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国群神情无奈,转而对招待所经理说:“Vivian,给这丫头一杯综合果汁,别放奇异果,她对奇异果过敏。”
“没问题。”Vivian笑着离开包厢。
林熙暗暗打量丁国群,见他的关怀不似作戏,不禁深思半晌。
“小玥怎么会当你助理的?”丁国群始终在丁玥身上的目光,终于转向林熙。
“丁玥跟我是大学同学,我进中实后,无意间发现丁玥在一厂当助理,把她调过来了。她做事仔细,让人放心,今天带她过来,是想让她跟着听,事后再间她的意见,可没想到丁玥是丁家的大小姐。真不简单,我认识的千金大小姐十个有九个忙服装、名牌新品发表会,丁玥肯屈就一个月三万的助理工作,我真想不到。”林熙说。
丁国群叹了一声,摇头,“她跟我赌气,我让她到我公司帮忙,她说什么都不肯。让她搬回家住,她也不肯,宁愿一个人住在外面。我被她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两个男人是在谈论自己,丁玥却始终不发一语,充耳不闻。
这会儿综合果汁送进来,那个叫Vivian的女经理放下果汁后,坐在丁国群身边。
丁玥端起杯子,Vivian说:“我放了芹菜、红萝卜,纤维质多一点,没加糖,如果喝不习惯,我再帮丁小姐加点糖。”
丁玥颇有深意看了她两眼,没答腔,喝了两口蔬果汁,才道:“谢谢,这样就可以了。”
“你怎么知道小玥爱加芹菜、红萝卜?”丁国群问Vivian。
“听丁董提过,那次丁董有点醉了,酒后吐真言,说想女儿了,还说女儿跟你生气好久,父母都是欠儿女的,女儿生气,您却记得她爱吃什么、爱喝什么,让我印象深刻,就记住了。”Vivian笑说。
丁玥安坐着,恍若未闻,什么话也不接。
丁国群听完,拍了拍女经理的手,说:“Vivian真贴心,我多希望小玥有你一半贴心。”
丁玥压着想翻白眼的欲望,这种对外人演戏的手段,她见多了,实在很想吐。爱演慈父就演吧,反正也演不了多久了。
她端着果汁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就是不想说话。
气氛微妙地凝滞,安静片刻后,丁国群又开口。
“林熙,我们今天先不谈生意吧。我好久没见到小玥,之前找她吃饭,她比我这个爸爸忙,老是推说没空,既然你把她带来了,我想跟她聊聊,我们约改天谈,可以吧?”
“没问题。我们另外约时间,既然伯父跟丁玥许久没见面,应该有很多事要聊,我不打扰你们,先回去了。”
见林熙站起来,丁国群跟着站起来,拍拍他肩膀,“谢谢你体谅。”
“伯父太客气了。”
“丁董,我也不打扰您跟女儿聊贴心话,有事按服务铃,我马上进来。”Vivian说。
丁国群点点头,看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包厢。
等包厢门关上,丁国群慈爱的脸色转瞬添上几分冷酷与怒气,质问丁玥,“小玥,你跟那个林熙是什么关系?”
“我是林熙的助理。”丁玥漫不经心地答。
“真只是助理?”
“现在是他的助理,以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她满不在乎地说。
“什么鬼话!你只能是林熙的助理,他如果打你别的主意,赶紧把工作辞了。”
“把工作辞了?工作辞掉了,我拿什么养自己?喝西北风吗?”
“我说过多少次,你搬回家住,该吃该喝该用的,少不了你一份。”
“你家是你家,不是我的家。”丁玥面无表情。
“到底要倔强到什么时候?你年纪不小,安定下来,找个好人家嫁了不好吗?我跟你提过,新丰实业沈家长子……”
“那男人离婚不到两年,一个儿子国二、一个儿子小六,你确定我是你亲生的吗?沈方远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他老婆被他打到申请保护令,好不容易才两手空空离婚,你要我嫁那种人?”丁玥冷笑,讥讽反问。
“我说了多少次,沈方远娶错人,那女人配不上沈家,贪沈家有财有势,动不动跟沈方远闹,沈方远是忍不住才动手,你不同,我们跟沈家门当户对……”
“现在是西元2017年,不是西元前2017年,门当户对?对的是谁的门谁的户?笑话!谁不知道你现在的老婆是杨洁安,将来我有事,谁让我靠?你吗?还是杨洁安?你以为外面的人不知道,我根本无依无靠,在你眼里不过棋子一颗。”
“我没把你当棋子,小玥……”
“我没心情看你演戏,这里没别人,隔音又好,不用在我面前演慈父的模样,有点良心的父亲,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沈方远。”
“好,你不喜欢沈家长子,那张文富的弟弟张文光握有百分之十五的中实股权,他儿子张煦义前年从伦敦回台湾,张文光就这个宝贝儿子,将来张家的一切,说不定都是张煦义的……”
“林熙可是张文富的亲儿子。”丁玥忍不住打断。
“哼,林熙只是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张文富让他认祖归宗了?他到现在还姓林……不姓张,张文富长子张擎宇过世八年了,林熙捞到什么好处没有?戏子生的儿子终究成不了大器,就那张脸好看而已。”
丁玥不可思议地看了眼丁国群。
他是怎么变成今天这副势利模样?或者,他其实没变,一直这样势利,只是她还抓着小时候对幸福的模糊印象,看不见他的势利?
“林熙现在是厂长,张文富把光源计画交给林熙,是想栽培他吧。”丁玥回了嘴。
“厂长?中实有几个厂?你算算?北部、中部、南部,加起来十几个厂,一个小厂长,不过是张文富赏他口饭吃。中实高层不是张文光的人马,就是张文富元配娘家亲戚,林熙连个协理都当不上。你等着看,我估计再半年,张煦义会升上北部总厂,到时林熙绝对被打压,他做到顶也就是个厂长了。”
“我不想再听你说了!”丁玥站起来,觉得多待一分钟真的会吐出来。十几分钟前,丁国群对林熙笑得热络,转身却是这副嘴脸,光想就恶心。
“小玥!我认真的,你该定下来了……”
“你别想左右我的人生,从你跟妈离婚那天起,我们就没有关系了,我归妈妈,你忘了吗?你让杨洁安收回天母的房子,要求我自立自强,这些年,我麻烦过你吗?没有。既然没有,你到底凭什么干涉我的人生?我要不要定下来、跟谁定下来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了。”
“丁玥!这几年我由着你任性,你真以为我拿你没辙?不要把我心里对你们母女最后一点愧疚磨掉!”丁国群涨红了脸吼道。
“磨掉就磨掉啊,有差吗?你能怎么做?收房子、剪信用卡、每月零用金停给?你不觉得你的举动很好笑?
“我十七岁之后,没刷过你给的卡、没用过你给的零用金,我住天母的房子,是因为妈住那里,妈一死,杨洁安迫不及待来收房子,我吵过、闹过吗?要我搬,我当天就搬出去,除了几件衣服,从小到大你买的首饰项链、值钱的东西,我一样也没带走,杨洁安可是点得清清楚楚。
“除了金钱物质,你要不要想些别的招数威胁我?想些有用的吧。别让我老觉得你们好笑,变不出新把戏。”
丁玥说得平铺直叙,毫无情绪起伏,好像只是在说天气不错,她目光直接,如两支无情的箭射入丁国群眼底,望得他生出几分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