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也走不远。”她自嘲。
牛双玉算是半个药罐子,吃的药大概比糖多吧,她走得快会喘,一跑就胸口痛,情绪大起大落则会喘不过气。
所以她总是慢条斯理的说话,不疾不徐的干活,不高声扬笑,不做能力以外的事,凡事量力而为。
拣菜、洗菜、摘菜她还做得来,若叫她翻锅炒菜,只怕她会先掉锅子,拿不住一只铁锅。
“姊,我陪你。”人小鬼大的牛丰玉不放心身子差的姊姊,像跟屁虫似的跟在她身后。
看到有个小尾巴跟着妹妹,牛辉玉心下略安的找起石头架锅,顺便拿出玉米粉揉面。
捡了柴回来的牛鸿玉帮着大哥升火,一见火升起来又走回刚才发现的草丛,手脚俐落的割起草,扎成一捆一捆的,这是给妹妹编草蓆用的,一共有五大捆。
同时,听到水流声的牛双玉往流水潺潺的溪边走去,溪水不深,大约淹过她的小腿肚,溪中有不少巴掌大的小鱼游来游去,想吃鱼的她便拢了一把干草扎成束,扔在靠溪边的水里,连扔好几把,然后走人。
“姊,你在干什么?”牛丰玉不解的问。
“捕鱼。”咦!有黄花地丁,好,摘了川烫后伴醋吃。
牛双玉弯下腰拔了几棵开着黄色小花的野菜,她甩了甩土便往弟弟背的小筐里扔,那里面已经有一大把灰灰菜和几颗野生荸荠,以及三颗拳头大水芋。
地震改变的是地形,并未伤及植物,因此靠水边的野菜还是长了不少,但是因为季节的关系有些老了。
不过大家都走累了,不太有精力再往溪边寻食,他们只想休息和填饱肚皮,再无余力做旁的事,倒是便宜了爱屯食的牛双玉,她收获颇丰的找着野生小葱。
“捕鱼?”他越听越迷煳。
“鱼群的习性是栖息性,你丢一捆草下去,它们会以为这里是遮蔽处,便往草里钻,避免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子。”因为有草挡住,所以吃不到躲在里面的鱼群。
同理,小鱼也吃不了虾子,草不是水,无法快速移动,一张嘴便能捕食,虾子会在草中钻来钻去地躲藏。
“姊,那要多久才能捞起来。”听起来好像很好玩。
虽然父死母亡令人悲痛,但牛丰玉还是个孩子,爱玩的天性抹灭不了,一听到有好玩的事便两眼发亮。
“起码要一个时辰。”其实静置一晚更好,能捕到更多的鱼,但是他们没有时间,明天一早吃了干粮就要继续上路。
“这么久?”他有点失望。
“不久,等我们把箩筐装满了就好了。”一点耐性也没有,这个皮娃还得多磨练磨练。
看到快一半的箩筐,他想再等一下也没关系。
林子很大,有条不到一里宽的小溪横穿而过,有了丰沛的水气,溪流附近长了不少野果子,有比铜钱大一点的酸梨,被鸟儿啄食过的酸甜浆果,小小的杨梅……
很多果子,但大多很小,不是很甜,不过聊胜于无,小姑娘就爱些酸酸的果子,酸到掉牙也乐此不疲。
“啊!不行,那太重了,我背不动。”看到姊姊停在芭蕉树下往上张望,一长串青色的蕉垂挂而下,牛丰玉当场大叫。
“你不是小男子汉吗?这点东西也背不了。”牛双玉故作鄙夷。
他小脸涨红。“我还小,力气不够。”
“回头叫大哥或二哥来背。”有哥哥真好。
“可是这东西不能吃吧。”涩得要命。
“那是你不知道怎么吃,把皮剥了只剩下里面的果肉,切成片油炸或裹粉油煎都十分好吃。”若有电土便能熟成,青皮转黄,吃起来的口味甜中带酸,满口香甜味。
牛丰玉直流口水。“真的?”
“等到了牛头村,姊弄给你吃。”不知牛头村有没有芭蕉,非粮食类的作物通常会被铲除,没人会种多余的杂树。
“嗯!”他点头。
“啊,有橘子树……”呃,好小的橘子,居然比金桔大没多少,会不会很酸呀?
一说到酸,她口腔开始泛涎。
牛丰玉一听,眉头就皱了。“姊,娘说了不能爬树。”
“乖,摘完这些就回去。”她有强迫症,看到食物不摘会全身不舒畅,不摘到装不下绝不罢手。
“姊……”树好高。
“去,姊在下面保护你。”牛双玉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像糖水般腻人,叫人不忍拒绝。
一脸无奈的少年抬头看了看橘子树,两眼发黑的大口吸气,他有些颤颤巍巍的试试手脚,很慢很慢的手先捉牢,再把脚踩上突出的树瘤,一步一步往上攀。
但他也不敢爬得太高,离地两尺左右,几颗小橘子在他伸手能及的地方,他找个稳妥的树干踩稳后便开始摘果子。
一颗颗黄澄澄的果实被扔了下来,嘴馋的牛双玉迫不及待的剥了一颗往嘴里放……
啊!好酸。
“姊。”
“什、什么事?”牛双玉酸得牙根发软。
“那里好像有个人……”面朝下趴着。
“哪里?”她没瞧见。
站在高处的牛丰玉伸手一指。“那边。”
“不会是死人吧?”晦气。
他迟疑了一下。“我好像看见他动了。”
应该没死。
“也许有野狗在吃他。”要不要救呢?
她考虑着。
“没野狗。”牛丰玉小心的爬下树。
第二章 失忆的表哥(1)
救?
还是不救?
心不够狠的牛双玉踌躇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去看两眼也好,若是人还没断气就救,要是已蒙主宠召了,那就一抔黄土埋了,插上木片当碑写上:无名氏之墓。
姊弟俩走得很慢,心里也不知希望对方是生是死,因为活人麻烦多,要请医、要熬药,还得费功夫照料,而牛家四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才十五岁,尚未及冠,他们连自己都没办法照顾好,又怎么看顾一个外来人。
一个头两个大,真是揪心呀!
“姊,你、你不要动,我过去……呃,看看他死了没。”面色微白的牛丰玉假装胆子很大。
“好。”好弟弟。
牛双玉的一声好,令前头的小少年身子微僵地转过头。“姊,你不会难为情吗?我比你小耶。”
她脸不红气不喘的挥手。“你是小男子汉,本来就该保护家里的女眷,姊姊我身虚体弱,更需要被护着。”
闻言,他一啐,吐了口唾液在手心一搓,壮胆。
面容朝下的男子看不清长相,但看得出他的衣服料子很好,束发的玉冠镶了祖母绿,深绿近墨。
牛丰玉不敢靠得太近,捡了根树枝朝那人身上戳,但那人毫无动静,宛如一具死尸般趴着。
“怎么样?”拖拖拉拉的,要等太阳下山才确定吗?
其实天色有点暗了,西边的余晖只剩下一点点霞光,最亮的北斗七星已经缓缓升起主星,夜晚即将到来。
“似乎……死了……”不会动。
“你走近点瞧瞧,把人翻过来看他胸口有没有起伏。”这一世的牛双玉视力极佳,她瞧见某个无名氏的手指因剧烈疼痛而弓起。
“我不要。”他往后一跳,不再靠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想多积点功德回向给你姊姊?”她身子骨太弱,怕是短命鬼。
“姊,功德要自己做比较合适吧!”当他是小孩子好哄骗呀!好人他来做,她在后面捡便宜。
“我们一家人用不着计较,一笔写不出两个牛字。”有福同享,有难弟弟当,家和才能万事兴。
“姊……”他有被诓骗的感觉。
见他胆子不如想像中的大,牛双玉一口吃掉半颗酸到叫人皱眉的橘子,裙摆一拉高,跨出一脚露出云白绣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