也挑一下对象吧!
『你叫什么名字?宝贝。』男人亲吻完他的唇之後,移转到仁善的耳窝,舔著他的耳根处说。
不,这回不行!这次自己绝不会屈服於身体的欲望!仁善闪躲著他,并说:『很抱歉,你找错对象,我没兴趣。』
『……为什么?你不是GAY吗?』
『我是,但那不代表只要是男人都是可以上床的对象。我现在没这意思。』
『你这小骗子。』金发男子故意以膝盖磨蹭著仁善的股间。『你这儿并非毫无感觉。』
『我说「不」,你懂了没?』微起反感的仁善,以手肘轻撞击他。
男子稍微放开他。『为什么?我不明白,是你心中已有了对象吗?』
『是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男子缄默片刻,扣住他问:『我不信,那家伙为什么没在你身边呢?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那不干你的事!』仁善啪地夺回自己的手腕,刚好乐声中止,仁善乘机离开舞池。
想不到金发男子还不死心地追上来,一直追到仁善原先站的墙角,喊著:『告诉我,你喜欢的那家伙怎么不在这儿就好!』
『因为我是GAY而他不是,所以我和他分手了!这样你满意了没?我现在不需要男人,你可以滚了!』
仁善愤怒的声音让四周的人纷纷把目光焦点移了过来。
看样子想安静地享受这场派对是不可能的了,乾脆离开吧!仁善跨出一步,金发男子竟又挡住他的去路。『嘿,老兄,我不懂你纠缠我有何意义,趁早去——』
「那个你所喜欢的家伙,我可以厚脸皮地说:『他的名字叫谷洋』吗?」
英语变成国语,错愕加上震惊,使得仁善的脑中一片空白。
当金发男子取下面具,一双水蓝色的眼睛镶在仁善所熟悉的五官上,他低语著。「谷……洋?」
点点头,以手拨了下金色的发海,男人坏坏地笑说:「还不错看吧?这颜色是我自己挑的。」
仁善咬著唇,浑身颤抖著,以压抑的声音怒吼说:「把人当成笨蛋一样要著玩,很有趣是吧?混帐东西!」
「喂,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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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让我挖个地洞埋进去,闷死了算了!
仁善盲目地拨开人群,努力地往外冲,他竟然一点都没发现自己正被人戏弄,也丝毫不曾怀疑那是谷洋装扮的——混帐!一鼓作气地奔上楼梯,仁善正要跳上计程车前,被人给硬生生地拉住。
谷洋环抱住他的腰,喘著气说:「我道歉,我不是为了想要戏弄你才这么做的。听我说,仁善……」
「放开我!」奋力地又踹又踢,就是甩不开腰上的手。
谷洋看看左右,把仁善拉到大楼旁的暗巷中,继而以双手压在他的肩膀上说:「你能不能不要再顽固了?你喜欢我,那就说喜欢,有什么好困难、好犹豫的?GAY又怎么样?我们已经上过一次床,如果这样就是GAY,那我就做GAY,我不在乎!」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不喜欢你!」
「那么,为什么在一片漆黑、成千上百的人当中,你会看著我?是你找到我的,是你听到我在呼唤你,是你听到我在心中拚命地说:『我在这里』!所以你发现了我!我们俩的命运是注定连在一起的!」
「胡说八道!」
「对,我是鬼扯、我是胡说!我知道我根本没脸再出现在你面前,我知道我自己是该死的东西,可是我就是放不下!我不要等一年、等两年、等你原谅,万一你在原谅我之前,就找到别的男人了,那我『现在』的心情该往哪里放?!」
在他火热的注视下,仁善的气势有些退缩。不该如此的,为什么该心虚的人说话反而大声,自己仿佛成了错的一方?
「我发誓,我没打算毁约,我是真的拿著行李要上飞机了。可是当我听到广播宣布飞机就要起飞之际,我想到你……我还没弥补你,还没获得你的原谅,还没让你接受我的爱……如果我就这么离开,那么我一定会後悔一辈子的!」
握紧拳,谷洋低声下气地说:「今晚派对的事是我千拜托、万拜托,才说服宋陵帮忙的。错不在她,是我勉强她答应的,你无论如何都不谅解的话,希望你怪在我头上就好。我想赌最後一次,如果派对上你对我视而不见,没发现到我,或是和其他人在一起了,那我就打算搭明天早上的飞机离开台湾。」
话声一顿,谷洋抬起一手,轻抚过他的脸颊说:「我是真心的,你要相信我。无论我再差劲、再低劣,但我从没对你说过谎话吧?阿仁。」
仁善闭上眼睛,手心是温暖的,可是这份温暖会让人沈沦。「你说过,骗我你不懂中文。」
「我只说我的中文比你的英文烂而已。其实你英文讲得不赖啊!」
「哼,歪理!」
「我承认自己的个性有许多缺点,而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说要我改我也许改不了,不过……我并不需要你的保护,你不必担心我会因为和你在一起,而被毁了一生。人生是我自己的,我决定要和你一起,所有的後果我自己能承担。问题是,你要不要我这个烂人?」谷洋挑起一眉,问道。
「我不是捡破烂的。」仁善的心悸跳著,肩膀上的负担,不可思议的,因为他的告白而减轻了。
「也许,你会意外地发现这个垃圾还挺有用处的。瞧,人家不都说要爱护地球、要环保,所以你不妨来个资源回收大改造啊!」谷洋继续撒娇地说。
「……你在搞笑啊?」
「能博君一笑,是小生的荣幸。」
仁善实在忍不住,真的笑了出来。
「太好了,你如果不肯笑的话,我就真的黔驴技穷了。」谷洋也松口气,皮皮地回笑道。
「那件事,我不会原谅你。」收拾起笑容,仁善认真地说。
「……可是?」怀著一线希望,谷洋凝视著他。
唉,狡猾不过这家伙!「如果你以後再有那种举动,我会亲手用剪刀把你的○○给断了。」
「你说得好认真。」谷洋咕哝著。
「要不然,还有一个方法。你要不要自己试看看,三天下不了床是什么滋味?」冷瞥他一眼,仁善心想不给他点颜色,以後真会被这家伙给吃定。
谷洋一抖。「呃,你放心好了,就算你不威胁我,我也不会再做那种蠢事了。如果你真的、真的非得用那种法子报复不可……我……也……会忍耐的。」
「喔?」挑起眉,这下子仁善觉得很有趣了。
「只是可能会让你很不满意吧!毕竟在那方面我完全是新手,我一定是很差劲的,相信我!」举起手,谷洋慌忙解释。
诡谲一笑,仁善抬起手抚摸著他的下颚说:「不要害羞嘛!那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等你习惯之後,说不定会喜欢『被上』喔!」
「不……可是……」谷洋一脸自踩地雷的倒楣样。
「要不,我们就来试一试吧?你大可安心,我和差劲的某人不一样,会非常温柔地直到你那边放松,才会进行下一步。」拉著迟疑的谷洋走出暗巷,仁善举起手招计程车。
「如果我答应你,让你上,你是不是就会原谅我了?」谷洋硬著头皮,先把话问个明白。要不事後仁善还是不原谅,自己的屁股不是白痛了?
「好啊,我就原谅你。」仁善微笑地说。
果然这家伙还是披著羊皮的狼!谷洋相信这才叫「自找麻烦」。
「可恶!我知道啦!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随便你啦!」
望著索性自暴自弃的高大男子,仁善暗笑在心,决定不告诉他,其实自己是跟他开玩笑的。以前和铃木在一起时,也有几次互换角色的经验,不过仁善还是偏好做「被动」的一方。
就让谷洋忐忑不安,直到回家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