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思珑,」米德太太说,「认识你真高兴。我会试试你给我的酸橙派的配方——今晚我的胳膊疼好多了。」
她又转向湃瑞斯,向前俯了俯身,都快碰到她的脸颊了这个举动思珑现在已经熟悉了,这是棕榈海滩流行的取代吻别的姿势。「你这个调皮的孩子,」她对湃瑞斯说道,「我真不敢相信这么久以来你一直把你的这种才艺当作秘密。如果不是思珑告诉我们你设计了你们俩的裙子,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我听说萨利·林克要你给她看你的素描,但是我想先看。让我先看这才公平——我认识你比萨利的时间长。」
米德参议员走上前来,对湃瑞斯和思珑说了更正式一些的道别话,不过当他和卡特握手的时候,他的恭维却很热情也很诚心。「卡特,你真是个幸运的男人。你有两个漂亮的女儿。湃瑞斯一直是你的骄傲,但是你也可以为思珑自豪。她今晚迷住了所有的人。」
卡特微笑着和他握了握手。「我知道她是这样。」
当他关上门,转向思珑的时候,卡特也同米德一样的诚心,分毫不差。「思珑,我真不知怎么跟你说,今晚我有多为你自豪。」
这一刻他真的非常喜欢她——不是因为她讨人喜欢,思珑怀疑,而是因为他是个自恋狂,她给他的朋友们留下了好印象,只是增加了他的优越感。让她惊奇的是,今晚他的很多朋友都让她喜欢。不过她不喜欢他,她努力地想掩饰这点,微笑着说,「谢谢。」
等卡特走上楼梯,她看了一眼门厅里的古董老爷钟。当她意识到已经有多晚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这会儿,诺亚一定已经不在海滩上等她了。命运——还有米德参议员——的介入,挽救了她,让她没做出一件愚蠢的事情。她应该感到松了口气。但是她感到失望至极。
湃瑞斯并没有分担她的失望。她激动地一把搂住思珑,「你太棒了!每个人都在谈论你有多可爱,多迷人,多聪慧,晚会也非常成功。所以大家才待到这么晚。」
思珑想去海滩看看诺亚是不是还会在海滩,但是不等这个念头占上风,她就迈步走向自己的卧房了。
「晚安。」湃瑞斯轻声说道。
「晚安。」思珑答道,她的手攥住了门把手,迟疑着。
湃瑞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今天你一早就起床了。你不累吗?」
思珑摇了摇头,接着说出了事情的真相。「诺亚让我在派对结束后在海滩和他见面。」思珑坦白道。
「他这么说?」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那儿?」湃瑞斯微笑着问道。
这是思珑需要的所有鼓励。
后草坪在灯光的照射下还亮如自昼,忙忙碌碌的都是从酒店抽调来的人手,他们正把为派对带来的东西重新打包装车。一些卡特的工作人员也在帮忙,思珑注意到这点是她向两个女仆打招呼时认出来的。
谁也没有表现出大惊小怪,很显然大家认为她是想在凌晨一点去渺无人烟的海滩上在月光下漫步,穿着漂亮的薄绸晚装,还有精致的高跟凉鞋,不过思珑感觉自己还是异常扎眼。等她终于来到海滩,步出人们视野之外的时候,她才松了口气,不过她的松弛立刻就被一阵失落扫荡殆尽,诺亚哪儿都不见人。
她朝他房子的方向望去,但是如果不是被谁家的灌木丛挡住的话,那他很显然就已经是回家了。她脱下鞋子,沿着海滩慢慢地走着,鞋子在她的指间晃动,心里一半期望他会从哪个影子里现身出来。
离他的房子越近,她就越沮丧。她的心背叛了她的理智,一再让她想起她和他共舞时的感受,以及当她对他说不知如何感谢他举办这个晚会时他盯着她双唇的灼灼目光。「我们得想出一个办法。」他说。而当她问为什么他想在晚会后和她在海滩见面时,他直白的回答又是那么令人悸动。「在那儿的时我们会想出一个理由的。」
她在他家后草坪的边上停了下来,她的目光在月光下搜着露台,但是只能看见模糊不清的形状和轮廓。
这也好,她打起精神对自己说。诺亚·梅特伦太世故,太经验,对她来说太过自信。才认识她两天,他就想在舞池里引诱她。如果她给他这个机会的话,他到头来会伤了她的心。
她非常,非常幸运,今晚又一次悬崖勒马。
她很高兴他没有在等。
她很庆幸他已经上床睡觉了。
她咽了一下几乎哽住的喉咙,准备转身离开。在露台上一个影子移动了起来,越来越高大,她听到了她的名字,低沉而迫切。「思珑!」
他没有进屋去,她是如此地兴高采烈,以致于他下了露台,停在那儿等她的时候,她差点想撒腿跑上前去。他已经脱掉了他的外套和领带,白衬衫的纽扣解开了一半,袖子挽到了前臂上。这样的他看起来比他先前的形象还要吸引人。
思珑站在他的面前,高兴,紧张,矜持,但是又竭力想让自己看上去和平时一样。「最后一个客人待到很晚。」
他微微点了点头,接受了她的解释。接着,他把手深深地插进裤子的口袋里,注视着她,久久不说一句话。
思珑有些猜疑等她走到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就会拉住她,而他这样继续望着她,她倒希望他真会这么做。等她终于确信他不会的时候,她把他的犹豫归结于自他们在派对上跳舞以来让她担心的同一个问题。既然这个问题让她困扰,那么她很自然地认为也会给他增添烦恼。她压抑着自己的遗憾,轻声说,「我们不能这么做。如果卡特认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的话,他会怪罪湃瑞斯没能多给你一些鼓励。」
用一种不置可否的语气,他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我会很诚实地告诉他,我对婚姻不感兴趣。」
「那他就会怪罪你。」
「你总是为别人担心吗?」
诺亚注意到她对这个问题很认真,她叹了口气,接着忧郁地点了点头。「这是我犯下的许多错误中的一个。」
错误?他戏谑地想着。他怀疑她是否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错误。在皎洁的月光下,微风逗弄着她的衣衫,也将她的金发拂过面庞,她让他无法抗拒地想到赤着脚的天使,虽然指间晃动着的是凉鞋而不是天庭里的竖琴。
她是那种帮助孩子们提水去沙堡,停下来帮助生病的老花匠的女人。他想到科特妮的高兴劲,因为思珑很周到地提议他邀请她跳舞,他也想到湃瑞斯在过去的两天中是如何心花怒放。科特妮今晚说的是对的——诺亚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做任何会令她黯然的事,或者减弱她令人惊叹的对周遭人物的感染力。
另一方面,她已经三十岁了……这个年纪足以让她明白今晚来这里将会带来什么,也足以让她明白规则,去玩这个游戏。这个年纪也足以让她明白游戏结束后应该怎么处理局面。
除非,正如他已经知道的,她并不知道该怎么玩这个游戏。根据她自己的话,她连怎么调情都不会。他的嘴角浮上了一个冷冷的笑,沉思着,如果她费点气力去学的话,她在男人们中间会制造多么大的纷乱。在今晚的派对上,他看到那些有头脑而又老练的男人是怎样在她的微笑和言谈中变成一群毫无主见的人的。
要不她根本没意识到她对男人产生的效果,要不就是她不在乎,这令他困惑。事实上,关于思珑只有两件事情他可以肯定:她一点也不了解像他这样的男人;而且她远比他愿意付出的值得多。
「你在想什么?」思珑终于开口问道,她的勇气就快消失殆尽,这让她感觉自己很愚蠢,手足无措。
「我在想你看上去就像一个赤着脚的天使,」他毫无表情地答道。
思珑吃了一惊。想到自己的身份以及为什么会在棕榈海滩,她的声音因为内疚的坚定而颤抖着。「当我告诉你我不是个天使的时候,请相信我。我离天使相距甚远。」
他把双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伸手把她拉向了他。「好,」他干脆地说道,低下头要吻她。
他这一突如其来的反应,还有这个反应本身,让思珑意识到他可能认为她是在指性关系。她已经在其他很多事上欺骗了他,她觉得在这一点上她必须对他完全开诚布公。「我刚才说我不是个天使,」她立刻解释道,「我不是在指和——性关系有关的事。」
他的头抬了起来,他眯着的眼睛审视着她的。「你不是?」
思珑摇了摇头,鼓足勇气摆出一个明智、成熟而又坦诚的姿态,尽管和他谈论这个问题让她感觉难受和不安。「说到……那些关系……我没有你……没有某些人也许会以为的诸多经验。」
诺亚低头注视着她可人的脸庞和闪亮的双眸。突然间他很想笑,而同样反复无常的情绪也让他变得粗声粗气。「你没有?」
「实际上,我只有两次那种经验。」
「只有两次。」他逗趣道,「我实在太失望了。」
她也许一小时以前还不知道如何调情,但是这会儿不到五秒钟,她就发现了潜藏在他眼中的笑意,而且猜到是因为什么,并且想纵容下去。她眨动着她的蓝眼睛,用一种和他一样的不无遗憾——和真诚——的声音,点了点头说道:「我但愿我能够告诉你我有几十次,但是我只有两次。」
「真可惜。我斗胆希望那两次都很短暂而且毫无意义?」
他双臂中的美女庄严地缓缓地点了点头,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好让自己不笑出来。「是的,」她悲情地低声说道,「他们都非常短暂而且完全没有意义。」
「太好了!」他低下头,想要吻走她嘴角的笑容;接着,他停住了,他的嘴在离她一英寸的地方。「真的吗?」他认真地问道,无法控制自己荒谬的冲动,以及前所未有的需要,想知道一个女人的其他爱人。
她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睁大眼睛坚定地望向他的双眸;随即,她把她的手指放到了他的双颊上。「是的,」她痛楚地说道,「他们真的是这样。」
诺亚的目光和她的交织在一起,无法挪开。他转过脸吻着她的掌心,一阵战栗奔腾过她的全身,而且似乎也摇晃着他的身体。
房子的二楼,道格拉斯正准备伸手关掉床灯,科特妮像一片雷雨云般卷了进来。「你不会相信现在在露台都在发生些什么,」她急吼吼地大声叫道,大步冲向了他的窗边。「五分钟前我听到了诺亚的声音,于是我朝窗外看去,只见思珑朝我的房子走来。现在来看看都发生了些什么吧!」她一把掀开一片窗帘,走开了几步,又指着窗户。「看那儿!」
道格拉斯很有些担心,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急匆匆地赶到窗边,向沉沉的夜色中望去。等他看到底下露台上发生的一幕时,他的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脸上渐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诺亚正紧紧地搂着思珑,他的一个手臂放低在她的臀部,一边吻她一边把她的身体紧贴向他的,接着他们两人扭动身体倒在了一把长椅上。思珑并没有在抗争;她在回吻他。道格拉斯把窗帘的一边从科特妮的拳头中拽了出来,让它恢复了原位。「你说过这是五分钟之前才开始的?」
「是!」
「太不可思议了。」他高兴地说道。
「他在这儿到处有女人。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勾引思珑!」
「我不认为我会管这叫勾引。」
她生气得直跺脚。「你会管这叫什么?」
「自燃,」他的声音中带着笑。随后,他打开电视机,又从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叠扑克。「我现在的心情适合看一部午夜电影,外加一局我们的纸牌锦标赛。」
「我要上床睡觉了,」她说道,边准备向自己的卧房走去。他很清楚她会在那儿继续监视诺亚。
「亲爱的,你呆在这儿。」
「但是我——」
「你准备监视你的哥哥,」道格拉斯温和地说道,「不过,这不仅不礼貌,而且还浪费时间,因为你已经看见了所有你会看到的东西。今晚在外面,其他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相信我的话吧。」他坐到了一把椅子上,开始发第一手牌。
「什么让你这么肯定?」她问,一下跳上了他对面的一把椅子,一脸不认命的表情。
「我肯定是因为我了解你的哥哥。诺亚不至于愚蠢到,也不至于粗鲁到在自家草坪的椅子上强暴任何女人。」
她犹豫着,考虑着这些话。接着她耸了耸肩,好像把这个话题抛到了脑后。这个无声的举动是承认他也许是正确的最接近的表态。她抓起他发给她的一手牌,看了一眼。「上次以后,你还欠我一百四十五美元。」她提醒他,「如果你今晚还不清账的话,我要收你利息了。」
「用什么利率?」道格拉斯边问边理着手里的牌。
「逾期三十天,百分之十八。我该为我自己的将来打算了」。
「你要是想收我百分之十八的话,你就没有将来了。」
她又从他那儿赢了十五美元,两人都边看着午夜电影边沉沉睡去。
「很晚了,」当诺亚终于把他的双唇从她的嘴上移开的时候,思珑轻声说,「我得回去了。」
「我知道。」诺亚把放在她身下的手臂抽了出来,看了一眼表,惊讶地发现已经过了凌晨三点了。他站了起来,伸过手她,帮她从长椅上起身。她站起来看着自己的光脚,裙子上是无可救药的褶皱,她又立刻把手伸向自己的头发,想把它弄得稍稍齐整些。突然间,她为自己的这个样子感到羞耻,之前两小时间他们的所作所为在她的意识里一下清晰起来。如果有谁看见她这个样子溜进这栋房子,她就会觉得自己像那个巴比伦妓女。更糟的是,眼下在诺亚看来她也许就是这个样子。
她看起来浑身上下一团糟,但是很开心,诺亚想——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躺在一个男人的身边,而那个男人无法将他的手从她身上移开,他把手插进她的头发里,不断地吻她直到她的嘴唇都肿了。他不敢相信他和她在一把并不舒服的长椅上度过了两个小时的纯情时光,然而他们所做的一切就好像他和另一个女人做爱那么让他兴奋,在某些方面,更令他满足。她走在他的身边下了露台,她的双手相扣在背后,指间晃悠着她的凉鞋。她低着头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于是诺亚开始在她的眼中重新审视过去的两个小时。事实上,他的举止就好像一个过于冲动,过于饥渴,而又毫无经验的十六岁男孩,没有头脑也不懂礼仪,不知道该把她带去能给他们私密和舒适的地方。他为他的举动感到尴尬万分;他觉得尴尬是因为他做了令他尴尬的事……
他们来到了草地后面一排棕榈树的近旁,诺亚直言不讳地说道:「对这一切我很抱歉。不该这么长时间,还这么离谱。实际上,我是在那该死的草地长椅上骚扰了你。」
思珑的心一下子升腾了起来,她发现原来她不是唯一一个感觉不确定和尴尬的人。「草地长椅?」她思索着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接着她抬起笑盈盈的双眼望向了他。「骚扰?这就是刚才你做的吗?」
诺亚强忍住他的笑,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挑逗地看着他,把双手按到了他的胸口。「我的记忆一定是模糊不清了,但是——」
「我不想让你的记忆模糊不清,」诺亚低语着,已经低下了他的头。「我做了这个——」他的吻轻轻拂过她的鬓角。「还有这个——」他又移动他的双唇来到她的耳边,亲吻了一下,思珑颤抖着不由和他贴得更紧了,让他不由对自己会心地笑了。「我还做了这个……」她闭上了双眼,于是他在每一个美目上轻轻落了个吻,接着又将双唇一路滑过脸颊,停在了她的唇边。「还有这个——」他用自己的嘴唇分开了她的,用一种令人全身融化的饥渴吻着她,缓缓地用他的舌尖在她的嘴里探寻,把她更紧地贴近他坚硬的身体,但是当她倒向他的怀里,开始回吻他的时候,诺亚在这个晚上第二次迷失了他的理智。他把她按在一棵树上,双手抓住她的手,钉在她的两耳边,他更深更深地吻着她,将自己紧紧地压住了她。
他的舌头在她的嘴里肆无忌惮,他的身体慢慢地摩挲着她的,而她的双乳在他的胸口鼓胀着,令人欲罢不能。他松开了抓住她的一个手,顺着她光洁的皮肤,从脖颈一直滑到了乳房,他用指节轻扫着,随即又占领似地抚住了全部。她被松开的手环住了他的颈子,身体弓向了他的身体。他的手摸索着她后脖颈处用来系住胸衣的首饰扣。就在他要解开的前一秒,他意识到了自己都在做什么,于是努力止住了冲动。
他挣扎着控制住自己,他把自己的嘴唇从她的双唇上扯开,凝视着她被月光照亮的脸。「这太疯狂了,」他哑着嗓子呢喃道;接着他缓慢地低下头,重又把他的双唇埋进了她的双唇。
「昨晚很晚吗?」湃瑞斯兴致勃勃地问道,趴在思珑的床边,她已经穿着停当了。
思珑转过身,仰面躺着。「很晚,」她睡眼惺忪地笑着说道,心里想着诺亚。「几点了?」
「十点半。」
「这么晚了!」
湃瑞斯点了点头。「还算运气,我记得关照迪士勒别在他去睡觉时开启安全系统。要不然,你穿过海滩院子边的红外线时,会踩响警报的。」
思珑睁大了眼睛。她昨晚根本没想过要关掉安全系统。事实上,在她来到后门口,发现门并没锁上之前,她都没想过该怎么进到房子里边去。她可以想象卡特惊讶万状的样子,要是整个房子的警报器都拉响,灯全部打开,而他从床里爬起来却发现她和诺亚在一起。
「今天早上我会给你一把房子的钥匙,还有大门开关器。在大门口,有一个按键盘。在那儿你只要输入一个安全密码就可以把警报系统解除。如果你不那么做的话,你就会在开车经过第一道红外线光束的时候,踩响警报。整幢房子都被这些红外线包围着,所以根本没办法闯进来。」
她告诉了思珑那个警报系统的密码,思珑点点头,但是她不想让湃瑞斯以为她经常像昨晚那样行事,或者她想要继续下去。「我不打算养成……那么个习惯,」她尴尬地说道,一边坐了起来。
「真的?」湃瑞斯逗趣她道,「好吧,那一位今天早上已经来过电话要安排今晚的活动了。」
「他打了?」思珑问,欢喜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是的,今晚我们四个人会一起吃晚饭。」她说,听上去就就像一个小姑娘似的对这个计划欣喜不已。「要穿正装,打黑色领带,但是目的地还不知道。诺亚的司机会在太阳下山之前来接我们。这就是所有他告诉我的。」
思珑把膝盖收拢到自己的胸前,用双臂环住了它们。「你怎么样——昨晚玩得开心吗?」
湃瑞斯点点头。「保罗老是逗我笑,和他在一起很舒服,但是我们一起跳舞的时候他对我说了句最令我费解的话。」
「他说什么?」思珑问,很是享受这种其乐融融的姐妹间关于男人的谈话。
「他说我让他心动,因为我有这么多深层的东西。我——我不肯定他说这话是不是在恭维我。」
「他怎么可能还有其他意思?」思珑如此忠心而又言辞凿凿地说,以致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但是湃瑞斯的下一句话却让思珑的笑容渐渐从脸上隐去了。
「有意思的是,」湃瑞斯继续说道,「我觉得保罗才是一个有很多深层东西的人,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
「我很肯定我是对的。我会注意到其他人往往会忽略的小事。父亲总是说我可以在一个房间里一眼认出一个假货.
「除了亨利,」思珑立刻指了出来,说的是湃瑞斯那个并不诚实的未婚夫。
「对,」湃瑞斯苦笑着承认,「我不是要暗示我认为保罗是个骗子,因为我并不——一点都不。」
思珑并没有完全信服湃瑞斯不那么认为。挣扎在转换话题和将谈话继续深入的矛盾中,思珑很不情愿地选择了后者。「你都注意到了保罗身上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有一点,男人们总是喜欢谈论他们自己,但是保罗不这样。还有,他很会问问题,而在听你回答时又是如此专注,所以你从来都不太会意识到他一直在听,而你一直在讲。你听我说,如果他害羞的话,我会理解,可是他一点都不害羞。这是又一点我发现他不太平常的地方……」
「你什么意思?」思珑有点无力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他不会被任何他遇见的人威慑住。甚至父亲,父亲总是让不像他那么——成功的——年轻男人们心惊胆颤。」
「我也没被他吓倒。」思珑连忙指出。
「你没有,但是男人用成功和财富评判他们自己,而我们不是。」
她如此直接又那么有洞悉力,一下子让思珑无法把湃瑞斯和她到目前为止所了解的那个寡言少语的姐姐等同起来。
「还有一点。保罗做的是保险,而父亲一直在抱怨他银行职员的集体保费太高。可是,当我给了保罗一个话头让他可以向父亲兜售他们公司的一个集体险种,保罗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
「也许他认为向主人家推销保险不礼貌。」
「不会,因为是我提起来的,而不是保罗。」
「也许保罗正是因为你提起的,所以觉得尴尬。」
「我不认为保罗会轻易觉得尴尬。」
思珑在脑子里迅速地记了几笔,打算告诉保罗要开始多谈谈自己,也要开始推销保险。而对湃瑞斯,她毫无虚言地坦诚,「我不是很了解男人,所以你问错了人。我能说的是保罗诚实,可靠,甚至还可能是个有骑士风度的人。」
湃瑞斯欣然点点头。「这也是我对他的印象。」
她笑着站起了身,思路转到了即将在眼前展开的一天。
「你还是起床换衣服吧。我想过我们可以去四处看看风景,然后再去逛街。保罗会待在这儿,消磨时间。」
「他今晚穿燕尾服怎么样?」思珑边问边掀开被子,把腿甩到了一边的床沿上。
「我问过他了,他说向朋友借了件燕尾服,带来了——就是预备着在这儿也许会用的上。」
思珑匆匆地淋了个浴,迅速地换完衣服,好在离开之前给她的母亲去个电话。因为早上睡过了头,所以她得打电话去她母亲的店里,而这样金波利要无所不谈的话会有些困难。她坐到了床边,从钱包里取出了她的信用卡。
思珑把电话听筒支在她的肩膀上,拨通了信用卡电话。她做好准备要和店主人莉迪娅·科林斯来一场较量,她可有着像在监狱看管犯人的管理风格。
尽管思珑很少往店里打电话找她母亲,但是莉迪娅总是一副嘴脸,好像私人电话会让她最好的雇员就此下班。
「莉迪娅,」店主人接起了电话,于是思珑说,「我是思珑,我从棕榈海滩打电话来——」
莉迪娅职业化的友好态度立刻化作了一阵烦躁。「思珑,你母亲这会儿正在接待一个顾客,很忙。」
金波利总是在忙碌着接待顾客,因为人们都喜欢她,宁愿等她来帮忙挑选。「我明白,不过我只需要和她说一分钟。」
「哦,好吧。」
她啪地把电话放到了柜台上,用的力气足以让思珑一震,但是片刻之后,金波利温暖而兴奋的声音让思珑笑了。
「亲爱的,真高兴听到你的消息。那儿一切怎么样?」
思珑让她相信她父亲还有曾祖母待她很好,他们看上去也非常不错。她把关于湃瑞斯的情况留到了最后。她一提到湃瑞斯的名字,思珑就注意到她的母亲变得一动不动,沉默无语。她把能告诉她的关于湃瑞斯的一切都给她讲了,最后她说道,「你会爱她的,她也会爱你。她想很快就来贝尔港。」说完了,思珑等着她母亲的评说,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妈,你在那儿吗?」『
「我在。」她母亲轻声哽咽着,思珑这才意识到她正在哭。
思珑的心痛了,她意识到这么多年来她母亲假装自己适应了多年前放弃湃瑞斯这件事,是多么艰难和辛苦。现在,仅仅是与那个女儿重聚的可能性就让金波利哭了出来。思珑甚至不记得在此之前她母亲留过泪,她觉得泪水也涌人了自己的眼眶。「她总是让我想到你,」思珑柔声说,「她也喜欢服装——她还搞设计。」在后头,莉迪娅刺耳的声音在叫着金波利的名字。「听上去你最好还是先忙你的吧,」思珑说,「过几天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好,一定。」
「再见。」
「等等—j」金波利急切地说,「你——你认为给湃瑞斯送上我的爱,合适吗?」
思珑眨着眼睛抑住了泪水。「是的,我想是的。我会告诉她的。」
艾迪斯正坐在卧室里她最喜欢的一把椅子上,穿着又一件阴沉的黑裙子,不过在胸前别着一颗硕大的镶着钻石和红宝石的胸针。思珑纳闷,她难道就没有一些亮色的衣服可穿,甚至是一条围巾。
「曾祖母,」湃瑞斯说着在老妇人的前额按了一个吻。「你说你想在我们出去之前见见思珑。」
「我想私下和她谈谈,湃瑞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湃瑞斯看上去吃了一惊,但是她点了点头,接着离开了。
思珑还没有在艾迪斯对面的椅子上坐稳,这个老妇人就指了出来,「刚才你在想什么?」
思珑不好意思地开口了。「我在想如果今天我给你买一条颜色鲜艳的围巾,你会戴吗。」
她的白眉毛一下挑了起来。「你不认同我着装的品味?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在你的无礼里再加上不诚实。你就是这个意思。」
思珑被逮住了要害,不由地要笑出来。「我母亲总是说鲜艳的颜色让人精神振奋。」
「你认为我需要振奋精神,是这样吗?」
「不完全是。只是你有很漂亮的眼睛,我想一条蓝围巾——」
「现在你转而拍马屁了。你所有的毛病今天全暴露出来了。」老妇人打断了她,只是脸上现出了一个僵僵的笑容。「正如所发生的那样,我们正朝同一个方向努力。」她看了一眼天花板,好像在说明她所谓的方向是哪边。
思珑随着她的目光,随即又茫然地望着她。「哪个方向?」
「上面。我猜等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往上升,而不是下降,你同意吗?」
思珑意识到她在谈论死亡,脸上的笑容隐了下去。「我宁可不想这个问题。」
一听这话,艾迪斯变得兴致勃勃起来,说起话就像在谈生意。「死亡是生命的一个事实。我已经九十五岁了,所以我直面这个事实。但是,这不是重点。我想对你完全实话实说,我希望你不会犯任何情绪……」
她总是说话直来直去,而且事先不给一点警示,所以思珑打起精神,准备好要听到一些特别不顺耳的话。
艾迪斯并没有说话,她伸手从她身边的桌上取过一个深蓝色的天鹅绒盒子,递给了思珑,接着她开始摸索她佩着的那个胸针的搭扣。年岁还有关节炎使她的手指扭曲得很厉害,但是思珑知道还有比帮她忙更好的做法,于是她一声不吭地坐着,一片茫然,拿着盒子的手搁在大腿上。
「打开那个盒子,」艾迪斯命令道,一边终于把胸针取了下来。
思珑打开了那个扁平的大盒子。被丝绒衬着的是一根华丽的钻石和红宝石项链,大概有两英寸宽,还有相配的耳环和手镯。既然艾迪斯把她的胸针取了下来,思珑以为她也许是想用这些珠宝把自己打扮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
「啊,它们确实亮眼。」思珑有点心虚地说道,想到刚才她提议艾迪斯要用一条围巾给黑裙子添一点亮色。
「那些东西,还有这个胸针,都属于你的曾曾祖母汉诺威。它们比这个家里的任何其他东西都有历史,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它们对于我有最深的意义。你待在这个家里的时间最短,虽然这不是你的错,而且尽管我不常让自己陷进情绪里,但是我忽然琢磨着这些珠宝也许就是个能连接这两个时间差异的物件,可以这么说吧。我今天戴着这个胸针,因为这会是我最后一次戴它;但是,我很希望我能看见你戴上它——等你穿着一些更合适的衣服的时候,不是你现在穿的那些男人气的裤装。」
「我戴上它们?」思珑重复着;接着她想到了今天晚上的正餐,明白了。「谢谢你允许我戴这些——」
「傻孩子!我不是要把这些珠宝借给你。我把它们送给你。红宝石是你的生日宝石。等我过世了,它们会让你想起我,还有你从没机会认识的祖先。」
突如其来的震撼让思珑脚一软,她不得不一把抓住那个丝绒盒子,免得它掉到地上。现在她明白了在此之前为什么会有一番关于死亡的谈话。「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会有更多的I机会来佩带这些首饰。我不需要这些来让我记住你,在你一你一」
「死后。,』艾迪斯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现在不愿意想这个,我才刚刚认识你。」
「我坚持你现在就接受这些珠宝。」
「我不会这么做。」思珑倔头倔脑地说道,接着就把盒子放回到了她肘边的桌上。
「不过,无论如何有一天它们会是你的。」
「我不想讨论『有一天』。」
「我相信你不会固执到要和我讨论我的遗嘱,因为我已经决定要修改它,给你你有权利得到的部分——」
「是的,我就是会那么固执的!」思珑打断了她,而让她吃惊的是,艾迪斯.雷诺兹大笑了起来,咯咯的笑声尖锐刺耳,毫不动听,但却很暖人。
「你真是个牛脾气,」艾迪斯数落着她,一边用手帕角拂去眼里流出的高兴的眼泪。「我已经记不得在此之前还有哪个人相信他们能够在我已经做了决定的时候让我改变主意。甚至是卡特,他也知道一旦我有了自己的立场,和我争是根本没用的。」
思珑不想让自己听上去不知好歹或者粗鲁无礼,她和缓了自己的语气。「我只是不想和你讨论死亡,或者和这个有关的事。太——令人沮丧!」
「这事也常常让我这么觉得,」艾迪斯粗着嗓门说,思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她弯下身子,不由自主地亲了亲艾迪斯布满皱纹的脸颊。
「我今天会给你买一条能让你一亮的围巾,来抵消这些。」思珑向她保证,一边直起了身。「别买太贵的——」艾迪斯在她身后冲她喊道。因为两人都还没吃,于是湃瑞斯建议先停下来吃午饭,思珑欣然同意。她急于要把她母亲的口信带给湃瑞斯,但是她也敏锐地意识到,从现在起湃瑞斯趋向金波利的每一步,都是在一步步地背离她的父亲。
一个女服务生给她们的水杯注上水,接着递给她们两份皮封面的菜单。思珑机械地接过她的,打了开来。她的目光停在开胃菜上,但是却视而不见,心里想着即将展开的谈话,极力想让自己客观一些:抛开她对卡特的个人意见,她无法否认虽然他让人窒息又那么铁腕,但是对于湃瑞斯他一直是个尽职的父亲,所以湃瑞斯对他那么忠心也是可以理解的。相对而言,湃瑞斯对思珑心生亲近还算得上安全和容易,因为这样做并不会强迫湃瑞斯面对他父亲是个骗子和恶棍的事实。但是换成是金波利情况就不是这样了。
卡特还有他的母亲让湃瑞斯相信金波利是个该受到责罚的人,所以法官的宣判是保护了湃瑞斯。要湃瑞斯接受所有这些都是谎话,那她也得接受她父亲还有他母亲都是信口雌黄的人。思珑已经想到了湃瑞斯会发现要面对这样一些事情是多么痛苦和困难,她担心湃瑞斯会想法逃避这个痛苦,而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去理会金波利的提议,制造一些理由不去看望她。服务生过来点菜了,思珑点了「特制」,其实根本就没看究竟是些什么。等她一走开,思珑就决定要讲讲金波利的事,但是湃瑞斯在想着其他。「今天早上曾祖母都和你谈了些什么?」
「珠宝。」思珑轻描淡写地说。「她想给我些家传的珠宝,我拒绝了。」
湃瑞斯的脸部肌肉有些僵硬了。「她也和你提了她的遗嘱吗?」
思珑点了点头,湃瑞斯用指尖摩挲着她的太阳穴,好像突然间头痛起来的样子。「我很难过。」她闷闷地说。「我知道她会死的。」
思珑很是同情,沉默不语地等着她再说些什么。湃瑞斯叹了口气,手垂了下来。「我看到她桌上的丝绒盒子,就有预感她要这么做。我只是不喜欢她谈论死亡。也许是我觉得谈着谈着就会让它发生。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似乎是要把这些可怕的念头从脑袋甩出去。接着,她把身子向前倾了倾,交叉着两个手臂搁在桌上。「让我们说一些让人愉快的事情吧。」这正是思珑需要的开始。「想谈谈你的母亲吗?」
「好。」
「我早上和她通了话,把你的情况都对她说了。我告诉她你想去见她。」
「她怎么说?」
思珑直视着她的眼睛,温柔地说,「她哭了。以前我从没见过我母亲哭。」
湃瑞斯咽了口气,好像她完全明白这其中的情感撞击。「她还说了别的吗?」
「是的。她让我带给你她的爱。」
湃瑞斯的目光滑到了她的水杯上。「她真好。」
思珑所期待的一连串情绪反应正在展开,她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说法。「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我知道他们对你说了很多关于她的坏话,而现在我却告诉你她是这世界上最甜美最亲切的人。如果我说的是真话,那么就有人对你说了谎,你没办法从这个事实面前逃开。不,不是『有人』。是你的父亲还有他的母亲。」
「他也是你的父亲。」湃瑞斯恳切地说道,似乎是在要求思珑承认这个关系,然后她才能同金波利形成某种关系。
「当然,他是的。」思珑说道。保罗在来棕榈海滩的路上曾经假设过关于她父母婚姻破裂的情况,现在她打算同样不加判断地来给湃瑞斯做个分析。「你和你父亲的母亲很亲近吗?
「弗兰西斯祖母?」湃瑞斯犹豫着,随即羞愧地摇了摇头。「我怕她。每个人都怕她。不是因为她刻薄——尽管她的确刻薄——但是她也很冷漠。」
这完全就是思珑想听到的答案。「那就把所有发生的事还有你听到的话都怪到她的头上。」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不管怎样,她也许该为每件事承担大部分的责任。」
思珑告诉了湃瑞斯她所知道的情况,那天卡特的母亲一个人坐着豪华轿车来到佛罗里达,带着卡特和湃瑞斯离开前往旧金山。思珑发觉,湃瑞斯听着她的故事,人越来越沉闷.似乎她无法相信她的父亲还有他母亲竞然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我们要记住的是,」思珑故意用一些乐观的想法结束了她的话,「父亲同意跟他的母亲和你一起回旧金山的时候,他只有二十七岁。他不是我们现在所认识的那个男人。他还年轻,他在奢华中长大,忽然他有一个妻子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成了他的拖累。他也许怕得要死。他的母亲也许让他相信她知道该怎么做。或许她让他相信他需要回旧金山,因为他的父亲已经病人膏肓。也许他愿意相信这些。谁知道?」
「没人。」湃瑞斯沉吟了片刻说道。
「在这个方程式里还得加上一个因子:我们的母亲和父亲没有任何的共同点。他并不爱她。她只是个漂亮、单纯的小镇上的女孩,爱上了一个有钱的比她『年长』的纨绔子弟,而且怀了孕。」
「而他想做『该做』的事,于是娶了她。」湃瑞斯插了进来。
「不完全是。当她去旧金山告诉他她怀孕了,他的父母在那儿。他们非常厌恶,大发雷霆,所以等他晚上回到家,他们让他滚出去,也带上母亲。,』
思珑明智地保留了若干细节,她没告诉湃瑞斯,卡特回家的时候已经醉了。他很多不负责任的行为早就让他父母忍无可忍,而一个怀了孕的小镇女孩是他们最后的底线。
思珑小心翼翼地把剩下需要解决的真正问题摆到了眼前。「婚姻破裂后,他们对你说了很多关于母亲的坏话,可是那些话都不是真的。他们这么做是错的,但是你细想的话,也不是那么令人奇怪。」
「实际上,绝大部分不好的事都是弗兰西斯祖母说的。」
「这一点都不奇怪,根据你刚才告诉我的她的情况。」思珑想开个玩笑。
「是的,但是父亲只是听她说,从来就没有反驳过。」
思珑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但是她灵机一动,抓到了一个最完美的解释。「那时候,他年纪更大,也更明智了,也许他心里偷偷地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羞愧——或者是他让她确信该这么做。他是那么宠你,他一定不想在你眼里成为一个恶棍。』
思珑想给湃瑞斯一分钟的时间咀嚼一下她的话,她拿起了她的水杯,想着另一个比较好的说法。「我认为离了婚的父母对自己孩子说些关于对方的坏话,是稀松平常的事。」
「你是对的!那我们母亲说了哪些关于他的坏话?」
思珑瞪着她,唇边露出了一个无助的微笑,忘了手里还拿着个水杯。「我们的母亲,」她解释道,「几年前被一个少年钱了钱包。在开庭那天,她证明那个被告无罪,还请求法官从宽处理。」思珑咯咯笑着,又说,「她是那么坚定地要为他开罪,结果变得非常雄辩!」
湃瑞斯一下子笑了出来。「她为他开罪了吗?」
思珑点点头。「法官说如果把那男孩送去监狱,他会觉得他是在惩罚她。」
「多美好的一个故事!」
「才不是。一星期后,他偷了她的车。他觉得她是个好捏的软柿子,而她恰恰是这样。」
思珑很肯定她已经成功地解决了让湃瑞斯左右为难的问题,因为从那一刻起,湃瑞斯一次次地问她关于金波利的问题,而且在她们看风景和逛街的时候也同样如此。
那个下午,关于她们母亲的谈话让思珑的思绪飞到了诺亚之外,但是在傍晚来临之前,她的手表好似在倒着走了。终于该换衣服了。她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以至于并不需要赶时间的时候,她都是急匆匆的。还要再过很多时间才出发,除了选择该穿哪件衣服,她已经没什么可干了。
湃瑞斯踱进了她的房间,来帮她拿主意。湃瑞斯检视了一遍思珑的衣服,赞叹着她买的那些东西之后却摇摇头说,这个特别的晚上需要一条长裙子。「不用太花哨,」她做了定夺,「但是会随着你的移动飘逸。,』湃瑞斯确定了思珑并没有带来这样的衣服以后,便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轻柔地推着她顺着大厅向她自己的房间走去。
思珑饶有兴致地浏览着湃瑞斯的衣橱,它比莉迪娅在贝尔港的店铺都要大,衣架杆还要多。而且衣橱还连着另一个大房间,里面装满了还没有完工的湃瑞斯设计到一半的衣服。
思珑注视着她的姐姐把一件又一件华美的长袍取出来,然后再用一些让思珑很迷糊的理由把每一件都否定掉。
「就是这件!」湃瑞斯像取得重大胜利般宣布道,从一整排长袍中取出了一件无带的白色长裙。「觉得怎么样?」
思珑觉得它看起来就像萨拉的红色亚麻裙,除了颜色和长度不同——直到湃瑞斯帮她穿上拉上拉链,把她转到了镜子前面。
裙子的上衣部分是笔直的,像手套一样熨帖地裹住了思珑的腰;接着在臀部稍稍张开,随即又呈笔直的线条垂向了地板。一簇簇刺绣的白色小花,配上亮闪闪的金叶子和支干,装饰着上衣,也点缀在裙摆处。
「哦,」思珑低语着,「真漂亮。」
「你还没看到其他的。」湃瑞斯边说边从衣架上轻轻取下了一条薄纱的披肩,上面有着白色和金色的叶子图案。湃瑞斯把披肩搭在思珑的手臂上。「现在该看看戴什么合适的首饰了。」她郑重地宣布,一边拉开了固定在墙里的抽屉。
「我的头发怎么办?」思珑扭过头问。「我需要改变一下,让它们披下来吗?」往常思珑的头发都是中分,很自由地垂在两边,不过今天她已经把它们从脸颊边拢起,在脑后梳了一个松松的发髻。
湃瑞斯正拿着两根纯金颈链在端详着,但是她转回头给出了一个建议。「你的头发很完美,还有你的化妆,但是你需要耳环。我」——她拿起了一副看上去像晶莹而修长的金色雨滴的耳环——「刚巧找到一对合适的!」
思珑戴上耳环,系上了那根宽宽的纯金颈链;接着她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叹于湃瑞斯将她的外表修饰得如此不同。
她转身要告诉湃瑞斯,可是湃瑞斯还没有完。她消失了,一分钟后回来时手里拿着三枚白色玫瑰花蕾。「我昨晚从主花座上偷来的,」她说着抬起手,将它们插进了思珑的发髻上。
「有人知道我们这是去哪儿吗?」保罗问。一名穿着制服的司机为他打开了诺亚的劳斯莱斯车的后门。
「我不知道。」思珑对他说着,一边跟着他钻进了车。「不过不管是那儿,你绝对会让女人们神魂颠倒!」
思珑的兴奋和激动是如此具有感染力,甚至连保罗的心情也轻松起来了。「她们运气不好,」他开玩笑说,「我已经和佛罗里达最漂亮的两位女士在一起了。湃瑞斯,你知道我们去哪儿吗?」
湃瑞斯钻进汽车坐到了思珑身边,穿着鲜艳的丝绸长裙,看上去就像一只天堂鸟。「我知道,」她洋洋得意地逗着他们,「但是我没有泄露任何情况的自由。」她看着思珑,还是透露了一点。「我想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你将会在棕榈海滩最高级的餐厅用餐。」
「是哪家?」保罗插了进来,看她这么调皮冲她咧嘴笑了。
「它叫『幻影』。」
他的脸上掠过一个奇怪的表情,思珑感觉他知道这个名字。「你去过那儿吗?」
他对她的提法看上去全然大惑不解的样子。「没有。从没听说过。」
「我们穿成这样,那一定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地方。」思珑说。
很快,汽车转进了一个私人船坞,码头边宽阔的船台上停着几艘大游艇。「我应该猜到——」她高兴地说道,转向了湃瑞斯。「『幻影』是一艘船。」
湃瑞斯并没有回答,她向前倾着身子,皱着眉头。劳斯菜斯平稳地驶过最后一个船墩,停在了一个偏远的停车场。那儿一架白色的直升飞机已经在候命了,旋翼不断地搅打着空气。「哦,不……」她说道。这会儿,司机走出汽车为她打开了门。
保罗和思珑跟着她出了汽车,但是湃瑞斯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一动不动了。她的目光从白色直升飞机转到了司机身上。「马丁,我以为梅特伦先生会派一艘汽艇来接我们。」她用有点责怪的语气对他说。
司机马丁是个四十八九岁的大个子男人,看上去强壮得足可以举起一辆劳斯莱斯,而不仅仅是驾驶它。他说话的语气与其说敬畏,不如说是威严。「汽艇的引擎今天出了故障。」他告诉她,「梅特伦先生希望大家飞去『幻影』,我肯定在那儿你们会度过一个非常愉快的夜晚。」思珑吃了一惊,他的意思是要大家别再犹豫,快上飞机,但是直升飞机比那个司机更让湃瑞斯害怕。
「有什么不对吗?」保罗温柔地问道。
湃瑞斯退后了几步,想要尽可能地同飞机保持距离,于是撞到了他身上。「对不起,不过我真的不能坐进那东西里去。我知道我不能。我连大型的穿梭直升机都不喜欢,更别说那些小型的了!」
思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她并不在乎错过这架直升机,或者那艘游艇,但是她不想错过和诺亚共度一个晚上。「诺亚只请了我们吗?」她问,用一个同情的微笑掩饰着她的沮丧。「如果是的话,也许他可以在陆地上的某处和我们碰头?」
「这不公平。」湃瑞斯加重了她的语气,「诺亚让他的厨师准备了一顿特别的晚餐,而且他计划了整个晚上的活动,想你你惊喜。」她转过身,难过地看着保罗。「我不想破坏这个夜晚.你和思珑去,我回家。」
思珑张嘴刚想否定这个计划,保罗发表了他的意见,很是殷勤。「这对我也不公平。」他说,「思珑可以自己去,你和我可以在其他地方吃晚饭。」
「你肯定你不介意?」湃瑞斯踌躇地问道,既惋惜又满怀感激地凝望着他。
他看上去多少觉得这个场面有点有趣而不是令人沮丧。他冲直升飞机点点头,一边对思珑说:「你最好在那玩意把燃料用尽之前走。」接着他转向湃瑞斯,对着打开的车门做了个动作。「我们走吗?」
车里,湃瑞斯注视着直升飞机从停机坪上升空,在水面上陡转方向,朝着落日飞去。随即,她转向保罗。「我希望你没有非常失望。」。
「一点也不。」他平静地答道。他把双臂交叉在胸前,背对着车门,一言不发但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湃瑞斯被他的态度和审视弄得有些不安,她的脸红了,「你一定认为我很傻,而且神经质。」
他默默地摇摇头,表示他并不这么想。
「我害怕直升机。」
他看着她。「这会让一些事不能尽兴。」
「什么事?」
「驾驶它们。」
她笑了起来,一下倒向了座椅靠背,并且承认了她的失败。「你怎么知道?」
「你的父亲为你所有的成就都感到骄傲。只是我很好奇,」他苦笑着又接着说,「如果我决定和思珑一起飞去那儿的话,你会怎么办?」
她坚定地迎着他的目光。「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
前排,司机正在打车载电话,通知「幻影」,直升机已经载着雷诺兹小姐离开。他挂了电话,在后视镜里狐疑地望着湃瑞斯,等着她的决定。「马丁,我们不用再装了。」她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被逮到了。梅特伦先生说他会在其他地方为我们订座。带我们去吧。」
司机点点头,掉转车头,把车开到三号码头,停了下来。湃瑞斯不由疑惑地皱起了眉头。「现在怎么样?」
「由于某种奇怪的巧合,」司机拉长了脸,背诵着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幻影』的厨师和船长将很快搭乘直升飞机返回。我刚才给梅特伦先生打电话通知他雷诺兹小姐已经上路的时候,他因为忘了你生来害怕直升飞机而感到非常不安。他命令我要坚持给你准备二顿晚餐,以做补偿,并请登上『星空守望者』。」他冲着一艘六十五英尺长的游船点了点头,其实船就停在他们面前的第一船台上。
湃瑞斯看着保罗,脸上闪烁着快乐的光芒。「你觉得怎么样?让诺亚这么麻烦,公平吗?」
「这是唯一可做的公平的事,」保罗温柔地说道,在夜色中湃瑞斯像孩子般的高兴劲多少也让他心动。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接着又说,「如果我们带着她离开,而不带上他的船员们,也只能算他活该。」
「你能驾驶那么大一艘船吗?」
「得要你帮点忙。」他漫不经心地说,让湃瑞斯立刻得出结论他完全能够胜任。「你会做饭吗?」他反问道。
「得要你帮很多忙。」
他牵起了她的手。「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