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手下假意跟着叹息。“还真是可惜了,听得府上老爷伤心过度病倒了,倒是府上夫人还能理事,当真不容易。”
婆子啐了一声,“小扮你是不知道,我们家三姑娘可不是夫人肚里出来的,不是亲娘,又怎么会伤心呢。”
睿王手下大为好奇的又问道:“你家三姑娘的亲娘呢?闺女失足落水,也不见亲娘。”
“说起来柳姨娘也是个命苦的。”婆子遂将柳氏的来历身世当传奇故事一般讲了一遍,末了还重重叹了口气。“柳姨娘是个心肠软的,只是时运不济,碰上了恶霸,不然那样品格,找个年龄相当的做个正头夫妻也使得。”
消息传到慕容夜的耳里,他这才知道柳盼移花接木,将亲娘的身世拿来骗人,心里就先给她安了个狡诈的罪名,且看她还要耍什么把戏。
等阿汉跑来为柳盼说情,慕容夜恨不得把这愣小子痛揍一顿,这个不带眼识人的蠢材!
第三章是好人还是骗子(2)
都说财能通神,果不其然。
慕容夜化名木贤,在常州多番结交本地富豪,他又摆出家大业大的派头,真有本地富商居中牵线,介绍他认识常州盐帮帮主肖正清。
肖正清四十出头,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倒似个北方汉子。
慕容夜请肖正清喝了两回酒,这次轮到肖正清在家中作东,慕容夜便唤了柳盼一同赴宴。
柳盼被迫跟着慕容夜去参加过几次本地富商的宴请,上次宴请肖正清还是在百花楼,点了百花楼的头牌姑娘陪酒,她当时便从包间逃了出来,还是阿汉紧跟着她,才不至于让她在百花楼吃亏。
这次听说还是与肖正清吃酒,她的眉毛都快要拧到一处了。“王爷若对民女有意见,大可说出来,民女可以改,但是麻烦不要以这种方式折辱民女。”
慕容夜听她说得义正词严,心里忍不住暗骂好几遍她是个小骗子,但他表面上仍一本正经的回道:“这次肖正清请客,又不是在外面的花楼,而是在他府里,你有什么好怕的?”
“民女能不去吗?”
“做丫鬟的有挑拣的自由吗?”
柳盼肚里一团怒火无处发泄,有时候她不免怀疑他是不是假冒王爷身分,要不传说中的战神睿王,怎么会做出这种欺男霸女的恶事。“王爷别是假的吧?”
慕容夜意味深长的笑道:“就算你是假的,本王也不会是假的。”
她心里发虚,暗自猜测他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转而又想,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肖家园林精巧,假山奇石,小桥流水,藤萝缠绕,异花吐蕊,来往丫鬟侍婢尽皆貌美,见到来客器宇轩昂,身形伟岸,与后世粉丝见到男神的表现差不多,有轻微的激动脸红等症状,只不过要委婉许多,至多是在慕容夜一行人走开数步之后,与同伴悄声议论两句——
“这就是爷今儿请来的贵客?”
“怎么不点了姊姊去伺候?”
女子的娇笑声恰好传到慕容夜等人的耳里。
吴氏管家算是一把好手,丫鬟再有许多小心思,至少表面上很是规矩,但有来客哪敢这般放肆,早被吴氏几板子打下去,发卖出去,柳盼不由得揶揄道:“王爷还说肖家是什么正经人家,我瞧着怎么后院管理松散得很,丫鬟不似丫鬟,倒比百花楼的姑娘还要大胆。”
她能看出来的问题,慕容夜又何尝看不出来,尤其他是军旅出身,最见不得这般内院不肃,难得跟她的看法一致,偏偏他不愿纵容她得意起来,当下板着脸道:“肖帮主洒脱不羁,内院又怎能同寻常人家一般。”等肖正清迎出来之后,他还能违心赞扬,“肖兄这园子建得好,奇花美眷,相得益彰。”
此乃肖正清平生最引以为傲之事,他朗声大笑。“为兄是粗人,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花银子找女人,哪怕不使,摆在眼前心里也敞亮。”
“肖兄倒是个妙人。”
柳盼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鄙视慕容夜跟肖正清根本是一丘之貉,她就不该对慕容夜的人品怀抱多高的期望,别以为战场上的英雄就会爱民如子,她怎么就忘了如今是身处君主制社会,他为之守卫的是他们慕容家的江山。
肖正清上次就注意到他身边的丫鬟,就连上百花楼都要贴身带着,他的目光扫过柳盼的面容,调笑道:“木贤弟来为兄家中做客,还怕为兄府中的丫鬟伺候不周,要带个贴身丫鬟来吗?”
慕容夜回之一笑。“肖兄哪里知道我这丫鬟的妙处。”
柳盼偷偷瞪了慕容夜一眼。果然男人无耻起来是没有下限的,而且跟没有下限的霸权主义者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她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刚好借着阿汉的身形阻断了肖正清好奇的视线。
肖正清大约在女人身上从来荤素不忌,或者正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忠实执行者,当下便心领神会的笑了。“那是那是,木贤弟丫鬟的妙处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慕容夜并不多加辩解,与肖正清笑着要进入宴客的敞厅,到了门口,慕容夜见柳盼磨蹭着不肯进去,当下回身伸臂拉住了她的手。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挣脱,可是他的那只大手好似铁铸一般文风不动,又听他可耻的朝肖正清笑说——
“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害羞了。”
她马上在心里大骂:你才害羞了!我这是生气!生气!
柳盼抬头朝慕容夜狠狠瞪了一眼,可惜她生得柔弱,生起气来也是楚楚可怜,倒不似在生气,而是在大发娇嗔,这就更坐实了她害羞的事实。
两个男人相视大笑,大约觉得有趣。
柳盼被慕容夜硬是牵进了厅里,他要将她按坐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厌恶,口里却只能道:“肖帮主与公子面前,哪有奴婢坐着的道理,奴婢站在一旁即可。”
慕容夜戏谑回道:“还是肖兄有威仪,我这丫头从来没大没小,今儿倒忽然懂事起来了。”
柳盼也对自己不得不在人前自称奴婢而气恼不已,暗恨睿王卑鄙无耻,唯有苦思脱身之计,尽早离开这阴晴不定的睿王,才能有好日子过,索性将耳朵摘到兜里,对所有的事情充耳不闻,垂头侍立。
慕容夜早就瞧见她这羞窘的模样以及染了绯色的耳尖,心中暗笑,这小骗子倒有点意思!
他见过军前效力的死囚犯比之更为狡诈,最后都臣服于自己麾下,就连铁蹄纵横草原的北狄人都被灭国,更何况是个小丫头?
初次醒来见识到柳盼的倔强,其后数番言来语去的试探交锋,就更坚定了这种印象,假如不是手下后来传回的消息,揭穿了她的真面目,他都要相信她真是个不幸的小泵娘,迫不得已跳河自保,心里多少对她存了几分顾念怜惜之意。
慕容夜倒是很想看看这个小骗子知道自己老底被掀掉的模样,他实在颇为期待。
柳盼眼看着山珍海味都摆上了桌,两位副帮主陪同肖正清向慕容夜敬酒,肖家园子里豢养的歌姬舞姬们齐齐上场,笙歌唱和,她却只能空着肚子侍立在一旁,没好气的暗暗朝着慕容夜飞去许多眼刀子。
慕容夜却浑然未觉,好似他身后立着个木头桩子一般。
柳盼瞪得累了,索性将视线放到场中舞姬身上,领舞的姑娘轻纱水袖,玉面芙蓉,两弯笼烟眉,一双含情目,当真是少见的尤物,就连身为女子的她也瞧得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