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地牢,祁怀一脸的鄙夷,“哼!你决定好要怎么处置我了吗?”
他的无礼立刻招来一旁狱卒的不满,“大胆!王上是何等的神圣,岂容你放肆,来人啊!”帝昊皱眉,斥喝道:“不用你多事,退下!”祁怀那张酷似祁怜的脸孔,让他不忍伤他。
“是。”被骂的狱卒鼻子一摸,退了出去。
“无聊!”祁怀冷嗤一声。他以为他这么做就会赢得他的谅解吗?永远都别想!
帝昊看着他,好一会儿都没开口。
倒是祁怀先沉不住气地说:“你究竟想怎么样?想砍下我的头?还是想把我千刀万剐?”既然不慎落入他手中,祁怀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了。
“孤会放你走,甚至不追究你行刺孤的罪行,并重建祁府,追封你父亲祁国岚为镇国公,你为世袭镇国公兼明德王,只要你答应孤摒除仇恨,为孤效力,如何?”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希望祁怀能化干戈为玉帛,进而成全他与怜儿。
“你想用这些虚名来换得我的忠诚?哈……”祁怀狂笑出声,仿佛帝昊方才说了一个大笑话。
“在你的眼底,人人称羡的爵位只不过是虚名?”帝昊觉得不可思议。
好不容易止住笑,祁怀轻蔑地说:“你以为我希罕?告诉你,我宁愿你赐我一死,也不愿效忠于你。”
帝昊叹息,“你到底要孤如何做,才能消弭你心中的仇恨?”
“除非你死!”他若不死,难平祁氏枉死的三十余人的怨恨。
“不行,孤现在还不能死。”他要是死了,独留怜儿一个人该怎么办?
他舍不得,也放不下。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祁怀一个转身,无意再与他交谈。
“你当真不愿效忠孤?”他又问了一次。
“怎么?”祁怀转头斜睨他,一脸的不屑,“终于放弃说服我,想杀我了吗?”
“你放心,孤不杀你,孤答应过怜儿了。”
听他提起心爱的妹妹,祁怀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顿时消逝无踪,他激动地紧抓着栏栅,“怜儿?你把她怎么了?”
他要是敢对怜儿不利,他一定会将他大卸八块,再剁成肉泥拿去喂狗。
“孤还以为你根本就不关心她。”帝昊故意激他。
“住口!我关不关心怜儿干你屁事……你到底把她怎么了?”他可怜的妹妹,如果世上还有什么是他无法割舍的,那就是祁怜了。
他深深地后悔将她卷入这个复仇的大染缸里。这一切全是帝昊的错,若不是他,怜儿也不会因此而受折磨。
这么一想,祁怀更恨他了。
“怜儿很好。”见祁怀如此担优她,也不枉怜儿费尽心力想救他的一番苦心。
“很好?我不相信,我要见她!”
帝昊想也不想地便断然拒绝,“不可能!”
他好不容易才让怜儿答应为他生下皇子,若安排他们相见,祁怀乘机从中作梗的话,那他岂不是前功尽弃?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你……”祁怀深吸一口气,克制想破口大骂的冲动。“怜儿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样拘禁她究竟有何用意?”莫非……莫非他将怜儿视为禁脔,打算把她幽禁在城内供他押玩?“该死!我警告你,如果你敢伤害怜儿一根寒毛,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够了,孤再也不想从你口中听到任何大逆不道的话!”帝昊的容忍度只有这么多了。
“你快把怜儿放了!”
“凭什么?”帝昊斜睐他一眼。
“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帝昊望着他,突然冒出一句话,“你想让怜儿守寡吗?”
祁怀震惊地看着他,“守寡?难道你……可恶!你到底在胡诌什么?”
“孤从不胡诌。”帝昊直视他的眼,“孤决定在新年的庆典上立怜儿为后,她将是‘帝央’的新后,所以,你若有什么怨恨就针对孤一个人来好了,别再逼迫怜儿做她不愿意做的事了。”
“新后?”和帝昊知晓了那夜他与祁怜策划谋刺他一事相比,祁怀更讶异于他的表白。”你想立怜儿为后?”
“没错,怜儿是属于孤一个人的。”他理所当然地说。
“我绝不答应!”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妹妹嫁给灭门仇人?
帝昊闻言,危险地眯起眼,“哼!你不答应也无妨,孤已经决定了,你要是再敢胡闹不休、不知收敛的话,孤将重重严惩,不再纵容!”
“你以为我会怕吗?”
“你……”帝昊第一次感到头疼,对于这种顽劣分子,他大可一声令下,命人将他处死,但是,他却是怜儿的亲哥哥……
“来人啊!”他扬声唤道。
一名狱卒应声而至,“小的在。”
“开门。”
狱卒面有难色,“这……”
“这什么这?莫非孤要释放一名罪囚还要得到你的许可吗?开门!”
“是。”这下子,狱卒不敢再有所迟疑,急忙打开牢门。
“孤现在便放了你,你走吧!”
祁怀半信半疑,缓缓地走出牢房,“你不怕我再回来杀你吗?”
“孤饶你一次,并不代表你还有第二次的好运气。”若不是看在怜儿的面子上,他定不会轻饶他!
“你也是,下次我一定会用我的双手亲自送你下地狱,你等着瞧,哼!”撂下狠话后,祁怀头也不回地飞身离开这个囚禁他多日的地牢。
“大王……”
“传令下去,加强王城的守备,若有刺客来袭,杀无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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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地牢内的肃然之气,位于西侧的景和宫似乎显得祥和许多。
“什么?”正在喝药的祁怜差点没把药吐出来,“你说,庆亲王想见我?”
她根本不认识什么庆亲王,为什么他突然说要见她?
“是的……怜主儿要回绝吗?”青儿问。
回绝?她苦笑。对方贵为王爷,而她只是一介小小的平民,有资格说不吗?
“不……请王爷至侧厅,我随后就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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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怜一脸病容,在青儿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侧厅。
她一个欠身,“怜儿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帝熙立刻放下茶杯,起身相迎,“怜夫人免礼……请坐。”
“谢王爷。”
青儿随即送上另一杯热茶和几碟糕点。
帝熙姿态优雅地啜了口茶水,透过杯缘,他不着痕迹地暗中观察祁怜。
她绝美的面容在帝熙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使年纪尚轻,也不难预料她将来会如何的倾国倾城,莫怪王兄甘愿为她牺牲一切,只求抱得美人归。
“王爷……庆亲王爷?”
帝熙一个回神,在祁怜充满疑惑的眼神下惊觉自己的失态。
他轻咳一声,“什、什么事?”
祁怜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次,“不知王爷亲临景和宫有何要事?”
帝熙这才想起他来这儿的目的,他马上吩咐随侍送上方盒。
“我替王兄送补药来给你。”
祁怜示意青儿收下,“怜儿谢过大王的赏赐。”
“看怜夫人的气色不错,想必王兄功不可没。”
祁怜除了笑还是笑,她能告诉他,帝昊之所以频频交代下人送补药至景和宫,是为了要调养她的身子,做好下次怀胎的准备吗?这其中的苦涩有谁知晓?又有谁能够体会?
心思细腻的帝熙当然不会错过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幽怨。
“怜夫人似乎不快乐?”
“王爷多心了,怜儿在这里吃得好、穿得好,又怎么会不快乐?”
帝熙一针见血地说:“既然快乐,为何怜夫人依旧愁眉不展?”
“我……”一个女人的心如果被心爱的男人糟蹋,那她还快乐得起来吗?
她爱他,可是,他爱的却是他夭折的小皇子,这教她……情何以堪?
“王兄是真心爱你的……只有你。”帝熙突然说道。
祁怜惊讶地看向他,这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王爷,您别安慰我了,我……”
“我不是安慰你,王兄真的很爱你。”
“不……”祁怜不信,“如果他爱我,为什么动不动就威胁我?”
“因为王兄还年轻,又是‘帝央’国君,位居权贵,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去爱人,所以,他不懂得要如何适当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还有,假使王兄真如你所言的不爱你,为何只要你替他生皇子?”
如此明显的示爱方式,为什么唯独她一个人看不清楚?
看来,这个祁怜美则美矣,却有一颗不太灵光的笨脑袋。不晓得这对王兄未出世的小皇子有没有影响?
“可是他说……”这个问题她也想过,但是,那天他明明告诉她……
“再告诉你一件事,自从你进宫后,王兄的一颗心全放在你身上,不光冷落了其他妃妾,甚至还有意废除后宫。你想,这是为了什么?因为王兄爱的人是你啊!”帝熙忍不住在心中叹息,她为什么看不出这显而易见的事实?
祁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爱的是我……”已冷却的情感逐渐恢复原有的温度,她可以再次相信他吗?
但……祁怜一愣,忆起了他一贯的霸道,总是残忍地用最无情的字眼刺伤她的心,让她的心千疮百孔
如此狂暴高傲的男人真的一直以他的方式在爱着她吗?
祁怜迷惘了。
帝熙默默喝着茶,给她时间思考。一旦祁怜明白王兄的心意,不仅对王兄有利,或许还能打消她与祁怀共同计划行刺王兄的念头,这才是他今天特地抽空前来景和宫的主要目的,假意替王兄送补药来只不过是个幌子。
思绪凌乱之际,殿外突然传来通报——
“大王驾到。”
帝昊一踏进景和宫,立刻发现帝熙和祁怜正坐在一起品茗作乐,至少在他眼里是如此。他觉得刺目极了。
一见到他来,祁怜不自在地低下头。
帝昊马上发觉她的神情有异,是不欢迎自己的到访吗?还是他打断了他们之间愉快的交谈,所以她心里不悦?
一想到这里,帝昊原本的好心情当下便坏了一半。
他一坐定,一旁伺候的青儿立即为他送上热茶。
帝昊喝了一口,“帝熙,你来做什么?”
“臣弟为您送补药给怜夫人。”顺便点醒她。不过,照她的迟钝与顽固的性子看来,大概得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开窍。“是王兄您的意思,您忘了吗?”
“孤没忘……孤交代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居然还有时间在这里和怜儿喝茶?
即使他是他的弟弟,帝昊也不允许。
绝顶聪颖的帝熙怎会嗅不出帝昊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酸味?既然他的目的已达成,茶也差不多快喝完了,若再不找借口离开,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幸亏王兄提醒,臣弟突然想起有急事待办,先告辞了,怜夫人。”不等祁怜有所响应,帝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地消失在他们眼前。
帝昊冷哼,“算他识相。”
他的耳语声虽细小,祁怜却还是听见了。
祁怜恍然大悟,莫非……他是在吃醋?
没有人教王兄该怎么爱你,所以,他不晓得要如何适当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他真的爱你……只有你。
她可以相信吗?
帝熙的一席话仿佛在她的心湖投下一块大石头,激起了不少水花,更为她带来了相当大的震撼,在尚未理出个头绪前,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但是,她的沉默看在帝昊眼底却颇不是滋味。
他不懂,为什么帝熙一离开,她脸上娇美如花的笑容就宛若快失去水分的花朵般迅速枯萎?难道她真的这么不喜欢与他共处于一室?
从刚才便一直积压到现在的怒火眼看就要失控,他怕会再次吓着她,只好借着谈话来缓和想发脾气的冲动。
“怜儿……”
“什、什么事?”
“你……喜欢帝熙的陪伴更胜于我吗?”
祁怜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帝昊无视于她的错愕,继续说:“我明白帝熙是个极为出色的男子,他比我体贴,脾气也比我好,可是,他已经有婚配了,而你有我,我虽然不像帝熙那样谦恭有礼,但是,我也从未拒绝过你的要求,连祁怀我都放他走了……”
祁怜好不容易自恍惚中回神。他方才说了什么?他放走哥哥了?
“您真的把哥哥放走了?”
帝昊一脸受辱的表情,面有愠色,“你好大的胆子,整个‘帝央’也只有你敢质疑我的话……君无戏言,我真的放走他了。”
“谢谢您肯饶恕我哥哥……”刺杀帝王可是死罪。光凭他放走她哥哥这一点,祁怜就该感谢他。
帝昊不语,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直到她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浑身不对劲时,他才开口。
“我实在很想知道,如果今天我和祁怀同时遇上了危险,你……你会先救谁?”即使自觉这个问题很可笑,帝昊仍执拗地想知道答案,究竟在她心里,祁休与他谁比较重要?
她会先救谁?
祁怜忽然觉得他的问题好可爱。她当然会救自己的哥哥,因为帝昊有一支神通广大的“帝御军”,他们会竭尽所能地护卫他,根本就轮不到她上场。
但是,若是他不幸驾崩……她绝不独活!
祁怜的脸蛋酡红。曾几何时,他竟成了她生命中的全部?她害羞地转开脸,不想让他看见她因为羞涩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她的举动又让帝昊误解了。
她真的厌恶他到连看都不想看的地步吗?
即使如此,帝昊依然放不下她,他们注定要纠缠一辈子。
“算了……”他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永远也不及祁怀在她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她该恨他的,不是吗?“我来是想告诉你,明日我打算出城巡视建庙的进度,约莫十天后返城。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说完,像逃难似的,帝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景和宫,深怕从她口中听见自己不爱听的话语。
“等等……”祁怜追到大门,却已经不见他的身影,失望的她只好朝他消失的方向轻轻说了一句,“路上小心,早日归来。”十天真长,祁怜已经开始想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