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契丹人的尸体,杀出一条血路,拼死回到了汴京。虽然是伤亡最为惨烈的一役,但他终究是以胜者的姿态回来了!马蹄始踏入汴京,他便意识到,自己又活过来了。那个只知杀戮的嗜血的赵光义又从野兽变回活生生的人了。而让他活回来的原因不是夹道的欢呼、百姓的沸腾,只因为他又回到了有着她的都城,他又回到了被她气息包围的汴京了。好想念她。思念吞噬着他残存的理智。手下意识地按住胸前,摸到那细长的簪子,一抹温柔染上冷然的双眸。那晚她散发的清香仍在他鼻翼幽幽绽放,这发簪上深刻着他们彼此情潮涌动的事实。好想她,想得心都痛了。
“曹景。”勒马唤来副将。
“末将在。”曹景驱马上前,静候差遣。
“这仪式就由你带领众士兵完成吧。本王有要事,先行一步了。”不理会曹景错愕的表情,高扬马鞭,急急向那个内心深处不断呼唤着他的倩影奔去。
她失踪了?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无声无息从他的王府中消失了?
“小姐……小姐在王爷离开后不久就……就溜走了。”
她竟然骗过侍卫自己逃出去了。为什么?难道在王府遭遇了什么委屈?还是这根本就是她蓄谋已久?不会。离开前那一晚她明明透露了对自己的渴望,她怎么会狠心离开自己。
坐骑的嘶啸声尚未平复,强行调转马头,直奔将军府兴师问罪。
莫昔童!你竟然把她给弄丢了!
将军府内一片萧索。老管家认出赵光义后,一声“王爷”才出口,已是老泪纵横。
“王爷,你要替莫将军做主啊。他冤啊!”
莫昔童竟然擅闯皇宫调戏王妃?龙颜震怒之下,这个昔日护国大将军已是钦点在逃死囚?
他亦消失了。如今除了从颖,竟然又凭空有个人不见了。
短短三个月,汴京显然经历了一场哗变。而他在这之前却恰巧被人支到了北疆。莫昔童平时有些不拘小节是不错,但这却不表示他是愚鲁之辈。贸贸然闯入后宫只为调戏他见都没见到过的王妃?这根本不是昔童会做的事。漏洞百出的说辞、满目的疑窦、满耳的匪夷所思,该死的谁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兄!”混沌一片中猛地找到了重点。莫昔童的失踪皇兄一定清楚缘由。顾不得爱马已满身血汗,挥鞭直驱皇宫。
“王爷,您来得不巧。皇上于今晨携着素妃去西郊狩猎了。”狩猎?北疆的乱势皇兄难道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未等他班师回朝便急急去了西郊?
“素妃?”黑眸扫向张公公,不善的脸色吓得宦官瑟瑟发抖。
“那是皇上新纳的宠妃。”
皇兄纳妃?一定又是政治联姻。皇兄对女色想来无甚兴趣,他纳妃的原因无外乎牵制、稳固那些所谓的栋梁重臣、抑或是番邦盟友。
“这素妃有何背景?”
张公公听赵光义问,立刻谄媚讨好:“王爷,这素妃似乎没什么背景,是民间女子。”
民间女子?困惑的双眸锁住眼前提供消息的人。
“莫非是谁献给圣上的?”满朝皆知皇上不好女色,明知由臣子献上美女以媚君主的可能微乎其微,可他还是希望是哪个臣子情急之中出此下策。所以这般设想,是因为内心里竟然生出一个模糊的大胆而荒唐设想。那个模糊的念头中赫然立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脱俗身影。
“好像是皇上自个儿带进宫的。”张公公在宫内的消息网四通八达,小小一个嫔妃的身家背景、出生渊源又岂能瞒过他的耳目,“不过这素妃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儿。单是那一身素白,被她穿着都犹如仙子般。”
“轰”的一声,赵光义只觉左胸一空。仿佛心被剜了一般的沉痛。绝色?素白?难道这素妃真的是……不会!绝对不会!踉跄着离开皇宫,张公公的碎碎念已经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你是谁!侯爷不在!”门童稚气未脱的声音伴着一声惨叫。显然,他并未给闯入者造成多大阻碍。
“李煜!”违命侯还没找到声音传来的方向,人已被提起离地。
那双寒冰般的黑眸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赵光义。
“你把从颖怎么样了?”仅是一句低沉的问话,就已经惊出李煜一身冷汗。稍稍缓过神来,才意识到事关八皇妹。
“从颖?从颖还活着?”难道从颖尚在人间?他的八妹没有为国殉身?这样说来她仍是完璧之身?
李煜脸上的喜悦不带丝毫虚情假意,赵光义眯起眼来,冷冷打量着他。那个叫小婉的婢女断然不敢撒谎,“李煜,你少在本王面前做戏!数月前,从颖偷偷让府上婢女给你捎过一封信!”
“信?”李煜全无印象。若是从颖有信捎来,他怎么可能没收到?
“啊!”先前被赵光义推倒在地的门童猛然出声。他可是清楚记得几个月前来过的那个小婢女。侯爷的府上向来甚少宾客,再加上那个小姑娘长得那么水灵,他可是印象深得很呢。
“那姑娘把信交给侯爷夫人了!”应声传来花盆打碎的声音。
赵光义身形一长,转眼间,已提着一位娇弱的妇人回到厅堂。
一直在偷听的小周后自然知道被擒的原因,却还装作无辜地含泪望向赵光义,“王爷,奴家是哪里得罪于您了?您扯痛奴家了。”
“信呢?”冷冷的声音仿佛要凝结她浑身的血液。
小周后睨了眼满脸关切望着自己的李煜,看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知这败了一个国家的男人是指望不上了,索性正容收起先前的娇弱,“信不在我身上。”
“什么?敏!从颖真的捎来过信?”李煜的惊呼根本无人理会。
“把信取回来!”眼前这个男人连正眼都不愿给她,而他现在这般凶恶地对待自己,这般劳累奔走竟然是为了那个贱人。小周后眼中射出妒恨到极点的冷箭,她恨她!毁了她的清白还根本不足以削减自己对她的厌恶,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方才解恨。
被大大刺伤的小周后倏地仰天大笑起来,笑得那么疯癫,动作大到连头上的珠花松散下来也不自知,“你们担心了?你们心疼了?你们着急了?哈哈哈!”游移的眼神定定地落在赵光义的浓眸上,“有本事你就自己去皇上那里取那封信!不只是信,还有人!她现在可能正在你大哥身下曲意承欢呢!”
所谓的素妃真的是从颖!一股热血轰地上腾。“啪”的一声巨响,小周后只觉眼冒金星,喉头一热,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望着掴自己的人脸色铁青,唇边竟然绽放出一个诡异至极的艳魅笑容来。
“什么?”小周后的话犹如晴天响雷,李煜一个不稳,连连倒退了几步。
皇宫!难道这是宿命?是天亡我李唐?阴差阳错之下,从颖从大宋王爷身边被转到了大宋皇帝身边?
“万万不可!赵匡胤不能碰从颖!”李煜扑愣一声,跪倒在赵光义面前,“王爷,王爷,我求求你,求求你,把从颖救出来!耽搁久了,从颖只怕性命不保!”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心中仍在为小周后方才的话而怄到几乎吐血。恨透了近日来的不明不白。自北疆回来后,他根本身陷浓雾,什么都看不真切。为什么皇兄会要从颖?从颖给李煜的信又为什么会落在皇兄手上?
“你那宝贝从颖是南唐圣女。她担负的是为南唐延续子嗣的重任。对于那个亡国而言,她的孩子会是未来的国君!因为是拜你们所赐,南唐成为亡国。所以你们赵家不管谁碰了她,她都只有以死殉国!”小周后将所知的秘密全盘托出,不放过赵光义眼中的震惊、了然、痛苦、绝望。
原本散乱的片断都被天衣无缝地穿在一起拼出了他所要的真相。那就是他会被连夜密召的真正原因。那就是他被困北疆三个月的真正原因。那就是从颖失踪的真正原因。那……应该也是莫昔童擅闯后宫的真正原因——为了救出被困宫帏的从颖。
疯狂地冲出侯府,一个翻身跨上骏马。西郊为何变得这般遥远?似天界般难以到达?
“从颖,你要等我!千万要等我!”心中的声音深切低唤。隐隐地,心底另一个声音在自问,皇兄,你在这重重迷雾之后,又在扮演怎样一个角色。
“素妃娘娘,请沐浴更衣,”齐齐两排宫女立在温池旁,静候着白衣美人的指示。
“你们都给我退下!退下!”背对众人,软柔的声音冷冷道。
宫女们面面相觑,没有挪动半步。铜镜中,一张倾城容颜犹自梨花带雨,一双曾经灵动的美眸写满了落寞怅然。
自镜中望向身后热雾袅袅的温池,恐惧吞噬着她所有的理智与信心。如果还来得及,她好想逃走。她反悔了,不敢再继续下去。脑海中,那张俊朗的容颜深深印刻着。此时此刻,她异常怀念他宽厚的胸怀、低沉的声音和爽朗的笑容。
“娘娘,吉时快到了。让奴婢伺候您沐浴吧。”领头的两个宫女语气虽是恭敬,实则分明是胁迫多于劝慰。
僵硬地立起身来,闭上眼,任由陌生的手指扯去身上的衣衫。空气大大咧咧地欺上她一身娇嫩的肌肤,她就这样紧绷着,被抬进了那潭温水中。
“不要弄湿我的脸。”她听到自己颤抖着说。
“遵命。”无数双纤手熟练地泼上热水、抚洗身体、轻轻拭干。整个过程,她始终未曾睁开双眼。不敢去看赤裸在光天化日下的自己。
他会来救我的,他一定会来救我的。不停自我宽慰着,她不安极了,他可曾感觉到。
一袭丝绸将她裹紧,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对着门外唤,“吉时已到,公公们,送素妃娘娘去皇上寝殿吧。”
赵匡胤眯眼望着榻上美人,欲望渐渐在眸中升腾。秋郊狩猎的真正原因,只不过是想好好享用这绝世美人。
初见她时,就连自认不会为女人这种东西而动情的他也不由内心一震。这女人,根本不似凡尘之物。她那般轻盈、飘然,仿佛浑然不知人世间有丑恶存在。轻舔了一下因欲火炽烈而干燥的唇,若不是那个不识好歹的莫昔童,她早就是他的人了。
莫昔童竟然妄想凭一己之力将她带离他赵匡胤的身边。呵,幼稚得可笑。
走近榻前,美人星眸紧闭,长而翘的睫毛因不安而上下扇动着。俯头吻上那对睫毛,她一惊,整个人剧烈地一颤。处子的清香溢满他的唇。他径直欺上她若寇若丹的红唇。
“唔。”她惊恐地望着他,触到他蒙满欲念的虎目,她含泪的眼中写满了不安与忐忑。不顾她的不安,大掌一把扯去那碍眼的丝绸。在她的一声惊呼下,玉雕般的诱人完美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赵匡胤面前。
唇边浮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来。眼前这个颤抖的可怜人儿与初见时那个狡黠的小妮子还真是天壤之别。想到她仍是完璧之身,料想未经情爱的她定是被自己刚才的鲁莽给吓坏了。
“朕会好好宠幸于你的。”赵匡胤一把扯去身上的黄袍,不顾榻上人的挣扎,径直宣泄着自己饱满的欲望。
这般难以自制地要了她,令向来不失理智的他都暗自心惊。身为一国之君,他向来不缺女人,尤其是绝色美女。那些降臣败君,哪个不是美姬成群,又有哪个美妇在降了之后不是对他曲意承欢。女人,是不需要征服便唾手可得的。
许久,心满意足地从榻上起身,很满意地瞥见锦被上的那抹鲜红。锦被中传出轻弱的抽噎声。想起她方才的笨拙与无措,赵匡胤没来由地生出怜惜之情来,顺手扯下腰间象征皇氏宗族的紫玉蟠龙,“素妃,你好好歇息吧。朕晚些再来探望你。”
“素妃。”她空洞地重复着,从何时起,她不再有自己的姓名而变成了素妃。不再是那个单纯、简单、快乐的少女。厌恶地瞥了眼枕边的紫玉蟠龙。从未掌握过自己命运的她终究是廉价的。一块简单的玉佩便是她得到的赏赐吗?她不稀罕。
拼命甩头想甩走脑中那个人,心知自己已经配不上他。
“你没有来?你为什么没有来!”咬唇饮泣,那舌间腥涩的味道,亦如她失去童贞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