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咬牙,“他们并没有把你当作家人。”
“我当就好了,不行吗?不可以吗?!”她朝他大叫,不该这样的,她答应了娘,一定会好好留在粮行,好好帮帮爹的,可是她被赶出来了。
“就是不可以!因为我会心疼!”他没好气的朝她咆哮。
她一愣,眼眶顿时红了,泪水瞬间一滴滴的滚落脸颊。
他再也受不了的将她拥入怀里,她却气愤地用力推开他,竭尽力气的对他嘶吼,“我不需要你来安慰我!我一个人一直都很好、很好的,你为什么要出现……”
说是这么说,但她的泪水却停不下来,迫得她不得不低头,只因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
他简直快被她给气疯了,他咬咬牙,一把攫住她的下颚,迫她抬头,与他眼对眼,“你真的像个笨蛋,你一个人哪里好?默默忍下委屈、默默吞眼泪?我告诉你,不是不可以对人付出,但要是对的、值得的,不然,你的付出、你的仁慈、你的包容都会像是毒药,让他们成了废物、人渣!”
“胡说!”
“就因为你太尽心尽力,所以你的大娘变得特别跋扈而且颐指气使,你的弟弟没有责任感,你的妹妹只会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你的爹永远唯唯诺诺,屈就在你大娘的气焰之下,他们会这样过日子,不知他们有错,你也要付一部分的责任!”袁檡用最严厉的声音说着,虽然很残酷,却是不争的事实。
她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该分一些责任给家人,但他们没人愿意分担,所以,她只好一个人努力的撑住、再撑住,逼自己越做越多……
“呜……”她突然蒙着脸,啜泣出声。
他长叹一声,温柔地将她拥入怀里,让她用力的哭出这段日子的不平与委屈。
她从嚎啕大哭到最后的抽噎,直到止住泪,才轻轻地推开他,看着他衣服上的泪渍与鼻涕,,她尴尬的抬头看他,“谢谢……还有,对不起。”
他低头一看,“我去换个衣服,你……心情好多了吧?”
她微窘的点点头,明明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看着他转身离开,她懊恼的敲了头一下,再蹲下身来,看着前面的菜圃,叹了一声,怎么每一次她最脆弱的时候都让他看见了,她好没用喔。
蓦地,她听到不少脚步声,她慢吞吞的抬头,竟看到小曼、老帐房、伙计,他们正微笑的看着她,她连忙站起身来,“你们怎么来了?”
“我带他们来看你啊,咦,大小姐,你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耶。”小曼大叫,其他人也猛点头。
“大小姐,老实说,我年纪比无言不知大了多少,但就是没胆子替你出气,虽然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但他的确做了我们都很想做的事。”老帐房如此说,其他人也急着点头附和。
“是啊,我们憋了好久的气,他替我们出了。大小姐,你也先别伤心,走一步算一步吧,总不会更糟的。”伙计说。
瞧每个人笑容满面地安慰她,她也知道,只是……她不想被这样赶出来。
第二天午后,天空乌云密布,偶尔闪过一道白光,随即传来轰隆隆的雷吼,瞬间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正在房内的严沁亮马上想到摆放在店门口的干粮货物得赶快移置到店内,不然会被淋湿的。
她连忙找了把伞,走出房门,没想到竟然看到小曼、老帐房和伙计就站在长廊上,“你们怎么在这里?太好了,跟我回粮行去。”
她急着要往前走,但他们全挡着她,她往右边,他们也跟着往右,他往左,他们也急着往左,她质疑再往前,他们竟干脆不动。
她压抑住怒气,瞪着挡住她的三人,“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丑一叫我们要守住你,不要让你再回粮行当廉价劳工。”小曼很认真的重复袁檡交代的话。
她倏地瞪大了眼,所以,她现在被禁足了?!
“其实我们真的希望你听他的,严家人对你太坏了,很多事变得理所当然,一旦知道你的重要性之后,你才会有好日子过。”老帐房这么说。
“这些都是无言说的?”她问。
三人异口同声,“是,他要让他们知道你的重要性,学会珍惜你、看重你。”
她一愣,随即苦笑,“不可能的。”
小曼用力点头,“可能的,丑一说这是你人生一个很重要的转折,你能不能重新过活就看这一次了。”
“他还说,一无可取的是他们,不是你,你一定要对自己有自信些,他们不在乎你,绝对是他们的损失,而且,我觉得他说的对极了。”老帐房也说。
“他还说他讨厌大小姐的妄自菲薄。”
伙计这一说,小曼跟老帐房分别送上一拐子,痛得他直接抱着肚子蹲下来。
严沁亮心里明白他也许是对的,可是要她狠下心不管,她真的好为难。
“还有,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她再问,又见三人尴尬的互看一眼,“难道也是无言?”
三人再次困窘点头,“集体罢工。”
她倒抽了口凉气,瞪大了眼。
“原本想留一个人在店内帮忙的,但大夫人的态度实在太差了,你走后又在骂人,大小姐也知道的,所以,无言要我们全都离开,这样,他们也许会开始学习尊重每个为粮行工作的人。”老帐房复诵得很清楚。
“他怎么会知道的?”她不懂。
“在正午的时候吧,他突然从屋檐飞了下来,说他看到大夫人对我们发脾气,还骂大小姐淫——呃,总之,他真的会武功,而且一定很强。”
小曼说到最后,眼睛都亮了,其他两人也开始讨论起他的轻功。
严沁亮嘴角一抿,摇摇头,退回房里,就听到外面戛然而止的谈话声,“让大小姐好好想想,咱们别吵她了。”
脚步声离开,一切恢复平静。
其实,她没再听他们说下去,是她知道自己的火气已经开始冒了。
正午时,她说要一人在房里静一静,所以无言就回去粮行察看情形,没想到他却自作主张的要他们罢工,他凭什么?他不过是她捡回来的人!万一粮行倒了怎么办……
她烦躁的踱步,每一次踱到房门前,就探出头看,她就是要等他回来好好谈谈,可是从滂沱大雨等到天空转晴,到现在都霞光满天了,还是不见他人影。
她生气的将房门带上,但甫转过身,门外就传来敲门声,她脚步一顿,回身一望,就对上已开门走进来的袁檡,她抿紧了唇,伸手将门关上,靠在门板上,然后辟里啪啦的就将今天一天累积的不满说出来,“……你到底在做什么?这样粮行的生意怎么做下去?”她既懊恼又生气的瞪视着他。
袁檡黑眸半眯,这女人到现在还看不懂他在为她辛苦、为她忙吗?替她去关切粮行的动静还不是为了她!他突然伸长手臂将她困在自己跟门板之间。
她怔怔地瞪着他,两人其实并没有任何碰触,但他这个动作也太……亲昵了。
她已脸红心跳,他又突然倾身靠近,几乎要与她的鼻子碰上了。她屏住呼吸,有点喘不过气,却又装凶悍的问:“干、干什么?”
“不懂得珍惜你,也还搞不清楚你的重要性,粮行关了也罢!”他说。
两人眼对眼,鼻对鼻,她甚至闻到他充满的阳刚气息,而他那双深邃冷硬的眼眸里更有着她所不熟悉的强势与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