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痛苦的心声,步薇琳才明白唐奶奶话中的意思。
其实奶奶一直都知道,唐谦一不抱希望,他是怨恨的。
“你说你讨厌樱花……”讨厌爷爷留下的一切,让奶奶无法死心的承诺,以及他不中不日的名字,都是为了那个销声匿迹六十年的人。
奶奶是对丈夫的信任和坚持,他的父亲是对“父亲”的坚持,而唐谦一则对一个从没见过的人有了感情——恨。
恨他太多情,也恨他太薄情。
“我父亲是私生子,从小受尽嘲笑……他是个孝子,也是个严厉的父亲,还是个很棒的木匠,毕生的积蓄都花在这栋房子和我身上。经营民宿,是他的愿望,我父亲希望家里热热闹闹的……而我,他逼迫我放弃美术改念建筑,如此栽培我,为的是……”唐谦一激动得语不成调,深吸口气,压抑激越的情感。
一股心疼得无以复加的感情,将步薇琳紧紧抓住。她没看过这样的他,拚命的将感情压抑,往心里藏,像是埋得深了,就不会看见,看不见就不痛了。
在她心目中,唐谦一是强悍的、无所不能的,绝不是现在这样。
“为的是不让遗憾在我身上重演。”他苦笑。“被逼着念建筑时我恨死他,但现在,我却感谢他当年的坚持。”
如果不是父亲的坚持,现在的他,无法照着奶奶的解说,完成书房的增建。
“你见过这么矛盾的人吗?明明是痛恨的,却又无比珍惜。”他自嘲的笑让步薇琳看了于心不忍。
他说他讨厌日本,只是一种逃避的说法。
冲动没来由,她从他身后抱住他。“别这样,放过你自己。”
这时候的亲密依偎,犹如在沙漠中遇见绿洲。
“你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我会讨厌你?”他抬高她小巧的下巴,语气轻柔吵哑。“因为你一语道出我隐藏的真正心意,你太聪明,意外的了解我,那让我不安。”
她说他的作品像是藏着莫大苦楚。
他憎恨樱花,却又了解樱花的姿态,将之雕绘得栩栩如生,是极其讽刺的一件事。
“为什么你总在我开口之前,先说出我内心的答案?”捧着她的小脸,他抚摸着这张柔美、令他动心的容颜。
初见面的刹那,她就走进他心底——她是特别的。
指尖滑过她细致的脸颊,似勾引,似诱惑。
步薇琳屏住呼吸,身子微微颤抖着,一股强烈的吸引力将两人紧紧拉在一起,她不想逃,不想逃了,只想待在他身边陪伴他。
他看起来好脆弱,好无助,好想抱一抱他。
唐谦一俯身轻轻地吻了她,她没有拒绝,他继续进犯。
先前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层薄纱,已被揭开,胶着的吻,不愿意分开彼此地紧贴着。
终于,他抵着她的额头粗喘着,眼神锐利,像是要将她吞进肚子里似的。
“别抗拒我。”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向她乞求。“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也能爱我吗?”
他想在她身上寻找他不相信的东西。
从奶奶身上,他看不见爱情的美好,只看见爱情的残忍;但是他遇见了她,渴望从她身上得到他本不想拥有的爱情。
“接受我……”
唐谦一向她讨爱的模样,就像迷路的孩子。
她于心不忍,伸手捧着他的脸,指尖滑过他脸庞,他着迷的闭眼,像是享受她给与的温柔……
明明眼神那么锐利,却说着这么孩子气的话!他紧紧拥抱她,像是害怕失去她似的。
沦陷了……怎么会这样呢?原本告诉自己不需要恋爱的,却还是让他进驻了心里,若先前还有疑虑,此刻,在她面前流露脆弱一面的他,让她义无反顾,不再抗拒。
步薇琳眼中泛着晶盈泪光,她踮起脚尖,亲吻他颤抖的薄唇,用热切的吻,不顾一切回应他的索爱。
第8章(1)
Michael歪着头,望着主人门扉的方向,舌头舔了舔嘴,走向主人房间,用前脚扭开门把,走了进去。
主人的床上,有一段露出被单外头的藕臂,Michael耳朵动了动,四下张望嗅闻,叼了个东西就这么走出去。
“砰”一声,门自动合上的声音,把床上熟睡的人儿扰醒。
步薇琳神志不清,缓缓地坐起身,仔细一看——床底下有张大毯子,应该是狗狗睡觉的地方,床的对面是一张制图桌——这不是她的房间。
“噢,唐谦一,你这个混蛋!”昨夜的一切全部回笼,怎么安慰安慰着,安慰到床上来了呢?
都怪他的眼神太无助,让她忍不住想抱一抱他。
“男人果然不可信,噢!”身体一动,就感觉到酸楚,步薇琳想不透,他不是很伤心难过吗?怎么上了床还可以这么猛烈?!
趁着没人发现,她决定快闪!
裹着薄被下床,四处寻找她的衣物,昨天被剥下来散落一地的衣服,已一件件折好被摆在椅子上,她飞快的抓起一副准备要套上,却发现——
“我的内裤呢?”她花容失色,为找不到贴身底裤而尴尬,急着翻箱倒柜的寻找失物。
唐谦一正在工地里监工,为即将竣工的书房做最后的审视,突然,脚边有图案毛茸茸的东西一直在蹭他的脚,他低头一看。
“汪!”Michael叫了一声,把叼在嘴里的东西往他面前堆,一脸讨赏的神情。
Michael特地拿给他的“礼物”,让唐谦一眉毛挑了起来。
师傅们的叫嚷声也吸引了步薇琳的注意,她走向窗户,偷偷的观望,竟然看见Michael坐在唐谦一面前,而他眼前就有一团她非常熟悉的贴身物。
“我的内裤怎么会在那里?Michael!你……坏坏!”她虽不在现场,不过脸已经红透了。
天啊,她要怎么见人啊!
唐谦一面不改色,把地上那团东西捡起来,塞进口袋里,摸了摸Michael的头。
他这样算是夸奖吗?步薇琳气愤的想着。
“叫什么叫?还不快点工作!”回头,他又是一副监工的嘴脸。
以便假装凶狠的同时,一边想着,那个女人起床后,肯定会被这些豪迈的师傅们狠狠挖苦一番。
冷不防,视线瞟到他房间的方向,不意看见躲在窗边的人影,唐谦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醒了,而且看见了,这下子八成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吧?
唔,这么一来,现在不是见她的好时机,晚一点好了。
那厢的唐谦一还在想给她一点时间缓和情绪,但步薇琳已经忍受不了,考虑着是否就这样回到隔壁房间。
突然瞥见唐谦一摆在制图桌上的小小草图。
“咦?”心中有个声音让她停下脚步,拿起那张裱框的图,仔细探看。
纸张泛黄,线条渐渐淡了,但仍可以看出来,是民宿外观的雏形。
“奇怪……”她不解地偏头想。“为什么我觉得这张图很眼熟呢?”草图上有落款,上面写着“俊彦”两个字。
原来这是爷爷留下来的草稿。
“村上……”她眉头一皱。“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奇怪……”
步薇琳不停的想着,她到底在哪里看过这张图呢?
她看过,只是想不起来……
*
工作到了日正当中,师傅们去休息了,唐谦一还没听见某人震天冻地的叫骂声——脚跟一旋,他走回民宿,往二楼房间走去,门是紧闭的,他轻轻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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