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凑近梓儿,在她耳边神秘兮兮的道:“我听说将来三小姐是要当皇后娘娘的,不趁现在巴结,等什么时候?”
“难不成你想跟着三小姐嫁进宫里?”梓儿横睨了她一眼。
“我可没这福气,我只想啊,梓儿姊姊,如果你随三小姐进宫,往后回府,可不可以同我说说皇宫长什么样儿,窗户桌子是不是真的全用黄金做的。”
梓儿失笑,戳了她额头一记,眼见游管事走近,她从怀里掏一串铜钱递给杏儿,说:“你到二少爷跟前回话吧,就说三小姐很喜欢。”
“是。”杏儿喜孜孜地把铜钱收进怀里,一蹦一跳地往前院去了。
游管事走到苏红樱屋前,梓儿向左右看了一眼,把人给领进屋里。
待两人进屋后,杏儿脸色一凛,脚跟一旋,快步跑到苏红樱屋后,纵身一跃,跳上屋顶。
“禀三小姐,药已经送进唐漾屋里,今儿个晚上那丫头就会动手。”游管事低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三小姐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不会再失误吧?”苏红樱冷冷的问道。
“绝对不会,那丫头的弟弟还在我手上。”
苏红樱这才微微一笑。很好,新娘子死了,她倒想看看明天的喜事要怎么办得起来,接着她又想到一件事,再问道:“凌馥双那边呢?”
“一把火烧光了,县官领了衙役堪察,找到六具尸体,一男五女。”
那就对了,连一个都没有逃出来,她满意的微扬起细眉。“没有人看到吧。”
“回三小姐,那个晚上药下得足,别说村子百姓,就是他们养的鸡鸭猪狗,也睡得不省人事。”
“做得好。梓儿。”
“是。”梓儿应了一声,马上从柜子里取出千两银票递给游管事。
游管事千恩万谢地把银票收下,可梓儿忍不住同情地望了他一眼,小姐做事从不留下让人可以拿捏的把柄,很快的,他也会和赵三一样下场吧。
游管事离开后,梓儿关上房门,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幽幽叹息——
“梓儿心软了?这可不行,日后,那个至高至尊的位置还得沾不少血,你得帮我。”
闻言,梓儿一阵心惊,急急跪在她跟前。“梓儿不敢,小姐饶命。”她不断磕头,每一下都磕得又沉又重。
苏红樱嗤笑出声,柔声道:“甭磕了,万一传出我虐待下人的流言,会坏了我的名声呢。”
梓儿的动作一顿,心中一阵茫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响应。
苏红樱又轻笑两声。“傻丫头,怎地这么实诚,不过我就爱你这性子!”说着,她掐破一颗红樱桃,鲜红的果液流得满手。
怎么会死了?怎么可能?那么聪明的女子,怎么会被一场大火给灭了?
傅子杉一双眼睛布满血丝,自霍平从庄子带回恶耗的那天开始,他就无法入睡,心像被人用利刃给剖了,再也无法完整,疼痛漫过全身,哀伤腐蚀了他的灵魂。
他不停自问,是他的错吗?
是的,是他的错,他应该带着凌馥双一起回京城,又或者他应该让她拿着卖身契远离,那么她会保住命,会得到她一心一意想要的自由。
是他的错,他不该口口声声会保护她却没做到。
是他的错,他不该差霍平去送信,应该让他立刻回到庄子上。
是他的错,他不该让五哥把凌馥双的事告诉父皇,不该急着让她在父皇跟前露脸,不应该为明年的选秀过早布局……
她死了,他永远失去她了……他好不容易有了想要疼惜的人,为什么会换来这样的结局?
虎目蕴泪,喉结微颤,绵密的酸楚从空气里集聚,丝丝缕缕,如梅子细雨浸染,悔恨愧疚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彻骨寒冷一寸寸自身上滑过,他的心、他的胃,却翻腾得像滚水里跳动的丸子。
他控住颤动双手,紧咬牙关,冷厉的目光里透出恨意,蓦地,拳头狠狠捶上桌面。
到底是谁杀了凌馥双?!是柳氏不甘心凌馥双入了皇帝的眼?还是苏红樱……如果让他查出凶手,他发誓,定要亲手将对方碎尸万段!
“爷,杏儿来信。”霍平快步进屋,将信往前一递。
他的双眸下方也有两道浓浓的墨黑,他的脸色铁青、目露恨意,他和主子一样痛恨放火的恶人,不仅为他的干妹妹,也为娴静温雅的笔儿。
傅子杉打开信,迅速读过,瞬间,剧烈的恨意让他五官狂怒扭曲,额头青筋毕露,目光中透出肃杀之意。
看到主子的反应,霍平知道答案了。“爷,是苏红樱吗?”
傅子杉点点头,把信交给霍平。
霍平紧皱着浓眉,接下后速速阅过,接着用烛火将信烧成灰,表情变得益发阴沉。
“霍平,去告诉五爷,我等不了三年。”
“是,属下也等不了,送过信,属下先去灭了游管事。”
“你以为苏红樱会让他活着吗?放心,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会亲自动手,你甭去,别脏了手,更别露出形迹,我要苏红樱到死,都不知道原因。”傅子杉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间挤出来似的。
“是。”霍平转身离去,似一阵风刮过,转眼消失无踪。
屋里一片宁静,守在外头的阿乔却胆颤心惊。
这些天,主子很吓人,不吃不喝是小事,后院的竹子全遭了殃,折的折、断的断,主子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在竹子上,看来主子对凌馥双这个丫头,可不仅仅是上心,而是爱极了。
他看一眼满院子的人,大伙儿都在等,每个人都对他使眼色,他也心急啊,不早了,主子再不出门,会耽误迎娶的吉辰,可这时候要他进去劝,不是推他去送死吗?
唐漾姑娘的娘是淑妃的妹子,姊妹俩感情好得不得了,唐姑娘的娘时不时会带着唐姑娘进宫向淑妃请安。
不过三、四岁大的唐姑娘,那副可爱的小模样就迷倒一票皇子,一张伶俐的小嘴更是哄得淑妃晕头转向,一句戏言,就说要把唐姑娘迎进门当媳妇,还叫几个爷排排站,让唐姑娘自己选丈夫。
唐姑娘从小和几个爷一起长大,称兄道弟的,感情甚笃,之前他还以为皇上会将唐姑娘赐给五爷呢,怎么说都是表兄妹,相较起别人也亲一点,可是皇上御笔一挥,唐姑娘还是嫁给他们家主子。
老实说,他挺替爷叫屈的,因为那位唐大人是越活越回去了,别人家的官位是一路往上爬,哪像他,自从唐夫人过世,他娶进一个恶媳妇后,官就越做越小了,一路往下滑,所以人人都说,贤内助重要啊。
偏偏唐老爷连个儿子也蹦不出来,否则唐家多少还有指点望,可现在能指望什么?日后爷哪有岳家可以倚仗,重返朝堂,声音能大得了吗?
他可怜的爷啊,如果馥双丫头还在,至少可以陪陪爷、逗爷笑笑,现在……
“时辰真的不早了,乔管事你看……”喜娘着实等不下去了。
阿乔认命,也只能把脖子磨硬一点,等着爷来砍。
他颤巍巍的推门进去,屋子没乱,桌子没变成两段儿,爷坐在桌后,脸色平静得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看起来还好,可是他却觉得被好几根冷箭给射到,整个人像被厚雪给埋了,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道:“爷,吉时快到了……”
闻言,傅子杉扬眉,目光射去,阿乔用力一哆嗦,尿都差点给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