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几天怎么没有出去?"
庄燕容在庄燕若的房间门口站了半天,发现妹妹根本没有看见她,只好自己开口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
庄燕若微微一惊,这才看见倚在门边的庄燕容,她迷茫的目光在庄燕容的身上转了一转,又落到遥远的地方,原本明净澄澈的眸子此刻却是雾蒙蒙的,仿佛氤了一层水气。
庄燕容不再追问,缓步走到桌前坐下,静静的打量着小妹。庄燕若那一天红著眼睛回来,明显哭过的样子。爹娘问起,她只说是眼睛进了沙子。这个谎话可以瞒过父母,却瞒不过庄燕容。
自幼一起长大,她太了解自己的妹子了,燕若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也许在爹娘眼里燕若还是个孩子,但是庄燕容知道,妹妹已经长大了,大的足以为爱情烦恼,痛苦和忧伤了。
庄燕若浑然不觉庄燕容探查的目光,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自那日她向韩至永表明心意被他拒绝,而后又措不及防的被江慕天告白后,庄燕若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些天。
表白自己的感情却被拒绝,庄燕若第一次品尝到了伤心的滋味。但是这些天来,更多的盘旋在她的脑海中、更加令她烦恼忧愁的事情,却不是韩至永,而是江慕天突如其来的告白。
他说他爱她——江慕天爱庄燕若。
这声音不停的在庄燕若的脑中回响着,不肯消失、不肯离去、不肯放过她。让她无暇他顾,无法思考,甚至,无暇去为自己被拒绝的感情伤心。
庄燕若烦恼的玩弄着自己的发丝,心里突然怨恨起江慕天来,为什么要突然说些有的没的来烦她呢?韩至永的拒绝已经让她很难过了,他也来掺上一脚,看她不够烦是不是?
江慕天怎么可能爱上她——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性子不算温柔,容貌也并非倾国倾城,琴棋书画也只是略知二一罢了,这样的她,如何能令那个高高在上,凤姿玉貌的男人一见钟情?
"陪我去挑些笔墨吧,今个天气很好,老是闷在家里也挺无聊的。"庄燕容瞧着妹妹忧悒烦恼的神情,不觉有些心疼,试探的提议着。
"嗯?哦,好。"
庄燕若茫然的转过头,半天才反应过来庄燕容说的是什么。她点了点头,出去走走也好,省得坐在家里老是想东想西的,反正还是一个烦。
天气真的很好,阳光灿烂,天蓝云白,微微的一丝风也是暖暖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嘈杂的声浪交织在一起,愈显出热闹来。庄燕容坐在文宝斋的内堂里,慢条斯理的拣选着笔墨纸砚等物。
庄燕若坐着瞧了半天,甚感无趣,便站起来走到门外透透气。她瞧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转眼间又陷进自己失神的冥想中去。
"庄小姐。"
听见有人叫自己,庄燕若回头一看,却是韩至信。
"我陪姐姐来买点东西。"
庄燕若垂下眼睛,不想看那张与韩至永相似的脸,却不经意的看到韩至信手中拎着几包中药,她随口问道:"你买药干什么?谁病了?"
"唉,是我娘不舒服。"见问,韩至信一向满不在乎的脸染上了一抹愁容。
"你娘病了?"
韩至信长叹一声,靠到了身后的墙上,肩膀垮了下来。
"再别提了。我哥上个月接的一件生意被人抢了,那个镖师害怕追究责任,也给跑了。现在主家找上门来,要我们赔偿。大哥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我娘一气一急,咳嗽的老毛病也犯了。这不,我来抓点药回去给她吃。我现在才觉得自己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我急着回去,不和你说了,再见啊。"
韩至信勉强打起精神,向庄燕若笑笑,匆匆的走了。
听了韩至信的话,庄燕若不由得蹙起了眉心。她知道韩至永家里并不富裕,镖局的生意一般,人口又多,往来的打点事宜也少不了,所以一向并无太多积蓄。为了节省费用,家里的大小事情多是他们自己动手,从不雇人。如今突然要赔出一大笔银子来,想必困难得很。
韩至永一直把父亲传下来的镖局看得比什么都要紧,为了长青镖局的声誉,一定会想办法赔偿人家的,他现在一定很着急,很为难吧?
"燕若,走吧。"
庄燕容已经挑好了东西,走出来招呼了一声。看着神色茫然的庄燕若,庄燕容微微摇摇头,刚刚看着还有点神采,怎么现在又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庄燕若跟在姐姐背后,脑子里却一直徘徊着韩家的事情。
踌躇的在长青镖局门口徘徊了一会,庄燕若才慢慢的走进了大门。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庄燕若走到后院,一眼看见韩至永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正低着头发呆。
"韩大哥。"
庄燕若低叫了一声。
韩至永猛然抬头,仿佛没有料到会是庄燕若一样,惊愕的样子让庄燕若心里一痛,眼睛里又开始聚集起水气来。
"啊,你来了,坐吧。"
韩至永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神色憔悴,他定了定神,放下手中的纸笔,站了起来。
"韩大哥,镖局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庄燕若垂着头低声道。
"多谢了,不过我会想办法的,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不待庄燕若说完,韩至永已是下假思索的拒绝了。虽然这几天为了钱的事情他已经被弄得焦头烂额,可是他不想让庄燕若为自己担心,私心里更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窘迫落魄的样子。
"韩大哥,你不用瞒我了,我已经打听过了,你要赔给人家三千两银子是不是?"
韩至永默然不语。
货物被抢,保镖的镖师畏罪而逃,按规炬是他们镖局要赔出来的。主家其实并没有为难他们,只要求按原价赔偿,已经是很宽容了。若他们如果不能按时赔出银子,长青镖局的牌子就算是倒了,今后断然再不会有人上门。
可是因为父亲去世前重病数年,不能理事,所以他接手镖局的时候,镖局的生意已经是相当惨淡,几乎是入不敷出,这几年他苦心经营,虽然逐渐好了起来,但是家中却并无太多积蓄。一时间要筹到三千两银子实在为难至极。
韩至永颓然地以手支头,一言不发。
庄燕若从来没有看到过韩至永这么困窘愁措的样子,以往的风采点滴无存,心中是难过不已。
"给你。"
庄燕若把一直捏在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韩至永。
韩至永一愕,不明所以的接过来,仔细一看,当时就楞住了,那是一张三千两银子的银票。
"燕若,你,这个,我不能要。"
韩至永像是被烫着一般把手里的银票迅速的又塞回庄燕若手里。
"为什么?我只是想帮你罢了,难道我,我……"
庄燕若猛的抬头,大颗的泪水缓缓的从她脸颊上滑下,一滴一滴,仿佛千斤重石般砸在了韩至永的心头。韩至永无措的呆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能止住这泪珠,止住他心中无法遏止的心痛。
这些天,他忙着处理发生的事情,有意无意间忽略着庄燕若的话在他心中掀起的狂潮。可是今日再见庄燕若,他却再也避不开深藏心底的感情。
他怎么会不爱庄燕若呢?
她那么美丽那么纯真那么可爱,她闯进了他的生活里,也同样闯进了他的心里。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如庄燕若这么牵动着他的心,扰动他的情绪,可是,碍于太多的顾虑他却选择了逃避她的感情。他骗自己说自己只是当妹妹一样喜欢着庄燕若,如今面对庄燕若的眼泪,他却再也瞒不过自己的心。
"燕若……"再也无法遏止自己情意的韩至永难以自禁的伸出手去,紧紧的把庄燕若揽进了怀里,喃喃的呼唤着。
突然被韩至永抱入怀里的庄燕若却楞住了,韩至永抱着她,抱得那么紧,仿佛终于抱住了心中最珍贵的宝贝一样。偎在韩至永宽厚的胸膛上,她忍不住喃喃道:"韩大哥,我好喜欢你。"
"燕若,我爱你。"
韩至永情绪激荡之下,吐露了自己一直藏在心底的情意。
韩至永的话让庄燕若呆住了,说不出心里是欢喜还是酸楚,她的眼泪却流得更急。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的质问声把相依相偎、两情依依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他们转头一看,韩母拄着拐杖,正满面寒霜的站在院子里,冷冷的看着两人。
庄燕若被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容色冷厉的韩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韩至永更是如遭雷殛,不由自主的一把推开还偎在他怀中的庄燕若,脸色惨白的看着母亲。
他太了解母亲了,母亲生性好强、恪守礼法,对他们兄弟一向管束得极为严厉,不许他们有半丝行差踏错。自己已有婚约在身,而芷青更是母亲早就认定的儿媳妇,这种情形他,他却喜欢上了庄燕若,对母亲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看两个人下作声,韩母厉声叉道:"至永,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
韩至永六神无主,只叫了母亲一声,声音充满了软弱。
"韩伯母,我喜欢韩大哥,请你答应我们在一起吧。"
庄燕若看看韩至永为难的样子,咬咬唇,大声的说道。
"庄小姐,你好歹也算是大家闺秀出身,怎么可以说出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岂能容得你们私下胡来?而你竟然还有脸当我的面说出这等话来,简直是太不懂事了。"
"你是未出阁的闺女,却每日和男人厮混在一起,难道不知道羞耻吗?我早就看不惯你了,只是毕竟不是我家的孩子,才一直隐忍不说,没想到你竟然想要勾引至永……我的儿子,绝对不许学坏的,今后,还请庄小姐莫再踏进我家家门,韩家的子孙可是规规矩矩做人的。"
韩母言辞尖刻,厉声暍斥着庄燕若,庄燕若从小娇生惯养,何时被人这么骂过,一时间心中气苦,脸色早已经惨白如纸。
韩至永焦急的看着庄燕若变得惨白的脸,心如刀绞般的疼痛。他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阻止母亲继续斥骂庄燕若,却被韩母一拐杖打在背上,对他喝道:"你给我跪下。"
"娘。"
韩至永一屈膝,无奈的跪在地上,仍然哀求的喊了一声。
"伯母,难道我喜欢韩大哥就是勾引他吗?难道我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就是不知廉耻吗?我喜欢韩大哥,他也喜欢我,难道这不比什么婚约更要紧?"
庄燕若越想越是委屈愤懑,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什么错事,要受这样的羞辱。忍不住抗言分辨起来。
"你不要叫我伯母,我承不起这个称呼。至永,你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去,你今后若是再见她,就不要叫我娘……"
韩母没想到庄燕若竟然还敢如此振振有辞的反驳她,一时间气得浑身颤抖,一句话没说完,已经俯身剧烈的咳嗽起来。
韩至永急忙从地上站起来,扶住母亲,焦急的帮她拍着后背顺气,好容易韩母缓过气来,韩至永赶紧扶着母亲坐下,这才责怪的看了庄燕若一眼,显然怪她不该和韩母争执。
韩至永责怪的目光彷佛刀子一般重重的黥在了庄燕若的心上。她咬住自己的下唇,极力的忍着眼泪,一扭头,转身跑出了长青镖局。
出了长青镖局的大门,庄燕若根本不辨方向的狂奔着,直到耗尽力气,才渐渐慢下脚步。茫然的看着四周,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荒凉的野地,只有几棵老树在旷野中孤独的站著,四周没有一个人。
完全不觉得害怕的庄燕若茫茫然的在不知名的地方踯躅着。她知道韩至永不会追出来,韩至永是一个很孝顺的人,怎么会违逆母亲的话呢?就算他喜欢自己,可在他心里,怕是十个庄燕若也比不上从小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的母亲吧?
庄燕若凄苦的笑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会给自己招致这么大的羞辱。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只是喜欢韩至永,为什么他母亲要这么羞辱自己?
勾引韩至永学坏?这么大的罪名她怎么担当得起,她只不过是单纯的喜欢那个温和的男子罢了,从来没想过其他的事情啊。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冷风渐起,庄燕若单薄的衣服无力抵抗傍晚的寒风,她瑟缩了一下,抱住肩膀,缓缓的在树下坐了下来。
不多时,竟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了,老树残破的枝叶挡不住雨丝,很快,庄燕若的身上已经湿透了,她蜷缩在树下,好似完全没有感觉一般,一动也不动。
突然,一把伞遮在她的头顶,突然停止的雨水让庄燕若怔了一怔,有些呆滞的抬头,她就望进了一双深邃如夜般的眸子里。
俊美绝伦的容颜,淡漠冰冷的神情,深邃幽远的黑眸,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神——是江慕天。
庄燕若惨淡的笑了,似乎自己最不堪的样子都会被这个男人看见。江慕天专会在她最失意最凄惨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不过也无所谓,现在她已经懒得在乎任何事情了。
江慕天居高临下的看着庄燕若,原本充满了光彩的明眸如今是那么的黯淡,娇俏明丽的笑容早已经消失在悲凄的唇边,这是那个他在太湖上一见倾心的少女吗?一阵心疼缓慢的滑过江慕天的心底。
那一日,他,不经意的看到她。一身男子装束的她那么那么轻灵那么秀美,笑靥如花,他见过无数的美人,却从不曾为任何人动心,却在那一瞬间,为她心醉神迷。
他心爱的人儿,如今却是这么的悲伤无助。江慕天怜惜的低头看着柔弱的庄燕若,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面前。
一滴雨水忽然流进了依旧仰着头的庄燕若眼中,她眨眨眼睛,突然觉得自己眼睛有点花。否则,她怎么会觉得江慕天的眼神是那么柔和、那么温暖?
垂下视线,庄燕若怔怔的看着面前那双手,那双手形状很美,手指修长洁白、厚薄适中。此刻,它就在那么稳定的放在她的面前,带著温暖的气息诱惑着她。
一瞬间,庄燕若有种感觉,似乎自己只要握住这双手,就可以摆脱一切的悲伤和忧愁……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庄燕若把自己交到那双温暖的手里,然后就觉得身子一轻,随即她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突然的温暖让浑身湿透的庄燕若蓦地打了个寒颤,这才感觉自己已是通体冰凉,庄燕若不知道自己淋了多久的雨,水顺着她的衣服流下来,也迅速的弄湿了江慕天的衣服。
江慕天感觉到怀中人儿的颤抖,立刻把伞扔到了一旁,更紧的抱住了庄燕若,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冰冷的身体。
好温暖的怀抱,庄燕若蜷进江慕天的怀里,眼眸酸楚不已。突然,她一头埋进江慕天怀中,不可抑制的哭了起来,所有的委屈、痛苦、伤心、难堪彷佛都在江慕天的怀抱里发泄了出来。
刚刚在韩家,被韩母辱骂的时候,她强忍着,一滴眼泪也没有掉,现在被江慕天一抱,不知道为什么却变得如此脆弱,又哭得这么放肆,仿佛小草终于置身于大树的庇护之下,可以肆意的哭泣和欢笑。
温柔的抱着哭的抽抽噎噎的庄燕若,江慕天眼眸中有著难掩的柔情,他不停的轻拍着庄燕若的脊背,温柔的安抚着她。
庄燕若哭得晕昏沉沉的,伏在江慕天身上迷迷糊糊的几乎睡去。
被江慕天带回他住的地方,庄燕若洗过一个热水澡,换了衣服,暖暖的裹在被子里,再喝了一碗热热的红糖姜汤后,惨白的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气色也好了许多。
门帘一响,江慕天潇洒的走了进来。看来他也洗了澡,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轻袍,濡湿的黑发用同色的缎带松松缚着,说下出的清华高贵。
庄燕若垂下睫毛,下意识的裹紧了被子。
"这里是我在无锡的一处便宅,你安心休息好了。我已经派人和你爹说过了,不用担心。"江慕天走到床边,俯下身给庄燕若掖了掖被子,又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谢谢你。"
庄燕若低声道谢,下意识的躲开了江慕天的手掌。想起自己刚才在这个人怀中哭得那么放肆,她就无法说服自己平静的面对这个人,说下出的感觉纠缠在胸口,庄燕若分不清楚那是什么,有些彷徨有些羞涩还有一些莫名的惊慌……
"睡吧,明天我会送你回去。"
江慕天感觉到了庄燕若的闪避,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
两人相对无言,江慕天静静的看着庄燕若,凝立半晌,突然俯下身,在庄燕若的唇上轻轻一碰,然后迅速的站起来,拉开门出去了。她被亲了?
庄燕若被这轻柔的一吻惊呆了,江慕天这一吻轻若鸿毛,但是对于庄燕若来说,却是晴空霹雳一样的震撼。江慕天竟然亲了她?她的初吻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江慕天拿了去?
没有生气,不觉得愤怒,有的是无法克制的慌乱和无助。
不过,江慕天的嘴唇好软好暖,他的气息也很好闻,好像雨后的空气一样,清爽里带着淡淡的清甜……
天啊,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些诡异的事情?
庄燕若沮丧的缩进被子里,拒绝再想下去。但是,思绪却不由她控制的,依旧缠绕在江慕天和刚刚那轻若鸿毛的一吻上……
因为受了寒,又淋了冷雨,庄燕若当晚就发起烧来。江慕天连夜找来了自己在杭州别院的随身医生,为庄燕若看病。
仔细诊过脉之后,被半夜拉来的大夫终于松了口气,说庄燕若只是身子娇弱,所以一着凉就有些发烧罢了,其实并无大碍。江慕天听了,淡漠的容颜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吩咐大夫开方抓药,自己却起身回了房。
吃了药,第二日庄燕若烧退了些,就吵着要回家,江慕天无奈,只得派人送她回家。
庄衍夫妇早就急得团团转,他们不敢去江慕天那要人,只能在家里着急,一见庄燕若回来,两个人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些。
"燕若,你觉得怎么样?"
庄夫人泪眼婆娑的拉着女儿左看右看,生怕有一点差池。庄衍也忧心的站在一边,又是吩咐丫头铺床、暖被、又是赶着叫厨房做些参汤来。
"爹,娘,我没事,就是受了点风寒,你们不用担心的。"
庄燕若虚弱的躺在床上,费力地安慰着父母。
"快派人去请大夫,好好给瞧瞧,看你,脸色怎么白成这样。"
庄母担忧的看着,一叠声的催促着人去找大夫。
"这倒不用了,王爷说已经请他府里的大夫给看过了,说不碍事,好好将养几天就行了,还把药都送了来,不用再找大夫了。"
庄衍在一旁介面,安慰着妻子。
庄夫人称稍安下些心来,又紧着问庄燕若想吃点什么,好让厨房去做,庄燕若不欲拂了母亲之意,想着说要吃银耳羹,庄夫人立刻赶着叫人吩咐厨房去做。
庄衍愁眉紧锁,江慕天为人冷情冷心,偏偏对庄燕若却多加关切,是福是祸,庄衍实在是不知道。只能惴惴不安的静观其变。
庄燕若这一病就是十几天,她每日里恹恹的躺在床上,不是看书就是发呆,庄燕容看在眼里,心里暗自担忧。
韩至永自那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庄燕若,又是牵挂有时担心,可是韩母每日看管甚严,他根本没办法出门。这一日,他好不容易终于背过母亲,悄悄来到了庄家。
一听得庄燕若病了,韩至永又是心慌又是心疼,坐在客厅里等的时候简直是六神无主,心急如焚。
庄燕若正斜倚在床上看书,一听丫鬟说韩至永来了,手一抖,书已落到了地上。半晌她才抬起头,吩咐丫鬟替她更衣。
到了前厅,庄燕若微垂着头坐下,道:"韩大哥,好久不见了。"
"燕若,你怎么了?我听说你病了?怎么病的,严重不?可看了医生没有?"韩至永一眼瞧见庄燕若容颜憔悴的样子,心彷佛被针扎了一下一样,疼痛无比,他急急的站起来,走到庄燕若面前,想要握住她的手。
庄燕若侧身闪开,淡淡的说道。
"只是受了点风寒罢了,没什么打紧。"
韩圣永怔了怔,失落的缩回手,在一旁坐下,幽幽的说道:"燕若,那一天是我不好,可是我娘她……"
"我知道,韩大哥,谢谢你来看我,若没有其他事,我想休息了。"庄燕若打断韩至永的话,平静的说道。
"燕若。"
韩至永干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看到庄燕若,他才知道自己的思念有多深,才明白自己这些天苦苦念着、想着的就是眼前这个人,才知道自己的心也许早就在从湖中救起这个少女的那一刻起就失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是真的喜欢你,燕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娘她……唉,我娘性格固执,身体又不好,我不能惹她生气的。燕若,你能给我一些时间吗?等我慢慢和娘说,相信我好吗?我不会辜负你的。"
韩至永一把抓住庄燕若的手,冲动的说道。韩至永性于内敛,不是个轻易可以袒露心思的人,实是多日的渴念、再加上乍见庄燕若病中憔悴面容的心疼让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意,才会说出这么多的话来。
看着韩至永诚挚的表情,庄燕若垂下了头,良久,她反手握住了韩至永的大手,轻声道:"我明白的,我会等你……"
看着眼前这张让自己无法忘记的秀丽颜容,韩至永突然生起一种强烈的幸福感觉,他轻握著庄燕若的手,深情的凝视着她,庄燕若被他看的有些害羞,忍不住垂下了睫毛。
两个人都没有发觉,不知何时,院子里已多了一个人,正遥遥的凝视着他们。默默的凝立了许久,那人转身悄悄离开。
"你为什么不进去看她,你不是为了看她才来的吗?"
庄燕容悄立小径,拦住了那个伫立良久却没有进门的人,幽幽的问道。
"她既然已有人相伴,我进去只会打扰到她,让她不开心,又何必呢?"
江慕天负手望天,清冷的声音里有一抹淡淡的寂寥。
"真没想到你是个这样的人,若非我亲眼所见,一定以为你不是传闻中的那个九王爷。"庄燕容悠悠的说,手指抚过一片柔嫩的花办。
"那我应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江慕天斜睇着庄燕容,漫不经心却又若有所思似的问着。那种流丽中带著沉郁、清冷里有着孤傲的容姿让庄燕容忍不住砰然心跳。她慌忙的调开了视线,深吸了口气,提醒自己不可以再陷进江慕天深幽的眸子里。
"若传言不虚,九王爷冷酷无情,权势熏天,飞扬跋扈,总之绝对不是我面前这个体贴温柔,隐忍容让的江慕天。"
庄燕容镇定了下自己的心神,这才淡淡的回答。
"传闻没错,我确实是个狷介嚣张且无情的人,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单单对她如此?舍不得她流泪,舍不得她不开心,愿意为了她委屈自己……也许,她注定了就是我命中的克星。"
"也许上天看我不顺眼,所以让我一生可能是仅有的一次动情动心,却给了一个不爱我的人。"
江慕天倦意的一笑,深深的眸于中没有了一贯的凌厉冰冶,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淡淡的哀伤和浓浓的无奈。庄燕容几乎忍不住有种冲动,想要伸手去抚平那微蹙的眉梢。
"果然这个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自小要什么便有什么,从无半点不如意之事,也许庄燕若将是我今生唯一渴望却得不到的遗憾吧。"
伸手撷下一朵粉白的花,江慕天温柔的递给庄燕容,忧悒的笑了一笑,随即悠然离去。庄燕容惘然的接了花,望着江慕天飞扬的身姿渐渐远去,不由得浅浅一叹。
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吧,她碰见了她的缘,可是这缘却不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