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来她够累的,好久没睡得那么舒服,以至于她还没睁开眼便顺势伸了个懒腰,顺道还打了个大呵欠。
嘴巴才撑到一半,她定睛一看,差点没连下巴都掉下来。
“少……少主?”罗绮一时醒来,以为是自己晚上不小心睡过头,假扮少夫人的事情也被他给揭穿了。
“你醒了?这里有水可以让你洗把脸,一会儿屏书会送东西进来,你吃饱后再帮我的忙吧!”
刚睡醒的她脑袋还一片模糊,为了?四周,所在之地是一块块大石砌成的密室,四周柜子里还摆满数之不尽的稀世珍玩。
啊,是了。
她昨天被屏书请来这里?少主鉴识二十根金钗的,糟,怎么自己糊里糊涂地便睡著了?
“少主昨晚当真一直待在这里,一步也没有回去?”罗绮担心地提问。
章君砚笑了笑,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扑朔迷离,“你是来帮我的,累得睡著了,我怎么可以撇下你而一走了之?”
罗绮闻言,俏脸通红,她脑里突然有个念头飞逝而过,于是她急声快问:“那少主岂不是没回过房?
没见过少夫人?”
章君砚的唇角淡淡勾起一抹笑,答道:“这个自然!”
“这……这怎么行?”一想到雪霏小姐平白空等了一夜,罗绮不禁失声怪叫。
“怎么不行?”她的样子让他深感不解。
“呃……”罗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只得三步并两步地跑到水盆旁,她双脚忙,一张嘴也没闲
著,飞快地向章君砚说道:“总之我得赶快帮少主的忙,您也就可以赶快回去探望少夫人了。”说著说著,罗绮还被裙摆给绊了一下,幸好没跌倒,胡乱洗过脸后,连水珠也来不及擦,她又马上回到桌旁,张大眼睛直盯著那些钗子瞧。
章君砚笑看这个一急起来就会手忙脚乱的丫头,她──可能是他恋恋情深的妻子吗?他想多知道一些,于是便试图问道:“绮儿,你打哪儿来的?”
“嘘!”罗绮食指放在唇上,要他别说话,现在的她最需要专心一致,才没有空理他!
罗绮专注的面容认真非常,仿佛天地间一切净是无形,她眼前的金钗才是唯一的存在,当然更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得了她。
章君砚满脸是深隽的笑纹,眼中散发出的强烈光芒只盯著眼前这浑然忘我的姑娘。
“完成了!”
罗绮开心的呼叫打断章君砚的思绪,引得他忙不?地凑过来瞧。
“真是太谢谢你了。”除了感谢与激赏,章君砚更忍不住对她感到好奇地道:“绮儿,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神圣?”罗绮偏著头,不懂少主问这话的意思。
“我是聚珍坊的少主,对珠翠宝物已所知不少了,但你呢?身为一个丫环却更胜于我,这让我甚感意外哪!”
这是夸奖吗?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赞著自己竟让罗绮喜上眉梢,但她还是避重就轻地回答道:“女孩子家对首饰总是较注意些,你不觉是很应该的。”
章君砚正想深入再问,她便赶紧转移话题,“现在工作完成了,奴婢也该告辞。”
章君砚忍不住惊异,脱口而出一句:“这么快?”
管不了少主的心情,罗绮匆忙就想离去。
心底像有针在扎似的,即使说不上来那种心情代表著什么,章君砚莫名间兴起一股冲动,拉住罗绮的手腕问道:“你是不是在躲我?”
正是心事被说破时的怔愣,罗绮的脚步不由得马上停住,继而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她更紧张地想甩掉他的手,“哪有的事?少主您多心了。”
不能说有!罗绮只能虚弱地辩解与一古脑儿地摇头。
章君砚用力握著她的手没丝毫放松,她只觉得腕间紧痛,好像连骨头都要碎了。
“有件事我想问个明白。”章君砚的声音以前所未有的威严响起。
“什……什么事?”罗绮痛得皱眉,咬著牙勉强问道。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和你就一直待在密室里,你在睡觉的时候前前后后说了不少梦话……”
听到这里,罗绮的眸中已满布惊吓,她惊惶地问道:“我……是不是说了什么?”
章君砚定定地直望著她,黑瞳深邃而迷离,如清晨里弥漫著朝雾的湖,波澜不起,他低缓的声音更有如魔咒,一字一句说得十分平静,教她不敢听却舍不得不听,“你喃喃念著好几个人的名字,雪霏、我还有你!”
罗绮直接否认掉,“你……你听错了!”
“怎么可能?”章君砚的脸上是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笃定地说道:“你拚命向雪霏道歉,说你不是故意要抢走我的,但已经不小心爱上我了;你还哭著对我说,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你要我爱你!”
“不可能、不可能!”罗绮瞠目结舌,不敢置信自己竟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这些都是我自己乱说的,少主您千万别相信!”
俊魅的笑在章君砚脸上浮现,衬出几分深不可测的味道,“我想求证一下。”
“怎么求证?”罗绮儿不安地问道。
“让我摸摸你的脸。”
“咦?”罗绮惊吓地张大嘴,久久还合不太上。
“别以为我想吃你豆腐,因为我妻子的肌肤我最了解,若能让我碰碰看,我就能知道到底是不是你!”
章君砚的解释让罗绮颇感担心,但不容得她拒绝,他的大手已伸了过来,在她的粉颊与头项之间摩挲著。
柔腻无骨,所到之处净是如丝缎般的滑晰,这不是他钟爱的妻子是谁?
君砚的表情微微一变,不敢相信的他只是重复不停地抚摸著,力道或轻或重,顺著她的颈项往下探进她温暖的胸际。
他们都对对方的身体如此熟悉,以致章君砚根本停不住想要她的欲望。
罗绮也下意识闭上了眼,享受他所激起的情爱欢愉。
章君砚的手握住她丰盈的椒乳,手指更熟稔地逗弄她胸前的蓓蕾;她咬住了下唇,喉间逸出几声再也压不住的娇吟。
这真的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就算她化成了灰,他敢发誓他还是认得。
章君砚大手往下,衣衫一件一件松脱,顺著她凹凸有致的身子滑到脚下,他的手顺著罗绮柔腻的背脊穿过裙带,来到她美丽的臀际。
“不可以……不可以……”罗绮痛苦地娇喘著,极力想推开他,不让他再继续。
章君砚浓重的呼吸著,压住她的膝盖让她双脚微张,厚实的手掌便在她腿上穿梭来回,几度轻触她股间。
“少主,放过我……不要这样子……”罗绮本想挣脱他,可是全身却因情潮狂卷而虚脱无力。
章君砚一手环著她的纤腰,一手不停地在她身上细揉,“你真的好像我的妻子,这触感、这声音、这味道……”章君砚迷醉地埋首于她丰美的胸间,贪婪地吸取这同样让他难以忘怀的馨香。
残存的理智在罗绮的脑海里发酵著,她咬紧牙根,悲痛地说道:“可是……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妻子呀!少主怎么能将我们两个人弄混了?”
闻言,章君砚自她怀里缓缓抬起头,望著罗绮泪痕满布的容颜,一阵揪心的疼痛让他暂停了对她身体无礼的碰触,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章君砚捧著她的小脸低声哄著:“别说我弄错了,我不怕告诉你,每天晚上都是我一日里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我可以拥抱我的新婚妻子,可以沉溺在她的温柔里,品尝她的甜
蜜,虽然我瞧不见她的容样,但除此之外,我对她的一切了若指掌、深深爱恋……”
这一番情爱告白让罗绮低了颈项、红了脸庞,而他灼热的目光更紧锁著眼前羞涩的人儿,仿佛想窥视些什么。
“可是……我明明不是呀!雪霏小姐是鸿景山庄的大小姐,我只是个小丫头,两个人天差地远,她是她我是我呀!”
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罗绮的情况──死鸭子硬嘴巴。
章君砚眉心攒紧,一脸不悦,“怎么事到如今了,还想瞒我?我对自己的判别能力还算有点自信,别以为三两句就可以打发我。”
为了不让事情曝光而害了方雪霏一家,罗绮只能端起一张严肃的脸,刺激章君砚道:“敢情是少主想要了我这个丫头,才故意栽个罪名给我,乘机轻薄?”
听她这么说,章君砚都快气昏了,怒急攻心的他一把用力抓住罗绮的手腕,忿声说道:“你说什么?”
要她!根本就无须如此大费周章,只要他愿意,她这陪嫁的丫头又岂能说不?而认为她是他最心爱的妻子,她不但不感动,反而指他是栽赃──好个侮辱人的臭丫头!
“啊……”罗绮痛叫出声,险些掉下泪来。
章君砚灵光一闪,望著她的目光也充满了凛然危险的气息,“有样东西可以证明到底你是不是我的妻。”
嘎?还有?罗绮硬著头皮,迟疑地问著:“什……什么东西?”
“我曾经送给雪霏一样礼物……”
翡翠簪子,啊,不对,是锁情环,猛然想到这里的罗绮不禁暗骂该死,那个笨环子真会害死她了!
幸好她的衣裳全掉在脚边,锁情环也被遮著没被看出来,罗绮缩了缩右脚,心里有千百个问号在盘旋。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干脆招认后再求饶?可是又……不行呀!
章君砚带著十足十的自信扬言道:“那东西就是锁情环,一旦套在脚上就不容易取下,我只需要看看你的脚,就可以知道那天晚上与我同床共枕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你?”
罗绮吓得脸色发白,身子不由得簌簌抖动,章君砚蹲下身想拉开聚在她脚边的衣服,说时迟那时快,她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蹲下身护住自己,并拢起自己的衣裳飞快地穿上。
“让我看看。”向来温文尔雅的章君砚因心急而出手与一个女人互相拉扯。
罗绮朝出口迈步奔去,章君砚则紧迫在后,一把攫住她的纤腰,拦住她去路。
“我干嘛要给你看!”罗绮口气凶辣、恼羞成怒,事到如今她也不惜与他硬拼。
“哼,要不是你心里有鬼,借我一看又何妨?”章君砚伸手扯她的绣裙,罗绮则用力系紧自己的衣衫,为了空还朝少主又抓又打。
“你下流,用暴力迫使侍女就范。”
“我是下流呀!只要让我看看你脚上有没有锁情环就好。”章君砚压她至墙边、制在怀里,如此成功让他的俊眉也不禁得意地扬起。
“谁有那个鬼东西,”罗绮气急败坏地叫嚷著,无奈却怎么也挣扎不去。
屈起她的右腿,章君砚亟欲一探究竟,“有没有我一看就知道!”
“少主如此无礼,可知要负责的?难道少主愿意纳我?妾?”罗绮打算在这紧要关头威逼他,盼他可以因此住手。
“方才我已经非礼过你的身体了,反正都要负责,不差这一项。”
章君砚的手已朝她小腿摸去,罗绮只觉得天旋地转,生怕谎言就要拆穿──瞬间,石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露出一条缝儿来。
端著食盘的屏书被眼前不堪的景幕给吓住,双手一软,所有的东西也全部倾泻而下。
“你……你们……”屏书支支吾吾地,连话也问不好。
羞愧与惊诧猛地袭来,他们俩不禁同时都推开对方,直距三步远。
一阵难堪让罗绮巴不得有个地洞可以让她钻进去,她气恼地一跺,转身掩面而去。
屏书尴尬地嗫嚅著:“少主,对不起,屏书不知道你们……”
章君砚的眼中迸出精光,一副想杀死她的模样。
“人家只是一心一意想?你们送早餐,没想到却坏了您的好事。”
“还说呢!”章君砚不悦地握紧双拳,愤恨地说道:“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可以得手了!”
屏书不敢吭声,一个劲儿傻傻地站著。
罢了,也无须怪屏书。章君砚微微叹了一口气,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
晨光熹微中,方雪霏的脸色特别阴暗难明。
“少夫人。”罗绮微微欠身,因心虚而不敢正视她。
朱唇微?,方雪霏状似关心地问道:“你昨晚上哪儿去了?娟娟老找不到你,还心急地来向我禀告呢!”
罗绮正想据实回答,猛然间愕了一下。
不,不行!少夫人为了和少主圆房费了不少苦心,若让少夫人知道少主一直与自己待在密室里,她一定会气坏,况且她对自己能讨得少主欢心一事本就不太能谅解,这么一来,只怕事情会更难收拾。
方雪霏沉凝的声音蓦地响起,听不出丝毫情绪,“想什么?回答我呀!”
“是啊!别让我们操心,你快把事情说清楚。”娟娟的眼中暗藏希冀,忙不?地催著。
反正这事只有三个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说出去,一思及此,罗绮深吸一口气才说道:“我昨天工作得太累,在东厢房擦著家具,一不小心就睡著,而且还睡到今天中午哪!”
娟娟无言,眼中只剩黯然的神色。
只听得方雪霏暗沈地说道:“是这样子啊?”
“嗯。”罗绮心虚地点著头。
“那你要不要问问我,昨天和君砚过得如何?”
听了方雪霏的话,罗绮只觉得全身僵硬,一句话也不敢吭。
“小姐……”娟娟出言阻止。
但方雪霏却兀自不停,语音绝冷而锋利,不停地划破空气朝罗绮威逼袭来,“我们已经圆房,也成了正式的夫妻。君砚待我极好,我们翻云覆雨、好不快活……”
罗绮险些捂住耳朵,她不懂,她真的不懂小姐为何要故意说谎骗她!少主根本就没离开过密室呀!不是吗?她站在当场,怔怔地落起泪来。
猛然伤害绮儿后,方雪霏也抿了抿唇,掩住自己心上同样也在淌血的伤口。
敛去刚才的冷酷,她轻声地说道:“我有工作要给你,拿木桶到延香亭附近的井边,汲桶水来给我。”
颔首然后转身,罗绮娇弱的身子就这样离开她们的视线。
“小姐,这样真的好吗?”娟娟声音哽咽,不安地询问。
“我也不想呀!如果不是她梗在我和君砚之间,我又何必如此狠心,好歹我们都曾经是感情融洽的好姐妹呀!”方雪霏轻叹,“娟娟你快跟著去吧!”
就因为三人的感情曾如此之好,才会在破灭后如此令人心伤。
罗绮边走边抹著泪,伤心欲绝。
缓步至延香亭,四周也无丝毫人?。迎曦山庄占地甚广,里头难免有些甚少有人会经过的角落,延香亭就是其一。
这一带草木蓊郁,绵延披离,罗绮费力地用双手抓著大木桶,小心踩著脚底下快被芳草淹没的小径。
无暇细想为何小姐会指定要这里的井水,罗绮皓腕一?,抹去额间微现的细汗。瞥见小径的尽头、鲜草的拢聚处有个暗灰色的突起,她忍不住道:“在那里了。”
掀开沉重的井盖,罗绮忍不住探身往下瞧,底下黑漆漆的,天晓得它到底有水没有?
管它的,一切尽照小姐吩咐就是了。
她抓过腐蚀了大半的轴轳及绳索,将桶子系紧后往下一?,捞上了一阵子,这才用劲拉著吊桶。
桶子已到了半空,她忍不住想看看它装水的情形,于是双手紧扶著井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直朝井中探进半个身子。都还没看清楚呢!突然感觉有人潜近她身边,并用力一推她背脊。霎时她失去重心,整个人便往井里栽去。
“啊──啊──”她的惨叫声最后终于掩没在一片漆黑里。
娟娟慌乱地将木桶扯下,并盖上盖子,直到一切回复原状,才逃命似地跑开。
***
绮儿不见了!当这个消息在迎曦山庄传扬开来后,整个庄子的人全奉少主的命,拚死命地找寻一个丫头的踪影。
从天亮到天黑,直到华灯初上,众人还是擎著灯火在偌大的庄子里四处察看。一批一批搜查的人不停地回来向章君砚报告,答案都是令他烦恼的“没有”。
“少主!”
“怎么样?”章君砚急问。
“西苑那里已经查过了,还是没有绮儿姑娘的消息。”
章君砚眉头深皱,不悦地说道:“绮儿是个弱质女子,门房既不曾见她出府,理应还在山庄里才是,再查。”
再查?光是西苑他们已经查过三、四次了,整个迎曦山庄也都快被翻过来,但他们做人属下的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咬著牙应道:“是!”
不过是个小丫头失了踪,整个迎曦山庄便沸沸扬扬,一刻不得安宁,望著脸带憔悴的儿子,陆千云不禁心疼地说道:“君砚,找人嘛!明天再找就是了,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大?你瞧,大伙儿都累了,让下人都休息去吧!”
章君砚凝睇著外面闪动的火光,略一沉吟,片刻后才说道:“再找一回,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那就算了。”
从他坚定异常的眼眸,章敬恒和陆千云夫妇俩知道他才不会这样作罢。
“人都不见了,你到底是想怎样?”望著失魂落魄的儿子,章敬恒忍不住出声咆哮:“再说她只是个不重要的小丫头,哪值得你耗尽心力?你说呀!到底是为了什么?”
章君砚转头一望,见陆千云正忙不?地扯著章敬恒的衣袖,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
“好了啦你,儿子都这么大了,做事会有分寸的,你别没事又这么大声吼他!”
“哼,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弄成这样,真是我章敬恒的宝贝儿子,这么不成材!”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陆千云心急不已,拉开喉咙责备自己的夫婿。
章君砚直直地看著父亲,表情冷静而坚定,“绮儿不是个不相干的女人,我一定要找到她,只要她一出现,我一定不会再让她离开!”
甚少受章君砚顶撞的章敬恒,只觉得气到眼冒金星,怒声骂道:“你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竟敢如此嚣张!别忘了,你才新婚五天,妻子可是鸿景山庄的千金大小姐方雪霏!”
此时陆千云也哭红了眼,“是啊!君砚,你这样教雪霏该怎么办哪?”
雪霏?是啊!一知绮儿失踪后,章君砚竟不小心把自己的妻子给?在脑后,他不是故意的,只是脑海里情不自禁全装上绮儿的影子,一点也容不下其他人。
意识到对雪霏的不公平,他的心更乱了,转身走出大厅,此刻的他极须一个人静静。
“找不到她,我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没有波澜起伏,话里只有深深的哀伤。章君砚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隐入黑暗的天幕中。
绮儿柔媚的影像在他脑海中盘旋、异常清晰,章君砚只觉得胸间一股闷痛,刺痛的感觉由心中不断地扩大,直通他四肢百骸。他简直无法想像,如果找不到绮儿,他该怎么平复自己心中的伤痛!不,不能,他不能失去她!
无心去追究自己对她的情愫从何而起,章君砚边在花园里仓促地来回踱步,边痛苦地喃喃自语:“绮儿、绮儿你在哪里?为什么你要躲起来?是躲我吗?真的是躲我吗?”
一想到在密室里,自己动手动脚急著要看锁情环的情形,章君砚不禁感到深深的后悔!“绮儿你不要躲我,你应该是我真正的妻子呀!”章君砚懊恼地将修长的手指按进发际,神情痛苦不已。
他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还给她一个名分,从未想过要伤害她呀!为什么她竟因此而失踪了。
她不爱他吗?那又为何跟他同房呢?
而雪霏,他的元配妻子,为什么既要与他成亲,又要扯进另一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章君砚行步如飞,身形一闪,已来到卧室门口,他想都不想,霍地一声推开房门,来势凌厉。
屋里的两个女子抬头望他,净是一脸惊诧的神色。
“少主。”娟娟恭谨地唤著。
“下去!”
“嗄?”娟娟首见少主如此疾言厉色,不由得一吓。
“我叫你下去!”章君砚辞色未曾稍降,仍是冷冽异常。
娟娟不敢吭声,连忙低著头忐忑不安地走了。
自始至终,方雪霏都还是冷眼旁观这一切,只因她知道这一刻终于要来临。
“方雪霏──”章君砚漆黑的眸看进两潭秋水里。
“是啊!我是方雪霏呀!”她唇角微微勾起,似乎在反问他:怎么,你怀疑呀?
“你真的是我的妻子方雪霏?”章君砚充满疑问的眸直盯著她,想找一点蛛丝马?。
可这幕景象在方雪霏脑海里已上演过千万次了,正如自己所设想的一般。她微微一笑,稳重而大方地回答他:“这个自然,我亲爱的夫君。”
“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
“证明?”方雪霏掩口一笑,娇嗔道:“夫君可以请来我爹娘,问问我是不是他们的女儿。”
这是个蠢方法,章君砚才不会傻得照做!
章君砚终于亲口问了那个最教他怀疑、也最令人难以为齿的问题,“那……每晚与我同床共枕的人是不是你?”
空气在不知不觉中凝固了数秒钟,总算在方雪霏熟稔的浅笑中化了开来。
“夫君,你这种想法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方雪霏是我,与你拜堂成亲的是我,与你行周公之礼的也是我,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是──吗?”章君砚扬高一边俊眉,说明了他的不信。
“你不信?”难以否认的心虚在方雪霏心中缓缓升起。
“除非你可以说服我!”
章君砚的笃定与自信让她的心跳逐渐加速,手心渗著汗。
“为什么?”她的声音里有一股不易察觉的颤抖。
“虽然男人们都会开玩笑,只要灯一暗、衣裳一脱,所有的女人都是一个样,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其实每个女人都有莫大的差别。”章君砚的眼神平稳而自信,说著令方雪霏心惊的话语:“就算我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我还是有能力可以分辨到底谁才是与我亲密偎靠、耳鬓厮磨的人。”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们曾经如此靠近──毫无距离!
话一说完章君砚便欺身向前,伸手抓住方雪霏的手臂。
虽然没有尖叫出声,但其实她已害怕得眼角渗出了泪丝。“不要!”方雪霏意外地迸出这句话,听起来极?凄惋。
“怎为了?”章君砚如鹰般精锐的双眸直盯著她惊慌无措的脸。
生怕章君砚会瞧出她的不对劲,方雪霏连忙死命地摇头哽咽著说道:“没有……没有……”
章君砚以手指勾起她粉嫩的下巴,缓缓说道:“没有就没有,为什么这么紧张?是不是怕我碰你?”
“我何必怕?我早就习惯了。”方雪霏颤抖著唇,逞强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可要吻你了哦!”章君砚故意扬声说道,加深方雪霏的紧张。
方雪霏真的很想马上大声叫著:不要!但她念头一转,这样岂不是证明了自己不是他的妻了吗?看来要得到君砚,只有先忍耐点过了这一关再说。
“好!”方雪霏的声音听不出欣喜,只有丝丝幽怨。
章君砚微微一笑,俯身轻吻她。
他的唇一印上方雪霏的脸,章君砚便隐隐觉得不对。
印象中“雪霏”的肤触应该是吹弹可破的,虽然此刻她的皮肤也是十分柔嫩,但却少了一股滑腻如脂的感受。
章君砚印上了她的唇。
这唇,少了些许丰润的感受,连口中的蜜汁也少了点芳香甘甜的迷人味。
章君砚没有多问,只是一路顺著她的下巴吻下去,边吻边褪去两人的衣裳,方雪霏洁美的身体渐渐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最让方雪霏惊恐的是,她和君砚火热的身子相偎著,他的身子结实壮硕,压得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而且……而且他的唇还一直吻著她的胸口,让她怕得差点断了气。
章君砚的身体与一个一个的吻,让她想起那个男人以及一切一切的羞辱,没多久眼泪像成串的珍珠,布满她的脸颊。
其实,不只方雪霏反应不佳,章君砚愈吻也是愈停滞。而刚刚他吻著她弧线优美的胸前时,一样也没闻到那股最引他沉醉的芳香。很明显的,这完全不是他所熟悉的人!
他怀中的雪霏不但身子发颤,还不停地嘤嘤啜泣,这让他愈吻愈迟疑、愈吻愈不安。
就在他快继续不下去之时,方雪霏终于猛然爆发,狠命伸手将他推开,她将身体蜷缩在床角,离章君砚远远地、远远地。
这真是痛创一个男人的自尊呀!但看她像只饱受惊吓的小动物般惶惧失措,章君砚一时也开不了口逼问她理由,只得??问著:“你应该记得我最喜欢你哪一部分!说说看。”
方雪霏瞠大一双无助的眼眸,用力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摇头?”章君砚满怀愠怒,伸手攫住她的细腕,“我们每晚都在一起,你应该知道我特别迷恋你身体的某个地方。”
“咦?”方雪霏被这个问题给愕住了,这她从未听绮儿提过呀!
“说呀!”章君砚催促著,眼中盛满急切。他相信,雪霏的答案可以帮他印证一切。
“是……”方雪霏支支吾吾,一咬牙终于打定主意回答他:“脖子。”
一道深不可测的笑容在章君砚唇边勾起,他喃喃重复她所说的:“脖子?”
尽管头皮发麻,方雪霏还是硬撑,“你说它细细白白的,很美。”说这话的同时,方雪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章君砚,带点征询的味道。
“嗯,你的颈子的确很美。”章君砚同意,他放开她的手,穿上衣服迳自走出门去。
***
疯也似地找了几天下来,仍是遍寻不见罗绮的踪影。
失去罗绮的滋味实在太难熬了,让章君砚宁愿不吃不喝、彻夜不眠,丝毫也不浪费分秒寻找情人的时间;为此他饱受父亲痛?,还看到母亲?自己掉泪,但章君砚仍不由自主地找著绮儿,才两天时间,他整个人已憔悴消瘦不少。
心烦意乱的他快步行经走廊,正想再派人到附近镇上问问,不料一个眼尖,瞥见一个鬼祟的身影。
娟娟的身子半低,耳朵则用力贴紧在一样东西上,看起来好像极力想听见些什么,章君砚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隐在草丛中的东西竟是一口井。
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井里有任何动静,娟娟才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道:“我不是故意害你的,拜托你千万不要来找我报仇,也请你不要去找小姐,我们都是不得已的,对不起……”
匆匆再拜了几拜,娟娟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看见后才迅速地离开。
她后脚才离开,章君砚的前脚已马上跨了上来。他微敛了敛紊乱的呼吸,在用力掀开井盖的同时,他多希望自己猜错!
天,千万不要让绮儿掉进这井里来,别说这井深不见底,掉下去只怕不死也会深受重伤,再加上被关了两天两夜,存活的机率更是极其渺茫。
章君砚正打定主意进入井里一探究竟,屏书也正好找来。
“少主,原来您在这里,老爷和夫人要见您呢!”
不等屏书走近,章君砚便一声不吭地纵身跃入井里。
“啊──”
屏书尖锐的叫声充斥了整个迎曦山庄,没多久时间,少主跳井殉情的事情已然传遍,还惊动了老爷、夫人、少夫人及许多奴仆围在旁边。
井里──章君砚一跃而下后,随即发现井底是湿软的泥土,经过小心的摸索,黑暗中他碰著了一具身子。
“绮儿,是你吗?”章君砚急忙将她拥紧,温柔地出声询问,发现她不作声,他更紧张地探她鼻息。
还好,只是昏迷了。君砚乐得将她奋力拥紧,趁此大好良机,他更一把除去她右脚上的鞋袜,轻易摸到她踝上正有一个金环。
喜悦的心情涨满了他的胸臆,章君砚快乐地连连吻了她脸颊好几下,还不停地说道:“我就知道是你!”
井里,章君砚心满意足地搂著罗绮,恬适得直希望时间可以就此静止,可惜井外的世界一直纷乱不休,且有愈来愈乱的趋势,先是有人不停“少主、少主”地唤他,渐渐还夹杂著一点哭泣声。
为了平复这一切,章君砚才恋恋不舍地抱起她娇软无力的身躯,大幅度的震荡让罗绮星眸微睁,漆黑的井一点也不防碍她的辨识能力,他的胸膛、他的气味,全都让她熟悉到只想起一个人,虚弱的她气若游丝地呓语著:“君……君砚。”
“我来救你了,你放心,以后我会日日夜夜守在你身边,绝不再让别人有机会伤害你。”
章君砚低沉的嗓音充满了爱怜,听在罗绮的耳里,让她放下一百二十万个心,可惜她现在脑袋重得像铅块似的,根本也无法多想,于是轻轻“唔”了一声算是回应,接著便在他怀里昏昏沉沈地睡去。
章君砚搂紧了她,飞身出井。
一出井,他一眼就对上了父亲担忧而严厉的眼神,章君砚没空解释,当务之急是先将罗绮安顿好──娟娟趋身向前要扶罗绮,章君砚严声说道:“慢著,她交给屏书就行了。”
章君砚当然猜到是雪霏主仆害绮儿的,这笔账他都还没算呢!若再将绮儿交给她们照料,后果一定更不堪设想。
闻言,屏书马上扶过绮儿,章君砚还不放心地仔细交代著:“好好照顾她,我要她活著。”
没空管娟娟尚愣在一旁,屏书马上连声应著:“是的,少主请放心,有我的悉心照顾,包管她不到三天就又活蹦乱跳的。”
等最让他挂心的事情都处理好后,章君砚这才腾出一双手,拥住那早已泣不成声的陆千云,“娘,孩儿没事,只是去救绮儿罢了。”
“你这浑小子,救人也用不著自个儿冒险啊!庄子里那么多家丁,你何必这样让我们操心?我们可只有你一个宝贝儿子哪!要是有了个万一,你教我和你爹怎么跟章家的列祖列宗交代?”陆千云瞅著他,气愤到咬牙切齿,还边哭边说。
“您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章君砚还在笑,甚至不惜挤眉弄眼逗他母亲。
“没个正经的。”陆千云啐了他一口,也跟他努了努嘴,“去瞧瞧你爹吧!他都快气疯了。”
站在一旁始终默不吭声的章敬恒,此刻已火冒三丈。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亲手调教长大的儿子,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失魂落魄,让他们两老担心!原本还冀望他可以一肩挑起经营迎曦山庄的重责大任,他却如此不成材,心思只系于一名女子身上,看来他多年来的苦心教养全都白费了。
“爹。”章君砚唤他。
“不用叫我!”章敬恒一声喝断,“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德行?惑于美色,什么都不顾!我章敬恒没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大袖一挥,章敬恒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方雪霏冷冷地瞥了章君砚一眼,也语带讽刺地对娟娟说道:“走吧!别在这儿杵著,以免碍著相公的大事。”
章君砚正想叫住方雪霏,陆千云忙拉住他的衣袖问道:“君砚,到底怎为了?你和雪霏才新婚五天,你们不是还很相爱吗?”
望著方雪霏离去时的白色背影,章君砚目不转睛地凝视著,语出惊人──“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妻子,我爱的另有其人。”
这话清晰有力,陆千云忍不住失声大叫:“你说什么?”
那道正移步远去的白色影子,隐约中也听见他所说的言语,故而一颤;打击如此之大,这动作如此之小,一切都被章君砚清楚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