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茫茫一片不见边际的雾色,他看见自己躲在另一个自己身后痛哭,哭得像个孩子,连他自己都不免嫌恶起来。但是他却清晰地感受到泪水的悲恸,那些积压在过去的记忆渐渐被撩开神秘的面纱,每清晰一分,心就跟着疼痛一分。
独坐在灵柩前发呆的少年,没有人发现他眼底深藏的恐惧然而她出现了,带给他从未有过的安定,并且邀请他参与她的生活,赶走他的寂寞,天知道他有多喜欢她!原来被人关心的感觉是那么甜美,他再也不要一个人待在角落里舔舐孤独的滋味,他要她!只要她可是为什么要赶他走?只是因为他长大了,变贪心了,企图代替她心里的那个男人?为什么?他只想爱她呀!难道这也错了吗?为什么要让一个死去的男人占据她所有的生命?为什么要让他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他不要去.那里没有她手心好疼.火烧得他好疼好疼,他为什么要忍受这些!天,真的好疼.他几乎无法握住任何东西.连进食都好困难,这就是选择爱她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吗,好辛苦
诀醒来快醒来
耳边传来一阵比一阵急切地呢喃、反反复复的呼唤、叹息低泣搅乱他混沌的心绪,连同那些过去的记忆也逐渐抽离、淡去。
不同于梦境中的疼痛,一种真正源自生理上的撕裂感几乎让他再次躲回梦境中去,然而那一声声呼唤紧紧地揪住他的心,扯着他的脚步不让他逃开,他疼得快没有办法呼吸了!
但是,奇异的,疼痛慢慢被一股沁凉取代,梦境中的凌乱也渐渐恢复平静.撕裂的燥热感仿佛已经离他很远,只剩下温柔的呢喃和冰凉的触抚。
是谁?他在记忆中搜寻这异常熟悉的女声,淡淡的有些沙哑,却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他试着强迫自己拨开沉重的眼皮,只为看一看那个拯救他的呼唤声究竟是属于谁的。
会是她吗?
光线刺入他的眼球,不适应地闭了闭,随后不死心地再度撑开眼睑,一张艳色容颜跃入他眼中。
不是她
淡淡的笑意浮上嘴角,暗暗嘲讽着自己的痴心妄想。别傻了!他告诉自己,那只是梦境啊
“你终于醒了。”殷蓝脸上的表情如释重负。
“我睡了很久吗?”感觉上像是有一辈子这么长吧。
“够久了。”长长的三个日夜.几乎磨尽了所有人的忧虑,如果他再不醒来,整个公司目睹他躺在血泊中的员工几乎要将医院的门槛踏平。
“谢谢你一直守在我身边.否则,我或许是真的永远都醒不来了。”古诀诚心感激道。
他的眼中写满失望与落寞,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仍逃不过她的眼。殷蓝轻声叹息却始终没有做声。
她选择漠视古诀眼底的痛苦,这样总比给他希望却又得而复失好。
“好好休息吧,我得快些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予效和悼飞他们,大家都快急疯了。”
古诀淡淡地点头,再度闭上双眼。
然而。
梦境却再也不曾造访过他。
两个美丽出色的女人坐在一起会造成什么反应?
同样是习惯受人瞩目的女子,当然不会介意四周投射来的惊艳目光。那是一种简单而直接的赞美,她们毫不吝啬地报以礼貌的微笑。
午后的阳光有些失色,显然是因为她们的美丽丝毫不逊于晴空高挂的艳阳,周遭的人不禁好奇猜测着两人的关系,她们之间并不像朋友般熟捻.也不似亲人同事间有所交流.只是静静地相互打量,含着些许刺探与估量的意味。
殷蓝不禁感叹上帝造物的偏心,尤其是同样身为女子.这等上佳的容姿与气质连她都忍不住惊叹,一个女人拥有得太多难免让人生出嫉妒、无法否认起初她心中的确是存有攀比的心态,但是柳寻畔的美并不是在于容貌,因为她身上独有的雍容与自信不是普通女子所能媲比,那份举首投足间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反倒是她本身的容貌不足以为之惊艳了。
“需要喝点什么吗?”寻畔招来侍者.暗自寻思着殷蓝此行的来意。
“咖啡,谢谢。”她向候在一旁的侍者露出娇媚的笑容,诱惑而不含挑逗,却引得年轻传者一阵酥软.慌忙别开脸。
“不需要来点慕丝蛋糕吗?这家店很有名的招牌点心。”
在殷蓝打量自己的同时,寻畔也在以同样的目光打量着她,不可否认殷蓝也是个风情绝佳的女子,笑靥如花.媚眼如丝,顾盼之间掩不去那股淡淡的风尘妖娆,却丝毫不会让人感到俗媚。
“不用了,谢谢。”
待侍者离开,气氛归于最初的沉默。
她们各自翻出烟盒,默契的举动瞬间消减了彼此的一些距离,同样是YSL凉烟.寻畔与殷蓝相视一笑,
“原来你也抽这个牌子。”
由一个女人抽烟的姿势便能窥其性格,从点烟的手势到吞吐烟圈,轻佻中透着些毫不矫饰的飒爽.她开始对殷蓝生出些许莫名的好感。
“那种淡淡的烟草味和浅浅的薄荷味组合起来很少有女入抗拒得了。”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殷蓝笑笑道。
同样是抽烟,寻畔诠释的是一种全然的优雅自信.而殷蓝则表现出慵懒与妩媚,两股微妙的力量以美丽相互对峙着,碰撞出些许诡谲的火花。
“他没事了吧?”她开口问道。
已经有近半个月没看到他,也不知道他恢复得如何。即使偶尔能抽出空闲去医院,却已是将近午夜时分,过了探病的时间,她惟有站在门外匆匆瞥一眼。
“嗯.昨天刚刚出院.是予效和悼飞去接的人,有他们照顾着,你放心吧。”寻畔脸上的忧色让她露出浅浅一笑。
“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寻畔将话题导回之前的正题。
“我要回美国了。”
寻畔怔了怔.眼中有着难解的困惑,殷蓝话中的含义是否也意味着他的决定?
“你们决定什么时候走?”又要面临分别了吗?她心中有些隐隐发痛。
“不是‘我们’是‘我’要回美国。”复杂的目光在寻畔脸上游移.试图在那张令男人为之倾心的脸庞上搜索出些许别的东西。
“为什么?”她呼出一口气,直觉地避开殷蓝的探视。
“他需要的不是我。”她淡淡地笑道,笑意中难掩愁惨.“况且,他身边已经没有位置可以容纳别的女人。”
“你喜欢他。”她陈述着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实。
“或许吧。”殷蓝毫不在意的笑笑,不给她答案,却把问题丢回给她.“那么你呢?你喜欢他吗?”
殷蓝的问题让她脸上出现一丝狼狈,“喜欢”两个字哽在喉中,吐不出也吞不下,抓着杯子的手指有些微颤,眼光自然地追逐着在空气中渐渐晕开的烟絮,这种无意识的举动与古诀简直如出一辙.
脑海中不免浮起另一个同样执拗的灵魂,除了叹息相对,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生出什么样的情绪。
“或者我该问的是.你爱他吗?”这是一剂猛药,逼她不得不正视自己。
“我不能爱他。”思索了片刻,她坦言道。
爱或不爱对她来说没有多大差别,她可以承担任何一个角色.却惟独担不起搀杂情爱的身份,他们之间始终存在着一个结,纠缠得越多就牵扯得越紧。
殷蓝摇头,并不赞同她的说辞,“你逃避得不够高明,倘若你真的不爱他,大可狠下心肠断了他的念想,何必让他苦苦痴缠。”
寻畔敛眉苦笑.的确是不够高明呀!否则她怎会连自己的心都管不住,明知自己不该心软,她却偏偏无法控制自己,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无法狠心断了他的念。
“我自有我的苦衷”她一言蔽之,企图忽视殷蓝眼中的指控。
“你的苦衷却也害惨了他。”从寻畔眼中殷蓝已经找到她想要的答案,明明相爱的两人,却偏要相互折磨,她不明白一个女人究竟有何种魅力,能够让一个男人甘心付出而不知疲倦。
“在白人的世界里要混到一口饭就得用命去赌,女人可以以身体和尊严作为本钱.但是男人没有,所以他们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身体、人格、尊严、甚至是生命,由抗拒到屈服是宿命,难以想象的轻贱与肮脏那里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没有人可以改变。”轻啜了口渐冷的咖啡,回忆伴着苦涩而来,“知道我是怎么认识诀的吗?那个时候他几乎被揍得奄奄一息,倒在我面前,内伤外伤加上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差点让他送去半条小命。”
寻畔听得出神,意识仿佛被卷入殷蓝口中的阴暗世界,脑中尽是一幕幕揪心的画面,她几乎可以感应到当时他所承受的一切,鼻子涌上一些酸酸的味道,她机械地抽出凉烟,一根接着一根猛抽。
殷蓝顿了顿.继续道.“到现在我都忘不了他醒来时的样子.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捏紧了双拳,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倔强与傲慢。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不会永远属于这里,起先我的确算是给了他一些帮助,但其实后来一直是他在帮助我,很难想象,他几乎是一个人顶三个人用,经历了所有底层的生活。由孑然一身的赤贫到拥有一处避难的居所,由受压挨打到抬头挺胸地走出那个地方.他的成就并非是轻而易举,可我却看不到他丝毫的喜悦。当财富一点点地累积.我却越来越不明白他快乐的源泉、努力的目标究竟在哪里。”
她有些哽咽,过去的岁月中有晦涩也有温馨,一路艰辛地走来.施与受的界限渐渐模糊,早已分不清谁对谁有恩,只有将那段相互扶持的岁月牢牢地铭记于心中。分别已在眼前,她知道必须为他做些什么,“这些年我没有看到他对任何人或事物透露过丝毫情绪.明明不抽烟的人.却总是喜欢点一支烟任它在指间燃尽,让烟草的气息充斥整个空间,明明排斥辛辣的东西到了极点,却皱着眉头也要咽下去.我不知道他这难得的孩子气到底是为了什么,直到有一次他大醉,那一夜我看到了他的泪,他一直念着的一个名字就是你——柳寻畔。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甩去眼中的泪意沉默了许久,轻轻拂开散落在肩头的长发,猜测着这个美丽女子的用意.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他做的这些努力都是因为你。”
“那又怎样呢?我不能把感情当成是糖果作为奖赏。”
“倘若你当真对他无心,那么你的确无须为他的付出回报或在意什么。”寻畔的态度让她有些微恼,“但是你敢发誓完全没有动过情吗?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来指责你.但是至少我请你对他公平些,别再折磨他
殷蓝脸上划着苦涩的痕迹,这个女子她也是爱古诀的吧。寻畔有些仲怔地想道。
“原本我是希望他能与我一同回美国。但我知道他的愿望只是留在你身边,哪怕是眼睁睁看着你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即使注定要承受你带给他的痛苦他还是选择留下,选择心痛,只是一个如此卑微的要求,你忍心再伤他一次吗?感情无法计较付出与回报,但是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无法挽回,那是要遗憾一辈子的”
遗憾一辈子
古诀苍白的脸色映入她脑中,初闻他受伤入院时的心慌.等待医生抢救结果的心焦那种名唤“失去”的恐惧再度蔓延开来。
她突然害怕起那样的画面——遗憾一辈子的画面。
殷蓝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天空又是什么时候降下暮色的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心口闷闷的,某些一闪而过的画面让她疼痛难当
“寻畔姐你怎么啦?”若馨担忧地望着频频出错的上司。
慌忙拂去桌案上的水渍,寻畔对着再次被咖啡染成一片污色的文件无力叹息,“抱歉.若馨.看来又要麻烦你重新影印一份了。”
“没关系,我那里有副本。”处理掉桌上的水渍,若馨又替寻畔端来一杯热咖啡,不过这次聪明地放在没有文件资料堆积的空处,“你不舒服吗?整天魂不守舍的。”
“我没事、可能是最近比较累吧。”揉了揉眉心,接过若馨递来的薄荷精油,“对了,我让你整理吴氏的资料做好了吗?”
“嗯,早就做好了,放在你桌上的那个灰色文件夹就是。”若馨跟了她三年多,是个体贴勤快的女孩儿。
提了提神,寻畔抽出文件翻阅,却发现她依旧忤在自己面前不动.正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微笑着问,“还有事吗?”
“寻畔姐我想请假。”小女孩露出羞涩的笑容,眼底暗藏着神秘的喜悦。
“请假?”
“是啊.一个月婚假!”她丢出热呼呼的红色炸弹。
寻畔愣了愣.目光由烫金喜贴移至那张青春娇美的脸庞。对呀!若馨与古诀的年纪一般大,已经是到了谈及婚嫁的年龄
“准假!你去人事部多开半个月的假单。”寻畔露出一抹诚心的笑容,“薪水可以照领。”看来小丫头已经长大了,她得立刻开始准备一份丰厚的贺礼。
“谢主隆恩”若馨皮皮地皱起眉头道,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礼貌地敲了敲门,斜依在门边的男人悠闲道。
“邱经理早。”甜甜地绽出一朵笑容,若馨转身回到茶水隔间。
“这小丫头今天怎么啦,整个人像泡了蜜糖似的。”邱政比了比腻死人的手势。
“小丫头要出阁喽,准备好红包吧!”帖子递到他手中,她唇边漾起笑容。
“时间过得真快.她刚来的时候才多大?”当初才刚满二十岁的小女孩一晃眼就到了可以出阁的年纪,实在是岁月不饶人啊!
好笑地看着他感慨万分的表情,寻畔微微扬眉,“若是感叹岁月不饶人的话,那就娶个娇妻回家好过年嘛。”
“你这算是在向我求婚吗?”
寻畔睨了他一眼.唇角勾起冷笑。“你说呢?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不自在地咳了咳,邱政干笑着道.“拜托!收起你这表情,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寻畔阴恻恻的笑容让他想起另一个人,毛孔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不寒而栗的感觉蹿上脊背.“有没有人说你和那小子很像?”他不怕死地说道。
“那有没有人说你和狐狸很像?”她唇边勾起深邃的弧度。
“以前都说我比较像你爷爷的鹰犬!”邱政摸着鼻子调侃道。
寻畔轻轻浅浅地漾起笑容,笑意中有着对逝去老者的怀念。那个时候的她总是爱把邱政视做爷爷的爪牙,并且常常通过他与爷爷作对,玩些个小小的花样和手段,只是这样的日子已经再也回不来了,一如她与“他”的过去
“怎么了?”邱政在她眼前挥挥手.招回她神游太虚的思绪。“这几天你老是失魂落魄的,,开会的时候也不见你集中精神,是最近太忙了吗?”
“没事!别瞎猜了。”寻畔摆了摆手.顺手抽起桌上的文件夹仔细翻阅,若馨细心地替她做了不少重点,这让她看起来方便了许多。
“对了,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你是说刺伤古诀的人?”邱政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她的,“我找过老爷子以前在道上的朋友,对方说最近没人动过手,我想他不太可能是惹上黑道的朋友,最大的可能是因为最近中迅坐大,所以惹得某些人眼红。”
“你查出对方是谁?”结果已经呼之欲出,但是她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吴仁兴。”他沉声吐出三个字,察觉到眼前的女人忽然变得冷冽,空气中开始酝酿起危险的因子。
“确定是他做的吗?”她眸中的锐色一现。
“八九不离十了,警方也找过他,可惜他有时间证人。”
“警方也奈何不了他吗?”
“恐怕是的,吴仁兴的父辈中有人替他压下了这件案子,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奈何得了他。
“世上哪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寻畔转着笔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你知道吴氏最近的运作状况吧?”
他点点头正色道:“吴氏最近是吃了笔买卖,不过对方公司的银行账面亏欠,所以他最近手头很紧、传闻他打算先把公司的部分股权出让.用以周转这次囤下来的货,而且我查过吴氏本身的财务问题很严重,先前的银行已经停止贷款给他。”
“很好,从明天开始.全力封杀他,我要他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整个商界消失。”
“没问题。”他一口允下,为了她眼中的坚定。
饯行夜,离别酒。
她知道,这一走,怕是再难有相见之日了。
古诀扶着跌跌撞撞的殷蓝回到酒店,浑身酒气的她借着几分醉意靠在身边的男人怀中,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片刻温存。
“到了。”房内的灯光亮起,打断她的遐思。
“好久没有这么放纵了,你的酒量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强?连我都拼不过你!”揉着古诀的脸,她低低地抱怨道,“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你呀.一碰酒精就会满脸通红,整个人就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都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办到的,三瓶威士忌都灌不醉你,一点都不好玩!你不知道你以前的那个样子真的好可爱”
喝醉的人话总是比较多,古诀端了杯冰水给她,“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飞机。”
“别走!”双手环上他的后腰,她将脸埋进古诀的背.纯然的男性气息飘入鼻腔.干净得几乎让她落泪。
“拜托你别走”
古诀的身子僵了僵,想要把她的手拉开,最后却无力地垂下。
何必呢?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呀
“阿诀.跟我回美国吧。”她再一次提出要求。
双手开始朝上移动,仿佛渴望抓住些什么,她闭上眼,眼角溢出水光。
“我不会走。”轻轻拂开殷蓝的手.这次他显得坚定许多,“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和你回美国,那里毕竟不是我的根,我必须留在这里。”
生于斯.长于斯.那是一分割舍不去的乡情,何况这里还有他所牵挂的女子,不管经历了什么、他始终是放不下的!
“你好好休息吧。”古诀举步,脚下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他无法对她说出绝情的字眼,这辈子他能留住的东西不多,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够自私一点,但他知道他不能给殷蓝任何希望或错觉,既然无法给予承诺.离别是最好的结果,那些暧昧的泡沫早就该由他来戳破。
“她守了你三天,在你昏迷的时候,一直都是她陪着你!”
她的话成功地让他止住脚步。
“你一进医院就有人通知她了,从你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守在门外寸步不离,直到你被送入加护病房,我看着她由焦急到心疼,也看着她不眠不休地在你耳边呼唤着你的名字,她对你并不是无情的”
“别说了!”他截断殷蓝的话.拳头握得死紧。
“你爱她、却不敢要她.你怪她.却更怪你自己你和她一样在逃避,逃避对方.也逃避自己!”
“该死!我叫你别说了!”再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她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几乎是调头就冲出门,像是一头负伤的野兽般低声嘶吼着。
“走吧,走吧!”殷蓝朝着他离去的背影啜泣哭喊.泪水中含着微笑.“走去把你的灵魂找回来,别再让自己活得像抹孤魂野鬼,去把她要回来.无论如何.把自己的心要回来”
饯行夜,离别酒,入喉泪涌无尽头
她守了他三天
梦境中的呓语不是幻觉,她的触抚、她的呼唤、她的低泣、她的存在所有的记忆都是真实的。
可是.为什么?如果这不是梦.那为什么他会觉得恍如置身梦境。
他恍恍惚惚地笑了起来,如果殷蓝说的都是真的.她不眠不休地守在他床边三天三夜,为什么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她?
古诀被弄糊涂了,她这么做有意义吗?或者她是在可怜他、同情他.用怜悯剖割他的自尊,以亲情凌迟他的真心。
他真的已经不再乞求什么了,能够与她同在一片天空,他就已然心满意足。
桌上的文件已经堆得如同两座小山,他的心也被分割成两半,像是有两股均等的力量在撕扯着他。一边已是麻木绝望的意冷心灰,而另一边的死灰却重新燃起蠢蠢欲动的渴望。她像是一种致命的迷药,颠覆他的平静.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搅乱他的心潮,攻陷他好不容易才筑起的脆弱城池。
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存有希望,她的泪水与焦急究竟是出于纯粹的亲情,还是
不,他不敢想。
闭上双眼,直到混乱的思绪被强制抛到脑后,伸手轻压在胸腹间的伤口上,他不要再去管什么挣扎和渴望,疼痛与疲惫侵袭着紧绷的神经,他需要新鲜的空气。
豁然起身,他扔下满案的文件卷宗,偌大的办公空间却让他备感狭小压抑,他必须出去透口气,再这样待下去,他怕会被自己心中的不确定逼疯!
“董事长,您要出去用午餐吗?”秘书连忙放下手中的饭盒,战战兢兢地起身问道。
“嗯,我想出去随便走走,如果下午公司有事你就先去找予效。”他淡淡地交代着,留下松了口气的秘书。
最近办公室的气氛不怎么好,他知道自己这两天因为殷蓝的离开有些心烦意乱,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跟着度日如年。
步出采光甚佳的顶层,进入电梯内却不知道该按几楼,他能去哪里透气呢?回家也只是对着一栋空荡荡的宅子,何必?殷蓝已经回了美国,这座城市对他来说竟是如此陌生,黯然叹出一口郁气,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是他的去处。
思索了片刻,他按下了七楼,这个时候悼飞和予效应该还没出去吃饭。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七楼.整个楼层的员工都出去用餐了,古诀跨步走向半敞的办公室大门,一阵对话清晰的传入他耳中——
“什么!你说那个吴氏会在一个礼拜内宣告破产?”含着满口饭菜的声音口齿不清地说道。
“独家内幕,绝对可靠!那个吴仁兴现在正四处托人帮忙,不过我看也没人会笨得去拣这破药罐头。”另一个声音吞下饭菜才悠哉地回道。
“为什么?吴氏可不是一般的小公司,要关门应该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产,会不会是有幕后黑手暗中操作?他得罪什么人了?”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以那个吴仁兴的程度,关门大吉是迟早的事。”
“这话没错.那个白痴年纪一大把了,心智却还停留在小学生的程度,他一定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才会招来如此下场,活该!”幸灾乐祸的笑声来自齐悼飞的那张娃娃脸。
“你猜他招惹的人是谁?”故意吊了他一会儿胃口后,予效才在某人杀人似的目光下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废话!我也知道他惹上不该惹的人”
门外的人震了震,接下来的对话内容已经无法传达到他的脑海。
胸腹间的伤口还在隐隐疼痛,提醒着他那夜闪烁的霓虹,那柄冷冽的刀锋与那张扭曲而惊恐的脸。
吴仁兴寻畔吴氏繁天
一连串的巧合组合起来居然是如此诡异!古诀的呼吸频率开始紊乱,气息也开始急促起来。
这不是巧合!绝对不是!
“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齐悼飞探出脑袋来张望。
“有吗?”另一个脑袋也探出来,不过目的是推开挡路的男人,把吃完的饭盒丢进垃圾箱里。
“难道是我听错了?”他摸着脑袋对自己问。
“大概是你八卦听太多了,所以才产生幻觉。”秦予效回以很正经的表情。
“秦予效!你才是八卦男!”
气急败坏的声音追着戏谑的朗笑而去,电梯旁倒着一盆慌乱间被踢到绿色的盆栽.泥土散落了一地,植物的根部曝露在阳光下,仿佛许多事物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
秋日已快走至尽头,在这季节交替的时节里.天空也渐渐染上了些许暖昧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