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档案室整理卷宗的褚心苑冷不防被解舞影推了一把。身体向前倾,撞倒叠成小山高的卷宗,散了满地。
褚心苑咬着唇,简直哭不出来。
那是她花了一个上午才整理出来的卷宗,被小影子一闹,顺序乱掉又得重排!真是的!
“别管那些小狗尿尿的卷宗了,”解舞影凑在褚心苑耳边叭哩咕噜说道:“我听说科长要找你麻烦。”
法院公开透明,没有秘密,楮心苑忤逆上级的丰功伟业已传遍执行处,解舞影不知道的话,“小道皇后”岂不是叫假的?
褚心苑无所谓地耸耸肩,她比较烦恼卷宗,小影子害她的心血全泡汤,她晚上要工作,又不能加班……好烦哪!
解舞影把陈旧泛黄的卷宗踢到角落,拉着楮心苑的手不停摇晃。
“事情大条了!”
“有吗!”
褚心苑神色如常,反倒是张皇失措的解舞影比较像是被上头找麻烦的可怜虫,即将加入失业大军的“衰尾人”。
解舞影喘着气说:“银行法务在科长室告状,说你执行时偏袒当事人,不听书记官的指挥。”
“随他们高兴吧,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褚心苑嘴角微微带着不屑,目光中更充满了轻蔑。
解舞影急得蹦蹦跳。“怎么能随便他们怎么说!咱们的薪水是银行工会付的!你了不了?”
“我知道。”
褚心苑脸部表情微微僵硬,平静的应了声。
解舞影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喊道;“知道还得罪仍钱的老板?你是哪条肠子闪到了?”
“银行法务撒谎,我看不下去。”
“有人撒谎也要有人受骗,谁叫那锅当事人白痴!”
小苑正义感过度旺盛了,强出头是坏习惯哪!解舞影对好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个性颇不以为然。
褚心苑拉下了脸。“小影子,你把教授说的话忘光了?司法追求公平正义,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一般人犹有可说,小影子也是学法律的,她没有谴责的正当性!
解舞影不服气地顶回去:“如果他被诈欺,法律也有救济的管道,你的担心未免多余!”
“不该做也都做了,不该说也都说了,现在后悔有用吗?算我鸡婆吧!没啥大不了的。”
“小苑,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科长就要声讨你了。”
褚心苑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没犯法,科长不爽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顶多骂两句,没啥大不了的。”
“不不不!听说科长要你自己辞职,省得她脏手,如果你不识抬举,她就要叫你尝尝不识抬举的滋味。”解舞影担心地瞅了她一眼,小苑受得了吗?她该不该说?“科长说,你不主动递辞呈,她就要扮黑脸让你做不下去。”
褚心苑听了这话,既不生气,也不伤心,只阴阴冷冷的一笑。
“她那张脸,不用扮就很黑了。”
不只黑喔!她还是凶猛的、明里暗地都敢吃人的虎姑婆。
仿佛黑暗中的一线曙光,解舞影忽然想起一个人。
“我们去找庭长,庭长人最好了,他一定会罩你的。”
书记宫中,以科长为首,法官则以庭长为首。如果科长是执行处的大丞相,那么庭长就是唯一踩在她头上的皇帝老爷。
李庭长为人正派,很有爱心,对工读生照顾有加,科长吞了熊心黑豹胆也不敢拂逆庭长,解舞影出于直觉就想找他求救。
“庭长很忙,犯不着为了小事去麻烦他。”
褚心苑淡然说道:“辞职就辞职,没什么大不了的。总有天,我会考进来当法官。到时候,眼睛还眼睛,牙齿还牙齿,以德报怨我听都没听说过,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小人报仇却是三年不断。”
解舞影嘴角荡出如梦似幻的微笑,科长被小苑修理得满地爬……这画面比欧洲足球明星脱光光站成一排,更让她口水直流。
好梦由来最易醒,她很快地回归现实。
“可是,你的钱够用吗?”
小苑的爸妈在南部经营小面摊,大哥最近被工司裁员,和老婆抱着刚出生的娃娃回家帮忙卖面,经济情况不太乐观。
解舞影对好友的底细了若指掌,小苑的父母只能做到不给女儿添麻烦,提供挹注却是力有未逮。
“暂时不会有问题,我还有另一份工作。”
“大楼管理员薪水少,你要寄钱回家,还要养饿死鬼投胎的小龟耶!真的够用吗?走啦!别逞强,我陪你去找庭长。”
解舞影强拉褚心苑去庭长室。
褚心苑硬是不从。“上帝关了这扇门,会开另外一扇窗,总有办法可以想,我就不信离开法院,铁定饿死。”
解舞影还要再说,这时候壁股刘书记官扯着天生的大嗓门叫道:“小苑,你过来一下。”
褚心苑挣开解舞影的钳制,跑到壁股柜台前听候差遣。
刘书记官看她的眼神有几分恍然和悲怜。“科长叫你进去。”
看来离职风声已经放出来,连刘书记官都对她充满同情。
褚心苑整整衣容,转身走进科长室。
★★★
提着日本进口水蜜桃礼盒,石济宇走进法院。
在美国攻读学位时,他参观过当地法院。回来台湾工作快五年了,他却没踏进自己国家的法院一步。
这应该算一种幸运吧!
石济宇左瞧瞧、右看看,不禁苦笑。
法院就像传统市场嘈杂阴暗,触目所及,人人脸上写着愁苦。墙上挂着复制油画、摄影作品和小儿涂鸦,这样的设计若要石济宇发表意见,他认为是天下第一丑,反应出法律人的品味。
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司法黄牛穿梭来去,多到淹出来的地步,也不见法警出来制止。他进来没多久,陆陆续续就有三五个长相神似柯大哥、念台兄的家伙,殷勤地跟前跟后、兜揽生意。
石济宇暗忖,老祖宗告诫子孙“诉则凶”,真是智慧如海。来法院走一遭,就不知道要死几千万个细胞。
不过,他今天是来道谢的,个人好恶可以搁在一旁不论。
和胜扬国际组织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副总裁石济宇是恩怨分明的大个子硬汉,有仇必报,有恩必偿,绝无例外。
得罪他的人不是还没出生、就是死得干干净净。谁要是惹上了他,他一定挖空心思的报复,惹他的人只有一种下场,有什么心愿去结一结吧!时日无多,十根手指头就数得完。
同样的,施恩的人只是小小工读生,他一样会亲自登门道谢。
石济宇站在办公室位置图前,找寻执行处毛股的所在楼层。
突如其来的,他背后响超妇女的喊叫声。
一名年约四十岁的妇女边哭边跺脚,声音骇人的尖锐;她的同伴情绪也显得相当激动。
“夭寿短命的死老猴,整天打麻将,我在菜市场杀猪卖肉赚的钱,统统被他输输去了!这呢凄惨落魄,大人还是不准我离婚!”
打麻将?!该不会是说垃圾吧!
触及心中最痛,石济宇不忙着找毛股,先听听妇人的遭遇再说。
“大人为什么不准你离婚?”妇人同伴追问原因。
“丫灾!大人贡虾密欠缺法定离婚事由,不能判决离婚,我所咽啦!反正他不让我带小孩走就是了。”
不养家、只顾着赌博的老公跟垃圾差不多,丢进焚化炉烧成灰都活该,法官为什么不准她离婚?
石济宇眉头愈皱愈深。前阵子同事小张迷上赌马,小张的老婆告上法院请求离婚,法官就以小张沉迷赌博不养家为理山,判决女方胜诉,怎么这位太太不能用同样的理由离婚7
难道说打官司就像签六合彩,完全碰运气?遇上不一样的法官,就会出现截然两歧的结果?输赢只在法官一念之间的自由心证!
简直荒谬绝伦!石济宇对法律的厌恶又增了几分。
妇女扯着喉咙又嚷道:“大人一直叫我要听死老猴的话,说什么温柔婉约是做妻子的义务,老公不养家没做到做丈夫的义务,我对他不温柔是没做到做妻子的义务!不准我离婚。”
温柔婉约是妻子的义务?拜托!都什么时代了,讲这种话也不怕笑歪人家的门牙吗?他不禁有时空错置的荒谬感。
出自一番好意,石济宇安慰哭泣的妇人道:“太太,你不要难过,我想下次你会遇到比较通情达理的法官。”
“下次?没有下次!”妇人气忿叫道:“你咒我喔?我有那么衰吗?每次遇到的男人都是烂货!”
“我不是那个意思,”一番好意竟被曲解,石济宇不禁傻眼。“我是说高院法官比较讲理,上诉改判的机率很大。”
妇人拔尖嗓门喊道:“上诉?我拿什么上诉?一审的裁判费都缴不出来了,我哪有钱上诉?”
石济宇掏掏耳朵,有点受不了那么尖锐的叫声。
“如果你需要帮忙,打这个电话,就说是石济宇介绍的。”
他从皮夹中抽出汪紫妤的名片,递给又哭又叫的妇人。
他和妇人连交情都谈不上,若是从前的他,绝对不会吃饱了撑着管这档闲事,无缘无故替自己找麻烦。
但几天前,有个女孩和他也是萍水相逢,却甘冒得罪长官的大不题,阻止他签名,他才没房子、车于统统充公,平白吧了国库。
既然小姑娘都做得到,没道理他做不到。
妇人嗓音刹那间变得高亢而凄厉。“没血没日屎的死卒仔喔!我连裁判费都缴不出来,你还想扒老娘的皮?”
石济宇的怒气像把猛然窜起的火,将本来就不多的耐性烧得精光。
“你说什么?嘴巴放干净点!”
妇人把名片用力掷回去,气咻咻地嚷道:“老娘连吃饭钱都没有了,哪请得起汪紫‘好,律师!”
石济宇愣了几秒,才把汪紫“好”和自己熟悉的那个人联结在一起。
名字取得太优雅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念错的话,可真够难听。
“你误会了!”
他有心帮忙妇人上诉高等法院,至于汪律师一个审级十万元起跳的委任费用,就从他账户直接扣款。
妇人同伴拉着她就走,嘴里兀自忿恨难平地咒骂着:“委托那种人,叫请鬼抓药单,不死也去半条命。咱们走,别理他。”
石济宇气怔了眼,无言地看着蛮不讲理的妇人离去。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感想。
法官不准裁判离婚,是男方比较吃亏!
★★★
楼梯上上下下跑了几回,在众多书记官办公室钻进钻出,花了一番工夫,石济宇总算找到毛股。
“请问工读生在吗?”
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嘎然中止,执达员史秋云挺着大肚子走到柜台前,露出好脾气的笑容。
“你找哪一位工读生?我们有好多个。”
石济宇回准妈妈一个温煦的笑容,他敬重怀孕的女人。
“我找大约这么高……”他比了比齐胸的高度。“短头发、单眼皮,笑起来酒窝不一样深的女生。”
一面说着,石济宇忽然发觉女孩的形貌已牢牢烙在他脑海,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勾勒她有灵气的单眼皮、挺直秀逸的鼻梁,特别是那善解人意的笑容,更刻在他心头上,反覆流转不去。
短头发、单眼皮、笑起来有酒窝一深一浅?那么可爱的女生,执行处还找不出第二个呢!
“小苑?有一会儿没看到她了,不知跑哪里去了。”
史秋云目光四处搜寻,间隔壁股的工:读生:“小影子,小苑还在档案室吗?这位先生找她。”
解舞影抬腕看表,声音中透出一股挥之不去的忧虑。
“她被科长叫进去训话,已经半小时了。”
史秋云背脊窜上一阵冰麻,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怎么了吗?”
法律规定,办理执行业务,应由书记及执逢员为之。前几天她请假去做产检,所以才拜托小苑帮忙,和书记官出差查封房子。
是不是执行过程出于岔子,科长才把小苑叫去骂一顿?那岂不是地害了小苑?史秋云内心相当自责。
“秋云姐你不知道啊?科长要小苑离职。”
“为什么?”史秋云差点尖叫:“小苑做错什么了!”
石济宇愈听愈怒,进法院来憋了一肚子气,表面上虽然若无其事,内心却波涛汹涌。
他的眼神比喜马拉雅山峰千年不化的积雪还冰冷,酝酿了很久很久、累积了很多很多的怒气,已经濒临爆发边缘。
解舞影无精打采地贴邮票,心情低落到极点。
“她帮当事人的忙,被银行法务告了一状。再加上书记官也说小苑不听他的指挥,科长就发飘了。”
石济宇再也忍耐不住,把水蜜桃礼盒往柜台上重重一放,发出砰然巨响。
“科长室在哪里?”
史秋云和解舞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脸上一致漾开困惑的表情,都是完全摸不着头绪。
他刚才还和颜悦色的打招呼,怎么现在却一副要杀人砸车的凶相?
“你找科长有事吗?”
老子没事,老子要揍人!
石济宇双眼眯起,他的怒气已经快藏不住了!
“我再问一次,科长室在哪里?”
就在这时候,历劫归来的褚心苑脸色灰败,嘴唇自得没半分血色,摇摇晃晃地荡进办公室。
她微讶的目光停留在石济宇脸上。“石先生?”
石济宇一箭步冲向前,捉住她的肩膀劈哩啪啦就问:“他们逼你离职?是因为我的关系吗?你跟我说,别怕,我替你作主。”
他专程来这里替她打抱不平?
褚心苑心头泛过一阵暖流,眼眶不禁有点湿润。
科长严厉的责骂没逼出她的眼泪,石济宇不算温柔的语调却让她感动得想哭。他百忙之中特地来法院,就是为了替她打气吗?
其实没必要了,她已决定离职。死赖不走只会惹人嫌、招人怨,她不想工作得那么没有尊严,比蚂蚁还不如。
“我不听长官指挥,被炒鱿鱼也是活该。”
她挤出笑容,但声调听起来仍隐隐约约有些颤抖。
石济宇内心抽动了一下,除了原来的感谢,又塞进更多对她的关怀和怜惜,浓浓的保护欲在胸口悸动。
“哪个臭王八炒你鱿鱼?你跟我说!”
褚心苑颤抖的唇扯出笑容,用力眨眼把泪水硬逼回去;
有人相挺的感觉好窝心,却让她更想哭了。
“没有人逼我,我是自愿离职的。”
这话恐怕鬼也不信,更瞒不过石济宇。
她微湿的眼角,强忍着不让泪水夺眶而出的表情,他统统看在眼里,心田里冒出烫人的怒焰。
欺负他的小天使,从现在开始,有人该去打听巴拉松的价钱了。如果嫌仰药自杀死得太痛苦,吞砒霜也可以列入考虑。
“小苑,你过来坐下。”
“喝杯水吧!”
史秋云拉过椅子让褚心苑坐下,解舞影替她倒了杯水。
褚心苑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全身虚脱地摊在椅中。
刚刚那场火力全开的批斗大会,有如毒菌一般的指责倾巢而出,她站在那里被刮得体无完肤,几乎连小命都丢在科长室。
其实,她犯的错误不严重,处分可大可小,只要她演出一边道歉、一边掉泪的戏码,上级下手就不太会重。
凭着天生的倔气,褚心苑没被骂得淌出泪来,更没有跪地哀求长官高抬贵手,让她留在法院混口饭吃。
长官自有长官的考量,她能够理解;却绝不接受。
符不符合法院的作法是一回事,对不对得起良心是另一回事!两者理论上应该划上等号,事实上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问题的症结,褚心苑无力探究,她只想收拾私人物品回家,洗个澡、睡个觉,一切等睡醒以后再说。
这时候,毛股书记官与科长走进办公室。
会议中书记官既出了气,又立了威,心情high到不行,不料却在办公室看到死对头石济宇,不禁愣了愣。
“喂!你来法院做什么?”
“我本来要来法院,没想到却来到天下最脏的地方。”
“讲话小心点,这里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石济宇瞪目大骂道:“妈的!你狂什么狂?我就不能说句公道话吗?老子偏不服你狗官僚!”
要吵架他奉陪,看你狠还是我狠!
两人在言语上激烈过招,火箭大炮手榴弹全端出来,打得漫天烽火,非置对方寸:死地不可的!
“这位是谁?”科长眯着眼睛狐疑地门。
“他就是石济宇,石鸿字的弟弟,那天我要查封伊老母的祖厝,他态度很差,骂很多难听的话。”
眼中闪着特权阶级独有的轻蔑与不屑,科长一口气不停的下达逐客令:“石先生,这里是法院,我们都很忙。有事的话快说,没事的话,不要打扰书汜官办公,大门在后面。”
去!你叫我走我就走?那我算什么?
石济宇噙着一抹诡谲的笑容,目光缓缓移动。
“政府高层标榜司法为民,结果是讲一套,做一套。诈欺未遂的银行法务你们不查办,却逼没犯法的工读生离职。”
经历那天的震撼教育,石济宇不敢低估法律的重要性。
这两天汪紫妤帮他恶补法学常识,六法全书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每个条文都看过,背不起来没关系,至少有个印象。
改造后的石济宇,艰难晦涩的法律文字已能琅琅上口,连日汜都变成法律文字生活版——今日之天气,殊难谓之非不热也。
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他今天绝对是有备而来。
科长压着怒火道:“‘法院不语’是书记官办理执行事务的最高准则。我们不介入当事人的纷争,你言重了。”
“法院刁;语,是叫你们没事嘴巴闭紧点,免得被害人身份曝光。不是叫你们任凭银行唬烂,却装哑巴不揭穿。”
石济宇将科长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耻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进法院也有几十年了吧?怎么会有这种初学者的浅见?”
原来法院的人也不过尔尔嘛!这叫麻子脸照镜子,不照还吁,一照之下,原形毕露。不能见人哪!
“石先生,如果你要比法学素养,请你去法官室,书记官还要办公,没时间跟你抬杠。”
没知识要懂得掩饰,科长知道再讲下去,只会被对方用不带脏字的方式修理得满面全豆花,把他丢给法官伤脑筋。
“他又不是当事人,有事我们也不帮他处理。”书记官一阵风似冲出办公室,撂下狠话:“我去叫法警!”
有枪最大,就不信法警赶不走他!
原本忙碌的办公室突然变得静悄悄的。
各股书记官、执达员、工读生、替代役男,连洽公的民众都下手边的事,目光朝毛股柜台集中。争吵的场面在法院司空见惯,每天都要上演几个回合,才算完成一天例行公事。
只是,一开口就能把人骂哭的科长,从来不是屈居劣势的一方啊!这个当事人是什么来头?具备大勇气与大智慧才敢叫阵单挑!
褚心苑口气又快又急。“石先生,我自己不想干了,真的没有人逼我,谢谢你的关心和水果礼盒,你快走吧!”
日本进口的顶级水蜜桃,光闻就知道是高档货,褚心苑曾在专卖官太太贵妇人的高级进口水果店看过那个牌子,价格贵得离谱,凭她的财力,想要实实在在咬上一口,是很遥远的梦。
但是,石先生的心意更加贵重!
褚心苑被法院浇薄的人情捅了一刀,伤得不轻,却因为石济宇的出现,伤口奇迹似的不再那么疼了。
他的善意,像春风拂过大地,带来希望,也带来愈合的力量。
石济宇根本不甩书记官的恐吓,他又不是被吓大的!
“法院门口‘欢迎民众莅临指教’的标语又没拆下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法警凭什么赶我?”
“你不是当事人,来这里就是存心捣乱!”科长脾气也涌上来了。
“谁说我不是当事人?”
“你又没签名!”
石济宇阴侧侧的一笑。“很失望吧!我没签名,没变成连带保证人,法院不能查封我的财产。”
“你家的事我懒得管,谁那么闲?”科长双手插腰,十足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屠妇嘴脸。“你走不走?”
“你告诉我收状处在哪里,我马上就走。”
科长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兆,不分左右,眼皮跳个不停。
“你去收状处做什么?”
“好好笑,去收状处还能做什么?”
“你要起诉?”
“答对了!我要提确认诉讼。”
“确认什么?”
“确认中华民国是白痴国家,中华民国政府是白痴政府,养了一堆无三小路用的公务员,损害我的权利,我要诉请国家赔偿。”
看着周围一张张无言以对的痴呆脸,石济宇心中怎是一个爽字了得!
法院又如何?照样不是他的对手!
他把水蜜桃礼盒和自己的名片递给褚心苑,揉了揉她轻舞飞扬的短发,表情十分温柔:“小苑,如果你需要工作,欢迎你来我那里帮忙。我们公司待遇好,法院根本没得比!”
倒也不是说法院很烂,只是比他公司差而已。
石济宇大笑离开,雄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褚心苑呆愣着,低头细看手中的名片。
胜扬国际组织副总裁——石济宇
老天,她到底是找到大靠山?还是惹上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