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已过,苏挽儿继续早上未完的捣衣工作,从大清早一群妇人结伴到溪边洗衣的喧哗吵闹,到妇人一一离去后,独留苏挽儿一人,溪边就显得宁静许多。
通常妇人们聚集于此捣衣,三姑六婆总爱道些闲言闲语的,苏挽儿一贯的作风是淡笑不语,听听就算的不往心里去。
少了长舌妇的吵闹,她其实是满享受此刻的宁静。
溪边鸟语花香,蝶儿翩翩飞舞,好不怡人,好的风光令她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一直紧绷的思绪亦可自由自在的奔驰,没有任何的束缚。
其实自她的绣件受到城里姑娘的青睐之后,光靠刺绣的收人已可养家糊口,苏挽儿大可不必再如此辛劳的替人洗衣赚取微薄的银两。然而她会继续这个工作的原因,一方面是她心地善良受不了邻人的一再请托。另一方面则是或多或少多挣些银两好替卧病在床的娘亲买些补药。
有钱可赚她哪有不赚的道理?!
今日艳阳高照,灼热的烈焰不太体恤苏挽儿洗衣的劳苦,她觉得闷热,额上频频冒出汗滴。放下木棍伸伸微酸的腰后,她以袖拭汗,顺手拨正乱了的发丝,再以手遮眼望天,怎么也挡不住刺眼的阳光。
“就剩最后一件了,得快些才行!”
她微笑的再度弯下腰以冰凉的溪水洗脸,试着振作精神。
才一弯腰,一阵晕眩突然来,苏挽儿连忙移了脚步往身旁的大石落坐,若再迟一些恐怕就晕厥了去。闭目好一会儿,晕眩的感觉稍减,她才睁开眼睛。
怎么会这样呢?苏挽儿苍白的脸色里写着慌张。
她不敢乱想自己是不是病了,只好以昨夜睡得太少来安慰自己,她是个没资格生病的人,所以绝不了允许自己倒下。
聚敛心神,当她备力从大石上站起时,却瞥见未洗好的衣裳往溪水低处随波漂流而去。
“呵!”她焦急万分的惊呼出声,那是黄大娘最喜爱的衣服,若弄丢了不仅要赔上银两更是无法交代。
这还得了!
眼看衣服愈漂愈远,顾不得危险,她赤足的顺流追去,溪里细碎的石子刺得她脚底疼痛难耐,她仍咬牙承受,一心只想捞回衣服。
也就在她备力追衣的同时,袁心阳正巧骑马路过此处,一见此状,他略显焦急的警告道:“姑娘……危险……前面水流湍急很危险……”
他大喊,她却充耳不闻!
“太危险了,抓住她。”他立刻跃下马吩咐紧跟在他身后的侍卫。
“是,城主。”
侍卫领命,旋即跃下马追了去,没一会儿,侍卫果真架着那名女子回到袁心阳的面前。
“放开我……你做什么……放开我……”
苏挽儿红通通的脸蛋是因气愤而涨红的,她边尖叫边挣脱箝制。
“放开她。”
“是。”
袁心阳一下命令侍卫立刻退开。
“你们是谁?为什么捉我?”无端被捉不论是谁都会生气,更何况他们还害她没捡回那件衣裳。
对上她眸中的两簇火花,袁心阳微笑的解释道:“姑娘,在下并非故意要捉你,实因在下碰巧撞见姑娘涉水溪中颇为危险,故命下属将姑娘自溪中带回。”他说明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出于一番好意。
她可不领情了!
“你——你——”苏挽儿为之气结,谁要他多事了?
她眼中的他温文儒雅,出众的气质加上俊俏的容貌肯定是她这辈子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子,他的笑如春阳温暖人心,但在此时看来却相当的碍眼,她最看不惯京城里那些不经世事的公子哥了。
所以即使眼前的他长相有多么的吸引人,她仍不给好脸色瞧!
被姑娘盯着直瞧不是头一遭,但以熊熊烈火想杀死他的眼光可是绝无仅有,袁心阳不以为意的挑眉问道:“姑娘不高兴?”
袁心阳言出必行,昨日向娘亲保证过要亲自出城找表妹,今日一早使出城寻找,在耗去半日的光阴后,他失了耐性,正感到无聊之际,凑巧救了眼前这位清秀佳人,并与之闲聊,这倒也消去了他些许烦闷。
呃,如果他眼前这僵持的局面可称作是闲聊的话他挑眉的样子轻浮中透着些许的邪魅,别的姑娘或许会为他而失了心魂,但苏挽儿可没多余的心思,即使她已蹉跎了青春,早已过了婚配之龄,在她的心里,银两才是最迫切的需要。
苏挽儿嗤鼻道:“我当然不高兴,你无端命人把我从溪中捉来,害我追丢了一件衣裳,我如何高兴得起来?!
她从来未曾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更何况是对一位陌生男子。
“呵,原来姑娘是为了弄丢了一件衣裳而不开心,衣裳没了再买便成,姑娘又何必冒险涉溪去捡呢?”他的笑容敛了些许。
不把钱放在眼里、不知人间疾苦就是苏挽儿厌恶公子哥的原因。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挣钱的辛苦。
“你根本就不懂,一件衣裳对你来说或许不值什么钱,但对我却是重大的负担。”她几近咬牙,眼里对他有着鄙夷,并不以自己的穷困为耻。
说穿了她是为钱而生气?他从未遇过如此嗜钱如命的女子,心想既然一切的争吵在于钱,那么他付,便能停止争端,平息她的怒气了吧?
“那件衣裳值多少钱由我来赔偿给你。”他出于一番好意。
没料到她怒意更炽,“你赔偿?”他真当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成?
“没错,二十两够吗?”他答得肯定,示意侍卫给钱。
侍卫会意的才取出钱袋,苏挽儿不悦的嗓音再度响起——“你根本就不懂!那件衣裳并非用钱所能买回的。”她是心疼该赔偿给黄大娘的钱,更气愤他砸钱的模样。
在整件事情上,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自溪里拉上岸,害她失去捡回衣裳的时机,她气他的冒失,倒还不至于要他赔偿衣裳的损失。
不能用钱买回?袁心阳可傻眼了,难不成她弄丢的衣裳是件无价之宝?“二十两不够……那么一百两呢?”
这已是天价了!
“你……哼!”
她认栽了!再谈下去只会气死自己了,没必要为了个陌生人气坏自己的身子,挽儿努力压下怒意,转身就要离去。
“姑娘,姑娘……别走呀……姑娘……”他追了上去。
她不听不闻迳自越过溪流。他则在岸边举步不前,怕一踏入,溪水会沽湿了身上的鞋袜,衣摆。
“姑娘……”
看她急急的收拾衣物打算离去,他不停的在彼岸叫唤着她,从没女子对他发怒,更没女子令他如此束手无策过。
苏挽儿挥不去他密实的嗓音狂奔入耳,强压的怒意直冲脑门,将每件衣服奋力的收入竹篓内后,才一站起身,一股猛烈的晕眩立刻来。
晕眩来得突然,她努力站稳不让自己倒下,然力不从心,她眼前一暗,手中的竹蒌落地,人也跟着向大石倒下。
“姑娘……”
这下子袁心阳可顾不得身上的衣服是否会湿,想都没想便施展轻功,朝她倾倒的身子疾奔而去,几名侍卫见状也跟了上去。
***
袁心阳在苏挽儿落地前抱起她,并将她置于阴凉的大树底下,以指压住她的人中,试图把她自昏迷中唤醒。
他的方法果真有效,她幽幽转醒。
“不要……不要……我的衣裳……不要……”
苏挽儿惦念着的、心疼着的,全是被溪水飘走的衣裳,才猛一睁眼,都还懵懂未知身处何地,便急急的挣扎起身。
袁心阳强压住苏挽儿的肩头,开心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瞧她瘦得似风一吹便会倒般,任谁都会心疼。
“啊——”苏挽儿一见袁心阳就反应过度的尖叫,手脚也没问着的胡乱踢打,奋力挣脱,模样十足的疯颠。
袁心阳一时错愕在当场。
他—再的救她,而她回报他的却是接二连三的怪异行为,她到底在抗拒什么?简直令人难以招架。
袁心阳索性点上她的穴道。
“呃……”初尝动弹不得的滋味,苏挽儿错愕一阵后才意识到真正的危险,她杏眼圆睁,心慌乱了起来。
“你……你……我身无分文……你……你想干嘛!”她的脸色顿成惨白,在这情况下,直觉他居心叵测!
她眼里的害怕显而易见,袁心阳可无辜得很。
“姑娘以为我图的是你身上的银两?”从她眼里的防卫可窥知一、二,她定是把他当成无耻的盗贼?
他的样子像吗?
这对他无疑是天大的侮辱!
不为银两?那么……“天啊!”苏挽儿为自己的猜测骇然,吓得浑身直颤抖,为求脱身。她极力敛起心的感觉。
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动弹不得的她只剩双眼可表达骇的情绪,她的眸中净是对他的厌恶与鄙夷。
见到她楚楚可怜的颤抖,袁心阳其实是有些不忍,正想开口说明一切,又被她抢先一步。
“求你放了我……我身上没长钱两肉……你……
青楼里的姑娘随便一个都长得比我好……“苏挽儿苦苦哀求。
啊!突然,她脑袋像是被狠狠敲上一记,丐然开窍。或许他正因为没钱上青楼,才会饥不择食的对她下手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一边都令她心痛,但失了名节是再也要不回来的,打定主意后,她放软语气的恳求道:“我……我……我身上的银两全给你……随你上青楼找哪位姑娘都成……求你放了我吧……”
闻言,袁心阳差点儿笑岔了气,这会儿他又降格为劫财又劫色的采花大盗了?哭笑不得啊!原本单纯的出手相救竟篱谱到这地步!
这事要是传出去,铁定非笑掉全阳城百姓的大牙不可。既然好人难为,他索性试试当坏人吓吓她也好。
“呵呵,你知道吗?我喜欢瘦皮猴,所以青楼里的那些姑娘都不合我的胃口,看来……”他眼神转为炽热,一脸色相,当她是可口的食物般盯着直瞧。
袁心阳脸庞的欺近吓得她魂飞魄散,急急喊:“啊!别……你别过来……你……你再靠过来……我喊救命了喔……”
她连要撇开脸都无能为力。
“你喊啊。”他唇角微勾,笑得极邪。
想不到演坏人竟是这般的过瘾,随意的放纵自己,毋需负任何的责任即可满足欲望。
“你——”
他没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唇几乎要贴近她的,低哑地威胁,“我敢肯定就算你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哈……”
“救……救命啊……救命啊……”她扯开喉咙大喊,“非礼啊……救命啊……”
他的目的本来只是想惩罚她的不识好人心罢了!
所以他舔舔唇,做做样儿的朝她进攻,还加以冷冷的调戏,“看吧,没人会来救你的,你就乖乖的让我疼你吧,怎样?大爷我长得还不赖吧。”
他演得可真是人木三分啊!
“啊……啊啊……”她几近崩溃的尖叫,眸中已有湿意,却仍不忘咬牙切齿的怒骂道:“你……你无耻,卑鄙……”
“啧啧啧!”他以指点住她的香唇,很柔情的摇头轻笑,“你这小嘴儿挺泼辣的嘛,不过……我喜欢……”
这实在太好玩了!
“下流!”挽儿恨不得杀了他,如果眼光可以杀人,他早被她碎尸万段。
“谢谢姑娘的赞美!”他不以为意地咧嘴而笑,显得更开心,“呵呵呵……”
他是很想继续逗弄她,但戏该落幕了,所以他对她邪魅一笑后,故意把脸埋人她的颈窝,才一靠近,她淡雅的发香扑鼻,使他有一刹那的失神,旋即恢复冷静,并不动声色的解开她的穴道。
“啊!呜……呜呜……”
她生不如死,既悲愤又激动地痛哭出声,这才发觉自己竟可以动了!
二话不说,她脸一侧就往他的颈项咬去,似要咬下他一块肉,并用尽全力狠狠的推开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紧抓住衣襟便拔足狂奔。
“喔……”袁心阳颈项被狠咬一口,很痛。
“城主——”侍卫匆匆趋近欲扶起袁心阳。
袁心阳以手制止,并吩咐道:“不动声色的跟上去,查到她是谁家的姑娘后再回城禀报。”
“是,城主。”
侍卫领命后旋即跟了上去。
袁心阳轻抚颈项上的疼痛,眼里却透着难懂的深意,在春风的吹拂下,他的嘴角轻扬,笑如春阳般令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