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说过,只要他们心善,多帮助人,就能得到好的回报。他们不需要什么好的回报,只希望那些坏人别再来就满足了。
夏以烟与他们吱吱喳喳了好一会,才带着他们回房歇息,哄他们入睡。
她返回安置房内,看着榻上那睡得不甚安稳的男人。
他身上的伤口太多,有些口子发红发肿,明显有着发炎的反应,她采来的止血药草有大半都用在他身上了,却因为没有板蓝根、鱼腥草、金银花……等等能清热抗炎的药草,这家伙今晚注定要发热了。
「把床让给你也就罢了,没想到还得当一回看护,唉,我这人就是心太软,没法子。」某人夸着自己,再一次把稍早前丢包的行为给忘得一干二净。
既然要熬夜,夏以烟便把早上采来的药草给整理整理,将要水制及火制的药草分别放好,打算在今夜把该炮制的给炮制好,才不易坏。
夏家很穷,穷得连油灯都没有,夏以烟只得仰赖着薄弱的月光,在窗户前静静的挑着药草。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了,天色由浓浓的墨色缓缓转灰,最后升起一抹亮光,黑夜落幕,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金阳。
夏以烟就在时不时探着男子额间的热度,以及炮制着手边的药草中渡过了漫长的一夜,当她终于将最后一味药给处理完毕之后,一夜未眠的头脑早已昏昏欲睡,最终再也撑不住,螓首一晃,就这么趴在木桌上睡着了。
她不知,就在她闭上眼的那瞬间,榻上的男子缓缓的睁开了一双乌黑的眼,迷茫且警戒的看着破旧的屋顶。
这里是……哪里?
身上彷佛有千斤重的石块压着,让他无法动弹,又似有火在烧一般,十分难受,唯一能动的便是他的一双眼,于是他转动那一双比墨玉还晶亮浓黑的眼眸,四处张望着。
这一望,便看见了在窗户下熟睡的夏以烟。
稀薄的朝阳从窗棂洒进来,勾勒出窗边少女的纤细与柔软,少女身着白衫青裙,一头乌鸦鸦的长发垂落至腰间,整个人彷佛带着朝露的海棠花,又好似半睡半醒间的一场美梦,那般的静谧且美好。
佳人如梦,美不胜收,这是男子脑中唯一浮现的词汇。
望着眼前的佳人,他第一个想法便是,他在作梦?第二个想法是,既然是在作梦,那便继续吧,反正他不晓得他人在何处,且更糟糕的是,他似乎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甚至连自己是什么身分都不晓得……
这情况不太妙,可既然是梦,或许梦醒之后,他心里的疑惑就能得到解答也不一定,于是他睁着眼,静静的凝望着窗边熟睡的少女,直到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他才不舍的闭上眼,再次陷入昏睡。
第三章 贩卖药材遇轻视(1)
夏以烟一连到山里采了三天药,采回来的药草一部分哪来救治那男子,绝大部分则是炮制成了成品。
为了男子身上的伤,她还特地做了一味药——七日黄。
七日黄主治割伤擦伤等外伤症状,只要是见血的伤几乎都能用,且功效了得,小伤口能迅速愈合,大面积的伤也能在七日之内痊愈,故而称之七日黄。
七日黄算得上是十分普及的外伤用药,虽然愈伤效果极佳,然而中药不比西药,抗菌效果并不佳,若无天天换洗,很容易产生脓包,变成金包银。
所谓的金包银,便是外皮完好,内部化脓,最后需将愈合的外皮切割开来,将脓引流而出,然而这样的结果实在有些本末倒置。
夏以烟前世是家中的独生女,从小就被家长辈当成药铺接班人培养,学习到的秘方不在少数,可以说是泡在药材中长大。
加上她毕业于北京中医药大学毕业后继续攻读研究所,成绩一向名列前茅,被教授着重,担任助教,以她丰富的药学经历,七日黄这点小缺点对她来说自然是件小事。
她制出的七日黄不仅没有原先的缺点,抗菌效果好,甚至能加快伤口愈合的速度,不过三日,男子身上的伤口便已愈合了大半。
不过外表的伤好了没用,不管她灌了多少药,男子依旧昏迷不醒。
家里多养了个人,虽说人昏迷着,但喂点米汤提供营养还是必须的,然而他们家的米缸早就见底,现在家中的米都是古益送来的,为此,她又受了古秀娥不少眼色。
为了早日摆脱让人接济的日子,夏以烟决定要进城一趟,将这几日炮制好的药给卖掉。
看着炮制的药材,彷佛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她弯起了嘴角,打算将七日黄给带上,她相信改良过的七日黄应该能替她多挣些钱。
背起竹篓,她转身吩咐一双弟妹:「松儿、卉儿,阿姊要进城一趟,你们俩乖乖看家,记得,若是坏人来了,赶紧跑,知道吗?」
「知道。」夏以卉乖巧的应声,夏以松却是踌躇了一会儿,问:「阿姊,我们要是跑了,大哥哥怎么办?」
被救回的男子一直昏迷不醒,两个小家伙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便唤他大哥哥。
夏以烟愣了下,她倒是忘记屋里还躺了个不能动弹的家伙,想了想,她才说:「那些坏人要抓我们,是因为我们有被卖的价值,没人会抓一个身上带伤的人回去,所以你们不用担心,顾好自个儿就对了。」
亲疏有别,她自然得先顾好自家弟妹,至于榻上的男子,她把人救回来已是仁至义尽了,如果真不幸被王丰那群人给遇上了,她也没辙。
夏以烟不晓得,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整整昏迷三日的男子竟在这时睁开了眼,且困惑的发出了疑问。
「抓人?有人要抓我?」男人什么都想不起来,自是搞不清楚状况。
听见这低沉带着些微沙哑的问话,夏以烟蓦地回过身,瞪着那从榻上坐起的男子。
「你、你醒了?」夏以烟忙问:「你昏了整整三个日夜,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子没有说话,静静的看了夏以烟好一会儿,这一瞧,他发现比起在窗户前熟睡的她,眼前这双眼灵动、巧笑倩兮的她,似乎更美。
夏以烟见他不应声,傻傻的看着自己,拧起了眉,低声又问:「你还好吗?」
男子回过神,朝她露出一抹笑。「很好。」
他这一笑,让夏以烟吓得倒抽了口气。
那张犹如猪肝色一般肿胀的猪头脸,配上那咧嘴笑,即便以一个古人来说,他的牙齿又白又整齐,仍然怪吓人的,她忙低下头对一双弟妹说:「你们俩天外头玩,顺道和古天叔说一声,人醒了。」她可不想小孩子晚上作恶梦。
谁知夏以松和夏以卉压根没被吓着,睁着眼好奇的看着那男子,脆声说:「哥哥,你终于醒了,阿姊为了照顾你,已经好几日没能睡好,连床都让给你了,你醒了就好,阿姊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对他们来说,夏以烟就是他们的全部,一切都得为她着想。
男子当然知道夏以烟这几夜都在照顾他,他并非一直昏迷不醒,只是他清醒的时间多半在半夜,那时夏以烟早已支撑不住,趴着入睡,所以两人一直没打照面,然而知道归知道,听夏以松这么说,他那过分晶亮的墨眸仍是一柔,听声向她道谢,「多谢姑娘相救,请问姑娘芳名?」
这是他想了整整三日的问题。
「夏以烟,炎炎夏日的夏,何以解忧的以,轻烟袅袅的烟。」她大方的报上自个儿的闺名,眨着圆眸,迫不及待的反问:「你呢?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你告诉我,我想法子通知你的家人,好让人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