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啊,你快走吧,落在这些人手里,没有好下场的!”湘湘没有跟过梅妃,从小就在宁王身边伺候,之于她,没有什么比宁王更重要,明眼人一看就知王爷有多重视雪姑娘,若是雪姑娘有个好歹,王爷怎么办?
兀术拔出佩剑,湘湘当场血溅五步。
“湘——”雪韧愤怒地施力震断绳子,挥袖间,刀气顿时震退了两边的爪牙。
“我说了,要反抗就要承担后果。”兀术将剑在靴子下蹭干净,重新丢回给侍从。
雪韧心头一惊,眼前飞快滑过龙缱那似笑非笑的无奈表情,手一松,仰天叹道:“冤孽,你生来是克我的么?”
梅妃作孽太多,命该绝,但不该由她这里斩断——
这次,真的算是还了他此生的情、也断了此生的念吧?
任由人重新绑缚,押出了宁王府。
那日天晴,此刻竟卷起漫天彤云,阴风怒号起来。
远在山海关的龙缱自是不知京城的事,因为他也是分身乏术。
大兵压境的北狄人虎视眈眈,在交手两次后,陷入僵局。天朝的人马对北方的气候不大适应,尤其是初春,江南一带已是群莺乱飞,而北狄依旧天寒地冻,冰雪未化。长期对峙是龙缱最担心的,他们远征在外,粮草押运十分困难。不料怕什么来什么,伏刀带人回来的路上遭到突袭,龙缱去接应,回来才发现,营寨竟然挂起了北狄的图腾。
陵王差遣给他的副将——通敌?!
阵前,那位副将撕开了人皮面具,露出真实面目,乃是一张女子的脸孔。龙缱回京没多久,不认识她的身份,而身侧有部将识得,那是北狄使臣——织罗公主!
顿时,龙缱恍然大悟。
他被自己的宝贝弟弟陵王骗了,这根本就是骗局!为了将他诓出京城,为了将他的羽翼斩断,真是费尽心思啊。
“好个十四弟!”龙缱握紧缰绳,恨得咬破了唇,“想除我可以啊,为什么要跟外族人勾结?难道你不知道‘与虎谋皮’的下场么?”
龙缱出来接应伏刀,本来就没带多少人马,现下被营寨与北狄大军两边夹击,困在残林之中进退维谷。
伏刀自责地跪了下来,“是属下无能,连累了王爷!”
龙缱拉起他,“起来吧,养精蓄锐。”
“王爷,你看下一步该怎么办?”伏刀抹抹脸,打起精神。
龙缱垂眼,“没有下一步,只有眼前。”眼前离不开山海关,什么都没了,还说什么下一步?京城那边……
“王爷,后山腰发现侍剑护卫!”
哨兵连滚带爬跑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男人。
“侍剑!”伏刀手疾眼快,一把上去扶住快要栽倒的伙伴,“你不是在京城么?”
龙缱脑子嗡嗡作响,不好的预感呼之欲出。
“王爷……信……雪姑娘给你送信……”侍剑的嘴里冒出很多血,拼着一口气将怀里揉成一团的密笺拿给他。
龙缱接过,飞快浏览一遍,“啊”的一声,身体歪了歪,靠在树旁。
“你怎么进来的?”伏刀掏出止血的丹药给侍剑吃,“四周都是北狄的人。”
“是……雪姑娘交代的,这个地方有秘道……”侍剑偏过头,血又从七窍渗出,“别浪费药了,一旦中了月刹的魔音灌耳,撑不多久。”
“侍剑,你不会有事。”望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伏刀心痛难当。
“王爷……”侍剑没有力气,断断续续道:“属下来晚了,辜负了雪姑娘的心意,她、她让我来报信,不想半路遇到月刹……那捕头……是太子的人……太子……太子要……”一口气没上来,魂归九天。
“侍剑!”
“侍剑!”
龙缱沉痛地呼唤,热泪盈眶——侍剑啊,他不比手足远,天天守候在自己身边,即使远赴北狄的八年,也寸步不离,他又给了他什么呢?
“王爷!”伏刀抱起侍剑的尸体,当机立断,“不能让侍剑白死,您必须离开山海关,京城还有雪姑娘在等您!”
第10章(2)
雪韧……
龙缱咬牙,眼中泛起血丝,“是我害了她们。”不只是雪韧,还有母妃,不是他一厢情愿地信任十四弟,也不会造成这种悲剧。信里说的就是现在发生过的事,只是,已经晚了。她为已经迟了的消息,自愿困在京城,何苦呢?若然真如她当初所说,讨厌他,恨他,自己一走了之,该有多好?
握紧密笺,他带领剩下零星的人马缓缓撤退,按照图上所绘的路线,前往秘道。
当一路奔波回到京城,更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城内易主,当年流放在外险些身死的太子重新回到皇宫,重权在握。让龙缱担心的事,接二连三发生了,以太子心中的仇恨,杀多少人也抹去不了!怪了,十四弟处心积虑要登上宝座,为何甘愿把位置拱手让人?当年迫害太子一事虽没有他的直接关系,也有些许连带的牵扯,他不怕引火烧身么?
在城外客栈等待伏刀打听消息的龙缱,满脑子都在思考这些问题。他不能,也不敢去想关于雪韧的情况,落在陵王手里——
“四爷!”
龙缱一扭头,见伏刀回来了,马上问:“有没有娘娘的消息?”
“娘娘的消息,有一个人比我问得清楚——”伏刀一闪,后面进来一位面戴轻纱斗笠的女子,等对方揭开面纱,龙缱呆住了。
伏刀微微地笑了一下,悄悄退出客房守候。
“怎么,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么?”女子伸出纤细的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
女子微微皱眉,“你不高兴看到我,那就永别吧。”说罢转身就走。
龙缱这才如梦方醒,一把上前抱住她,热切地吻上她的唇。此时此刻,只有彼此温暖的体温最最真实。
女子眼角滴落泪珠。
“雪韧……雪韧……雪韧……”
一连串的低呼让女子心绪澎湃,握住他的前襟拍了一下,“你是小孩子么?叫别人的时候,一次就好。”
“我……”侧帽才子也有哽咽的时候,满腔话无从去说。
雪韧捂住他的唇,“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什么都别说了,听我说。”
“嗯……”他始终紧紧抱着她,生怕一松手,怀中会再度变为虚无。
“龙缱,你,做好心理准备吧!”雪韧叹口气,“梅妃,已被太子赐鸩酒而死,尚书府两人就地伏诛。”
龙缱猛地退后一步,手臂撑住桌面,沉沉地道:“太子……是他回来了……”
“他将梅妃的遗体吊挂在京城菜市口,以儆效尤。”
“什么?”龙缱拍案,额头的青筋绷起,风一般往外走。
“你去哪里?”她伸手挡住路。
“让开!”龙缱恼火了,“那是我娘,就算是天下人的罪人,我也不能不管她!”
“不是让你不管啊!”她轻轻抚平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你这样去,不是送死么?太子就是要引蛇出洞的。”
“我的哥哥,我的弟弟,为什么我想每一个人都好好的,却到最后都成为虚无?”他一拳捶到墙壁上,鲜血染遍了衣袖,“是我、是我太幼稚了!”
“不是你幼稚,是……是这个尘世太过现实。”雪韧抹去眼泪,“我们都一样,做不到六亲不认,做不到泯灭人伦,这不是错,只是会失去太多。”撕掉一块袖子,上前给他包伤口,“你一定在想,为什么陵王会甘愿把城池给太子,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