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礼拜以后就是十一月八号,准备得怎么样了?”
百忙之中不忘抽出空闲来关心一下浅香进展程度的,除了黑泽枫还能有谁。
“差不多了。”因为煌的新专辑必须提前完工,浅香已经忙得焦头烂额。
“准备了什么特殊礼物?”他忍不住好奇地问。
“抱歉,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她微笑着卖了一个关子。
黑泽枫白了她一眼:“本想帮你参考一下,因为煌从小到大收到的特殊礼物简直千奇百怪无所不有,如果太一般的话,他可是会不屑一顾的。”
“说一般也一般,不一般也不一般,看他怎么想。”高深莫测地说完一句绕口令,浅香看看手表,
“到点了,我去找煌喝下午茶,拜拜!”
“居然还有时间喝什么下午茶,我却连觉也睡不足,老天爷真是有够公平的。”牢骚归牢骚,黑泽枫也只有认命地回到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开始没完没了的工作。
嘴里叼着一只铅笔,风衣口袋里装着一叠五线谱,浅香穿过走廊,来到录音室,敲敲透明的玻璃门进入。
“是浅香啊,下午茶有没有我们的份啊?”几个工作人员打趣道。
浅香嚣张地说:“没有!要喝自己想办法。”边说边望向里间戴着耳机录音的煌,兴奋地挥挥手。
他早就看见她了,虽然还有一首没有录完,不过看在这个笨蛋专程跑来的份上,他还是做了个手势,摘下耳机走了出来。
“拜拜!”浅香招呼还没打完,照例又被煌一把给揪了出去:“快走,笨蛋!”
“唉,俊男美女,天生一对。”调音师小泉感叹道。
藤堂却神秘地笑笑:“那可未必。刚才公司里来了一个金发靓妞,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说是要找北条煌,管理员呆了好一阵子呢。我看搞不好是我们煌少爷的旧情人来了……”
“我也看见了,当时我正在底下拿东西——那妞真不赖,身材一流,绝对是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不过如果她是煌的老相好,那孩子是怎么回事?总不见得煌十来岁就当爸爸了?”
“那有何不可?你未免太小看他的功力了。”
“哎呀,那我们岂不是有好东西可以看了?”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
刚刚走出电梯,管理员就迎上前来,把一个信封交给煌:“北条先生,这是一位刚刚才走的女士留给您的。”
女士?浅香一听就把头凑上去,想看看信封里的内容,不过煌一转身,没让她的计谋得逞。
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卡片,上面以娟秀而熟悉的笔迹写着两行字:“煌,你好吗?我很想见你,但是管理员先生说没有预约不能见。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黑泽对面的咖啡店找我吗?我有话跟你说——蕊贝卡”
“什么呀?是谁给你的?”浅香十分好奇地想一探究竟,无奈敌不过煌在身高上所占的优势,只能一跳一跳地伸着头看。
蕊贝卡……煌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头脑还是一片混乱——她来了,事隔十年,就在他以为可以永远忘汜她的时候,她居然又回来了?!
见,还是不见?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即使见了面又有什么话题呢。可是,既然她来找他,说明她有很重要的事,不然何必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来东京?难道,她和丈夫之间……
“煌,你说话呀,怎么像个呆瓜?出什么事了?”浅香还在锲而不舍地追查卡片上的内容。
还有,怎么对浅香说?煌马上又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和浅香虽然说起来只是赌局中的两个角色,可是彼此早已心照不宣,如果让浅香知道蕊贝卡回来的事,她会怎么想?但是,也不能瞒着她,否则局面会更加复杂。
“煌,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还要不要去咖啡厅啊?”浅香提高了嗓门问。
就在她准备动手强抢的时候,煌忽然转过身,拉住她的手:“走。”
“去哪儿呀?你别走那么快。”浅香连走带跑地出了黑泽的大门,直直地被拽向对面的咖啡店。
坐在角落的蕊贝卡抬起头,欣喜地向他挥手:“煌,这里!”
十年不见,他和那时候相比更显得迷人,个子长高了,身体也结实了,从人见人爱的中性化少年变成了现在魅力十足的男人,尽管年长他四岁,她的脸还是难以克制地红了一下。
她这十年来几乎没有改变多少,只是从一个允满幻想、追求自由的少女变成了拥有成熟风韵的少妇,丰满迷人的身材和娇媚动人的脸蛋使她比那时更加诱人了,
煌默默地看了她两眼,在心底叹了口气。
混蛋!这两人是怎么回事?眉目传情完全当她浅香桑晴是假人,她就是那个蕊贝卡?十年前抢了煌的心不算,十年后还要卷土重来吗?没门!NoWay!想都别想!
浅香一屁股坐在蕊贝卡的对面,好让他们没法再“深情凝望”。
“你就是煌提过的蕊贝卡?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呢。”浅香率先打破了沉默,主动向情敌问好。
蕊贝卡一怔,这才注意到第三者的存在,她掉转视线,微微有些不习惯地说:“嗨,你是?”
“我是煌的女朋友啊。”浅香理直气壮地说。
巨型炸弹,炸死你!她在心里恨恨地叫嚣。
“是吗?煌,恭喜你,女朋友这么漂亮。”她很自然地祝福道。
“找我有什么事?”他故作淡漠。
蕊贝卡低下头:“其实,我一直想跟你道歉,这句话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十年……”
煌打断她:“道歉就不必了,我已经不在乎那个了。”
她急忙辩道:“可是我在乎!如果不说,我会一生不安。”
浅香坐在中间,眼珠左右摇摆,警惕地盯着这两个人的眼神。
沉默了一会儿,煌终于开口:“好,你说。”
“我……”蕊贝卡有点尴尬地瞟了坐得笔直的浅香一眼,感觉有点像在警察监视下的探监。
煌和蕊贝卡同时看向浅香,但后者完全视若无睹,继续不识相地像尊雕像般杵在那儿。
你们瞪我也没用,我就是要坐在这儿,看你们玩什么把戏,浅香纹丝不动地想,忽然感到背上有什么东西在爬,她伸手一抓,居然是只蜘蛛。
她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惟独怕这毛茸茸的小玩意,即使是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蜘蛛也能把她吓个半死,何况是这么大的金狼蛛?
“啊——救命!”浅香没命地甩着手,紧接着跳到桌子上蹲下,惊魂未定之际却听到有人在得意地大笑。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捡起被扔到地上的狼蛛,旋开一个玻璃瓶将它放进去,然后嚣张地对着浅香挤眉弄眼。
“马修,把你的宠物收好,别吓到姐姐。”蕊贝卡不快地说;
“那么大个人有什么好怕的,拉非尔又不会咬人。”马修嘲讽地瞥了浅香一眼,坐在她先前坐的位子上。
浅香赶紧逃得远远的,离开那张要命的桌子。
“马修,你可以再出去玩一会吗?让妈妈跟大哥哥说几句话。”蕊贝卡和颜悦色地问儿子。
“那么我可以和那位姐姐一起玩了?”十岁的小男孩眼里闪烁着狡诈的光芒。
“不要过来!”浅香马上冲出咖啡厅,逃得比见了鬼还快。
※※※
本以为逃回家就可以摆脱调皮的小鬼和恐怖的蜘蛛,淮知饭做到一半,脚背上又传来下午在咖啡厅里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又是那小玩意,浅香尖叫一声,刚一抬腿,还没踩下去,马修手疾眼快地抢过拉非尔,装入瓶内。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浅香犹如见鬼似的叫道。
“因为这里是我家啊。”马修流利地回答。
“你家?”浅香马上冲出厨房,把每个房间巡视一遍,装潢摆设都和以前一样,她没有跑错房子呀?“小鬼,这里什么时候成了你家?”
马修理直气壮地睨着她:“刚刚。”
“什么?”浅香怀疑自己听错了。
“煌哥哥说我们可以住在这里,直到我们找到房子为止。”
“煌说的?”浅香一头雾水地呆了片刻,忽然伸手猛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很痛,的确不是在做梦啊!
煌居然让蕊贝卡和她儿子住进家里?这意味着什么呢?难道他准备和她旧情复燃、重温旧梦?他怎么可以这样!
浅香顿时怒火中烧,满屋子找煌。“煌,你出来!你在哪里?”
“鬼吼什么,我这不是来了。”煌走进屋子,不停地挖着几乎被震聋的耳朵:
浅香把他拉到一边:“你、你怎么让他们住进来?”
“他们无家可归,难道我见死不救吗。”
“无家可归?”浅香疑惑地把这话嚼了两遍,
“怎么回事?”
“她丈夫失踪,警方怀疑和黑社会有关,他们母子又被黑社会盯上了,走投无路才会来找我。”
“这么惨?”浅香一肚子怒气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吃惊地问。
“麻烦你们了,真足不好意思。”蕊贝卡不安地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别客气,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好了!”浅香豪情万丈地招呼道,“煌,你帮他们收拾一下房间,我去做菜,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说完,一头钻进厨房,热火朝天地忙去了。
蕊贝卡感动地一笑,看向煌:“你的女朋友真善良。”
“是啊。”煌不觉也浅浅地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来。
“妈妈,我可以把拉非尔养在那个玻璃缸里吗?拉非尔似乎很喜欢把那儿当成新家。”马修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指着墙角的大鱼缸问。
“不可以,马修,你想吓死姐姐吗?”
“没关系。”煌打断蕊贝卡,“只要你看好它别让它出来就可以。”
“哇!谢谢煌哥哥!”马修雀跃地冲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扭开,倒扣进去。
“开饭啦!”浅香端着琳琅满目的美食急匆匆地晃出来,冷不防马修扑上去,指着玻璃缸叫道:
“看,拉非尔的新家!”
“啊——”浅香的尖叫声伴随着碗碟掉落在地上的碎裂声猛然充斥了整间客厅。
※※※
看看钟,已经十二点多了,浅香伸了个懒腰,拿起马克杯从房间里走出来,泡了杯咖啡继续工作,上楼经过走廊时,隐约看见煌的书房里还亮着灯,谈话声也若有若无地间断传出。
“煌,谢谢你,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史蒂夫失踪了,马修还在念小学,我又没有办法去工作,所以……”
“我知道,明天我就叫人去解决你和那帮高利贷之间的事,我想只要是还有点脑子的人应该会就此罢手的,至于住处你们不用太着急,一切慢慢来。”
“谢谢……”蕊贝卡感激地望着已经有点陌生了的煌,当初她决定要离开他时,几乎所有的人都说她傻,以后必定会后悔,而她却执意要离去,不管他怎么恳求都无济于事。现在看来,她似乎真的错了,这世界上哪个女子能得到他的垂青,能和他相爱,简直是莫大的幸福。
“你很爱她吗?”她小心地问:
“什么?”被她的问题惊醒遐思的煌蓦然抬头。
“你的女朋友——你爱她吗?”
他不习惯地偏过头:“为什么这么问?”
“你们交往多久了?”
多久?好像是……
“不记得了,大概一个多月吧。”
蕊贝卡羡慕地说:“她真不错,长得很美,心地善良,还比我会做家务,你看马修今晚的食量,他足足吃了以往好几顿的量。”
煌默默听着她的话,脑海中又响起父亲的嘱咐——“如果没有真正的感情,就趁早放了她吧”。
浅香真的不错,所有人都这么说。她的确近乎完美了,或许他今生已经很难再遇到像她这样完美而且深爱他的女子,可是,他还能爱谁吗?还能为谁疯狂和痴迷吗?还能享受到爱情甜美芬芳的成果吗?
该死,他该不会已经相信了她所说的无聊的爱了吧?居然不自觉地想到浅香在“深爱”他?算了吧,离开他的话,她依然很快就会有新的目标——这世界上谁离开谁都能活下去,爱情的温度永远敌不过时间的冷却力量。
没错,爱上一个人的后果就是为她承受所有的折磨,慢慢失去自己,然后痛苦,然后忘却,最后麻木,回到孑然一身的原点,领会寂寞带来的至高境界。热情的人继续执着地找寻,冷漠的人就此平静,既然最终的结果都已经摆明,苦苦的追求又是为了什么?
“我和她还不见得就怎样。”他淡然道。
“煌,若是因为我给你带来的创伤使你这样……的话,我——”
“没你的事,我这么说是因为我根本没有你们说的那种‘恋爱’中的感觉,而不是害怕什么东西。”
她叹了口气,为他的执迷不悟哀伤。
轻轻离开书房的门,浅香回到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手里的咖啡已经冷了。长久以来,她是这样钟情于不加任何方糖和牛奶的黑咖啡,是因为这就是感,情的真面目——看上去性感诱人、闻起来沁人心脾,然而只要稍一品尝,立刻就会苦得让人留下和咖啡一样苦涩的泪水。
但是也许也就是因为疼痛,爱情才有了永恒美丽的原因,就像手臂上在年少时刺上的“爱”字,钻心的痛苦让她永远记住了这个“爱”字的分量,它虽然已经随岁月和磨难而渐渐模糊,但是却始终没有消失。
“煌,我深爱的你,即使永远没有任何回报,我也会静静守候你一生……”
※※※
十一月八日在浅香热切的期盼中姗姗来临,早上闹钟还没有响,浅香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准备做一顿充满爱意的早餐。
心形荷包蛋,心形面包片,点心摆成心的形状,就连装牛奶的杯子,浅香也提前专门请人订做了爱心的形状。
晚上除了一顿豪华大餐之外,她准备已久的生日礼物就要亮相了,到时候煌会是什么表情呢?一定是惊喜参乍,但是说不定还是会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面孔,说一声“笨蛋”吧?
想到这里,她都要笑出来了。
不过也有一些美中不足,比如今天本来是可以休假的,可是有一部鹤纪主演的电影要修改主题音乐,不去不行。另外就是蕊贝卡和马修,他们也要留下来陪煌过生日,看来一个礼拜前预计的浪漫二人晚餐是绝对泡汤的了。
把四个盘子放在餐桌上时,另外三人陆续走进来,马修尖叫一声:“哇,爱心早餐!”冲过来就要抢,浅香眼疾手快地制止了这个小野人的攻势:“这不是你的,你的在那边。”
“我就要这个!”马修不依不饶地叫道。
“等你过生日再做给你吃。”浅香忙不迭地护送着宝贝的盘子来到煌的身边。
“煌哥哥,我要你的那份。”马修依旧不死心地盯着煌的盘子,心里盘算着,煌对他的要求一般都是有求必应的,这份早餐迟早还会回到他面前来。
可惜这回煌没有如他所愿:“不行,要吃得等你生日到。”
“哈哈哈!”浅香得意地把马修按在椅子上,“老老实实吃吧你。”
蕊贝卡帮浅香分好牛奶后问:“浅香,你今天一定要去工作吗?”
“是啊。”提到这个浅香就生气。
“真可惜,煌还说今天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还想开车带我们去海边兜风呢。”蕊贝卡惋惜地说。
真是歹势!浅香暗骂,不过嘴上却说:“没关系,你们去就好了,反正我晚上还要回来准备晚餐,到时候再给煌庆祝也是一样的嘛。”
马修边吃边说:“我才不要干兜风这么没意思的事,我要跟浅香去黑泽,找尾崎鹤纪签名。”
蕊贝卡失笑道:“马修最喜欢尾崎小姐了,上次去找煌的时候就想要一张她的签名。”
“浅香正好和鹤纪很熟,别说签名,合影吃饭都没问题。”煌盯着浅香说。
“那会不会太麻烦浅香了?”蕊贝卡担心地问。
“啊。不会不会,交给我吧。”浅香一时头脑发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口答应下来,直到走进了黑泽公司才后悔不迭。
“我真是个笨蛋唉,哪有成全情敌和男朋友去兜风的?到时候他们触景生情,心心相印情不自禁地拥吻在一起,我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唉,真是笨哪!”
马修缠着鹤纪在一边玩,浅香就坐在办公桌边自言自语。
“惟今之计只有赶紧完成工作,赶回去制止拥吻事件的发生!对,就这么办。”浅香埋头奋笔疾书,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一小时后——
“鹤纪,麻烦你把这个交到录音室,看看能不能通过,不行就多排几遍,再不行就等我明天回来改!后会有期!”
说完,把乐谱刷地扔向鹤纪的脑门,抓起马修就飞奔而出。
“海边,好,煌,我来了!”浅香拦下一辆的士,一上去就催促司机拼命地开。
虽然说是在海边,可是海边之大,要找两个人谈何容易,转了半天,马修的怒火终于爆发:“死浅香,你到底还想转多久?我都饿死了!”
“小孩子哪那么容易饿啊,快帮忙找你妈!”
“找什么呀,你不会打电话吗?”
马修一语惊醒梦中人,浅香若有所思:“对呀,煌有手机,我怎么没想到?”
“笨蛋!”马修没好气地骂道。
“再骂人小心晚上不给你饭吃。”浅香一边恐吓一边四处找自己的行动电话,全身上下找遍了才想起来,她没带。
“走,去找电话亭!”
浅香正要抬腿,马修却一屁股坐在沙滩上面:
“我不要走了,我累死了!”
“小鬼,”她四下环视,指着不远处一个卖冰淇淋的露天茶座,“去那里等我,给你两万块,够你吃到撑死的了。记住千万别走开啊!”
“知道了。”马修接过钱,飞快地冲向茶座。
“还说走不动,我看是懒病犯了,一看到吃的就好。”浅香哼了一声,开始火烧屁股地到处找电话。
好不容易向一个中年叔叔借了电话打给煌,跟他们约好地点时间见面,浅香乐滋滋地往茶座走,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马修的影子了。
“这小鬼,人呢?”她抓住店主人,急切地问,
“老板,刚才有一个十岁的外国小孩子呢?”
“外国小孩?哦,金发碧眼的是吗?买了一个冰淇淋就往那边跑了。”
“死马修!看我抓住你怎么扒你的皮!”浅香一声暴吼,狂追而去,“我叫你别乱跑,不听是吧?!”
她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朝老板指的方向追去,可是马修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怎样都不见人影。
难道是给人贩子带走了?有可能,这小孩子长得又漂亮又聪明,还是外国人,绝对显眼。不过马修又不是笨蛋,而且已经十岁了,不会分不清楚是非呀。
“浅香!”蕊贝卡和煌已经由远而近,蕊贝卡热情地跑过来,“工作这么快就做完了?太好了.我们可以好好庆祝一下了——马修呢?你们在玩捉迷藏吗?”
“马修不见了啦。”她小心翼翼地说,偷瞄两人的脸色,“我叫他在茶座等我,可是我一回来,他就不见了,老板说他往那个方向跑了。”
“什么?”煌的尾音扬了上去,浅香赶紧低下头:“我是罪人,我认罪。不过账等会儿再算,我们还是赶紧找人要紧。”
蕊贝卡急得六神无主:“煌怎么办?马修会不会被那些高利贷的人绑架子?”
“不会。”煌肯定地说,“除非他们不想再活下去。”他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绘褚,是我,你马上召集身边的人,有多少调多少,然后全都到海边来,限你十分钟,否则后果自负。”
“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就不用担心了。”浅香刚拍拍胸口,松了口气,煌马上投来两道犀利的目光,吓得她赶紧收声。
九分二—十四秒过去后,绘褚带着浩浩荡荡十几辆汽车人马赶到,跳下车就冲了过来:“敌人在哪?敌人在哪?少爷,淮那么狗胆包天,敢来找您的麻烦?我已经召集了东京所有的兄弟,这是第一批,第二三四五六队马上就到,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立刻要那不知死活的狂徒身首异处!”他边说边回头叫道,“弟兄们,准备抄家伙!”
蕊贝卡和浅香看着这架势,差点没倒下——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煌一脚把激动的绘褚踹开:“谁让你带家伙来的?我有说是打架吗?!”
绘褚不解地问:“不打架为什么要召集所有的兄弟?”
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所有的人,马上给我去找一个十岁左右、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名字叫马修,听见没?快去!”
所有的黑衣墨镜男一得令,马上四散开来,大有把海滩包围之势。
“笨蛋!”煌瞪着浅香,狠狠地骂道。
浅香低着头,老老实实地挨骂,一句话都不敢说。
绘褚闻听此言,窜上前来:“少爷放心,很快就找到了,请少爷千万不要再骂浅香小姐了。”
“我骂她关你屁事?”煌更加来火,“要是找不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浅香见状,一改丧气样,勇敢地挺身而出:
“煌,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迁怒无辜的人,有火就朝我发好了。”
“你——”煌简直想把他们两个吊起来打一顿,瞧那副互相关怀的样子,他看了就想揍人。
“浅香小姐,谢谢你,不过让女人顶罪的男人不算真正的男人,你不用为我开脱,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绘褚感动得就差没流下眼泪。
“这本来就是我的错啊。”浅香莫名其妙。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该死的混蛋!”煌抓狂地吼叫。
“找到了,找到了!”两三个黑衣墨镜男从远处跑来,“在附近的岩洞里玩儿呢,没事。”
蕊贝卡听了,欣喜万分地迎上去,一把抱住儿子:“马修,我的马修,谢谢上帝,你终于没事了。”
浅香也猛冲过去:“小混蛋,叫你别乱跑,为什么不听!”
“你闭嘴!”煌将她吼得乖乖消声,“回家!”
※※※
蕊贝卡——回到家就赶紧给儿子洗澡换衣服。浅香则因为知道自己弄砸了煌的生日,使得所有人败兴而归,闷声不响地坐在沙发卜自我反省。
“你在干嘛?”煌从书房出来,见她一个人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粗着声音问。
“反省……”浅香低着头,音量似猫。
“又没人怪你。”他哼了一句。
“我搞丢了马修害得蕊贝卡着急。”
“马修也有不对。”
“我弄砸了你的生日。”
“反正明年还可以过。”他不置可否。
“我让绘褚他们奔波。”
“够了。”他沉声说,“今天的事:不要再提。”
浅香抬起头:“本来我是想做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然后送上给你的礼物,这样我们就算有了第一个特殊日子的回忆了。”
煌的眼光放柔了些:“算了,以后这样的日子还有得是。”
“可是人家准备了好久的……”浅香呜咽着说。
“现在还来得及给我吗?”他问。
“你想看吗?”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当然想。”他不禁产生了好奇心,“在哪里?”
“在‘黑泽制作’。”她扁着嘴,“可是已经太晚了,大门关了。”
“没关系,我们翻墙进去,我知道路。”他伸出手,“要去吗?”
浅香点点头,随他来到车库。
“走喽。”
半夜翻墙进黑泽果然不失是一个极好的主意,煌先熟练而轻巧地越过警报装置,然后趴在墙上拉住浅香高举的手,把她拉上墙,然后托着她慢慢滑下来。
脚一落地,浅香兴奋地双手握拳直挥,发出“呀——”的庆贺声,被煌一把捂住嘴拖进大楼。
“礼物在哪?”他迫不及待地问。
浅香指指楼上:“琴房。”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进入琴房后,煌在乌漆抹黑的房间里低声问浅香。
“煌,生日快乐。”
浅香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接下来是清脆悦耳的钢琴声。
“你疯啦?会被发现的。”煌刚骂了—句,就被歌词吸引住了……
“一年前我遇见了你,然后就爱上了你。
我想的都是你,在乐谱上写满你。
命运是这样安排的,我喜欢你!
虽然我从未想过这会是一个喜剧结尾,但仍甘之如饴,
我告诉自己,只要这世界没有完结,我和你就没有尽头——
留长了头发,折完了纸鹤,
接下来便是找一棵树,将爱你的心愿深埋。
如果上天愿意眷顾,请为我洒一场温柔的流星雨,
让我和他同时看见,来自伊甸园里亚当与夏娃的微笑——”
“喜欢吗?”
她结束了最后一个琴音,侧过脸轻轻地问静静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煌。
好半天过去,他才开口,声音温柔似水:“喜欢,很喜欢。”
“真的?”她站起来摸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有多喜欢?”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他轻轻地、也坚定地说。
“是吗?那太好了。”浅香高兴地笑道。
“我还想再听一遍,”他问,“可以吗?”
“当然。”她马上回到钢琴旁边,开始自弹自唱。
煌就坐在黑暗中静静地聆听,眼泪慢慢地溢出心底,流出眼眶。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到这样一份来自伊甸园的礼物,我的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点起伏了。也许,也许长久以来我一直在等你的到来,等了很久很久,久得就快忘记你我的名字。不过感谢上天,我等到你了,我终于走到了寂寞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