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二姑娘也真是傻,明知大相公在她姊姊去世后,绝不可能再娶妻纳妾,但仍对他痴心一片,日日前来相伴不说,就算早过了出阁年纪,也不愿收任何聘。”
“你们说她傻,我倒是觉得她聪明。别忘了,她可是小相公唯一正式、公开说要下聘,甚至差点要到相爷府里抢婚的人,小相公再无耻无德,也会碍于自己如今这由大相公身上得来的荣华富贵而不敢轻举妄动,以免连大相公都得罪,现今一切全化为乌有!”
“李公您这话真是说到点子上了,仔细想想,事情还真是这样!”
对大相公痴心一片?是小相公唯一正式、公开说要下聘,甚至差点到府里抢婚的人?
听着宾客们的闲言碎语,辛追雪愈发好奇了,望着李漪不知为何竟起身到了相起云身旁。
“相起云。”望着径自寻欢作乐的相起云,李漪冷冷唤道。
“有事?”相起云望也没望李漪一眼地粗声问道。
“都多大人了,既然成婚了,夫人今夜也在,像话些。”望了望布阵内的小小身影,李漪轻叹了口气。
“知道了。”相起云不耐烦地答。
见相起云口中回答“知道”,却还是不断调戏身旁女子,李漪又望了望布阵,长叹了口气,才走回相初云身旁。
“你忍一忍……我就不是处子了……”望着那个僵硬的背景,辛追雪艰难的继续说道。
“瞧,夫人有脑子多了。”听辛追雪这么说,一旁的徐婶又忍不住开口。
“那可不是。”小娟当然也忍不住附和。
“你这婆娘脑子是长洞了吗?”假装没听见徐婶与小娟的气人点评,相起云暴吼一声。
“要不……我还能找谁?”不明白为什么相起云会这样生气,辛追雪喃喃说。
是啊,不找他,她还能找谁?他是她的夫君,不是吗?
“就是。早先说他蠢,还真是一点没说错。”听到这里,徐婶一副再听不下去似地,拼命摇着头、叹着气。
“没错,自己的老婆不自己抱,难不成找别人抱去?”小娟则是再度恨铁不成钢般的发出义愤之声。
“你是有情人的,老子不抱有情人的女人!”背着辛追雪,相起云又吼一声。
“可我现在……是你的妻……夫妻圆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虽对于相起云一次又一次的回绝,辛追雪的心有些受伤,但脑子已渐渐混沌的她,只能将浮上脑际的话直接说出来。
“唉,这么明事理的老婆,这年头哪里找去啊?”听着辛追雪发自肺腑的心语,徐婶都想举起手来拭泪了。
“你说得轻巧,万一你哪天想起过去的事,又给老子寻死觅——”
“我会写份切结书……说我是自愿的……更何况,我也有可能……永远想不起来啊……唔……”
“这小相公也真是,也不瞧瞧夫人都难过成什么样了,还净说些废——”相起云的发言令小娟愈发不满。
“你们几个全给老子滚出内院!”
当辛追雪嗓音中的痛意愈来愈浓重,相起云终于猛地一转身,紧盯着躺在榻上小脸嫣红、身子缩成球似的辛追雪,然后在李叔三人快速退出房、紧紧关好门后眯眼望着她,“你可考虑清楚了?”
“嗯……”
“无论老子用什么方式强了你,你都不许给老子哭闹!”
“好……”
“好个屁!”
随着最后一声暴吼,屋内的灯火灭了,更再无话声,有的只是彻夜的轻喘与娇啼……
究竟相起云是怎么“强”了自己,而自己又究竟有没有哭闹,辛追雪完全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浑身酸疼地在榻上整整躺了三天三夜,终于可以下床的她去依然赖在榻上,因为她还没决定好,下榻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先去向相起云道歉,忏悔自己竟在意识不清中,要求他做他不愿做的事,还是先去探查一下小相公即将第五度纳妾的消息究竟从何而来,是真是伪。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问题会这样困扰她,让她始终拿不定主意,但未待她想出个所以然,另一件事却一举解决了她的难题,同时却又给了她一个更大的难题——
太后,殡天了。
第5章(2)
皇帝事母至孝,因此太后殡天后,立即下令国丧期间,民间禁止一切婚丧嫁娶,此外,三个月孝期内,乐坊妓院等娱乐场所一律停止营业,红、紫色更不许出现在街头上,〈小报〉与〈闻报〉也得暂时休刊,并且,整座城里禁卫军四处可见,就连号称“不是副提刑使”的副提刑使相起云都难得归家。
太后殡天虽是大事,但再大,对辛追雪个人而言,也大不过她迫切必须面对的窘境——
皇上下旨,太后出殡当日,京城内七品以上官员须携眷前往宫中拜祭,并于宫外跪送,违者斩。
这就表示,就算再不愿在世人眼前出现,被人像妖物般盯着不放,身为五品官相起云正妻的她,到时也不得不换上孝服,与他一同前去跪祭。
阎爷啊,皇上、皇族、文武百官加上他们的眷属,还有“她”恐怖的地下情人,她,怎么做得到哪……
但做不到也得做,毕竟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小相公的人头落地啊!
正因为此,辛追雪根本没空管其他事,只能夜夜在徐婶与小娟的督促下,勤加练习如何用眼神与肢体动作,表现出眼高于顶、自视甚高的大小姐傲气,因为在这样的场合中,她是绝不可能被允许配戴面纱的。
是否要以过去的“辛追雪”出现,辛追雪在道出“她”的地下情人极可能便是那两桩杀人案的幕后指使者之时,与露出一副早知道表情的徐婶及小娟,确实有过一番讨论。
毕竟“她”的恐怖地下情人若知晓她还在人世,极可能会让她位列他下一回暗杀名单的首位。但问题是,就算她对外宣称失忆,也不见得能取信于人,所以不如索性咬牙豁出去,来个引蛇出洞,顺带杜绝相起云“杀妻后请人易容顶替”的有可能新一波京城怪谈。
“只要不开口,差不多有九成像了……夫人,记住,秘诀只有一句话——不做任何多余动作,全程当个下巴微微抬起,永远不正眼看人的面瘫!”望着坐在镜前,一身白孝服,小脸几乎僵硬的辛追雪,徐婶做着行前的最后叮咛。
“真的像吗?”虽徐婶说差不多了,辛追雪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倾头问道。
“夫人,不许看我,不许打哈欠,更不许发抖。”
“哦,好。”不看徐婶、不打哈欠都容易,但不许发抖对她来说就真有些难了,毕竟一想到今天这场合会有那样多人……
“算了,还好今儿个天寒,你因身子虚,以致冷得不停发抖,这理由应该勉强蒙混得过去。”
望着辛追雪虽穿着一身厚白袄,小小身子却依然止不住微微抖动的模样,眼见时辰差不多了,徐婶也只能认命地叹口气,“好,就这样吧,一会儿小相公就会来接您。记住,就算见着他,也不许有表情,更不许脸红!”
“嗯……”
不太明白徐婶为何要特地追加那名“脸红”,但在听到“小相公”三字时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的辛追雪连忙模糊应声,然后在屋里只剩自己,小脸莫名微热时,依然静静坐着不动,努力揣摩着那股属于“辛追雪”的冷、傲、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