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提她了!」任飞宇悲愴的低吼,犹如一头负伤的野兽,被人碰着了痛处似的。
曲慕文心知事态严重,神色也凝重起来,「怎么回事?你们闹翻了吗?」
「她——」任飞宇一想到洛儿背叛他的事实,心又再次揪疼起来,
「我想,我该向你道歉,净寒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我难辞其咎,要不是我带洛儿来,也许今天净寒便不会命在旦夕。」
「此话从何说起?」
「在净寒药里下毒的人——是洛儿!」他咬牙挤出话来。
曲慕文怪异地盯着他看,好似他方才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在寻我开心吗?」
「不,是真的!」如果可以,他也不愿相信啊!他严肃的神态告诉曲慕文,他是认真的!
「天哪!」他哀叫出声,「你在胡扯些什么?谁都有可能做这件事,但洛儿?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相信!」
任飞宇轻扯唇角,笑得淒涼,「我也不想啊!但洛儿和毒蜂老人在林子里密谈,却是我亲眼所见的呀!」
「哦?」曲慕文仅是淡淡的一挑眉,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他平缓无波地道:「飞宇呀!你真是个胡塗蛋!我请问你,洛儿的动机是什么?你认为她这些日子与净寒的融洽感情像是裝出来的吗?」
任飞宇被问得哑口无言。「可是七星草之事还有净寒每回出事,都与洛儿撇不了关系,你教我如何」
「我真想狠狠敲碎你的脑袋瓜!」曲慕文挫败的叹了一口气。
「七星草之事根本就是意外,更何況,洛儿连煎药都不会,又怎会在寒寒的药里下毒?
「撇开这些不谈,她是你所认定的妻子,莫非你连对自己都没了信心?我想,你是因为太过在乎她,所以才会激动的失去平日的判断力,无法冷静下来思考,对吧?」
他停顿下来,看了任飞宇一眼后,又问道:「那洛儿自己怎么说?」
「她」听了慕文的这一席话,任飞字的思绪开始沉澱了下来,他脑海里浮起了洛儿哀慟欲绝的容颜他好像真的误会洛儿了。
曲慕文清了清喉嚨,又继续说道:「净寒方才已醒过来了,这几天洛儿一直很担心她,所以我本来想将这个消息立刻告诉她的。一到她房间,却发现门是开的,人也不见踪影,只见到一张字条被丟在地上,喏,就是这个。」
任飞宇接过曲慕文递来的字条,只看了一眼,他的面容倏地一片死白。洛儿是见了这张字条才出去的?也就是说,他真的误会她了!
想起她含泪的泣诉该死!他竟这么残忍的对待她,连听她解释都没有!
曲慕文注视着他僵如化石般的脸庞,有些担忧地唤道:「飞宇?」
任飞宇一震,这才如大梦初醒般地冲了出去!
「等等!」曲慕文追了两步,「我看得出来洛儿对你是真心的,你什么都能怀疑,就是别怀疑这一点。」
任飞宇点点头,随即如风般往树林里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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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儿,你在哪儿?别和我呕气了,快点出来好吗?」
她怨他、怪他,他都无话可说,但千万别以避不见面来懲罰他,他不能没有她呀!
突然,他眼角余光瞥见树影下一道蜷缩坐着的身影,他赶忙趨上前去,「洛儿,怎么不出声呢?」
她别开脸,犹有泪痕的小脸一片冰冷,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还在生气?」
她默不作声,一张小脸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
「洛儿!」他执起她的手,想向她道歉﹔
谁知她竟用开他,冷冷地回道:「别碰我!我是个內心狠辣如蛇蠍的邪恶女人!」她将他曾说过的话,全数砸回他脸上。
「洛儿!」他扣住她的肩,无奈地望住她,「我知道我错怪你了,你就原諒我吧!」
「放开我!」她不带一丝感情的吐出这几个字。
「我不是有意的,当时在那种情況下,任谁都会——」
「放开我!」她又重复了一次。
「我知道我错了,你——」
「我说放开我!你听到没有?!」她激动的狂吼。「我偏不!」
他强硬的将她搂入怀中,不顾她疯狂的抵抗,「我永远也不放手,你是我的妻子,你忘了吗?」
「任飞宇!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畜生吗?」她愈想愈伤心,死命地猛捶他的胸膛,发洩满腔的委屈,「你说我对你没信心,你对我又何尝有过信心?你知不知道你的怀疑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我拚命地想向你解释,你却轻而易举的判了我的罪、否定了我长久以来的付出任飞宇!你怎么能这么混帐?」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他俯下头,想吻去她的泪,可她却挣扎着不让他靠近。
「你走开!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他的无情,已在她心头画下一道永难磨滅的伤痕,她何苦再让一个全然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男人伤害?
「你别这样!你听我说,洛儿」他极力想平抚她的情绪,偏偏处于伤心狀态的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情急之下,他冲口喊道:「我爱你呀!洛儿!」
顿时,她停止了所有的挣扎与反抗,抬起泪眼惊疑地望着他。那脆弱而淒迷的容颜,看得任飞宇心口发疼。他
轻捧起她的娇容,温柔地拭去她的泪,「你以为如此狠心待你,我会好过吗?我的心里也同样难受呀!如果不是那么在乎你,我的反应又怎么会这么强烈?只要一想到慕文,以及奄奄一息的净寒,我的心就全乱了。我深知慕文对净寒情深似海,若致净寒于死的竟是我最爱的女人,我就算是一死也不足以谢罪呀!你能了解我的心情吗?」
是的,发生了这种事,任谁都无法冷静面对的,她不该太苛求他,只要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的,她便别无所求。
「你从没对我说过那句话。」她瞋怨着,泪中带笑。
「哪一句?」他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她指的是哪一句?
「你——」这个二愣子!就知道不能对他期望太高。
任飞宇蓦然领悟,原来她是在怪他不解风情。
他双臂轻轻地环住她,「我爱你。你说的是这一句吗?」
「谁晓得你有几分真心?」她口是心非的轻哼。
「我发誓!」他正色地道:「除了你,我从不曾对任何女人说过这句话。」
这表示,她将会是他唯一的挚爱吗?蜜般的甜意在洛儿胸口泛了开来,娇颜泛起醉人的光华。
他倾身轻啄她娇俏的鼻尖,「原諒我了吗?」
她答非所问,「可是人家的脸还很痛耶!」
「对不起!」他满怀歉意的轻抚着她红腫的颊,「还痛吗?」
「你让我打打看不就知道了!」说着,洛儿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这样你就会气消了?」他看来非常认真。
「你少没志气了好不好?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扬音神簫,要真任女人又打又骂的话,传出去那还得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连皇兄都不曾打过她,却也挨了他一巴掌,他可没吃虧。
任飞宇耸耸肩,并不是很介意,「丈夫做错事就该乖乖地让爱妻教训,这有什么好丟人的?慕文还不是时常让净寒吼到连文曲神扇的英名都荡然无存?」
「是不是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英雄豪杰,一碰上自已的女人就全都变了一个样儿?」洛儿好奇的问。
「也不尽然,至少傲辰就是例外,他和湘影可说是相敬如賓」想了想,他又是一叹。
「怎么啦?」她听得一头雾水。
「我有没有告诉你,傲辰和我那艳绝天下的小师妹成亲了?」
「哦?」那很好啊!这段竹马青梅的恋情,一定羨煞天下有情人,他叹什么气?
他摇摇头,「我不晓得他们的结合究竟是幸、抑或是不幸?」
他们相拥往回程走去,一路上任飞宇向洛儿缓缓地诉说着傲辰与湘影的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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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蓮?」洛儿因诧异而显得语调不稳。「这怎么可能?她没理由这么做呀!」
曲慕文倒没太大的反应,他心中早就有数了,只是在等任飞宇自己发现罢了,这是他对飞宇的尊重,再怎么样,雪蓮都是飞宇的朋友,若他当面指控他的朋友,也等于是在污辱他,曲慕文不愿这么做﹔他甚至打算,若飞宇一直没有发现,他会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以免伤害到飞宇——这是他和净寒商量后所做的決定。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避讳了。飞宇,你打算怎么做?」
任飞宇又是一愕,「你是说——你就早猜到了?」
曲慕文不置可否。「七星草之事,我一度也以为是意外,但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却让我不得不将它们联想在一起。七星草什么地方不好放,偏偏放在单纯的洛儿房中,当然,我不会怀疑洛儿,因为她是你所认定的女子。
「那么,何以诸多疑点全指向洛儿?自然是有人刻意引导我们往这方向去想,而这么做对谁有好处?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绝命门一心想取寒寒的性命,却又苦无机会,因此他们只能与我们之中的某人做条件交换,但是光凭这些,我仍无法断言兇手是谁。直到昨晚,在洛儿房中找到的字条,证实了我的怀疑。」
「雪蓮」任飞宇悲愴地低唤,「怎么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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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宇会主动来找她,令雪蓮感到惊喜不已,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他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任大哥,你找我有事?」
「慕文和净寒明天就要离开了。」任飞宇缓缓地转过身,眸光深沉的瞅住她,「你没有话要向他们说吗?」
「晚一点我会亲自向他们道别的。」她以为他指的是这个。
「就这样?你不觉得自己还欠他们一句道歉?」他目光如炬的锁住她,好似已洞悉一切
她当下一惊,「任大哥,你」
他将字条摊在她面前,眼眸中尽是悲哀,「别告诉我,这不是你写的。」
知道瞒不过他,雪蓮也放弃掩饰,「是洛儿交给你的吧?没错,这是我写的。」
他沉痛地望住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净寒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处处置她于死?」
「你明知道为什么,又何必问呢?」她神色哀淒,泪已蓄满了眼眶。
「我不知道!」他慍怒地低吼:「如果你是要告诉我,你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我,那么我会恨你的!」
他恨她?
她脸色微变,淒怨地道:「即使我刻骨銘心的爱着你?」
「爱?」他讽刺地笑了!「你爱我,却忍心陷我于不义?好一个刻骨銘心的爱,我承受不起,也无福消受!你想过没有,若净寒真中毒身亡,你要我如何对慕文交代?就为了爱,你就能蒙蔽良知吗?
「你别忘了,慕文今日之所以会在这里,全是为了替你娘医病呀!而你竟恩将仇报?」
「不,不是的,我并没有要致净寒于死的意思,」她慌乱的解释着,
「那个人他说这药的毒性不强,我想,以曲大哥卓绝的医术,一定能轻易化解毒性的,更何況,上回七星草的事不也有惊无险?所以我才会」
只是见事情严重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时,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也就更没勇气承认了。
「别为自己的过失找藉口!你怎会这么盲目?!我所认识的雪蓮,是体帖而善良的,可是现在,你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不但会用心机、耍手段,甚至还百般誣陷洛儿。我对你感到非常失望!」
「我用心机、耍手段,为的是什么?你难道都不明白?」
任飞宇面色一沉!雪蓮说什么他都能忍受,但她不该将洛儿的言行与自己的所作所为相提并论。
「就算洛儿会用些小计谋,但她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可她伤了我呀!」她嚷道。
任飞宇眉头蹙得更紧了,「没有人该为你的伤心负责,我与你不曾海誓山盟,而洛儿只是单纯的以自己的方式来这求爱情,但是,你的作法却深深地伤害了我们每一个人,你明白吗?」
雪蓮怔住了,无言以对。
那晚,任飞宇拒绝了她,她满心的羞愤与悲怨,而毒蜂老人出现了。当时,她满脑子只想得到任飞宇的爱,再加上毒蜂老人一再保证他只是想给净寒一点教训,不会要了她的命,她才天真的相信了他,怎知事情会演变成这般无法收拾?她一直以为任飞宇不爱洛儿,所以这些事根本就不会影响到他,也许还能帮他摆脱洛儿的纠缠,直到那一晚,见到他哀慟欲绝的神情,她才明白任飞宇已对洛儿动了真情﹔而她的做法,已狠狠伤害了他。
任飞宇凝视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值得吗?」
她聞言后,泪落得更兇了,「我不知道」
究竟是谁错了呢?太多的恩恩怨怨,一旦掺杂上情爱,是与非谁又能说得准?
也许,此事他也该负上一部份责任,雪蓮心太痴,在感情上,他总是有愧于她,即使彼此间不曾有过承诺,但,她今日所为,他毕竟逃不开道义上的责任。
「你是个好女孩,只不过因为一时迷惘,才会模糊了是非,但你的本性仍是善良的,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不想再继续追究下去,只希望你今后别再犯相同的错。我们明日一别,也许不会再见面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曲慕文尊重他,所以将事情交给他全权处理,至于他打算如何解決,他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也好,雪蓮安慰着自己,他们待她已够寬厚,她还能再奢求什么?任飞宇不属于她,这是她早就看清的事实,就这样结束一切,又何尝不是心灵的一种解脱?
明日一别,天地茫茫,白首难聚——最后一次,她任自己为他断腸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