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来到这个城市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这段期间,张海弦自陌生的环境中认识了新的人事物,交了新朋友,有了牵绊……
她已习惯到街角的小贩买咖啡,习惯转到第十六台收看新闻,习惯早上做四人份的早餐,因为一定会有个爱笑的男人,不要脸地上门来白吃白喝。
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对一个地方有这种熟悉的感觉,自十六岁开始,她就在世界各地做巡回式的比赛,很少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就连台湾一年也没回去几次,即使回去也不会久留。
向来都是亲友陪她一同出赛或是观看她的比赛,弦太郎与表姊一有假期也会抽空探望她,也因此她从不曾对任何地方有这么强烈的归属感,而怪异的是,这份名为留恋的感觉,居然并不坏。
这念头让张海弦皱眉,这城市只是一个路过的地方,歇息过后,她就会收拾行李,继续上路。
毕竟她不属于这里,不是吗?
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太久没有这样优闲过,所以一停下来,精神就变得放松,连心也变得柔软了吗?
抑或是因为那个爱笑的男人?
别傻了!他们才认识多久?他怎么可能有足够的影响力让她产生依恋的感觉?一定是他最近整天在她身边打转,不断对她洗脑的关系。
她行事一向独来独往,往后也将一样,她不允许任何不必要的牵绊。
一想到那个总在身边徘徊的身影,张海弦脑中就不自主的想到那天的吻及连日来他对她说的甜言蜜语,胸口倏然掠过一阵温热。
身边向来不乏追求者,但她从不曾理会过;在她眼中,除了网球外根本容纳不下任何东西。
为什么独独他,会让她如此在意?
「我以为妳这么早就来做复健,原来是在偷懒。」
带着笑意的熟悉嗓音自医疗室的大门传来,张海弦转头看去,微愕地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你怎么在这里?」
「知道妳在这里做复健,就上来看看。」韩浩翔几个跨步便来到她的身前,「怎么只剩妳一个?博克伦医生呢?」
「她有点事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张海弦转过身,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你不是在练习吗?还有空到处走?」
一整个早上都在想着有关他的事,想得让她非常心烦,现在实在不想跟他独处。
「我想妳啊!」坐到她身侧,下巴很自然的搁在她的肩膀上,韩浩翔说得理所当然。「怎么样,妳有没有想我?」
张海弦被他那太过直接的回答弄得一阵尴尬,脸蛋竟不争气地红了,她困窘地撇开头,却没有推开他。「无聊。」
对她的冷淡韩浩翔不以为意,只是关心地间:「会不会累?」
「还好。」只是一些很轻松的复健,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可别太拚,做太凶的话可能会受伤。」他不放心地叮嘱着。「待会一起去吃饭,想吃什么?」
「随便。」她随口应着,将一条湿毛巾丢给他,「拿去。」
「什么?」他不解地朝她眨眼。
「脸啦,都是泥巴,你没感觉吗?」她指指那张因为在草地球场上练习而沾满灰尘泥泞的俊容。
「哪里?这边吗?」他拿着毛巾在脸上胡乱擦拭,却怎么也没擦着。「还是这里?」
「这里啦!」受不了地翻个白眼,张海弦索性抢过毛巾,细细地替他擦去俊脸上的脏污。
嘴硬心软的人儿细心的动作让韩浩翔心里充斥着满满的甜蜜,忍不住展开双臂,环住她的腰肢,拉近两人的距离。「谢谢。」
「很热啦,不要一直巴过来。」仍不习惯这种亲密的接触,她在他怀中微微扭动一下,皱眉拍开腰间的大掌。
「看妳对我这么好,教我怎么忍得住。」韩浩翔却不放手,露出满足的笑容,「我好喜欢妳。」
让人心生悸动的话语自他口中听过不只一次,但每一回都足以让她无法招架,只能以不耐烦的语气掩饰心里的慌乱,「你说过很多次了。」
与弦太郎和好后,这个男人便仗着与弦太部的交情每天出入家里,肆无忌惮地对她说尽甜言蜜语、仿尽她绝不会允许其它男人对自己做的亲密举动。
不想投下感情的她应该将他推开,冷漠地拒绝他,但不知为何,她却不想离开那温暖的柔情,更默许他亲昵的动作。
啧,她怎么会有这种矛盾的心情?现在的她该专注于治疗脚伤才对啊,根本就不该花心思在这些风花雪月上。
「是吗?」听闻她如此淡漠的回答,韩浩翔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黯淡了几分。
其实他并不如外表看来这么不在意,她对自己忽冷忽热的态度令他十分沮丧,却无法不去喜欢她,无法克制自己亲近她、无法自拔的爱恋着她。
纵使他不能确定她喜不喜欢他。
他从小就非常有女人缘,从不需要去刻意讨好谁,但是唯独对她,就算他用尽所有手段,也诱不出一个响应。
没想到头一次倾心的对象,会是一个对感情淡漠的人儿。
不过,就算明知她对他没有同样的感情,他还是心甘情愿。
只要在她身边,他就觉得快乐;在她的身边,他就觉得连空气都变甜了。
虽然说出来一定会被取笑,但那是他真心的想法。
「海弦……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韩浩翔换了个姿态,面对面的坐在她身前,低柔的嗓音有着醉人的晓力。「或许因为我有点害怕知道答案,所以虽然曾经问过,却一直不敢再问。」
听着他的话,张海弦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速度,每回触上他过分热情的目光,她就感到不知所措,只得偏头避开他的视线,「喔。」
他俯下头,带着热度的指掌抚上她细腻的肌肤,「妳不问我是什么问题吗?」
他眼中的情绪使她心头发热,甚至忘了阻止他的动作。
「我喜欢妳,真心真意的喜欢着……」他轻声呢喃,听得出他很用力的压抑着什么。「那妳呢?妳喜欢我吗?」
「我……」周遭的空气好稀薄,在他太过热烫的视线之下,张海弦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大脑渐渐失去了思考能力,满满都是属于他的味道,撩烧熨烫的感觉阻碍了本就纷乱的思绪。
「海弦?」
喉咙干涩得没办法发出声音,或者该说,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告诉我,为什么让我亲近妳、碰妳……」长指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之上,他的声音低哑,「吻妳?」
在他的凝视与逼问下,她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我……我不知道。」
「妳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炙人的男性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他继续呢喃,「要是妳不愿意,不可能会让我这么接近妳、这样触碰妳……我说得对不对?」
他一直给她时间,让她厘清对他的感情,但她显然不想认真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使他的耐性到达极限。
他不强求她立刻爱上自己,但他绝不相信她对自己没有丝毫心动,即使是只有一点点,他也希望她能有所表示,别再让他犹如唱独脚戏一般,一个人沮丧不安。
望进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内,张海弦的脑中一片浑沌,微微感受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却手足发软,无力阻止。
或者该说,她不想阻止……
「如果妳真的不想要……推开我。」他的低喃结束在一个轻柔的吻中,烫热的薄唇贴上微凉的唇瓣,轻轻的摩擦,浅尝那片诱人的柔软。
她的味道比上回牢记于心的还要甜上千倍,他根本就不想放手,多么渴望她也是同样的喜欢着他。
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却突觉衣领被扯住,因愕然而微启的唇被轻轻覆上,然后吻住。
在得到她生涩的响应后,几乎是立即的,韩浩翔重重的回吻住她。
狂乱的吻,彷佛渴望了好几个世纪。
他几近失控的吻着她,深深的索求,火烫的唇舌纠缠着她的,狂野而不失温柔,缠绵悱恻。
鼻间闻到的、唇上尝到的、指尖碰触到的,都是属于韩浩翔的灼人气息,这个认知让张海弦有些晕眩。
一直到她因难以呼吸而揪住他的领口,他才不舍地离开她的唇,额心抵着她的额心低喃:「这样是代表妳也喜欢我吗?」
他的怀抱好温暖,心跳声与自己的重迭着,宽厚的胸瞠有着阳光般温暖的气息。她的双眼漾起一层迷蒙,理智无法回笼,开始贪恋这种感觉。
就算再迟钝,她也感受到自己对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种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过,足以让她胸口发烫的强烈情感。
自从认识他后,她感到自己一点一滴在改变。
因为这个太阳般的男人,她变得不再像自己,会因为他的陪伴感到安心,因为他的拥抱而悸动……
这样的感情,大概就是所谓的喜欢了吧。
她喜欢他。
喜欢他的笑容、喜欢他偶尔的傻气、喜欢他令人安心的味道、喜欢他那只对她展露的款款柔情……
曾经,她害怕有所改变,害怕他让她的将来有了牵绊,但她终于明白,当他的一举一动能牵动心绪,自己害怕的一切已不再重要。
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决心不再做无帚的逃避,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红唇缓慢地浮现一抹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温柔弧度,环着他腰际的双臂轻轻收紧,张海弦垂下头,额心抵在他的胸膛上,「不喜欢……」
照理说,听见心上人说出这么冷淡的话,他该觉得沮丧才对,然而韩浩翔的脸上却扬起大大笑容,笑得像个傻瓜。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像个笨蛋,居然要问这样的问题。
其实想也知道,如果她真的不喜欢他,又岂会这样环抱着他?更别说是让他亲吻与拥抱了。
他早该知道,像海弦这样傲气的女人啊,就算真的喜欢,也不肯轻易承认。
不过她的不坦率,却让他更加喜欢她。
「没关系,我喜欢妳就好。」韩浩翔笑得开怀,低头想再度吻住那片柔软的唇瓣,却因眼角捕捉到的身影而停下。
没有预期中的触碰,张海弦半瞇着眼,望着那紧拥着自己的男人,墨黑色的眸子里有着疑惑。
她不解地随着他的视线看去,猛地倒抽一口气,立即将拥着她的男人推得远远的。
只见医疗室门外,一身白袍的博克伦医生双手环胸,一道眉毛挑得高高的,满脸兴味的望着她。
推了一下鼻粱上的眼镜,博克伦面不改色地开口,「怎么不继续?」
「小博,妳来啦!」被推跌在地上的韩浩翔挥挥手,向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博克伦揶揄,毫不掩饰笑意。
「妳知道就好……啊!痛!」欠打的话结束在一声痛呼中,被张海弦用力踹了一脚的韩浩翔伸手按着小腿,「妳怎么……」
她投过来的凶猛眼光,让他把所有抗辩吞回去。明亮的黑眸泄漏出她怒火高张,也让他知道今天不可能再有机会亲她、抱她了。
唉,真是可惜,难得知道她的心意,他还想要吻个够……
两片火红瞬间染上张海弦的双颊,她板着脸,眼中有着杀气。
这个臭家伙!都怪他在这种地方对她动手动脚,现在可好,她要怎么面对医生?
「我要不要待会再回来?」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走!」韩浩翔站起身,速迅在张海弦的额心印下一吻,机灵地在她发怒前离开。「我待会来接妳,别太辛苦啦!」
目送那个笑傻了的高大男人,博克伦没辙地摇摇头,「那家伙,真像个小孩子。」
张海弦轻咳一声,想以喝水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却在听见博克伦接下来的话,几乎被矿泉水呛着。
「虽然带小孩的工作很辛苦,但我们队长就拜托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